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天人少女

　　如果不是收到了夏小恬的光燕传书，婉衡化身的劲风很可能会一直吹到惊风海角。接到夏小恬的光燕，婉衡左右为难了好一会儿，只得调转方向缓慢的往回飞。如今婉衡的魔力不比当初了，“风中行走”这样的魔法消耗太大已经不再适合婉衡了，其他的低级的飞行魔法婉衡却不会，她勉力飞回到瑟婷崖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天的傍晚了。

　　弗塞斯见到婉衡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

　　婉衡无可奈何的向他摊摊手，随后就把夏小恬传来的书信转交给了弗塞斯。弗塞斯看罢，一脸的羞愧，他长叹了一声道：“真是枉费了殿下对我的信任，如此的暴雪，殿下他们想必行进缓慢，我太疏忽了，还是殿下沉着冷静担得起大事。婉衡小姐，请柬我已经送出去了，真是惭愧！”

　　婉衡淡淡地说：“没关系的，把他们牵制在瑟婷崖两天两夜，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能帮瀚寒的也就这么多了。”

　　弗塞斯听婉衡说的轻松，心中却犯了嘀咕，以一己之力拖住龙崖城的四位大魔导师，十几位魔导师和数十位大魔法师难道是件容易的事？再瞧婉衡的样子有点魂不守舍，甚至眼圈也红红的，这丫头的承诺怎么看起来也不那么可信。

　　“我有些累了。”婉衡下了逐客令，弗塞斯虽有一百个怀疑，也只好姑且相信她了。

　　第二天，天刚刚亮，银装素裹的瑟婷崖上就接二连三的来了许多贵客，最先到的是裂阳魔法工会的魔导师吉琳，他一下飞车就连连搓手：“太冷了！太冷了！有没有吃的，我可是没吃早饭就来了，来得早了，你们不会不管饭吧？”

　　瑟婷崖上空旷的地方早已支好了一口大鼎，里面炖着上好的鹿肉，婉衡盛了一大碗，递给吉琳。“趁热吃吧，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吉琳吃了一口鹿肉：“味道真不错！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大魔导师。有些本事的人，脾气总有些乖戾，尤其是那少年成名的，自以为出类拔萃，轻狂傲物在所难免。你这样的性格，倒是奇了！”

　　婉衡笑道：“你就别夸我了，我从小跟着一个奇怪的师傅，所以什么礼数和规矩都没学到，你可别见怪。”

　　正说着，幽径九曲魔法工会的空间系魔导师奈敏登和婵美荼共乘一辆飞车，他们两个是情侣，一先一后的飘下飞车。

　　“婉衡小姐真是好兴致啊，我们来讨扰了。”奈敏登虽然在婉衡的手下吃了亏，不过倒没有记仇。

　　婵美荼左右看看，诧异的对婉衡说：“您邀我们来论道，就这样露天吗？”

　　这时太苍魔法同盟的魔导师温丹也到了，婉衡便嗔怪的说：“哼！这是谁的功劳呀？本来我的房子都盖好了，现在让你们挨冻也是没办法。”

　　温丹面露愧色，幸而他脸黑，看不出来。婉衡也不是蓄意要让他尴尬，转头笑着说：“其实，我是这样打算的。来我这儿的客人都有飞车，把大家的凌霄飞车连起来，围一个圈子，我们就在里面观海赏雪，论道较艺，输了的就罚他吃一块鹿肉，畅饮一杯，岂不是很有趣吗？”

　　温丹第一个表示赞同，吉琳、奈敏登和婵美荼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实际上把所有人的凌霄飞车全都连在一起是弗塞斯的主意，目的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谁的飞车也别想跑，不过这个意图温丹他们却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

　　天色越来越亮，瑟婷崖上的客人也越来越多，数十辆飞车排成了里外两圈，近百位资深的魔法师聚在一起，一时间瑟婷崖上热闹非凡。大魔导师杜登伦也来了，他悄悄的找到婉衡，压低了声音说：“婉衡小姐，昨天的元素协同法阵您知道吗？另外我怎么没看见令姊？”

