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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一个插曲


  沉默了许久,朝阳突然抬起头,开口道:“写意,父王想见你”

  李写意并不惊奇,事实上,她觉得这个邀请已经比预想的晚了几天。

  “我不能公然与湘南王见面”等了片刻,李写意如是回答。

  她现在是秦王那边的人,而湘南王已经默认与齐王是一队,即使秦王以为齐王已经投靠于他,在事情未明了之前,湘南王府依然是一个敏感的所在。

  “我明白,父王也叮嘱过我,要保密,所以……”朝阳狡黠一笑:“这就是我穿斗篷来的原因”

  李写意稍一思索,随即明白,朝阳此番来并不仅仅是造声势,她知道京城的人,至少秦王殿下对李写意的一举一动必然会监视,所以故意演的这场戏,分散探子的注意力。

  “我们假装不欢而散,然后写意穿着我的斗篷伪装成我回王府,我稍后离开”朝阳继续说。

  李写意点点头,回头叮嘱小鱼道:“为了不引起怀疑,你们先回府”

  风随溪正准备说话,朝阳似看穿他的心思一般,抢先道:“你放心,这次跟我来的,都是精良的虎骑军,除非遇到正规军的袭击,否则没有人可以动写意一根毫毛”。

  风随溪这才没有做声,可是神色间,还是写着担忧。

  朝阳看在眼里,心中更安,对风随溪的好感也大为增加。

  他看似粗鲁,却十分温柔细心,真心实意,从不掩饰。

  半个时辰后,满街的人都看到那个来势汹汹的朝阳郡主带着十几名侍卫,大喇喇的往王府走去。

  郡主全身裹在披风里,外面的人看不真切,却依然通过摇曳的风华,猜出她天人般的姿容。

  从酒轩回王府的道路并不算长,因为侍卫太多,李写意并不想扰民,在拐角的时候,便转入了主街旁的一个巷子里,也是通往王府后门的捷径。

  这几日燥热难当,即使已经是夏末秋初时节,天气依然没有转凉的痕迹,如这般下午时分,阳光最烈,市民一般躲在家里,街上鲜少行人。

  巷子里更是冷冷清清,两旁屋舍林立,映下大片大片阴影,更显幽静,却也解了午后的烦闷。

  随从众人正懈怠之际,屋舍之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闪躲的身影,跟在李写意身边的一个侍卫长反应神速,“倏”的一声便仗剑跃了上去,十几人立刻绷成警戒状态,紧张却坚定的围着李写意,如出鞘之剑,凛然生威。

  李写意不由得的感叹了一声:不愧是虎骑军。

  没多时,随着一声“啊——”的惨叫,那个去房顶查探情况的侍卫长不知从哪里跌了下来,砸在地上,扭曲着抽搐了几下,立刻断气。

  大家面面相觑,还未查探死者的伤势,屋顶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几十个手持弓弩的蒙面人,他们手中持着的,也并不是寻常弓箭,而是作战用的诸葛弩,这种诸葛弩射杀力极强,想用武力格开,也比寻常弓箭困难许多。

  箭簇森森,在烈阳下泛出阵阵寒光,箭下的人,也似突然跌入千年寒窟之中,周身发冷。

  那杀气,分明来自征场之地,而绝非普通的杀手暗门。

  包围圈收拢,里外三层,将李写意护在中间,十几名虎骑军显然打算用血肉之躯为李写意挡箭了。

  “小姐,等下打起来时,你只管往巷子外跑,只要到了主街,他们断不敢追出”,一个靠近李写意的亲兵小声叮嘱道。

  “到底是什么人?”李写意竟还镇静,声音平缓自若。

  那亲兵忍不住赞叹的望了她一眼,不确定的回答:“不像楚国的人,似乎是正规兵……”

  还没等他说完,李写意瞥见外围的士兵手腕微动,显然是打算强攻了,她伸手打断那人的话,提声道:“先别动手!”

  四面环箭,突围的胜算实在太过于渺茫,而敌方在绝对优势下却并不急着放箭,显然不是暗杀,而是别有所图了。

  众人皆诧异的望着她,按住手中的刀剑,蓄势待发。

  李写意分开众人的包围,款步走到正前方,望着屋顶上箭弩最密集的地方,清声问:“不知诸位是谁,所为何事?”

