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乌有系魔法的本质

　　樱桃公主彻丽碎步上前，恭谨的说：“小女子彻丽拜见大君，不得已得罪了大君的属下，望大君恕罪。”

　　彻丽的声音又脆又甜，礼数及其周全，一番寒暄之后，彻丽让手下的吸血鬼抬来一只骨头箱子，恭恭敬敬的摆放在婉衡面前。婉衡心想：“哈哈，原来是要送我礼物，我最喜欢这样的鬼了。”

　　彻丽亲手打开了骨头箱子：“这些是十殿阎罗尊者十九年前寄放在须臾国里的法器，大君过目。”接着，彻丽的话锋一转：“我们须臾国只是一弯浅得不能再浅的小水洼，放不下这些神物，更不敢邀大君这样的真龙驾临须臾国，实在是得罪了。大君若是不肯饶恕，小女子彻丽情愿死在您的面前，以赎怠慢和冲撞了大君的罪过。”

　　婉衡心想：“难怪这么客气呢，看来鬼和鬼也是不一样的，有的鬼赶也赶不走，有的鬼你想拽住她，她就要跟你拼命。”

　　婉衡浅浅一笑：“谢谢您了，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

　　婉衡向箱子里看了一眼，箱子里装着死灵帝君的全套装束：枯黄的必死宿命斗篷，灰蒙蒙的失落脊梁外袍，细骨编成的死亡幽浮骨靴，带着浑沌气息的荒天玉带，可以镶嵌四块创世石的森罗乌金冠，被誉为万恶之源的歧路魔戒，挂着述说之珠的寒云石项链，龙角制成的八角骨笛，苍白之晶装饰的月银耳环，如雾如烟的曼影轻纱，能斩断源与流牵引的骨镰——碎魂收割者，箱子的角落里，一把瑰丽的魔剑散布着柔和的光芒。

　　“这不是沈和的魔剑·归宿地吗？”婉衡一边想，一边伸手去那。

　　“不要碰！”彻丽连忙说。

　　可是她说得慢了，婉衡已经把魔剑握在手里，正有些诧异的看着彻丽。

　　彻丽拍拍胸口说：“我多虑了，听说魔剑·归宿地会选择它的主人，如果不是真正的……”

　　彻丽的话还没说完，周围所有的鬼全都张大了嘴巴，婉衡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她手中的魔剑·归宿地暗淡无光的颤动了几下，然后断了。

　　彻丽捂着嘴，惊愕得半天都说不出话：“大君……也许您与魔剑·归宿地没有缘分。”

　　婉衡看了看手中的断剑，诧异的问：“魔剑·归宿地不是在沈和手里吗？怎么这柄也是魔剑·归宿地？”

　　彻丽立刻翻了脸：“大君，您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勾结沈和，把魔剑……”说到这里，彻丽突然停住了，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是那个老鬼头阴我！大君，请您相信我，肯定是十殿阎罗把魔剑·归宿地给了沈和。难怪他会让我把莉莉斯大君的遗物转交给您，我，我真的……”

　　婉衡心想：“哦，所以你就做了一把假魔剑给我呀！不愧是樱桃公主。”婉衡打断了彻丽：“我很清楚十殿阎罗，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彻丽的眼睛里全是泪水，跪在沙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恨我是个守不住心志的坏女人，可是……呜呜呜……”

　　小男孩索尔跑过来抱住了彻丽：“妈妈……妈妈别哭……”

　　婉衡更加迷惑，心想：“敢情她们是母子呀？”

　　忽然间，芙娜猫女士飞起一爪，将彻丽和索尔拍出了三丈多远。彻丽摔落在沙丘上，她勉强的想要坐起身，却怎么也撑不起来，口里吐出的全是鲜血。索尔却飞快地爬了起来，他抱住彻丽，身上浮现出鬼魅一样的龙形幻影。周围的邪灵巫妖、吸血鬼和幽灵一拥而上，可是哪个能进得到分影之龙的近前？彻丽挥了挥手，众鬼全都退了下去。

　　“谢谢你，”婉衡对现出真身的阿莫芙季卡娜说。

　　红龙傲然，仿佛在说：小意思！

　　婉衡回过头：“彻丽，你打算用黑暗魔法加害我吗？”

