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容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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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静之带回的信息是在第二天早上。不仅将容季在京城的落脚点，就连她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起因后果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原来容季的父亲容禛在福建任知州其间，参与贪污侵吞朝廷振灾的拨款二十万两，致使灾民苦不堪言，差点就发生暴动，后来被人揭发，上至总督，下至州县衙役，全省官员竟“无不染指”，这事其实还牵连了好几个朝廷命官，一层一层剥夺下来，方才致使民怨暴发，可怜容季的继母因一时贪心收取了一万银子，却使他最终被发配流放西北三千里，这其实就跟判了死刑差不多。所以宋静之一开始看到调查结果，心情就异常沉重。

　　琼玉楼的门口，宋静之早已打点好，有**满脸笑颜的出来迎接。照理说她们白天是不大营业的，何况这还是大早上的，那些姑娘客人们都还在睡觉呢。可是宋静之昨儿就已经找到这里了，给了一大笔银子，虽然没透露身份，可是这份大手笔，这副贵家公子的模样，还有这浑身的气度与众非凡，定是那贵家子弟的没错。

　　琼玉楼就最喜欢这种贵客。**满意地看着他，尽管他脸不露笑，甚至还十分严肃，可禁不住那季娘确实是个色艺双全的妓伶呀。果然当初看她就是一棵摇钱树。

　　可惜卖艺不卖身，**有些不满，想着容季那副烈性子，她也不敢强她，上回拿剪子就差点把自己的脖子都血溅三尺了，没的把她吓得几乎晕死过去。又想，进了这是非风尘地，自然就是风尘中人了，哪有在风尘中行走还能独善其身的，何况……**笑了笑，别看她是一个被休离了的女人，依她多年在风月场所中的浸淫所看，那还是一个稚子呢。

　　不就是想遇上个良人吗，**看着宋静之，心想，这还怕你不上钓，人一旦过了这个心坎，日后就只有越往深陷堕落这条路可选罢了，只是风尘女子，能得到真心的又有几个，别到时犯傻才好。**倒有些不是滋味地怜惜了起来。

　　带着人来到了庭院后的独院，这独院虽小，在琼玉楼却是属于贵宾级别了，若不是容季不肯跟那些姑娘们当街坊邻居，她又看中了她的绝色，这副性子，她早就让人好好教训一顿了，莫说还特地为她腾出个院子来。

　　如今总算是有些回报了。**先是去敲门，在里头说了几句，才方出来迎着人进去。

　　“这位大爷，我们这季娘是烈性子，若是说错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不合您意的，好歹你多担待一点，这么个美人儿，脾性上自然是比别人古怪些，有点耐心总是不会错的。”**自动自发地将站在宋静之后面，一直低头侍候的白净‘小厮’视为空气般忽略，在她眼里，只看到宋静之和那隐形着在半空中飞着向她转来的银子罢了。

　　宋静之微微皱眉，却又不得不去打交道：“你先出去吧。没有吩咐不要进来。”他的语气冷淡得很。

　　**却是十分不在意，这才是大家子弟的风范，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他身份的高贵。所以，倒也陪笑着，满意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宋静之和打扮成他的‘小厮’的宋寒，以及一直坐在菱花镜前低头失神的容季。

　　宋静之看着那镜子里的容季，对宋寒低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你……注意一些，事情已经这样，伤心也是无用，最好就劝她离开这儿。”宋寒听了，无声地点点头，宋静之这才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这里容季慢慢抬起眼来和她对视，从昨天晚上**跟她说有贵人来找她时，她就已经知道找她的人就是宋寒了。只是她如今的境地，又该怎么去面对她呢？让她看到她在这样的地方苟且偷生，那比杀了她还更让她难受。她的泪水在眼里打转着，终于不堪重负滑落了下来。

　　宋寒悲怜地看着她，只是无言，好半晌她才走过去，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替她梳起发来，慢慢的悠悠的，十分平静，容季却看着她，泪水流得越来越快，一会儿功夫衣襟上就已湿透。令人怜惜不已。

　　“为什么要躲着我？”宋寒替她梳好发，简单地挽扎了起来，一边笑着问道：“难道你怕被我嫌弃？还是你觉得我们的感情，只是那镜中花水中月，不过是虚假的，经不起这些变故？”

　　“我……”容季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跟她从何说起。

　　“你那继母将你在匆忙中嫁了，却还是为你选择了做寒门中的正妻，那也不算太坏了，你离了，为什么不回去找她？在这京城里当一个浮萍飘零，无依无靠，如孤女一般，难道会比回去找她更让你觉得可靠？”

　　容季听了便垂了眉眼，吸了吸鼻子，将帕子拿来擦干了泪水，好半晌才带着恨意地道：“她虽然不坏，可我却恨她贪心，害了我爹，自己又没本事，钻了人家的套子，听了人家三两句好话，就信以为真，将我嫁到那样恶婆婆的家里，我离了，怎么可能还会回去？哥哥是个窝襄废，被嫂子吃得死死的，那嫂子整天就想着拿我来换钱，姐姐在婆家就更是艰难了，自从家道中落，她那婆婆每每见了我就冷言嘲语的，虽然姐夫温厚，却也夹在其中难做，她自己就更是每日以泪洗脸，这样的家，让我怎么回去？”她说着，泪水就不禁又流了下来，仿佛要将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和苦闷都通通发泄出来。

　　宋寒听了便沉默。想不到当初和乐融融的容家，今天竟这样支零飘散。想起那容家大姐也是长得温柔娇弱的，当时书信往来时，还记得她的字句间隐含着的甜蜜温馨，却不料娘家败落，她竟也要受那婆婆的虐待荼毒。真是世间，唯女子命苦。

　　“那你如今是什么想法？”宋寒问她，看着她征然的容颜，慢慢道：“想不想离了这儿？”

　　容季却不说话，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两年前的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官宦小姐儿，没有如今尝尽世间百态的辛酸，那双曾经清灵的双眸，如今看着竟也有些风尘女子的沧桑，世事无常，就连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也会沦为这样低贱的**。她嘲讽地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而且，她也怕会后悔，一旦深想就恨不得去了结了自己。所以，就算是再辛酸，她也只会把血和泪往肚子里咽。苟且偷生不过是为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朝一日还能再见父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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