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义女
无痕公子，即是沈然接住了自己的银针，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抬头一看，却意外见到了一个她以为这辈子永远不会再见到人……
沈然的手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还是如此耀眼，即使是穿着平民便服的他，还是掩盖不住他的高贵气质，漆黑幽深的瞳眸像巨大的旋涡，将卷进了进来，让人舍不得将视线从他身边上移开半分。
他依旧俊美，俊美得足以让任何女人为他尖叫痴狂，可是与五年前相比，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他似乎有些消瘦了，带着与世隔绝的沧桑感，不复以前的张狂霸气，比以前更加冷漠了，一点温度也没有，如果不是他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一定会让人以为他只是一具美丽的雕像。
他不是已经得到他一生的追求了吗？九五之尊，天下最有权有势，最尊贵的人，为何浑身却带着消极颓废的气息，好似一点一生机都没有了。
五年了，她以为她已经把对他的回忆通通丢掉了，可是当他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的时候，她才知道，一切都没有变，他仍活在她的记忆当中，曾经的一幕幕清晰地在她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放着。
他曾不顾自己的性命为她挡箭，为她治伤，也曾经毫不留情地伤过她，一字休书断了他们所有的情份，对，他们应该只是陌生人，再陌生不过的人。
慕容羿宸也在看着她，这就是传言中的无痕公子？她身穿一袭白衣，手中拿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笛子，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她的脸戴着一个薄如蝉翼的蝴蝶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但是绝美的五官的一部份倒也不难猜出面具之下多有该倾世绝俗的容颜，而那张面具更为她增添了几缕神秘。
他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淡漠疏离，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气质，竟与他的然儿有着几分的想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他仿佛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外面的人没有拦住他吗？沈然也注意到他研究她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但因着脸上有着那一层冰冷的保护色，她还是勇敢地迎上了他的视线。她相信慕容羿宸应该没能认出她，因为现在的沈然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沈然，而且在他们的认知里，秦汐然早就应该作古之人，不是吗？
为何会如此地相像，就连瞳妃的眼睛也没有这么像过？真的只是人有相似吗？他记得秦家似乎没有这一号人物，如果当年他对秦家人‘斩尽杀绝’，以无痕公子的能耐，即使不能让秦家人平安无事，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凄凉收场。
沈诺一双大大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不断来回地扫视着，却没有感受到两个人的波涛汹涌，心里着实高兴不已，身上的兴奋因人迅速膨胀。
沈诺张开双臂狠狠地扑向沈然，虽然她是很想窝进妈妈的怀里，碍于身高不够，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抱住沈然的大腿，边抱边甜美道：“妈妈，你刚才吓死小诺了。”
感觉到脚下的人儿手在抖，沈然知道刚才确实是把她的宝贝女儿吓坏了，都怪慕容羿宸这家伙气场，害得连自个女儿都没认出来，不过，就算她没飞出来，他要拦下这些飞针，其实也并非难事，所以她并不担心女儿的生命安全。
小诺终究只是个小孩，看到这么多飞针飞向她，发抖也是情理之中，但她没想到的是小诺抖完全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如果被她知道，会不会一掌把自己的女儿拍出去？
“小诺别怕，妈妈下次看准了再射。”最好把某人射死。