  后面的人脸色都变了,她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把自己当成了箭靶,只要屋顶上任何一个人失手,她便会死于此地。

  有几人试图靠过去,还未来得及行动,李写意霍然转身,低沉的吩咐道:“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她明明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甚至不知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平日里孤傲不羁的虎骑军,却被她简单的一句话,震得动不了一步。

  那女子身上,有种天生的沉静,乍看之下,以为是安详无害的,却在举手投足间,压得人心头微震,不由自主的想听从她,追随她。

  “你就是朝阳郡主?”屋顶上,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李写意顿了顿,随即伸手,轻轻的取下风帽,仰面道:“我便是朝阳,不知阁下是谁?”

  来人若是针对朝阳郡主,如果自己否认身份,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不如索性承认了,静观其变。

  一角火红色的披风在屋檐处扬了起来,高大矫健的身影缓缓站起,烈烈光芒下,他非但没有被夺去丝毫光辉,反而将背后的阳光全部纳在四周,英气逼人。

  李写意眯起眼,逆着光,她看到那人古井无波的脸,小麦色的肌肤,五官如大理石雕刻而成,挺直的鼻梁,微抿的嘴唇,精光四射的眼睛,形如天将,正直威严。

  而在他眼中,她的光彩也不比他少一分,光洁如梦的面容,清淡如常,狂肆的夏日在她面前,也化成了一弯温婉多情的秋水,绵延祥和。

  “果然是……”他发出一声未尽的感叹,随即恢复方才清朗有力的语气:“在下林帝,想请朝阳郡主做客几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林帝,似曾相识的名字,李写意低头蹙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灵光一现,林帝,帝林!

  她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多了一分别人看不懂的华彩,“如此,还请林公子前面带路”。

  “在下只请郡主一人”林帝漠然道:“其他人,只能留在此处了”,他话音未落,那森森的箭簇,已经绷得微颤。

  李写意冷冷一笑,手腕微翻,“殇情”出鞘,冰寒的刀刃抵住自己的颈脖,“那我也只好一起留下了”

  她已经猜到帝林生擒朝阳所为何事,也赌他不会让自己死于此地。

  那十几个虎骑军是湘南王的亲信,在军中自然担任要职,若能得到他们的感激,这个收获值得冒险。

  果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方才与李写意私语的兵士冲了出来,急声说:“小姐千万别为我们做傻事,小姐若有事,郡……”

  “闭嘴!”李写意回头厉呵了一声,那兵士也觉察到自己失言,不自在的呆在原处。

  见他一副做错事后被大人责罚的可怜样,李写意语气转柔,轻声问:“你叫什么?”

  那人抬起头,不自主的回答道:“在下肖宁”,带着一丝莫名的恭敬。

  “好,肖宁”李写意的声音蓦然提高:“你们为楚国百战骁勇,不能死在战场,却反而被朝阳一个弱智女流连累,今日,本郡主一定要与你们共生死,若你们其中任何一人不能安然回去,本郡主也无颜面对父王,面对边关十万虎骑军!”

  这句话说得大义凛然,却是对帝林赤裸裸的威胁:你今日若是伤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只能得到一个死的朝阳了。

  帝林自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却不怒反笑,笑声更是说不出的豪气,以及……欣赏。

  “好,看在朝阳郡主的面子上,我不杀他们”笑罢,他简单的做了一个手势,几个黑衣人随即落下,在虎骑军队伍里几番穿行,虎骑军因震慑于李写意,只能任他们接近,没多时,满场人皆倒于地。

  “你放心,只是点穴而已,醒过来至少要两个时辰”帝林怕她误会,提前解释道。

  李写意微微一笑,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的说:“帝帅向来一诺千金,我信你”

  帝林面色一变,虎目微敛,“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潜入楚京而人不知,动作迅疾有序,举止进退皆是百经沙场后的沉稳,又如阁下这般风采修为的,除了燕国的绝代名将帝林,我想不到第二个人”李写意淡淡的说,对帝林四周散出的杀气恍若未觉。

  “果然是湘南王的女儿”帝林忽而一笑,披风扬起。李写意只觉眼前红影一闪,后背微麻,很快跌进了黑暗。

  等李写意醒来的时候,已置身于一间雅致的阁楼上,屏风隔开一个包间,帝林靠在软塌上,摆弄着手边的棋子,另有两个黑衣人束手站在帝林的两侧,目不斜视,纹丝不动,仿佛要于外界的景致融成一块似的。

  “郡主受惊了”见她睁开眼,帝林从软塌上站起身,火红的披风随意的偏向一边,长身玉立,如一只伸展的豹子,身姿优美,蕴满了力量,他的目光并没有敌意,甚至称得上和善,可是仍然有种来自疆场的杀伐气度隐隐流转,摄得人不由得的矮上一寸。

  李写意笑笑,诚心的说:“还好,能目睹名将风采,也值得”。

  帝林盯了她半响,突然开口道:“郡主冰雪聪明,是否猜出我此行的目的?”

