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临终关怀 下
先开口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斯斯文文，像个受过教育的，自称是老人的大儿子，名叫刘天明。
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推了推他脸上的眼镜:“嘿嘿，那个警察同志啊，老爷子找到了，我们全家都感谢你们，不过我们什么能把老爷子的遗体带回家啊。”
阮青悠往前一步，脸上没有表情显得她很严肃:“不好意思同志，案件没有正式结案之前，你们不可以将遗体带回去，相反，我们那里有一份详细解剖的确认书，请你们签字。”
这话一出在场的家属都有些激动，可是大部分只是在凑热闹:“什么你们还要剖人啊，这怎么行啊，老人家要入土为安的呀。”
“对呀，对呀！”
还有像刘天明这样明显知道什么，听到这个内心忐忑的:“诶，同志啊，是不是老头子的案子有什么线索啊。”
邹泰得到颜其雨的示意，将事情告诉了他们，不过不该说的自然也没说，只说是因为死因可疑。
阮青悠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情绪这种东西还真不是那么好藏的。
送他们出了门口，阮青悠就躲在柱子后面，看见刘天明一走远就愤怒的扇了刘美丽一巴掌，一边骂骂咧咧道:“娘的，你咋这么多管闲事。”
刘美丽委屈的捧着脸颊:“爹，你倒还怪起我来了，如果不是你们不报警的话，爷爷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刘天明明白这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于是让媳妇带着刘美丽走了。
接下来才是显示互联网威力的时候，六位受害者的家属，有五位都被找到了，大部分都对扣留尸体这件事表示理解，并希望公安部门早日抓到凶手，也有少部分人一听说要详细尸检，就浑身不自在的。
送走最后一波，颜其雨又一次召开了会议:“相信你们刚刚都看见了，有什么看法没有？”
阮青悠说:“刘天明夫妇一定知道些什么。”
邹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颜其雨说:“因为六名死者分属两个不同的村庄，邹泰，王龙，阮青悠，我们四个分成两组去实地调查，主要看死者的邻里关系，和家里人的关系。”
话音刚落，邹泰和王龙抱在一起就了出去，阮青悠打算叫住他们，转过脸却看见颜其雨一幅“就是应该这样”的表情，与她擦肩而过。
四明村是位于四明山西北角的一个小村，这个不算大的村子却有接近150户人在这里生活，村门口盘踞着一棵槐树，几个小孩子正围绕着槐树做游戏。
这个就奇怪了，槐树，一个木字旁边一个鬼字，古时候迷信一点的地方是不能把这种树栽种在住房旁边的，容易惹祸招魂。
这时村支书出来带着几个村民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诶，颜组长你好，感谢你们，我代表全村儿的百姓欢迎你们的到来。”
颜其雨客气起来也是有一套:“不用这么客气，是我们应该做的。”
村支书说:“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去村儿里的饭店吃个便饭吧，晚上就直接歇在这儿吧。”
阮青悠一看，又来这种:“不用，我们先去走访群众，等会儿就赶回局里。”
颜其雨也摆手说公事重要，于是村支书只能带着他们一家一家的去走访群众。
先到的是刘天明的家，进了正门就是堂屋，旁边有几件小的房间应该是卧室，刘天明一家人看起来准备外出。
正在把准备好的贡品拿出来，老人尸体还在局里，祭拜他的可能性不大，阮青悠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刘美丽正准备说话被刘天明一把拉住，“我们去后山祭祖”，这怎么可能，不是清明节，也不是中元节，村里其他人家都没有祭祖，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祭祖。
颜其雨知道他们不肯透露详细，只好问其他问题:“老人失踪前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回答的是刘天明的媳妇，看起来膀大腰圆，嗓音也不小:“哪儿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自己就不见了。”
刘美丽看起来好像哭过，想说什么却又迫于父母的淫威不能开口，只能用眼神示意颜其雨看向堂屋。
颜其雨一下明白，走到堂屋前发现上了锁:“麻烦你们把这个锁打开一下。”
刘天明还算客气的说:“颜警官，这个屋子里没有什么看头，您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颜其雨知道只能来硬的，拿出□□说道:“请你协助我们调查，否则我们就以妨碍公务将您逮捕。”
刘天明只能恨恨的打开锁头还一边说:“你倒是看出花儿来啊，都说了这屋里没什么，你还不信，不去查案反到查到我们头上了，难不成你还怀疑我们啊。”
