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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软肋


  此为防盗章广告位常年招租包月价格更优惠有意者请联系太监宫女们见她神色不郁,纷纷回避。殿门外的侍卫们齐齐跪倒向她施礼,杨玲珑停住了脚步,负手沉声问道:“右司承大人呢?”

  领头的侍卫长道:“启禀岷王殿下,梁大人刚刚往东震门方向去了。”

  杨玲珑点了点头,也不换銮轿,向东南方向走去。她今天穿了一件百鸟朝凤的烟波裙,做工极为精良,裙摆处缀满了各色的玛瑙和水晶,长长的裙裾拖在石阶上,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斑驳的光芒。

  她走得飞快,身后的两个宫人只能低着头亦步亦趋。果然,在不到东震门几丈远的地方看到了右司承梁孟甫的轿子。

  杨玲珑悠然站定,高声唤道:“梁大人请留步。”

  轿子停了下来,一个穿着深紫色官服的老人从轿中走了出来,快步走到杨玲珑的面前,躬身施礼道:“老臣参见岷王殿下。”

  杨玲珑嫣然一笑,柔声道:“梁大人无须多礼。”她以手相搀,“梁大人乃三朝旧臣,劳苦功高,本王怎敢受大人之礼?”她的笑容优雅,神色亲切,连双眸中都是温柔娴雅之色,分明已经没有了方才走出凤仪殿时的愠怒。

  梁孟甫道:“殿下过谦,君臣之仪怎敢偏废?”

  杨玲珑道:“梁大人方才在御前的一席话,叫本王十分地受教。”她紫金冠上的步摇微微晃动,映着她的脸色更加明艳动人,“本王今日才明白,在这世上,男尊女卑,乃天经地义之事!”

  梁孟甫微微有些尴尬,沉声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阴阳殊性,乾坤有常。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诗云: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弄之瓦。载寝之地,明其卑弱,载弄之瓦,明其习劳,此乃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自古以往,莫不如此,并非老臣信口开河。”

  杨玲珑含笑点头:“梁大人方才能在陛下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有胆色得很。本王佩服。”

  梁孟甫道:“老臣所言,乃人伦大义,即便皇上不爱听,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祖宗之法岂可违?先王遗策岂能废?先师遗训岂敢忘?”

  杨玲珑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冷意:“然则,依着梁大人的意思,圣上身为女子,却南面而王,统御天下,亦是有违伦常么?”她微微一笑,“梁大人,母上虽然向来宽宏大量,广开言路,但是,你真的以为她不介意么?”

  梁孟甫道:“先皇无子,不得已才传位于帝姬。而今上则不同,皇长子尚在,怎可将皇位拱手交予皇女?即便殿下乃嫡出长女,终究是男女有别,不但臣下不服,百姓亦要非议,只怕动摇国本,危及社稷。”

  “哦?”杨玲珑微眯了眼睛,“臣下不服?百姓非议?本王自从重建聚贤堂、御影堂、光明堂三堂六府以来,除了诸位老卿家,有哪个敢不服?至于百姓,只要丰衣足食,谁还管天子是男是女?况且,不论天子是男是女,终于是杨家的天下,梁大人的心,也操了太多了吧?”她的凛然的目光在梁孟甫的脸上逡巡,“梁大人对杨琼真是忠心可嘉,可惜,他谋逆不轨,其心若昭,母上已经废了他的王爵之位,永贬出京,只怕这辈子也别想再回燕京了。梁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真的要把梁氏一门的大好前程浪费在一颗弃子身上?”

  梁孟甫道:“皇长子乃圣上唯一的皇子,老臣身为三朝旧臣,不敢有违先皇遗命。况且,当年乌台之乱,颇有蹊跷,陛下明察秋毫,岂无疑虑?岷王殿下天纵之才,更应辅佐皇兄,兄妹同心,才是国之大幸,亦是陛下所望。”

  杨玲珑此刻已是怒火滔滔,恨不得将梁孟甫这把老骨头敲碎。她尽力按捺住心中的怒气,婉转笑道:“梁大人对大清的忠心,本王自然明白。”她巧笑嫣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梁孟甫,“梁大人的长孙今年可已过弱冠?”