  “帝仲武将军在楚国已经客居十年,帝帅必是思父心切,来接帝仲武将军回国,以尽孝道”李写意浅笑道:“只是当年帝仲武将军与瑾王定下十年之约,如今十年之约已满,帝将军自会回国,帝帅又何必以千金之躯亲犯险境?”

  “是”帝林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父帅当年输与瑾王,他遵守赌约,在楚国客居十年,可前几月我国君向楚国征询父帅归期时,楚国竟说,瑾王早已谋反,他定下的协议全部作废,如此卑鄙无耻之徒,当日父帅居然会上了瑾王的当!”

  “瑾王未曾骗人”她的神色也是一沉,“帝帅不要随便诋毁旁人”

  帝林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一直言笑淡定的她为何会为这个问题翻脸。

  “那么,你是打算用我来换回帝将军了?”李写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当下漫不经心的转开话题。

  “是,父帅由虎骑军看管,湘南王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吧”帝林随意的坐到李写意对面,一脸自信。

  “你太小看湘南王了,也太小看我了”李写意神秘一笑:“如果我是你,就会快点离开这里,因为……我的援兵快到了”

  “哦?”帝林挑挑眉,饶有兴致的望着李写意。

  “我身上带有千里追踪的香料,不出多时,大军就会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帝帅纵然英雄盖世,却也插翅难飞”李写意很随意的说。

  神情自信从容,任谁都看不出她在胡诌。

  帝林半信半疑的望着她,“为什么我闻不到香料的味道?”

  “若帝帅能闻到,岂不是说明,帝帅是……”李写意叹了一声,眼睛调皮的翻了翻。

  帝林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

  虽然心中小小的抗议了一下:竟然说本帅是狗,可恶!

  “即使他们来了,郡主在我手中,谁又敢轻举妄动?”帝林摆明了有恃无恐,言笑自若的望着面前的女子。

  “你当然可以用武力留住我”李写意别有所指的说:“朝阳手无缚鸡之力……”

  “你在责难我强迫于你,这样被我所擒,你不甘心吗?”帝林牢牢的看着她,揣测着这个清雅柔弱的女子,到底打算耍什么花招。

  “当年帝仲武将军虽为瑾王所败,却也光明磊落,不失为一个好汉”又是别有所指。

  “难道你还想与本帅一战不成?”帝林失笑。

  “战局如棋,帝帅,不介意于小女子对弈一局吧?”李写意的目光移到矮塌上的檀木棋盘,镇静的说。

  “郡主既有意,帝林敢不奉陪!”帝林示意随从将棋盘端过来,慨然应战。

  那个将棋盘端来的人不易察觉的笑笑:少帅行军布阵之强,在燕国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区区一个闺门女流,也敢挑战少帅……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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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写意的所谓千里追踪显然是胡说,却不知,竟真的有人追来。

  大道上,风随溪时不时的停下来,将手中笼子里的蝴蝶释放出来,然后根据它们在空中的姿态判断追踪的方向。

  “哎,少主若是知道你在药里面加了“千里香”……”小鱼促狭的看着风随溪。

  “我说过,你们少主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风随溪不以为意的顶了回去,完全没有自觉卑鄙的觉悟,然后他收了蝴蝶,手指了指东边:“往这边来”

  跟在风随溪身后的信立刻做了一个手势,几十个矫捷的立刻从信身边擦过,迅疾有序,片尘不惊。

  在得知虎骑军被人弄晕在巷子里的消息后,风随溪第一时间找来了信,再由信召集了天机阁“夜叉”的成员,全线搜查。

  没多时,他们果然在距离京都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栋偏僻的院落。

  风随溪点点头,派出去的斥候很快就侦查到房子周围布满了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看来少主关押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派几人通知田京,说在城外发现了敌国奸细,其他人,随我来”信快速的调遣道:“不惜任何代价,绝不能让少主受一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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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楼里一片肃静,棋盘上,已经满满停停摆满了黑白子。

  李写意素手轻放,将指间的一枚黑子填于右下角,对白子形成合围之势。

  帝林皱起眉,看看棋盘,又看看李写意,一脸沉思、

  守在窗口的一名黑衣人突然惊呼了一声,“少帅,有一队不下于三十人的队伍正聚了过来!外围将士正在阻拦!”