　　婉衡半真半假的说：“昨天，有两个人在惊风角的风之天维里联手要袭杀沈和，不过他们两个一个受伤下落不明，另一个大概退回了艮其背渊，水圣者沈和应该安然无恙，伊雅去接应他去了，这两天不会回来，她委托我在这里招待大家。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杜登伦诧异不已：“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胆敢对魔尊出手！”

　　婉衡白了杜登伦一眼：“他们自然有胆量，乱之蠹——冥河魔主纳格雷德，暗之蠹——幽影龙费尔克拉格，凭着两柄魔剑,他们以二对一居然还是赢不了沈和，沈和果然厉害呢！”

　　杜登伦的眼睛转了又转，听婉衡的语气，她对沈和似乎没什么尊敬，杜登伦虽然觉得奇怪，却没再继续追问。此时，婉衡邀请的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因为是魔法师的论道会，所以总要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来说些开场白，瑟婷崖上的这些人中杜登伦最有资格，婉衡请他致词，大魔导师杜登伦自然也没有推辞。

　　杜登伦清了清嗓子，瑟婷崖上立刻安静下来：“诸位，今天我们这些人齐聚瑟婷崖，赏雪论道，可谓龙崖城魔法界的一桩盛事，也是一件美谈，这还要感谢婉衡小姐。”杜登伦对婉衡拱了拱手，婉衡报以一笑，杜登伦继续道：“自三皇五帝以来，我们人类的魔法源远流长，十六个魔法系可谓群星灿烂，包罗万象，秉承天地之至理，通达万物之性情。取法天地，故能弥伦天地之道；通达万物，乃堪称万象至尊。”

　　杜登伦说的这些话，魔法师们可谓耳熟能详，杜登伦正要继续说下去，天空中却传来了冷冷的一声嗤笑。众人抬头望去，天空中静静的浮着三匹银翼飞马，三匹飞马上各坐着一位手提黄金战枪，金衣金甲的骑士，他们看上去和人类一般无二，只是背后却生有一双狭长的金色羽翼。这三个金衣金甲的骑士都是天人，除了他们三位以外，一匹银翼飞马的马鞍上垂下了一对铁钩，铁钩上挂着一个天人族的少女，她背负的狭长白翼背铁钩无情的穿透了，鲜血淋漓的，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短小的白羽胸衣和白羽的短裙，白花花的肌肤裸露在外上面布满了被虐打过的痕迹，轻蔑的笑声竟是从她的口中发出来的。

　　“苍空骑士！”杜登伦又惊又怒。

　　瑟婷崖上其他的魔法师们也全都变了脸色，若在平时，他们之中想必会有人驾驶飞车前去拦截，不过这会儿所有的飞车都拴在一起了，离了凌霄飞车人类的魔法师用浮空术或者飞行魔法想对付天人族的苍空骑士却不那么方便。为首的苍空骑士见没有人升空，心中也暗乎侥幸，他们追捕叛逃的弃人却被突如其来的时空乱流卷了进去，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又遭遇了暴风雪，本打算降在荒崖上稍事休息，不料恰逢其会，偏偏赶上了瑟婷崖的魔法师论道。

　　为首的苍空骑士勒住飞马，将十余丈长苍空战枪横在身前：“本座迦灵城典刑司苍空骑士奥德里奇，偶然至此，希望能与诸君各行方便。”

　　苍空骑士奥德里奇不想生事，被他挂在铁钩子上的天人少女可不这么想，她一脸挑衅，又发出了一声格外刺耳的嗤笑：“低劣的人类，只配趴在地上妄自尊大，好可悲，好可笑！”

　　奥德里奇甚为恼火，他挥起手中的火焰鞭恶狠狠地抽在那女孩的身上，被吊着的天人少女惨呼一声，面上的神情却更加不肯屈服：“难道我说错了？你们典刑司的家伙只有欺辱我们弃人的时候才最有能耐，遇见外人自己先蔫了，呸！窝囊废！”