　　彻丽面色苍白：“我知道……大君既然怀疑我弄丢了魔剑·归宿地……咳咳……肯定不会放过我了！我要是知道分影之龙是您的守护龙……知道就好了，知道了还哪里敢……”彻丽又咳了许多血，她拉过索尔说：“他是幽影龙费尔克拉格和我的孩子，求求大君……放他一条生路！”

　　“你果然不好惹呢，”婉衡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骨头箱子搬了过来：“我又没说是你拿走了魔剑·归宿地，你动手也太急了。我不怪你，你想伤我，也是因为要保护索尔吧？”

　　彻丽暗暗纳罕，大君什么时候这么没架子，这么好说话了？居然还自己动手去干搬东西的力气活？彻丽向骨头箱子里扫了一眼，箱子的侧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精灵文字：“剑铭‘理想乡’，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故地重游。”

　　“你还好吧？”婉衡蹲下身子问：“芙娜应该没下重手，所以你也别装了。你知道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是什么人吗？”

　　“大君，我……”彻丽垂着头说：“那是祖灵太一给自己起的浑名，我们都不敢叫的。”

　　“祖灵太一？”婉衡问。

　　“祖灵太一是我们对她的称呼，”彻丽解释道：“因为她是原魔界的创世神，唐古拉卷轴里叫她魔母希罗，魔族都尊称她为圣灵妈妈，天人族和妖族称她为天翼龙。大君，您的终命之轮也叫太一轮，是她留给红莲主宰的神器。”

　　婉衡吓了一跳，心想：“原来麻袋姑娘有这么大来头呀？呵呵，她果然愿意偷东西呢，下次见面要好好捏捏她的贼脸。”

　　婉衡对彻丽说：“这样你的冤屈也洗清了，其实就算你真的弄丢了魔剑·归宿地也没关系，反正我不想要什么魔剑。我觉得，你才是邪灵王，对吗？”

　　“你真的是大君吗？”彻丽上上下下的打量婉衡好一会，略带冷傲的说：“我怎么觉得的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邪灵王当然是我，我和你一样都是使用乌有系魔法的创造者，费尔克拉格是我的守护龙。你的心倒好，不过对于我们创造者来说，好心怕没有好报的。”

　　马车沿着古道继续前行，夏小恬和马车夫仍在天南地北的说个不停，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不久之前他们还曾经在大白天里遇见了鬼。婉衡趴在车窗上，恼火的想：“接受我的意志，人会变成邪骇巫妖；接受我的血液，人会变成吸血鬼；接受我的魔力，人会变成幽魂；那我究竟成什么了？创造者吗？简直就是恶鬼制造机器，我才不要做恶灵们的大头子！”

　　在婉衡的旁边，芙娜猫悠闲的舔着自己的爪子。

　　婉衡说：“芙娜，你能做我的守护龙吗？”

　　芙娜猫白了婉衡一眼，她的眼神表明了她的态度。

　　“芙娜，我该怎么办呢？”婉衡自怨自艾的说：“我不学乌有系魔法好了。彻丽说，乌有系魔法越强，人的心魂就变得越脆弱，到了最后就会变成无所顾忌，无所不能，却始终也摆脱不了空虚的恶灵——半神巫妖。”

　　芙娜猫女士喵呜喵呜的叫了几声，继续舔着它的爪子，好像是在说：“你变成了半神巫妖，关我屁事！”

　　魔法需要天赋，魔法也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情。火元素、风元素、水元素、土元素，这四种元素构成了精灵界的万象，每一种元素其实都是世界本原的一个侧面，火元素代表了世界本原的活力与能量，风元素代表了世界本原的移动与运转，水元素代表了世界本原的秩序与变化，土元素代表了世界本原的平衡与稳固，世界本原称为“光元”，一切非本原的力量通称为“暗源”。

　　天赋偏重于火元素，人会充满激情和活力；天赋偏重于风元素，人会倾向于闯荡和冒险；天赋偏重于水元素，人会智力非凡崇尚秩序；天赋偏重于土元素，人会沉稳而值得信赖。无论何种天赋，人都可以修习光明魔法的本原力量和黑暗魔法的非本原力量，修习光明魔法会使人意志坚定，而修习黑暗魔法会使人胸怀浩荡。

