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心难测

　　家娃他叔牵了牛去镇子外吃草，这会子也拉回来了，大伙便将东西往车上堆。家娃叔是专给人拉车的，所以这车子空间大，东西虽不多，但因着两个花圈，倒刚好将空间塞满。再爬上四个人显得挤了些，这杏花和家娃坐一边，宋希和李二又坐另一边，两个花圈摆在车子正中，恰似隔了一层彩色屏障。

　　宋希人胖，从早起没歇过，这会太阳大，人还没坐下，却早出了一身的汗，那薄衫子前胸贴后背的，尤其是那背上，早湿了一大片。

　　她用袖子擦了把脸，那张家娃一块蓝色帕子已经递到跟前。她道了谢，刚要接过，一眼瞅见花圈缝隙那边的杏花正摆着脸，便没接：“不必了，嫂子我用袖子擦擦便是了，不能弄脏你的帕子。”

　　再擦，便全是冷汗了。

　　这张家娃呆头呆脑的也太不会审时度势了，真不明白他看中了自己什么，便是看中了自己什么，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宋希暗暗叫苦，突然被旁边一道嘲冷的目光给吸引了视线，转首一瞧，看见李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人都送脸上来了，怎么不接？”

　　“李二哥都发话了，嫂子你还跟我客气啥？”反应慢人一拍的张家娃被身边的杏花扭了一把大腿，张家娃吃痛，叫了一声。

　　宋希冷汗涔涔，不停地摸着额头，一边僵笑不已：“这天还真是热啊……”

　　真热啊……

　　李二结了冰的目光还定在她脸上：“热么？你要是觉得热，回头把搁在炕底的那木梳小镜和白油膏全扔了。”

　　宋希身子猛然一震，有一股冷风瞬间从脊背凉到了脚心：他、他早发现了？那、那都是张家娃暗地里送她的。她收下那些东西的时候还不知道张家娃定过亲，当时也是张家娃把东西塞她手里转身就跑了，她想不要都不成。虽然后来都拿回家却不敢明目张胆地用，全塞在炕底。李二竟然全都知道。她很是心虚地打着哈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二不吭声，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她。他就算再不喜欢眼前的女人，好歹她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她这是要给他戴绿帽子的节奏么？

　　被李二的眼神杀到心虚不已的宋希发现花圈缝隙对面杏花那双犀利的眸光也在磨刀霍霍地杀向自己，她觉得这次搭张家娃叔的车真是太不明智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负重翻座山呢。

　　于是，这回来的一车五个人除了家娃他叔其他人都各怀心思：“对了，小二，你知道你们村那个周春兰么？就是常给人做媒的、她当家的做了保长的那位？”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宋希偷偷窥了眼李二，人脸冰得不能再冰了。

　　家娃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前阵子听了她一些闲话。他们说她有一回来我们西村看戏，有人看见你们村有个样貌清秀的年轻人跟她两个人在村头的那闲置的茅屋里做了些不太光彩的事，你知道那年轻人是谁不？”

　　李二抿了抿薄唇，冷道：“不知道。”

　　“要我说那年轻人也太不要好了，听说他还长得很是俊俏，怎么做这种勾当？那周春兰是个歹人，听说平日里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多了去了。她背地里打量着她当家的不知道所以胡作非为，她嘴巴又灵活，把家里那个哄得团团转。因为她心思活络人也辣，倒没人多管闲事跑去跟她当家那位说这些。我若是她当家的又知道这事，铁定拿根棍子把她腿打断了再去找那年轻人算账，你说是不是？”

　　李二鼻孔里哼哼两声。

　　宋希不安地把身子朝和他相反的方向移了移：这家娃叔也太能扯了，句句都能戳中人软肋。

　　家娃叔一边赶牛一边说道：“这做母亲的这样，她儿子倒是个实诚人。我方才想着那周春兰的儿子大郎也在镇子上，趁便去他铺子瞅了瞅，怎么远远看见我们村子的王莲花也在他铺子里头，走近瞧瞧又没人，大约是我眼花了。莲花这孩子平日里闷声不响太过老实，她爹常跟我喝酒，还说莲花差不多也快十七岁了，直到现在都不曾说了人家，叫我留意些个。我也是应了，可也没见着好的……”

　　王莲花和大郎的事宋希是知根知底的，不过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估摸着今天是大郎打量着这荷花镇离家远，所以王莲花来了他店里也不必避嫌。莲花在他店里帮忙，大约也没想到会遇见认识的，所以急忙躲起来了。毕竟两人的事还未作数，未婚男女这么在一起的总归会被人嚼舌根。这是古代不是现代，自由恋爱是件羞耻事。