阮青悠一边看他开锁一边说:“案件没有结果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刘天明气得:“你。。。。”
这时堂屋的门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地边的火炉和挂在架子上的干货，而堂屋的西北角却放着一个奇怪的铜像，盘腿坐在一朵莲花上，前方摆着长明灯，很奇怪的是阮青悠以前并没有见过类似的佛像。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佛像看起来怪怪的。
颜其雨其实也这样觉得，于是两人又问了些有的没有的问题就离开了刘天明的家。
接下来的两家同样没什么斩获，但是却都见到了那座诡异的铜像。
颜其雨两人问村支书，村支书只说那可能是村民们的个人信仰不同，于是不了了之。
与此同时阮青悠向在万花村调查的邹泰发消息询问铜像的事，邹泰说有是有，不过是在家里的东南角。
四明村位于四明山的西北角，万花村位于万花山的东南角，铜像位置这么诡异的巧合，他们心里都有一种感觉，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阮青悠给颜其雨看了短信之后，两人决定今晚留在四明村，看看刘天明到底搞的什么鬼。
村支书也没有问他们为什么又愿意留在这儿，看起来还挺开心的说:“那好，我去给二位准备两间房间。”
颜其雨说:“一间就好了。”
阮青悠瞪了他一眼:“两间。”
颜其雨无奈的用眼神告诉她:晚上可能会有危险，并用手环住她的肩膀，告诉村支书:“一间就好了，我们刚刚吵了架她还在生气。”
并装作可怜的对阮青悠说道:“青悠你就原谅我吧，好吗。”
确实出于安全的考量，阮青悠决定住一间。
村支书始终笑意盈盈的为他们准备好房间，送两人回招待所后村支书也回到家，关上门后走到西北角为长明灯倒一点油，双手合十跪在前方一动不动。
房间里，颜其雨正在辛苦的搬家具，阮青悠自然而然的就帮着颜其雨抬一些自己搬得动的东西。
颜其雨一回头就看见了这样的阮青悠，卸下平日里的武装防备，穿着休闲的家居服，在村招待所暖黄的小灯照耀下，显露出温润如玉的光泽，那是种让人像飞蛾一样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温暖。
很多年后颜其雨回忆起这一幕，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那个人，背影重叠，他忍不住就的上前拥抱住她，额头抵在她的背心，却依然感受到她律动的心跳。
人的一生那么短暂，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爱人，他是何其有幸，只有那一刻他才想要感谢苍天。
招待所的位置很高，可以看见村里的每一户人家，颜其雨在一边给邹泰说让他查一些资料，阮青悠躲在窗帘后面拉开一条缝，监视着刘天明家，自从他们从刘家出来，刘家就没有人进出过，不是说要祭祖吗。
阮青悠一边盯梢一边思考，突然环视一周转过头僵硬的对颜其雨说:“你有在这个村子里见到过70岁以上的老人吗？”
下午调查的时候颜其雨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这个村子里居然没有一个老年人。
阮青悠说道:“刘家的人出来了，咦，还有另一个老人家也出来了。”
颜其雨说:“我觉得不对劲，你先叫支援，我跟出去看看。”
阮青悠说:“不行，你一个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颜其雨说:“不会的，我很快回来，你跟着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阮青悠狠下心要去:“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就不怕有危险？放心，我好歹也是练过的。”
于是两人一起抹黑跟在他们后面，刚才他们观察了一会儿，那三家的人都来了，每个人都背着一个背篓，默默无言的往村子里走。
走到这个村落靠着四明山角落的一个山洞口，他们刨开遮掩在洞口的树枝，一个接一个进去了。
两人对看一眼义无反顾的走进去，跟在远远的后面，没想到这个山洞这么深，还有分支。
走到一个四个洞□□汇的平地处，众人将火把汇拢，这时阮青悠二人才看见半人高的桌案上摆着一个在他们家里见过的一模一样的铜像。
不过这个铜像明显大一些，所以看得明白一点，案前摆着一些新鲜的水果和肉食，看来这里经常有人供奉。
众人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嘴里洋溢着感谢之情。
听了半天，阮青悠也懂了个大概，他们是来还愿了，至于是什么愿望，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突然背后有人用木棍狠狠的敲打在他们二人头上，两人都晕了过去。
“刘哥，捉到两只老鼠。”
“这不是那两个警察吗，妈的，这下坏了。”
等两人幽幽醒转，才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阮青悠试着挣脱了一下，发现挺紧的，于是看向颜其雨。
他向阮青悠做了个放心的表情，开始于刘天明谈判:“刘天明我看你也不像杀人凶手，如果你现在放了我们，我就当你是自首的，从犯到时候会从轻处罚。”