　　然而，彻丽告诉婉衡：乌有系魔法将黑暗源力的应用拓展到了人所不能承受的极致。乌有系魔法所排斥的不仅仅是生命，也包括人的天性和良知，使用乌有系魔法就是把自己变成了人群中的异类，而异类的下场通常都极为凄凉。至于补救的办法，倒也简单，创造者大多都是一人一龙，找一条龙守卫在心魂之境里，龙是至刚的存在，恰好可以弥补黑暗源力带来的空虚和危害。

　　彻丽说这些话的时候对婉衡已经没什么尊敬了：“前辈的创造者中，硕果仅存只有红莲主宰蠹蛊，比他晚一些的是界生山的咔咔和我，其他的都已经形神俱灭了。算上新生代的创造者，也只有灵能魔法学院的陆高炽，还有你。创世神就要苏醒了，一旦他开启诞生宿命之轮，十位创世者就必须要履行‘世之约定’，相互搏杀，最后只有一位创世者能活下来。你并不是我们期待的大君，你应当只是蠹蛊的一枚弃子，顶替他履行世之约定，然后代他去死。”

　　“我就知道那条蛇没安什么好心！”想起彻丽的话，婉衡反而平静了许多：“反正人都是要死的，顶替一条蛇去死，死就死了吧。没有那条蛇，我的生活也不会这么多姿多彩。”

　　虽然这样想，婉衡还是免不了心中酸楚，她把芙娜猫女士抱在胸前，轻轻地抚摩着她的毛。

　　猫开口道：“我不做你的守护龙，你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了，”婉衡却并不是生气的样子：“可是，也没有理由非要勉强你替我守住心魂。也许我能找到别的龙帮助我，说不定也会像彻丽和费尔克拉格一样，会有一场旷世的人龙之恋。”

　　芙娜猫女士说：“你就别存这种心思了，龙族不久以后就要举族远迁到原魔界去了，否则我也不会不帮你。你还是自求多福，修炼一下光明魔法更直接。光明原力能抵消黑暗源力对你灵魂的剥蚀，我倒可以教你，不过袁明彩比我更适合。夏小恬懂一些皮毛，如果你怕袁明彩笑话你，不妨先跟她学一学。”

　　婉衡心想：“小迷糊吗？总骗她，我心里也会觉得内疚的。”

　　马车在不死沙原里行驶了两天一夜，天色再次蒙蒙黑的时候，婉衡他们的马车来到了痴肠堡。痴肠堡就建设在通往不死沙原的古道旁，痴肠堡的周围有许多风车，还有大片肥沃的土地。其实，如果不是彻丽和她的人龙之恋，不死沙原本来就是千里沃土。婉衡从车窗中探出头，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婉衡望向身后的沙漠，默默的想：“好些事情真可悲！须臾国消失了，人们全部变成了恶灵，沃野全部变成了沙漠，这些只因为她的心意在一瞬间里动摇了。有谁的心思能永远坚定如一呢？创造者的力量太可怕，可怕的力量加上脆弱的意志，于是就更加可怕了。”

　　此时，婉衡穿着灰色的失落脊梁外袍，这件衣服穿在身上暖暖的，又轻又软，非常舒适。失落脊梁外袍是婉衡从莉莉丝的众多神器中挑选出来的，其他的神器婉衡没有要，除了失落脊梁外袍，她只拿走了彻丽辛辛苦苦为她制作出来的假魔剑。

　　马车驶入驿站，婉衡和夏小恬从驿站里出来，她们得自己寻找住宿的地方。婉衡这会儿心事重重，寻找住处的任务就落在了夏小恬的身上。夏小恬踢开了一家酒馆的门，牵着婉衡的手就往里撞。

　　酒馆的侍者连忙的拦住了她：“你干什么？”

　　“干什么！住店不行么？”夏小恬对眼睛都长了的侍者说道：“你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呀？给我让开！”

　　侍者心说：住店有一脚踢开大门的吗？我还以为是砸场子的来了呢。不过身为侍者毕竟老于应酬，他连忙赔罪道：“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可是我们这里店里客已经满了，不然您再换个高雅点的地方。对不住您了！”