　　被骂了的奥德里奇不怒反笑，不过他的笑容却充满阴冷，奥德里奇调转战枪，苍空战枪的枪柄无声无息的搓在天人少女的胸口，天人少女的身板可不像她的嘴那么硬，她吐了好几口血，佝偻着身子，痛得发不出声音。奥德里奇笑得更冷，猛地一提缰绳，银翼飞马拖着那女孩甩出一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拔空而起。被铁钩吊着的天人少女痛得昏死过去，她胸前衣衫破裂，一件黄橙橙的东西掉落下来，摔在雪地里分外分明——那是一尊小小的雕像。

　　苍空骑士们飞走了，可是他们却扫了瑟婷崖上所有魔法师的兴致，一时间骂声不绝，有几个脾气暴躁的魔导师已经在解凌霄飞车上的铁锁了。

　　大魔导师杜登伦却松了一口气，阻止了他们：“好了，好了，诸位稍安毋躁。那几个是天人族的苍空骑士，真动起手只怕我们反而要吃亏，你们也别瞎闹腾了。”

　　大魔导师杜登伦在龙崖城的魔法师中极有分量，纷乱的场面很快安静了下了。然而却有一位二十几岁的大魔法师好像有些不服气，他不敢顶撞杜登伦，只是小声地说：“杜大师也太谨慎了，不过是几个翼人，怕他们不成！”

　　杜登伦面沉如水：“你别小看了天人，天人族的苍空骑士数量虽然只有几千人，但是每一个都有和龙以及恶魔单挑的实力。你没看见他们的长枪吗？十余丈长，那是专门为了对付龙和恶魔准备的，你想去试试？何况，你们难道看不出来？那个小妮子就是想挑拨我们同苍空骑士打起来，我杜登伦可不白给她当傻瓜使唤。”

　　杜登伦这么说，烈阳魔法行会的会长玛奈以及幽径九曲魔法工会的副会长吴努也都表示赞同，婉衡在他们旁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夏小恬，那个小迷糊若在这里肯定第一个冲上去了。

　　杜登伦听见婉衡的叹息声，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说：“婉衡小姐，莫非你有别的想法？”

　　婉衡摇了摇头，她的心中却又浮现出了那天人少女挑衅般的眼神，那种眼神与其说是不屈，不如说是绝望。婉衡的心有些颤抖，她在心中发笑，有些苦涩的笑。笑过了，婉衡继续摇了摇头，其实她非常想追出去，可是在这个关节她偏偏又不能离开瑟婷崖。婉衡没什么异议，杜登伦却有点失望，他很想借苍空骑士之手摸一摸婉衡的虚实，看来是不成了。

　　这个时候，魔导师温丹快步走了过来，把一个晶莹剔透的小雕像交到杜登伦的手里。“杜大师，您看一下这个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大魔导师杜登伦接过雕像端详了片刻，仿佛若有所思。“婉衡小姐，你来看一下。”

　　杜登伦把魔导师温丹捡回来的小雕像递给了婉衡，这尊雕像晶莹明透，不知是什么材质，却有一种温热的气息。雕像的刀工很是精细，镌刻的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羊，不过这只小羊的眼神凶厉倔强，看上去有些违和的感觉。婉衡把小羊的雕像交给了旁边的大魔导师玛奈和吴努，这两位虽然比婉衡见多识广，却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吴努把雕像重新交给杜登伦，谦恭的说：“杜大师，我们才疏学浅，还请您不吝赐教。”

　　杜登伦得意的干笑了几声：“你们不认得这样东西倒情有可原，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这种石头叫泪水晶，天人血泪所化，这只羊大概是方才那小妮子自己弄的，天界浮土上没有羊，她没见过羊，所以雕得不像。一只挣扎的羔羊，若说像，倒像是她自己了。你们可能不知道，天人中的弃人就好比奴隶，逃跑的奴隶被捉回去，下场可想而知。”