“妈妈，你的飞针射得好好哦，小诺也要学。”要是她最崇拜的人是谁？当然是她妈妈莫属了，妈妈又会医术，又会武林，而且她吹得笛子好好听哦，连蝴蝶都会被吸引来，就像妈妈所说的那个‘香妃’一样，如此优秀的母亲，沈诺感到自豪和崇拜，而且单亲家庭的孩子本来就比较依赖自己的母亲，虽然她有一群疼她爱她的叔叔，但始终弥补不了她失去的父母。
“小诺想学，妈妈当然会教你，只是你确定你能坚持学下去？”不是她这个做妈的，瞧不起自己的女儿，而是女儿有着太多的前科。小诺确实聪慧，但却没有什么耐心，通常都是三分钟热度而已。
如果不是这张脸长得太像她，她还以为是自己抱错了孩子，她自己本身是一个勤学用功的人，今日她所有的成就都是她夜以继日苦练来的，而慕容羿宸也是个执著的人，他们俩的生的孩子为何一点都不像他们呢？
“妈妈少看不起人，这回小诺一定好好学。”沈诺手握小小的拳头，一脸正经，眼中闪着不服输的坚定。好吧好吧，她承认她是爱玩了些，但是她都有记住的好不好。
“好，妈妈信你。”沈然嘴角含笑，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小诺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一切，有了孩子的女人才是完整，她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
当年在离开慕容羿宸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本是想对他说的，但他那一句‘如果有孩子，本王会赐你一碗堕胎药’彻底浇灭了她的希望。但她仍然没有想过不要孩子，对于从小对亲情求而不得的人，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跟她走同样的路，她要让女儿在爱的世界长大，没有仇恨，没有忧愁，小诺会是最幸福的小公主。
慕容羿宸看着这温馨和睦的一幕，并没有产生被人忽略的不悦感，反而从心里涌上了阵阵感动。
同时也有个疑问盘旋在他心头，无痕是小诺的什么人？妈妈？是什么怪称呼？他闻所未闻。
沈然也觉得自己忽视那个存在感十足够久了，只得转头面向他，疏离而有礼地问道：“请问，这位公子你是……”
温雅和煦的嗓音，似有一股清泉涌进心里，滋润着他那干涸的心灵。一般男子的声音都会比较低沉的，但他没有，也没有像女人那娇脆的嗓音，淡淡的，却让人听着就从心里感到舒服。一个男子居然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如果说面具之下会有一张丑陋的容颜，他绝对不相信。
慕容羿宸正打算自我介绍一番，脚下的小不点就兴冲冲嚷道：“妈妈，这是皇上叔叔，他们家很大很漂亮的，不过就是几个阿姨很讨厌。”她才不承认那些女人漂亮呢。
阿姨？应当就是慕容羿宸的妃子吧，他终究不能免俗，和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样广纳后宫，以前他在当宸王的时候，或许只顾着争权夺势，没精力去照顾这些娇嫩的鲜花，而现在，他是皇帝，饱暖思淫欲，招揽天下美女入宫，一点都不足为奇。
相到当初他为她遣散府中所有的姬妾，亏她还为此感动不已，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草民拜见皇上，多谢皇上对小女的照顾，草民感激不尽。”沈然轻轻地点了下头，不卑不亢地说道，很有礼貌，却没有多少热情，仿佛眼前所站的完全只是一个身份尊贵的陌生人。
“不必多礼。”对于无痕没有下跪行礼，他并没有生气，连他派人来请他，他都敢不去，可见他有多狂傲，再说这里又不是皇宫，行那些繁文缛节也不就能表达对他的尊严，他倒希望有个能抛弃身份地位的至交好友。唉，高处不胜寒，以前他当王爷的时候，至少还有个叶殇跟他没大没小，但自从他当上皇帝之后，连叶殇都对他恭敬疏离了不少，他并不想那样。
“小女任性调皮，一定给皇上带来不少的麻烦。”这句话绝对不是客气，她的女儿她还不清楚吗？
“不会，小诺很乖很可爱。”他说的也不是客气的话，在他眼里，小诺真的是很可爱很惹人心疼的孩子。但看现今无痕对小诺的样子，应当是很喜欢这个女儿，他原本想收她当义女，让她留在宫里的希望大概不可能了，以无痕的财力，别说养一个女儿，就是养一千个也养得起。
沈诺得意地仰起头，还是皇上叔叔可爱，哪像她老妈就懂得吐她的槽。
“老妈，皇帝叔叔来我们家，你都没请人家坐，这可不对哦。”沈诺一本正经地教育道。老妈以前说的待客之道可不是这样。
沈然简直傻了眼，她女儿现在是在教训她吗？这小丫头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她不会真的知道了什么吧？
