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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回毕家在毕然房里拿手里的铃铛逗弄着毕然,毕然咯咯的笑个不停,莫若心情好了很多。

  “莫若,你哪里来的铃铛?”

  进门的是曼榕姨,她一向走路悄无声息,像只随时准备进攻猎物的猫,莫若平时听到她的声音都有些打怵,不要说是她现在搞突然袭击了。忙站起身来,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着头小声地说,“在路上看到好玩买的。”

  抬头看到曼榕姨皱着眉头,是发怒的前兆,慌忙补充,“我已经消过毒了,我的手也消过毒了。”

  曼榕姨要出口的骂生生止住了,却是一脸便秘难以纾解的样子。莫若想,她辩解了她不痛快,那下次怎么办,她难道什么都不说白白受气。

  莫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

  “毕然要午睡了,你可以走了。”莫若如蒙大赦,简直是逃了出去。她在她身边呆的不自在,虽然她羞于承认,可是有时候她甚至会怕她。尽管她平日里对待佣人,威严里不乏温情,尽管她抱着毕然的时候,眼神里甚至有种慈祥的细腻。

  是的,是慈祥。曼榕姨已经不小了,她精致的妆容,得体的衣着并不能够完全掩盖她的年龄,何况是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再全副武装的包裹总敌不过朝夕相处,总是会露出马脚的。

  她还记得一开始,曼榕姨见到她,毫不客气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这并不是待客之道。当着毕然的面,她露骨的打量让她有种在众人面前扒光衣服的羞耻感,“少爷,这就是那位莫小姐的妹妹?”

  莫若听那语气里有百种情绪,可是一种都抓不住。

  毕生点了点头,“莫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曼榕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管。”

  “以后我就叫你莫小姐了,莫小姐,请多多指教。”曼榕姨不容置喙的语气让被动承接她握手的莫若心里感觉屈辱。她不过是在提点她,不管是莫非,还是莫若她自己,在这里都会是没有任何情感色彩的代称莫小姐。她送走了上一个莫小姐,迎来的不过是下一个莫小姐,她们在她这里是没有任何分别的。

  莫若求助似地看向毕生的方向,毕生也许没有注意也许注意到了也选择忽视,他的头扭向另一边。

  曼榕姨脸色微变。这次,她看懂了,曼榕姨看她的眼神,有不加掩饰的鄙夷。

  也许她觉得她和莫非是一样的人,她心里觉得委屈,可是她如何有理由指责她这样的想法。

  莫若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曼榕姨,就像她并不懂得曼榕姨为什么会不喜欢她。

  她到很久之后才明白她不是怕她的盛气凌人,她对她的怕,仅仅源于自己的自卑。她举止优雅,就算容颜不复青春,自有一股气质撑着,因着那股气质,她连灵魂都像是披了华服。这让她敬畏,也让她自惭形秽。

  那天曼榕姨抱着啼哭不止的毕然问她,“莫小姐你是不是手不干净,你是不是拿你的手碰毕然了。”她几乎是用十足的确定语气问的,当着毕生和那么多佣人的面,莫若的脸火辣辣的烧着。

  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逃出那间屋子的,脑子里呼呼冒着热气,出门的瞬间她似乎听到毕生叫她,她不管不顾只知道要逃离几乎撞到刚刚被领进来的方医生身上。那是她和方医生打的第一次照面,多年后他们可以在一起笑谈往事的时候也还有窘意从遥远的时光传来。

  她几乎萌生了逃走的想法,可是她签过合同的,再说逃离了这里她还能去哪里去,她是绝对不会再和苏小米住在一块儿的。想想只能作罢。

  可是从那时候起,她就不敢再随便碰毕然了,就算她洗了手,也还是不敢碰。

  有时候,就算远远地站在一边,她也可以感受到一种叫做血缘的感觉莫名地牵扯着他们俩。在这偌大的毕家,来来往往的人流里,他是对她来说最亲的人。

  可是更多的时候,她远远地打量着他的生活,就像是观赏着一出与己无光的豪门大戏。他的身边聚拢了太多的人,奶娘、佣人、曼榕姨、毕生、方医生、司机,也许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人,他只是一个婴儿,可是他的一哭一笑,一举一动,已经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了,他还缺一个她吗?

  她不知道。

  她在一种无能为力的难过情绪里看着他。

  她出去的时候,毕生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有多久,看了有多久。

  “莫若,你跟我来。”

  她随他去了他书房。这是她第一次进毕生书房,毕家她能活动的范围不过很小的一块。她心里忐忑,可是这并不妨碍她顺便惊叹目之所及毕生书房格局之大,藏书之丰富,甚至有不少是线装的古籍书,看样子已经很老旧了。

  毕生示意她坐下。她顺从坐下,坐的板板正正,活像桌子另一旁坐着的是老师。毕生不自在地正了正领带,“莫若,你放松一点好吗。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吓人吗。”

  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甚至有不太自然的调侃,似乎想要缓和莫若的紧张,拉近和莫若的关系。

  莫若的身体柔和了下来,可是心里的那根弦还是绷得紧紧的。

  “莫若,在毕家都一个月了,还习惯吗?”他显然不是经常说这话的人,无论表情语气,都让人觉得不自然。他的尴尬奇异地舒缓了莫若紧张的神经。

  比起不自然地被对待,她更怕游刃有余地被对待,那让她觉得她被人掌握于股掌间。在与任何人的任何一段关系中,这都是危险的信号。

  她尽量想自然地回答以显示自己的游刃有余,“恩恩”可是语气神态还是该死的答老师问题的板正,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不知道是不是这表情太搞笑难看,毕生愣了一下微微笑了。

