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黑鱼湾溯源

　　贾梅心中怦怦急跳着，咬着唇沉默了几息才用力点点头，不过随后却又黯然了眸子，垂下黑亮长睫的眼睑颤声道：

　　“我打小就把自己当成哥哥婆娘的，小时候就一直盼着自己快快长大的，可是…可是，哥现在跟俺姐订了亲，我…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

　　少青听的心头发颤，看到贾梅眸中盈泪泫然欲泣，就貌似轻佻的嘿嘿笑了几声，神思急转，就吻吻少女的额头，逗笑道：

　　“梅子，你知道咱村里，是怎样说姐夫与小姨子的吗？”

　　“啊！我、我才不知道那些坏男人的话！”

　　“嘿嘿，都说小姨子的屁股，有一半是姐夫的，有了你姐又怎样？你这小身子，原本就有我的半边呵！”

　　贾梅红着脸蛋儿擦了擦眼睛，在少青肩前捶了一下，羞嗔道：

　　“哥！没想道你现在也、也变坏嘞，人家不和你闹了，现在都九点多嘞，要不、要不我跟着你去黑鱼湾吧？”

　　“你就呆在家里，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你回家，要是让仁叔知道了，肯定要骂你小胳膊肘子向外拐，我自己去就行了，闷了这么多天，正好去那里散散心，等午后你再回家吧。”

　　少青说过又在贾梅头上吻了一下，拿过桌上的雷朋戴在头上，转身向外走。

　　贾梅愣了一下追出来，从长条供桌上拿过一个塑料包递给少青，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工整的信笺递过来。

　　少青打开见是白玉楼的抵押借据，看那潇洒漂亮的行书，明显出息大姐吕樱之手，他稍作梁父吟就把借据装进裤兜里，伸手把贾梅搂在怀里，神情认真的道：

　　“梅子，虽然我与你姐的婚约面临着危机，但是我也不能保证将来能给你什么名份，你现在可以好好想一下，如果深思熟虑之后，还想做我的女人，那你就好好的等着我。”

　　贾梅被少青的话惊呆了，直到少青拎着小包在栅门外消失了一阵儿，她才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只是等她追出栅门外，却见少青已经走上宅子东面百余米处的跨溪小木桥。

　　她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直想追上去告诉少青，不管有没有名份，自己都愿意一生跟着他，这个念头已经萦绕几年了。

　　但是贾梅又怕村人看到自己，传进家人耳朵里，到时说不定会给少青带来什么闲话的，少女清醒过来心虚的四下看了看，又一溜小跑的回到院子里……

　　黑鱼湾在芦花湾村东南五里略余的地方。

　　黑鱼在此地俗称伙头鱼，是一种性情凶悍的食肉淡水鱼，比喻这种鱼就像整天摆弄土灶膛的黑脸伙夫一样，所以黑鱼湾又被老辈的村人称为伙头湾，在航拍地图上也标注为黑鱼湾。

　　发源于仙芦山的芦花溪一路蜿蜒东南，自西北开始绕着芦花湾老村转了大半圈，又在老村的东北角，向着村东南蜒游而去。

　　两岸碧芦一道清溪，东行五里略余，汇入一片水面二百多亩的椭圆形的黑鱼湾子里。

　　吕守道生前承包的，就是黑鱼湾和周遭的六百多亩贫瘠荒地、以及包绕着整个黑鱼湾的三座荒芜黑丘陵。

　　丘陵之东的大片荒芜矮丘，已经属于邻县渔城县的清河镇，也就是说黑鱼湾及其周边的三座黑丘陵，就是祥城县与渔县的地界边缘。

　　当初，吕守道承包下这一大片被村里弃之多年的五荒地，主要的目的貌似就是为了抛砖引玉。

　　尽管不是基本耕地和林地，而且承包费用也极其低廉，但是因为面积巨大，所以花费极多，原因就是村子里大片上好的机耕地，已经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耕种了。

　　因为现在，要想在土里刨食很是不容易，人均土地的一年所获，除去种子、农药、化肥、机耕和人工之外，纯利润还比不上一个私企工人的月工资，所以清水镇周边，已经闲置下不少上好农田。

　　吕守道之所以签下长达五十年的惊人承包合同，完全原自于他和清水镇委书记唐亦秀，议定过的一个庞大政绩造势计划。

　　原来吕守道想着，要凭借自己的财力和镇委的支持，把三座丘陵和黑鱼湾，打造成土里生金的、以特色种植、养殖为主的科技示范园招牌，而最终的计划目标，是把芦花老村里的明清古居，打造成一个特色的旅游小基地。

　　但是新村改造完成不久，唐亦秀就带着耀眼的政绩光环，越级提拔成了邻市古兖治下，一个贫困县的常务副县长，但是让人感叹人心不古的事情出现了。

　　因为即使贾守道夫妇罹难年余，也没有再见到这位唐副县长出现，这明显是人走人情尽、过河忘艄公了。

　　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精明过人的吕守道，为什么会不遗余力的帮助美女书记打造政绩。所以村里，早就传出美女书记薄幸无情的感慨，