“小诺说得对，无痕公子，你把女儿教得不错TXT下载。”慕容羿宸夸赞道，十分自动自发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本来他把孩子送回来之后，他就应该走的，但是他舍不得，总有一股魔力催促着他坐下来，他把它归结为舍不得小诺，毕竟回宫之后，他再想见小诺可就不容易了。明明是别人家的孩子，可是他却觉得她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份，当然，他没有任何恋童倾向。
把女儿教得不错？他是在讽刺她，只会教女儿，而自己没有家教吗？可恶啊，他慕容羿宸以为他是谁，敢在她的地盘指手划脚。信不信她把这位伟大的皇帝给毁尸灭迹都没有人知道。最气的是小诺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帮着外人教训她。
沈诺看着自己老妈的脸色不大好，却一点都不怕，反而甜甜地朝着她笑，一双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切，她老妈每次生她的气，顶多就瞪瞪她，绝对她‘狠下毒手’的，所以她安全得很呢。她一直就觉得古人说的那句‘打在儿身，痛在娘心’的话简直太有道理了。
沈然知道她又有扮可爱了，每次她一展开这招牌式的笑容，沈然就会忍不住心软。这丫头就是生来克她的。为了弥补她没有父爱，也为成全自己儿时的梦，她对小诺倾注了所有的爱，可能是有些溺爱了，但沈家出品，能差到哪去，小诺虽然有些调皮，但大是大非她还是分得清，甚至比起冷情的沈然要有正义感得多了。
小小的身子跳到慕容羿宸怀里，沈诺扬起甜美的笑容，再配上软软的童音：“多谢皇上叔叔夸奖，小诺也是这样觉得。”
慕容羿宸呵呵地笑起来，揉了揉小诺的头，一脸怜爱。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一幕，沈然就觉得有些心酸。如果当年没有发现那么多事，他们如今会不会也是幸福的一家？看着父女俩相处得这么和乐融融，沈然不禁感叹血缘的神奇。
“皇上，请喝茶。”沈然走过去，非常有礼貌地给他倒了一杯茶，她可不想再被这两个人说‘没家教’。喝完茶，他差不多就可以走了吧？
慕容羿宸喝了一口，感觉怎么有点像他在宫里喝的味道？哦，他差点忘了，无痕本身就是皇商，他喝得茶，甚至他的衣料，都是出自无痕之手。
看着慕容羿宸慢悠悠地喝茶，沈然不禁有些气闷，他到底是喝够了没？这茶真有这么好喝吗？不就跟他在宫里喝的一样吗？
“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无痕公子，朕今日终于有幸目睹了。”说来好笑，他身为皇帝，想见个人也难如登天，如果不是有小诺带路，他怕还不能见到他吧。
“能窥见天颜，才是草民的荣幸。”沈然也坐下去，他想喝茶是吗？没问题，她奉陪。
向来精明的皇帝，不知怎么的，脑袋突然迟顿了不少，半点没看出人家想赶人的意思。
“小诺很可爱。”慕容羿宸看着怀中难得安静一会的小诺说道。
貌似这句话他已经说过了，她知道自个的女儿很可爱，但也用不着他这么强调吧。
“朕想收她为义女。”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你说什么？”沈然惊得站起来，一改原先平淡无澜，什么事她都可以无所谓，扯到她女儿就绝对不行。慕容羿宸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他是不是知道什么？难道是青衣告诉他的？其实她知道，青衣已经是他的妃子了，那么青衣会不会为了她的夫君背叛她呢？自从五年前她离开了之后，也有派人来寻问青衣要不要回去，但是青衣选择留下，从此断绝了与夏令营的一切联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路，她训练夏令营并不是买断他们的人生，既然青衣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么她也不会勉强，只是刚好……刚好她的幸福是她前夫而已。
但青衣真的会为了慕容羿宸背叛她吗？不，她不相信，她不会看走眼，青衣跟了她十年，她不会背叛她的，而且慕容羿宸如果知道她就是无痕公子，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冷静地坐在这里。
慕容羿宸没想到沈然的反应会这么大，看来她是真的很疼爱女儿，也是，连他这个向来号称冷血无情的人都忍不住想‘占为己有’，身为亲父的无痕怎么会舍得放手？
“无痕公子不必紧张，朕并没有想争夺小诺的意思，朕只是想收她当义女，如果有空她可以到皇宫玩玩，仅此而已。”慕容羿宸不急不躁，平缓地解释道，毕竟这世上能让他大惊失色的事少之又少。
“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小女高攀不起皇上。”沈然也恢复了原先平淡的语调，他有那么多妃子难道还怕生不出孩子来吗？
“无痕公子忘了吗？你是先皇御封的侯爷，怎么会是一介草民呢？朕明白逍遥侯你爱女心切，但多一个人疼爱小诺，不是更好吗？”何况有他这个义父在，小诺就算闯了什么天祸，他也可以帮忙，不是吗？怎么说都是百利无弊吧，他明白无痕为何要拒绝，要不是真心喜爱小诺，他何必拉下脸非要人家的孩子当他的义女。