  他本来就是当的起丰神俊朗这四个字的人,这一笑,莫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想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滑稽,连毕生都被逗乐了,“莫若,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样。”他的笑容在扩大,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莫若,我还有正事要跟你说,你这样子我怎么跟你说。”他很快恢复了冷静的神态,正色道。

  莫若勉强收住自己的表情。她觉得很奇怪,她不是没有见过帅哥,也不是没有帅哥对着她笑过,比如郑方知。可是毕生对着她一笑,明明只是很寻常的一个笑,她却该死的失态了。

  他摆了摆手,“算了,我们出去说吧。”

  天色已经见了暗,他们走出大门,沿着路旁细碎的石子小路走,风吹过来,有树叶细碎的低喃声,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莫若非正常的某种激素分泌渐渐正常了,转而有对夜色中周遭一切敏感的触觉。身旁的毕生从出来就一言不发,令这种触觉荡漾着某种难安。

  “莫若,请你像一开始一样对毕然,好吗?”毕生突然郑重地说。

  莫若一愣,“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莫若,你知道的。”他近乎笃定地说。

  莫若心里糊涂,“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毕生自顾自向前走着,两人渐渐拉开了距离。

  莫若在后面加快脚步,好容易追上了他,她拉住他的衣袖,“那你说,我一开始是怎样对毕然的。”

  他回头看着她,“你是真的不明白吗,顺从你的本心。”在路灯下,他的眼睛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莫若松了拉他袖子的手,她终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她心里有一些委屈,“我对毕然的感情没有改变。”她盯着自己的鞋子,“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接触。”她有些恼怒地用脚踢地上的石头,“我好像总是做错事。”

  “你是说害毕然生病那次吗。”

  她摇摇头,“除了那次,还有别的,很多很多的细节。我只懂得在他开心的时候和他怎么相处,可是他哭的时候我不懂得哄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只能手足无措地等奶娘或者曼榕姨冲进来。”

  “莫若,那你有没有找过原因,毕然为什么会哭呢。”

  “因为我把毕然吓着了。”莫若带着哭腔,“可是明明有时候我在的时候他是笑着的。

  “是谁告诉你是这样的”他一说出口,突然有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曼榕姨,对吗?”

  莫若低头默认。

  他抚额,似乎是很困扰的表情。“莫若,我向你道歉,那天曼榕姨训斥你,我就该制止的,可是她对我来说毕竟是长辈,我没有办法当即发作。曼榕姨的事情,是我提前没有处理好,我会和她好好谈的”

  莫若抬起头,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歉?她一直因为歉意和别的一些原因,始终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放在不对等的位置。

  “莫若”他似乎在斟酌话语,“我其实把你留下来,钱是最次要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毕然的成长需要陪伴。”

  莫若听他这么说,更加困惑了,“毕然的陪伴那么多,有你,有曼榕姨,有毕家上上下下的人,你们照顾他照顾得那样好,我在一边看得都觉得感动,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不知道他还缺什么?”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工作性质的原因每天能陪他的时间有限。”他似乎有些犹豫,停顿了几秒才说,“这里其他的人,莫若,我并不希望毕然在情感上太过依赖他们。”

  莫若有些意外,好像隐隐有些明白,又好像一点都不清楚。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我是在我奶奶跟前长大的。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我她塞给我的,我并不是太能接受这种安排。”

  他说得含糊,但是意思莫若听明白了,他并不信任毕然身边的人。“为什么让我知道?”莫若有些疑问,她就不怕她有意无意在别人面前走漏了毕生这种想法。

  “我看得出你是真的想对毕然好。况且我留下你,就该相信你。”

  莫若有些莫名的感动。

  “最重要的是,我并不介意提前让奶奶知道这种想法,但是你应该会比较介意被我发现以后的后果吧。”他冲她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

  万幸他笑得带有压迫性,她周身的寒意压制住了她对他笑容反射性地心跳加快。

  往回走的路上,她有些担忧的说,“我不太自信能做好。”

  “那就好好学,人不是生来什么都会。就像我也不是生来就会做人家的爸爸。莫若,我可以放心地把毕然交付给你的,对吗?”他语气诚恳。

  她受那声音蛊惑,不由得点了点头。

  毕生告诉莫若他所说的照顾完全可以建立在不影响莫若正常学习生活的前提下,他不需要莫若在生活上多照顾毕然,只需要她和毕然多亲近一些,每天多对毕然微笑,多和他进行肢体的接触,多对着他说会儿话就行。莫若想了想她需要做的好像真的也不需要太难。

  这一晚上毕生说的话比莫若认识他以来说的都多,莫若突然发现,也许她以前想法里的那个毕生,只是自己想当然的一个人。她以为他只是一个花花公子,风度翩翩的外表下是玩世不恭的内核,可是没有想到他待人谦虚有礼,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孩子爱得那样认真和细致。

  他临了还不忘记给她一记“微笑杀”,她到底没有抵抗住晕晕乎乎地回了自己房间。

  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来。她抬头看窗外的月亮,皎洁得就像她答在语文试卷上的那颗大圆盘。

  这一晚,她睡得极圆满,也许是毕生的坦诚相待,让她没有那些有的没的后顾之忧,连带学业上的担忧,这会儿也都抛到脑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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