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家三世不得与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这是明锐东临终前留下的家训。

　　明玉最初觉得明锐东的做法有些偏激，毕竟当初设计暗害明锐东和明夫人的是汪芙蕖，如今累及三世……只是先辈的话，总是有一定的道理在其中，或许当年设计夺取明家家产就是汪家授意的呢？也正因如此，明玉对明楼和汪曼春的这段恋情一直持观望态度。她虽有些不喜这位汪大小姐的性情，往好听了说叫偏执，往难听了说…呵呵…可毕竟是大哥喜欢的姑娘，那是他们的感情，别人不曾置身其中，不曾体会，也就很难作出正确的评价。只是，明玉能持观望态度来看待这份感情，明镜的眼里却是揉不得半点沙子。

　　明镜在栖霞路上的咖啡厅里看见那对甜甜蜜蜜的小情侣时简直要气疯了，她最是懂事听话的大弟弟竟然和仇人的侄女在一起，他难道忘了是谁杀害了父母又险些谋害了他们姐弟的吗？明镜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连带着周围的气氛都有些紧张，咖啡馆里看不见的硝烟弥漫着。待阿诚发觉气氛不对想要提醒那对鸳鸯时已经来不及了，明楼抬头就看见面前脸色铁青的大姐，心里咯噔了一声，暗道“糟了”，目光躲闪不敢与明镜对视。明镜冷着脸二话没说，拽起明楼就走，走之前还不忘跟汪曼春划清界限：“这位就是汪大小姐吧，回去告诉你的叔父，别想着用美人计来对付我弟弟，我们明家不吃这一套，也没那个福分娶你们汪家人做媳妇！我父亲临终前立下家训：‘明家三世不得与汪家结盟结亲结友邻！’我奉劝你们趁早死了这个心！”明镜话刚落就拽着明楼离开了咖啡馆，一旁当背景板的阿诚忙不迭地跟上。汪曼春眼睁睁地看着明楼一句话没说就被明镜拖走，不死心的叫了个黄包车跟着去了明公馆，她不信就因着那个女人的阻拦，她师哥就不要她了。

　　明镜怒气冲冲回来时，明玉正躺在床上看书，前些天她着了凉发了热，咳嗽不止，今儿才好些。明玉的房间就在明镜卧室对面，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

　　明玉坐在那儿听见小祠堂里传来的鞭声，明镜的哭声，斥责声，声声入耳。颇为惨烈。

　　窗外又下起了雷雨，上海的夏天总是有下不完的雷雨，而今天尤为暴烈。明玉叹了口气，披了件薄外套下床，开门，站在阳台上，看见汪曼春直直地跪在雨里，雨水淋透了她的衣服，泥水溅脏了裙子，淋湿的头发一缕缕地黏在脸上，十分狼狈。透过雨帘，依稀可见脸上那副倔强的面容。庭院里的树随风乱舞着，就像这段不容于家族的感情一样岌岌可危，飘摇不定。他们注定做不了朱丽叶和罗密欧，明玉想着。

　　明玉转身下楼，看见楼下明台、阿诚、阿英、还有梅姨站在客厅里大气不敢出的样子，想了想开口，“明台啊，用过晚饭就先回房间吧，我那有一套十字军东征的书，你不是早就想看了么？拿去看吧。”“二姐姐……”明台怯懦着，在他的印象里大姐就是一位“慈母”，虽然也有动怒的时候，但像今天这种情况……“放心吧，没事，大姐是一时气急了……听话，明台”明玉安抚好明台，目送他回房间后，转身对梅姨说：“梅姨，打电话给汪公馆让他们来接人”话刚落又道“晚会儿再打电话给苏医生，请他晚上来一趟。”“知道了，二小姐”梅姨应了一声。“阿英，帮我拿把伞，我出去一趟。”

　　阿诚见明玉没提到他，想着自己“帮凶”的身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上前接过阿英手中的伞：“你病刚好，我陪你去吧！”明玉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出了门，看着雨里狼狈的汪曼春，语气平淡：“回去吧，汪小姐，你今天就是跪死在这儿，我大姐也不会让你和我大哥在一起。”汪曼春抬头不甘心的看着明玉身后的房子，眼神炽热，仿佛要透过墙壁看见屋子里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明玉半蹲下身子直视着她：“我大哥是不会出来见你的，也出不来，他正在跪在那儿受家法呢，大姐气狠了，鞭鞭见血，我已经请医生过来了。”汪曼春的眼神已经由不甘转为愤恨，“你要是不想让我大哥被打死，你就趁早离开这儿，离开我大哥。”不是说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么，明玉想着。“你们凭什么阻拦我和师哥在一起！”“就凭我是他大姐！”明镜乍的出现在雨中，手里像拎垃圾一样拎着一些衣服领带，“汪小姐，拿着你的东西离开我们明家，我是不会让你和明楼在一起的！”明镜伸手将汪曼春送给明楼的东西全部扔到汪曼春的脚旁，溅起的泥水弄脏了明镜的皮鞋，明镜嫌恶地看了一眼鞋子，说了声“明玉阿诚回屋来”就转身走了，明玉张张嘴，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见汪曼春声嘶力竭的喊声：“明镜，要怎样你才会让我嫁给明楼？！”“除非我死！”明镜“嚯”地转身看向汪曼春。“好，那我就等到你死那一天！”

　　明玉内心震动不已，这样一个难解的局，留给大哥，明玉回头看了雨中目光灼灼的汪曼春一眼，喃喃道：“这般执着，若是不姓汪该有多好。”

　　晚上，明楼已被抬进房间里，苏医生给他包扎过伤口留下伤药后就离开了。明镜放话让他自生自灭。明台受了些惊吓早早睡了。身为帮凶的阿诚有些不安。明家的气氛仍旧很紧张。

　　明玉端着碗百合粥，敲了敲门进了明镜的房间，房间里明镜看着手里的照片静默不语。那是一张明家早年的全家福，明氏夫妇和姐弟三人在苏州老宅的合影。明镜抬头看着眼前端着碗粥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妹，“放那吧，我吃不下”“大姐，多少吃一些吧，你都这么久没进东西了”明镜叹口气“我吃不下，我现在一想到你大哥，我就恨不得……”“您多少用点，明台知道您气的一晚上没吃饭，心疼的不得了，临睡前还让我给您送碗粥来……”果然一提明台，明镜眉宇间有所松动，又看着面前的明玉一脸忧色，叹了口气，“还是你和明台知道心疼我，明台那孩子没见过我发这么大火，没吓着吧！”明镜接过了粥，想起明台，有些担心地询问道。“早些是有些吓着了，我哄着他去看了几本书，现在已经睡下了。”明玉看见明镜用了几口粥，这才松了口气，解释道。

　　明镜用了半碗就搁下了，想了想对明玉说道：“我准备把那个不争气的东西送到法国去，隔着山南海北，我就不信这关系断不了。阿诚也该念大学了，让他一起去，你呢，阿玉，你要去法国么？”“我？我就不去了，我留在家里陪大姐。”明玉挽着明镜的胳膊道，在这个家里她真是越来越心疼大姐了，为了这个家，她一手执掌明氏集团，在商场厮杀，一手扶养他们长大，至今未嫁。“还是我们阿玉贴心，大姐怎么能耽误你的前程呢？你要是不想去法国啊，姐姐就送你去美国。前些日子我和几位太太喝下午茶的时候，听傅太太谈起，他们傅家准备送荻秋去美国留学。我想着你们俩不是好朋友么？一起去还有个照应，多好啊，阿玉，你觉得呢？”明镜摸摸妹妹的头，温言细语道。

　　“都听大姐的。”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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