　　夏小恬说：“不用了，我也懒得和那些闹哄哄的人呆在一起。你们这儿没有马厩吗？我们对付一晚就行。”

　　啊！？住马厩？侍者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原来你们没钱住店呀？没钱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么横！你真行，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愿意住就住吧，让马踢了可别来找我。”

　　其实夏小恬和婉衡并不缺钱，夏小恬确实是愿意跟动物们在一起，婉衡则是随遇而安，于是她们俩相视一笑，侍者指了个方向，她们就准备住在这儿了。马厩里马的眼睛却是雪亮的，它们忽然间发现室友中多出了一条龙，一个半神巫妖，还有比龙和巫妖更加活泼好动的夏小恬，所有的马全都惊了。夏小恬忙着抚慰它们的这段时间里，婉衡用喂马的稻草铺成了简单的地铺，所有马匹都安顿下来以后，夏小恬就和婉衡倚在草铺上谈论起魔法、灵力、精灵、神秘的龙以及大地之子的传承。

　　“大地之子的荒野之誓总共有六条。”夏小恬拿出大地之子法袍，指着法袍袖口的六道丝带，一一解释说：“龙之誓——吾欲拔除虚妄的牙齿，将无知的束缚踩于脚下，虽九死而未悔。精灵之誓——宁愿比肩而立，甚于孤寂独存。妖精之誓——吾允许汝杀死血亲，抛弃伙伴，丢弃信仰与荣耀，尚且偷生。蛇之誓——吾之毒牙，绝不面向同群。人之誓——绝然无情，食力者生，不食力者不生。草之誓——投身烈火而繁衍。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我的草之誓是红色的。草之誓代表大地之子最终的誓言，只要系上这条丝带，所有的大地之子就都有义务为保护我而放弃生存，这是大地之子给女孩子的特权。”

　　婉衡心想：“大地之子的六条誓言，其实只是强调要生存。破除文明为了生存，比肩而立为了生存，抛弃伦常为了生存，收起毒牙，为了一族的生存，食力者生，为了一族的生存，繁衍和保护女孩子，也是为了一族的生存。英琦建立大地之子的时候，就那么担心人类的存亡吗？”

　　夏小恬却没想那么多，她接着讲起了登龙峰的奇景。登龙峰上连天界，下通地脉，峰高三十三万丈，乃是天地之维。登龙峰的侧面有深不见底的飞龙大裂谷，飞龙大裂谷里什么都有，有神龟、蛟蛇、碧鸳、朱雀、鸾鸟、赤猿、猕猴、白虎、黑豹、蜿蜒、犀牛、大象、麒麟、穷奇、骏猗……总之，夏小恬强调，飞龙大裂谷里就是什么都有。

　　婉衡心想：“你直接说‘什么都有’不就行了？真啰嗦，不过听你吹牛也挺有意思的。”

　　夏小恬说得兴致正高，刚才放她们进来的侍者牵着一匹高瘦的战马进了马厩，他见到月和夏小恬好像挺开心的样子，心中愈发愤愤不平：“他妈的！我堂堂一位帅哥沦落到给人牵马，两位漂亮的女孩子住在马棚里面，方才驴脸的**子却有酒有肉，开了一间上房。我呸，什么世道！”这位眼睛看不清楚又自以为是的家伙怅然的走了，过了片刻，他贡献出微薄的薪水买了两份牛排，又亲自送了过来。也许是因为作了善事，侍者先生心中泰然平静，坦荡荡地走了。

　　夏小恬撕咬着牛肉，含含糊糊的评论道：“没事献殷勤，不是他脑子有病吧？咦，你怎么不吃？大地之子以外也有好人呢！”

　　婉衡只是摇头，其实她们两个并不饥饿，于是这两份爱心牛排大半成了芙娜猫女士的宵夜。吃过宵夜，婉衡把夏小恬哄睡了，她从兽皮口袋里拿出了一小袋金币，悄悄地离开了马厩。过了一会，婉衡从酒馆的外厅回来，夏小恬睡得正香，阿莫芙季卡娜化身成的黑猫静静的匍匐在夏小恬身边，它眯缝起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马厩里面站着的人，那人正是帝王师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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