  梁孟甫心里一怔,道:“启禀殿下,前月方行过冠礼,正要参加今年春闱。”

  杨玲珑颔首:“想必也是少年俊才。”她悠然道,“母上和父君正要为本王选婿,梁大人明日便将令孙的画像送进宫来吧。”她颇有些戏谑地盯着梁孟甫,“我既然开了王府,自然要选王君和侧君,不论母上最终给本王定下谁做王君,终不会叫梁公子落选。这一点,梁大人尽管放心。”

  梁孟甫的脸色变了又变,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垂下首,恭然行礼道:“老臣谢殿下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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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了梁孟甫一军,杨玲珑心中爽快至极,连唇角都弯起了难得的笑意。身后的两个宫人忐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依旧小心翼翼的跟在杨玲珑的身后,往中宫康乾殿走去。

  转过几处回廊,杨玲珑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身后低头跟随的宫人一惊,顺着杨玲珑的目光往不远处的梅林望去,只见一片红红白白的腊梅丛中,一个月白缎袍子的女子正专注地将地上的花瓣一片一片拾起。身后的粉色裙衫的小宫女正双手捧着锦囊,无意转过头,正好看见了杨玲珑,脸上不由露出惶恐之色,连忙倒身拜倒,大声道:“奴婢参见岷王殿下!殿下万福!”

  那个拾花的女子亦转过身,冲杨玲珑娴娴一笑,福身道:“皇姐万福。”

  杨玲珑嫣然笑道:“璇玑,你我姐妹之间何必如此拘礼?”她施施然走入梅花林中,来到杨璇玑的面前,“怎有雅兴来此赏梅?”

  杨璇玑腼腆一笑,轻声道:“我正想调些梅花九曲胭脂香,便来捡些花瓣做材料。”

  杨玲珑道:“甚好。璇玑做的胭脂我最喜欢了。”她伸手摸摸了发髻上的花钿,嫣然道,“璇玑的手就是巧,上回皇祖母寿诞你做的那支凤钗,她极中意,连母上看了,也喜欢得很哪。”

  杨璇玑垂首道:“不过是一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皇姐如果喜欢,璇玑回头就给皇姐挑几支上好的步摇送来。”

  杨玲珑也不推辞,只是浅浅一笑:“璇玑最近在忙些什么?本王近日来庶务繁忙,倒不曾好好与皇妹说说话,父君若问起来,又要责怪本王对皇妹不上心了。”

  杨璇玑道:“不过是些针线女红罢了。”她微微低下头,羞涩一笑,“皇姐日理万机,璇玑不过闺阁琼楼的富贵闲人而已,倒叫皇姐费心了。”

  杨玲珑笑而不语,伸手折了近旁的一枝梅花,嗅了嗅,漫不经心地道:“据说,璇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去上书房了?”

  杨璇玑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璇玑自忖年岁已长,上书房里多是公侯子弟,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内外各处,男女异群,同席读书,到底不便。况且女子无才便是德,倒不如熟读女四书,妇德、妇言、妇容、妇工,才是女子立身之本。”

  杨玲珑却道:“本王竟忘了,璇玑今年也到了二八年华。”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梅枝,目光却不曾一瞬,紧紧盯着杨璇玑,“明日,本王便向母上禀明,也该给璇玑讨个封号了。”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嵘王如何?岱字也是不错,不知璇玑喜欢哪一个?”

  杨璇玑脸色微变,拜倒在地,颤声道:“皇姐,璇玑惶恐!”

  杨玲珑双手相搀:“璇玑怎么了?本王又不曾说你什么?怎惧怕成这副模样?”