　　因为无论公事私交，唐亦秀都应该过来祭拜一下吕守道夫妇的。

　　此时的少青，正心情恬淡的走在芦花溪南岸的土道上。

　　可能是很少车辗人踏的缘故，本来将近三米宽的生产路上，已经冒出了一丛丛丰茂茁壮的芦苇、茅草和巴根草。

　　小道南侧，高过人头的狗尾巴草、狼尾巴和苇茅，像是竖起了一道绿栅墙，穿行其中，就像是行走在一条幽深曲折的碧玉长巷里。

　　少青左手拎着装有赖矛香火的塑料兜，欣赏着茂密葱荣的、摇曳着紫色芦穗头的芦苇荡，倾听着芦苇丛中此起彼伏着的水鸟鸣叫声。

　　这近似避世离尘般的自然环境，让少青有着一种原始秘境探险般的虚幻。

　　对少青而言，这是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少年存在的痕迹尽快融和掉，他不想再让少年的记忆影响自己，他觉得自己醒来后的放纵行为，有些荒唐了。

　　在少年的记忆里，芦花溪的全程都很宽，两岸及浅水区都有着超过十五米宽的芦苇莆草丛，芦丛中有着一座座长着巨大水榕树的小岛。

　　水榕树有大有小，每到晨昏，水榕树上空翩飞的各种鸟类，会让人想起名篇《鸟的天堂》，少年小时候没少在榕小岛上捉鸟掏蛋。

　　芦溪水道宽处将近二十米，窄处也有十米宽，主水道两侧的芦苇浅水区，水深约有米余，而主水道的深处却有四五米。

　　溪里生长着种类繁多的鱼鳖虾蛙蛇蟮和水生禽鸟，其中最出名的一种鱼就是黑鱼，一种都市餐桌上的高档淡水鱼。

　　据说当年抗倭队伍在渔城一带打游击时，这芦花溪就是最重要的一条生命补给线。

　　由于小倭鬼的几次陆路清剿伤亡惨重，而且达不到掐断水上交通线的目的，据守平城的倭鬼联队长龟山次郎，特意从湖区调来了武装舢舨，纠集了祥城和渔城的小鬼子联手扫荡芦花溪。

　　鬼子在仙芦山下的溪水源头，发动了数十条全副武装的铁皮舢舨，气势汹汹的冲进了芦花溪，但是还没走多远，就遭到了八路爷的层层阻击，步枪手榴弹和本地民兵的**、雁枪、弓箭、飞刀、拦溪索和石灰弹，就像下起了一阵阵儿的阎王雨。

　　虽然小鬼子的歪把子机枪小钢炮，硬是把溪岸的芦苇荡轰得东倒西歪削去了一大截，但是还未它们等走到芦花湾村，就丢下了上百条狗命喂了溪中的大黑鱼，带队的龟山次郎见损失重大，又天降大雨，只得灰溜溜的退走了。

　　那一年芦花溪中的黑鱼成群，随处可见一片片的黑鱼乌子。

　　再加上芦花村的老渔王江水天，接连从溪中打上来两条二十多斤重的大黑鱼、一只大如锅盖的王八和一条三十余斤的大鲶鱼，立时引来了大量的周边村民过来看新鲜。

　　于是周边村子哄传而出，说是东洋小鬼子的臭肉，喂肥了芦花溪的鱼类，人们立即就对溪中美味的野鱼，产生了本能的厌恶。

　　所以直到现在，芦花湾村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依旧忌讳吃这芦花溪里的野鱼，那个年代的人，对倭鬼的仇恨是深入骨髓的。

　　少青鼻架雷朋，游山观景般的向前走，一边把量着小路南侧的庄稼，路南草栅墙外，就是一块连一块的各种农作物。

　　除了占去大半的玉米、高粱、大豆、芝麻、棉花和红薯外，还间杂着不少荒草丛生的废弃机耕地块，其间还有十几块搭着三角窝棚的甜瓜地，记忆里，这里自古就是清水镇甜瓜名品——碧玉香瓜九道沟的主产地。

　　少青这一路上行来，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地块，但是却只在一个种植着各种绿化花树的苗圃里，看到了一个正给树苗喷药的老人，他隐隐约约的认出是退休的林业技术员刘平。

　　一路上遇到的十几条盘绕在道旁苇根、野柳树下纳凉的肥大青乌梢蛇，以及道旁窜走的几只野兔和野鸡，让少青望之手痒、口里生涎。

　　前世里进行野外极限训练时，如果是在这种野味丰富的环境中，绝对是一件幸福至极的事，他想着回去时，要不要捉上几条大蛇开开荤，用辣子热油爆炒或者清炖，那味道都是极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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