  外面果然传来交战双方的厮杀声,兵刃交错的相击声,而且愈来愈近。

  帝林恍若未闻,依然捏着白子,平静的落了下去,生生的,撕开黑子的包围圈。

  李写意安然端坐,又紧逼了一黑子。

  “少帅,楚京方向出现御林军的身影,不下千人,少帅,是走是留,请快点裁决!”黑衣人又急速的回了一声。

  帝林抬起头,却并不看向窗外,而是专注的望向李写意,手中的白子也迅疾的落下。

  这一次,李写意几乎没有思考,在外围补了一粒黑子,方才被冲散的黑子立刻首位呼应,重新恢复合围之势。

  “你不是朝阳,朝阳长于京城之中,根本没有上过战场,不可能如你这般擅长战场的杀伐之术!”帝林神色微凛,犀利的望着她:“你是瑾王的什么人?为什么会摆这回龙阵?”

  当年瑾王镇守关山,一曲回龙阵,曾让多少燕国名将折于战场,其中,也包括帝林的父亲帝仲武。

  李写意但笑不答:“帝帅还继续下么?”

  帝林久久的望着她,眸中变化万千,似杀意,似不忍,似玩味,也似……惺惺相惜。

  “少帅!”在窗口查看情形的黑衣人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帝林终于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英俊的脸沉静如远古之玉,“能否告知姓名?”

  李写意迟疑了片刻,随即微微一笑,“李写意”

  “好,李写意,有机会再了此残局”帝林毅然转身,红色的披风哗的一声展开,果决英伟。

  走到门口时,帝林忽而回头,往李写意丢了一个事物,另一只手扬了起来,掌心握着的,赫然是李写意的“殇情”。

  “拿了你的匕首,这件算是回礼”声音落时,已是三尺开外。

  李写意怔了怔,俯身捡起帝林留下的东西,却也是一把匕首,黄金为柄,鞘身镶玉,华贵非常,抽开,银光迸射,刃口处,刻着一个小椽体的“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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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闯进来的时候,阁楼里,早已人去楼空。

  李写意静静的坐在塌上,对着面前的棋盘出身,神色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主”信见她无恙,心中一定,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少主受惊了”

  这一次,李写意没有叫他起身,好像不知他的存在一般,仍然琢磨着面前的棋盘,信也不敢擅自起身,垂下头,恭敬的跪在原处。

  “废物!”也不知过了过久,前方终于传来李写意冰冷的斥责声:“燕国人潜入,风信子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信依然垂首,默不作声。

  “卓云那边,也没进展吧?”李写意摆出一副算总账的样子,平日的温和友善,一扫而空。

  信依然沉默。

  李写意终于抬头,望着面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轻声说“信,不要逼我换人,明天日落前,我要关于帝林与卓云的全部资料”。

  信弯腰,沉声应道:“是”,声音不高,却坚决无畏。

  李写意这才缓和了脸色,望向抱臂站在门口的风随溪,风随溪的担忧已经隐藏,脸上还是惯常的玩世不恭的微笑。

  她站起身,淡然的走向风随溪,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

  “信,怀念关山吗?”

  信愣了愣,半天才回答道:“我们还会重回关山的”

  李写意没有再说话。

  帝林的出现,让李写意有种久违的热血沸腾,似在很久以前的关山,瑾王出征前,她同父王一起检阅队伍时,看那满山将士林立,鲜盔亮甲,气势如虹,刀光如雪,沙场秋点兵时,充盈在心中的激荡。

  她也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

  因为京都这不见血的战场,远比马革裹尸,鲜血遍野的疆场,更加诡异难测,步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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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我喜欢的人物之一,先拉出来给大家亮个相,来,帝林,鞠个躬,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帝林:……本帅不需要关照,只要你们弃暗投明,跟我混,本帅还会罩着你们!

  群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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