　　宋希没答话，倒是杏花却开口说：“叔你哪里一定看错了？说不准就是那王莲花。”

　　家娃叔便奇道：“这怎么可能？大郎和莲花又不是一个村的。”

　　“一个村的怎么就不认识了？上回村里做戏文，我看见那大郎就瞅个莲花不住。莲花当时是没理他，但也不保后来没发生什么。”杏花说，“只是我们那毕竟是农村，且不说是农村，便是人家县城的人，没的也别搞出什么难堪的事来才好。一则结了婚的，二则没结婚的，若是往大里闹可是要沉塘的。”杏花一面说一面瞪了宋希一眼。

　　宋希听出她话中有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当下十分尴尬，想了想，道：“莲花我是见过一面，这人心性倒也实素。大郎是更不用说了，我们梨花村哪个不说他好？别说方才只是叔看走眼了，便是没看走眼，莲花和大郎二人果真相识，想来事情也没妹妹说的那么严重。”

　　杏花哼了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宋希觉得自己还是闭口的好。

　　赶了一趟早市买回许多新东西，家里杨氏和香巧自然也是欢喜。那杨氏自大郎死后家里多年不曾有人上过早市买东西，便是难得去一回也都是背着从山上砍来的柴禾去卖。在那个时代，最廉价的就是柴禾了，翻了座山能背去也就只可换几钱银子。李家地里种出来的粮食，无论收入好歹那税是免不了的，每一年缴了税收便没多少存粮，所以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

　　这宋希是个过日子的。但杨氏知道这银子毕竟是李二问人借的，很是不放心，悄悄拉住李二问借了人多少，什么时候得还。李二也没说是谁借的，只说这还款日子长得很，不必担心。杨氏遂安了心。

　　因瞧着香巧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宋希也很是欣慰，用烧得滚烫的茶水和面跟糖做了茶饼给她吃。香巧因为没吃过这个东西，宋希在厨房忙活时她便已闻着味道溜了进来，问这是什么。

　　宋希一面揉绿色的面团一面笑道：“这是茶果。嫂子打量着那官马道上来往的人很多，等地里种子都下播后我和你二哥打算在那官马道边上支个摊，就卖茶水和茶果，你说好不好？”

　　香巧听了喜不自胜：“想不到我们这样人家还能做上买卖？若大哥还在，定也是极支持的。”

　　香巧跟李大的感情比跟娘亲，李大的娘子还在这的时候对香巧也过得去。哥嫂当初也商量着要做些小买卖，可惜家里没钱所以那最终只是个带进棺材的设想而已。

　　宋希看了看她因这次的事而明显陷下去的眼窝，叹息道：“那是自然。所以你要快些好起来，好来帮忙。”

　　香巧连连点头：“其实我已经好了。”

　　到底还是个孩子，脸上绽出的笑容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垂涎，宋希捏了面团，一面想起什么来：“对了，嫂子还想问你些事。”

　　“嫂子你说，我知道的定然全都告诉你。”

　　宋希不自觉朝门口看了眼，确定无人，道：“你说你大哥以前千里迢迢去过京城找过你二伯，回来说你二哥在京城时大字不识一个？你二哥在那边被惯得什么也做不了……”说到此，她顿了顿，“你二哥被送走时他几岁？”

　　香巧想了想：“十三岁。”

　　这么说来，的确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香巧还没生出来，跟这二哥是从未照过面。

　　香巧看嫂子听了自己的话，揉面发起了呆，忙支一支她：“嫂子也跟我一样觉得二哥不太对劲？”

　　宋希返过神来，笑道：“也不是，只是好奇。毕竟我嫁与你二哥，他以前的事我却都不知道，想了解得更清楚些。”

　　香巧犹豫了一下：“其实我是没见过二哥，听的他不好的话都是大哥说的。大哥去的时候是为了让二伯看在亲戚的面上帮衬家里过日子，岂料二伯二话不说就将我大哥打发回来了。我大哥气不过，说二哥不好那话兴许也是在气头上。至于二哥为人，我是不知道的，我娘隔了这么多年也摸不准。不过我听我娘说，我二哥走的时候都已经十三岁了，人也大了，被送走的时候大哭了一场，说要是走了，这辈子就不会再回来。对了，我还记得我大哥曾说我二哥……”


　　(https://www.biqwo.com/dudu/53/53847/3091885.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wo.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