刘天明呸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我呸，老子在这里做了你们，谁都不会知道。”
颜其雨慢慢引导:“你确定谁都不会知道，我们来这里分局的警察可是都看见的，况且我认为你也不是主谋，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的罪名更严重。”
刘天明正有些犹豫，从黑暗中跑出来一个人，是村支书:“天明，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放开他们，不想活命了吗？要是被分局的领导知道你们绑了两个警察，咱整个村子都要完蛋。”
刘天明刚刚还有点被说动，一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都开始变化了:“你别管，反正进也是错，退也是错，老子今天就杀了他们两个扔在深山里，没几天就被山里野兽给啃干净了，到时候谁还知道是老子干的。”
阮青悠看他不对，心里一惊，默默的用刚刚找到的石块磨着绳子。
这时颜其雨轻笑一声说道:“行了，别演了，张浩然。”
大家听到这话都一愣，村支书强颜欢笑着说:“你说什么呢，颜组长。”
颜其雨接着说:“从你一进来就是在把我们往死亡的路上推，大概是你在后面听到他们准备放过我们呆不住了吧。”
“如果我的推理没有错你应该就是这几起凶杀案的凶手，他们之所以认不出你，应该是因为你也是靠这个来倾听你的信徒向你诉说吧。”
他换了个姿势慢慢说:“从我一进村就觉得很奇怪，村子里一个老年人也没有，这是为什么，后来我查过资料，从你来到这里上任开始这里就的人口就逐渐发生着变化，慢慢的变得一个老年人都没有了。”
“而派出所里的档案资料也全部被注销了，至于万花村你也是他们村的村干部，为什么就你在的这几年这两个村儿这么奇怪呢？”
“如果你不说那么我帮你说，你从小生活很贫困，家里经常吃不饱穿不暖，长大后你喜欢一个女孩儿，可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你，可是后来有一天你爹告诉你，只要你奶奶去世你就可以取上媳妇了，你同意了，于是你们残忍的将奶奶杀害了，然后你取到了媳妇。”
“这时候你的精神大概已经出现了问题，居然固执的认为杀害亲人可以使你过得更好，于是为了孩子你杀掉了父亲，为了官位你又残忍的杀掉了妻子和孩子！”
“他们的档案居然都写着自然死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买通地方的官员的，但是只要尸体还在，是不是自然死亡一查便知。你居然还用这种思想祸害别人，而你们才是真正的无知，居然为了这些流言杀害自己的亲生父母！”
在场的人多少都有些内疚，加上杀人的恐惧让他们的内心彻底崩溃，只有张浩然一个人狰狞的抢过一把刀朝着颜其雨冲过来:“你给我闭嘴！”
阮青悠一惊，绳索断开，她毅然站在颜其雨前方摆出格斗姿势一脚踢飞了张浩然手里的刀，与他缠斗在一起。
而站在一旁的刘天明看见两人打斗，一咬牙狠心，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杀了再说，捡起掉落的刀就冲着阮青悠去了。
与张浩然交手的她并没有看清楚刀是怎么到眼前的，只是看见一道血光，颜其雨用手硬生生接下来这一刀。
然后一个回旋踢将刘天明踢到角落，这时邹泰带领的队员也及时赶来增援。
出了山洞，阮青悠立即将颜其雨的手包扎起来，看起来挺深的口子，还得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颜其雨无奈的说:“行啦，这点伤没什么的，我们先回去审案要紧。”
阮青悠不为所动:“人已经抓到了，你也不能关他们一辈子，让他们局里自己审吧，这么简单的案子都搞不定，干脆脱掉警服好了，你现在必须去医院。”
颜其雨只能由着她去了，后来在医院修养的颜其雨接到邹泰的电话，张浩然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且供出来剩下的尸体所在地，都在那座看起来不起眼的四明山上。
原本他让村民这么做是想让野兽吃掉尸体，或者自然腐坏，谁曾想刘老爷子至死手里都捏着孙女买给他的金戒指，就是这个东西在雪的映射下闪闪发光，最后才能得以平反。
刘美丽结案后随即离开了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始终都不理解自己的父母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
全身上下只带着那枚金戒指，或许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阮青悠得知后也只能叹息，颜其雨安慰他说:“其实有一项在网上的调查，问如果你要选择牺牲的家人顺序，你会选谁，大部分人都是先选爷爷奶奶甚至父母，但很少有人选择自己的孩子，因为孩子是父母的延续，而父母终究会先离我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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