  杨璇玑讷讷道:“璇玑连四书五经都不曾读全,怎敢与皇姐忝列王爵之位?况且身无寸功而封王,岂不贻笑大方?母上亦不会应允。”她抬起头,神色无辜而惊惶,“璇玑知道皇姐和大院君向来疼我宠我,璇玑倒是有一请求,不知皇姐能否应允?”

  杨玲珑道:“真是难得,璇玑想要什么?”

  杨璇玑再拜道:“我这些日在闺中常读女诫,尝闻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故知,婚姻之事,方是妇人之大礼也。璇玑别无所求,但求大院君与母上做主,许我下嫁,从此相夫教子,相敬如宾,便此生无憾了。”

  杨玲珑微眯了眼:“本王记得璇玑幼时颇有雄心,连母上也曾夸赞过你聪明伶俐。”

  杨璇玑垂首低声道:“幼时不懂事,也不记得曾说过些甚么。”

  杨玲珑一笑:“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璇玑难道忘了么?”

  杨璇玑只是摇头:“幼时戏言,哪里能够作真。”

  杨玲珑哈哈一笑,将手中的梅花一抛,柔声道:“皇妹的心愿,本王自然替你达成。春闱在即,自然要选一个少年俊才,方能配成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话。”

  杨璇玑羞涩地低下头:“璇玑谢过皇姐。”

  康乾殿,也叫坤宁宫,乃中宫正殿,本是皇后起居之处。本朝自□□开国以来,传位六代,却已经出了两位女帝。中宫便不再仅仅指称皇后,亦指皇君,尊称大院君,彼时的坤宁宫亦改称康乾殿。

  杨玲珑来到康乾殿时,大院君刘南图正在偏殿射箭。杨玲珑知道父亲的喜好,便屏退了一干宫人,亲自捧着箭篓,恭恭敬敬站在刘南图的身侧。

  刘南图只是看了女儿一眼,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弓,一边瞄准靶心:“据说,早朝时,梁孟甫和赵靖毅联名上书,要陛下接杨琼回京?”

  “原来父君早已知晓了?”杨玲珑的眼中闪过一丝戾色,“老匹夫就是多事!儿臣一定找机会收拾了他!”

  刘南图的一箭正中靶心,转头看着杨玲珑:“你母上怎么说?”

  杨玲珑道:“不置可否。”她递上一支箭,“梁孟甫那老家伙在母上面前大放厥词,把三纲五常、男尊女卑都搬了出来。母上也只说了句‘爱卿言之有理’,想必她心中定然恼怒,隐忍不发而已。”

  刘南图道:“梁孟甫虽然触了皇上的逆鳞,但他的话皇上未必不爱听。”

  杨玲珑讶然道:“难道母上真的要把杨琼接回燕京?”她咬着下唇,恨声道,“莫非母上真的要收回成命,册封杨琼为皇太子?父君!儿臣才是母上嫡出的女儿,您才是大清名正言顺的皇君,自古立嫡不立庶,母上怎可如此偏心!”

  刘南图却道:“那么,立长不立幼,有男不立女,玲珑,你又如何反驳?”

  杨玲珑道:“我朝自高宗以来,女帝又不止一人,母上自己也是以帝姬之尊即位,她可以,我为何不可以?”

  刘南图冷哼了一声,又射了一箭,这一箭直直劈开上一箭,钉在了靶心上。杨玲珑叫了声“好”,笑道:“父君的箭法果然天下第一!”

  刘南图的脸上并没有喜色,只是淡淡道:“箭法乃我刘氏一族家传绝技。玲珑,你且来试试。”说罢,将手中的弓递给了杨玲珑。

  杨玲珑的裙裾逶迤,行动颇为不便,然而不敢不从,只能取了一支箭,拉开弓,却失了准头,射在了靶心之外。她颇有些不安地看着刘南图,幸好并没有从父亲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刘南图接过杨玲珑手中的弓,一边开弓一边说道:“玲珑,你若想一箭中的,决不可操之过急。”他眯着眼睛瞄准百步之外的箭靶,英挺的五官甚为英姿勃发,“然而,当你瞄准猎物的时候,却不可犹豫不决,须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的话音未落,利剑已呼啸而出,穿过靶心上箭簇,不出意外,又是正中靶心。刘南图转过身看着女儿:“朝堂之上,亦是如此。”

  杨玲珑垂头说了声“是”,却听刘南图说道,“玲珑,你可曾真正明白你母上的心思?”