“小诺，你喜欢皇上叔叔当你的义父吗？”沈然转向一直在看他们对话的小女儿，毕竟慕容羿宸是小诺的生父，她不能自私让小诺没有父亲的疼爱，她可以不在乎慕容羿宸，却不可以不在乎小诺，所以她把决定权交给她。
沈诺的眼睛转了又转，在母亲身上打量了一下，又转回到父亲身上，似乎在下着重大的决定，最后咬咬牙说道：“我喜欢皇上叔叔，但是我听妈妈的话。”没有人比妈妈更重要，哪怕是她最喜欢的皇上叔叔。
沈然心中一阵感动，总算没白养这个小丫头，关键时刻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只是想到小诺渴望父爱的眼神时，她突然不忍了。
小诺只是个小孩，却要她夹在他们这些大人之间的恩怨中，是不是对她太过残忍了？
“既然皇上这么喜爱小女，自是小女的福气。”人家是皇帝，跟他作对绝对没好处，唉，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平静了。
沈诺一听，便知妈妈允诺了，一声‘爹爹’就从她的小嘴里扬起，软软的，脆脆的，简直叫得慕容羿宸心都酥了，顺便还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爹爹！
怀中的小儿人软绵绵的，慕容羿宸心潮澎湃，感慨万千，牢牢地搂住她，怜爱的吻落在她的小脸上。想不到他慕容羿宸这辈子也有机会当人家的爹，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沈然心中的那股酸气悄然间又冒了出来。小丫头还真会得寸进尺，说好是‘义父’，结果她轻描淡写地就变成了‘爹爹’，有时候生个太聪明的女儿也是麻烦。
“小诺，三天后，宫里会有个宴会，想不想来参加？”对着小诺，慕容羿宸的声音总会不自觉地放柔。
“什么宴会呀？”沈诺一脸好奇地问。
“是朕的母妃寿诞。”
沈然的眼睛快速闪过一丝精光，但微敛着眼皮，慕容羿宸又顾着和小诺说话并没有发觉。沈瑶妈妈生日了？说来，她真是不孝，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给母亲过过一次生日，她好久没见过沈瑶妈妈了，不知她好不好？
“母妃？”沈诺歪着头，这个称呼她从没听说过。
“就是朕的娘亲。”前阵子，他那对恩爱的父母又去周游列国了，明日才会回宫，所以小诺并没有见到他们，但慕容羿宸相信，若他们见着小诺，也会跟他一样喜爱这个孩子。
“哦，就是奶奶了，好啊好啊，小诺要去，小诺要见奶奶。”小诺开心地嚷道。
什么奶奶，分明是外婆嘛。
慕容羿宸发现了沈然的心不在焉，突然开口说道：“无痕公子到时也来吧。”不知怎么的，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瞟去，仿佛他天生带着一股魔力。
沈然并不说话，一方面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接触，另一方面她又很想见见沈瑶妈妈还有她的亲妹妹，慕容思羽。
“去嘛去嘛，妈妈。”小诺扯了扯沈然的衣袖，一脸哀求状，她好想和妈妈一起去爹爹家。
看着女儿眼中的渴望，她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点头了。
“耶，妈妈万岁！”小诺从慕容羿宸怀中跳到沈然怀里，整个就像是蹦蹦跳跳的小猴子。
“时间不早，朕要走了。”慕容羿宸站起来，摸摸小诺的小脸蛋说道。
沈诺一听急得从沈然怀中跳出来，拉住慕容羿宸的衣袖，满眼不舍地说道：“爹爹，再留一会，好不好？”
“小诺乖，爹爹会来看你的。”慕容羿宸柔声劝解道，第一次自称爹爹，还真是有点奇怪。但他今天出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做的，他喜爱小诺，可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等着他去寻找，听暗卫来报，城郊曾出现一个形似然儿的人，所以他必须去看看。虽然接收过无数假情报，总是让他无功而返，但是他仍不肯放弃一丝希望。
沈然也拉住小诺：“小诺放手，皇上有事要做。”
小诺这才扁扁嘴，放开慕容羿宸，但仍不放心地说道：“爹爹，你一定要来看我哦。”
“朕一定会来看你的。”慕容羿宸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抬起头了看了淡漠的无痕公子一眼，转身离去。
沈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小诺会跟他有这样的深厚的感情，是她预料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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