　　杜登伦这样说着，却拿眼睛瞄着婉衡的脸，婉衡在心中又叹息了一声，暗想：“果然是个老狐狸呀！既然这样，我成全了你的心思又如何？你……果真的是一只倔强的小羊吗？既然是这样……我也成全了你的那一份心思好了。”

　　婉衡从杜登伦的手里抢过泪水晶的小羊，从头上拉下一根头发，系在小羊身上。婉衡面带冷傲的冲着杜登伦等人笑了笑，随手将泪水晶的小羊抛了起来，小羊落下来的时候，和它一起倒在雪地上的还有那位奄奄一息的天人族少女以及因为魔法反噬而晕倒的婉衡。目睹了这一幕，瑟婷崖上的魔法师们全都惊呆了，因为婉衡使用的又是传说中的九级法术，只用一根头发就能置换回任何一个生命体的顶级魔法——空间系防护术“相牵一发”。

　　与众多魔法师们一同惊呆了的还有总队长弗塞斯，弗塞斯扶着气息微弱的婉衡暗叫了一声苦，心说：“我就知道，这个丫头最是靠不住的。”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婉衡才苏醒过来，她一整开眼睛便发现许多龙崖城的魔法师们全都聚拢在她的身边，人人面色沉郁，气氛十分的压抑，这些魔法师们看见婉衡醒了，却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婉衡用目光询问弗塞斯，弗塞斯冲着瑟婷崖的南面的天空努了努嘴，婉衡顺着那个方向望去，一只狭长的飞梭悬停在距瑟婷崖不足百米的风雪中，飞梭上立着五十余位天人族的苍空骑士，这些苍空骑士们也都和奥德里奇一样胯下骑着银翼飞马，手里提着十余丈长的苍空战枪，二十多杆苍空战枪遥遥的指向瑟婷崖的方向，因为距离比较远，隔着漫天飞雪婉衡看不清楚苍空骑士们的脸色，不过估计这些家伙们的脸色并不好看。

　　婉衡问：“他们来这儿多久了？”

　　弗塞斯压低了声音回答道：“他们在这儿守了一个时辰了。”

　　大魔导师杜登伦此时也在婉衡的旁边，他皱眉说：“婉衡小姐，看来你救下的那个犯人对天人族而言极其重要，反正与我们无关，不如把她交出去吧？这些苍空骑士太难对付，尤其……他们为首的那人好像是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婉衡想了想，随即就想起了这个名字，当初神之蠹英琦跟她提到过，天人族天煦宫的荒芜统领艾德里安是战神殿的火圣者，他和水圣者沈和一样是创世石的持有者，有资格持有火之创世石，佐证了他火属性的力量在精灵界里登峰造极。

　　婉衡迟疑了一会，小声问：“你能确定是艾德里安吗？”

　　杜登伦愁容不展的说：“关乎性命的事情我岂敢开玩笑？你看当中的那个天人，那个戴着赤金冠的十有八九就是艾德里安，我听说他心黑手狠，嗜杀成性，我们绝对不能得罪他。”

　　婉衡遥遥的注视着杜登伦所说的“艾德里安”，风雪中虽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他身形挺拔，似乎是个傲岸的美男子。婉衡用她的黑暗魔法略加探查，艾德里安身上仿佛蕴含着一股暴烈无匹的能量，婉衡释放出黑暗魔法的游丝根本无法抵近艾德里安近身十尺的范围，一旦接近了就会被那股无匹的能量轻易的同化为火元素。

　　婉衡没敢继续尝试着探查，她有些心虚的收回了黑暗魔法的感知，杜登伦说得不错，他们十有八九遇上了天人族的火圣者艾德里安。精灵界里的强者婉衡遇见过的不算少，好比蠹蛊、十殿阎罗、英琦还有沈和，这些强者婉衡也心存畏惧，但是却并不十分害怕，因为这几位强者都站在人类的一边。但是火圣者艾德里安却不一样，他是天人族的强者，而天人族和人类自祖灵太一降生之日起就一直是世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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