  杨玲珑道:“父君,儿臣确实有些想不明白。儿臣自受封岷王以来,已逾五年,为何母上迟迟不愿册封儿臣为东宫?儿臣这几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夙兴夜寐,不曾有片刻的松懈。开三堂六府,辅佐母上,事事尽心,并无差错。杨琼当年哪有儿臣的半分用心?为什么母上总是包庇杨琼,却不曾看到女儿的好处?”

  刘南图看着杨玲珑忿忿不平的样子:“玲珑,你连你母上的心思都看不透,如何却争这个储位?”他哂笑道,“你母上绝不会真正降罪于杨琼,只要他活着一天,玲珑,储君的位子永远不可能是你的。她之所以能封你为岷王,只是因为太后娘娘,因为我,因为刘氏一族。她不敢失信于武侯的后人,仅此而已。”

  杨玲珑双唇微启,轻轻吐出四个字:“我不甘心。”

  刘南图道:“杨琼,是欧阳长雄的儿子,你母上怎会舍得杀他?当年的乌台之乱,灭了多少高门,杀了多少高官,杨琼还不是安然出宫,在擎云山逍遥自在?玲珑,你母上花了多少心思,赔了多少人命来保护杨琼,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

  杨玲珑紧抿着唇,默默不语,良久,方缓缓道:“只要杨琼死了,便永无后患。”

  刘南图冷笑:“玲珑,你不要小看你母上的筹谋,你皇祖母都做不到的事,你未必能够完成。”他又拉开弓射了一箭,“打蛇要打七寸,打草惊蛇只会把自己陷入被动。你现在要做的,首先是要阻止杨琼回京。”

  杨玲珑道:“难道就连太后娘娘,都不能阻止母上的一意孤行?”

  刘南图将手中的弓一抛,缓步走到案几旁,拿起一块汗巾擦拭着身上的汗:“你母上如今对太后和我都存着十二分的戒心,她想把刘氏一族连根拔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脸上渐渐有了阴仄的神情,“你母上曾经同我玩笑道,如果要将皇位传于你,便要我先她而死,她才放心。”

  杨玲珑的脸上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父亲!你绝不能答应!”她的声音颤抖,失声道,“玲珑宁可不要皇位,也不能失去父亲!”

  刘南图只是一笑:“虽然只是一句戏言,足以叫人寒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二十年夫妻,亦不过尔尔。”他平静地看着女儿,“你根本不曾领教过你母亲的狠心和绝情。帝心如铁,本就是孤家寡人,又何来深情厚义?玲珑,从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若输了,不但自己尸骨无存,就连你父君,还有你皇祖母,包括刘氏一族,无一能幸免。”

  杨玲珑冷笑道:“父君,你说错了,母上不是绝情,她只对一人有情有义,连带着杨琼也成了她的心头肉。从小到大,无论杨琼犯什么错,母上从来只会姑息他。而我却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本以为只要杨琼离宫,母上就会渐渐发现儿臣的好处,谁知,他却始终阴魂不散,果真是我命中的煞星!”她握紧了拳,“我就不信他的命就如此硬!”

  刘南图放下手中的汗巾,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慢撮饮着:“玲珑想如何动手?”

  杨玲珑道:“儿臣自然不会出面。这几年,沈碧秋已经将江南各派瓦解分化,儿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用武林中人却对付杨琼,再好不过。”

  刘南图道:“沈眉不可信,沈碧秋更不可信。沈眉原是欧阳长雄的心腹,最后却卖主求荣,他的儿子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

  杨玲珑却脱口而出:“碧秋对我忠心耿耿,而且他心思缜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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