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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布局 下


  第二天,天终于放晴了。上午时分,小德子跑来找邱辉,明磊有请。如果不是邱辉出手大方,他并不怎么能引起小德子的注意。在小德子眼中,这是一个瘦长的吊儿郎当的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小德子进来的时候,邱辉背靠着院墙在晒太阳,两条腿懒洋洋地交叉在一起,浓密的黑发下面的额头宽阔,长长的尖下巴很瘦,黝黑的一张脸,还是很漂亮的。

  等明磊见到邱辉,不禁皱了一下眉,这个一身上校军服的人略显拘谨,但他的模样怎么看都象一个俊俏的混文凭的大学生。明磊不禁拿他和陈上川对比,立时觉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整个潮州的海防就掌握在这个人手里,能叫自己放心远征吗?可一想到,嗣音告诫自己不要任人为熟,能被刘六看重,也该有过人之处吧,也就忍住了,没有表示出来。

  邱辉偷眼向上瞟瞟,正看得一双敏锐的眼睛看着自己,连忙低下头,但还是看到明磊的薄薄嘴唇一直紧闭着,仿佛在下决心似的。

  “起来吧!不用拘谨,就咱们俩人,过来坐。”半天,邱辉才听到明磊,很神气,但略带些不耐烦的声音。

  等邱辉坐定,明磊劈头就问:“南澳岛的人来告状,是怎么一回事?”

  邱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属下和他们历来不睦,这次实在机缘巧合,我都不知怎么能打得这么准!”

  “我没问你这些!都在大明一殿称臣,人家的船不能动了,你怎能不理不睬地拍拍屁股走人呢?

  他们在海上漂了两天,最后派人游回去才搬来救兵。我知道,咱们和他们不和,但这下,仇越结越深了。何必呢?如果,当初你要是伸出援助之手,又会是什么一个局面?我们既扬了武威,又能以德服人,南澳岛的人从此还敢对你挑衅吗?多好的机会啊!”

  邱辉犹豫了一下,周大人的话使他感到有些不安,但一旁的小德子用含讥带讽的神气望着他,仿佛已经断定他就是一个傻瓜,而邱辉还不至于傻到看不出来这一点。“也许属下想的不对。”他说:“海上的汉子讲究快意恩仇,要么不打,一旦动手就绝不留情。如果,属下把人家打了,再去帮助人家,怕被人讥笑假仁假义的啊!”

  明磊终于有了笑模样,觉得这个邱辉还不太笨,不是个人云亦云的主儿。邱辉忐忑的心也放下了,因为他能从明磊的声音中听出和蔼和爱护,“洛会(邱辉的表字),你已经不是独来独往的侠盗了,行动做事就要换个思维,凡事要从大局出发。你是潮州海防的主官,和南澳岛的关系搞僵,对咱们有什么好处?大礼不辞小让,只要对大局有利,就不要顾及什么小的名声。你说是不是?”

  邱辉连忙起身离座,躬身行礼道:“洛会受教!”

  明磊摆手叫他坐下,“你马上动身,去南澳岛见郑豹,当面向人家道歉。顺便把他提到的荷兰商人请来。”

  “啊!叫我去南澳!”邱辉不禁面有难色。

  “洛会,你这是何意!你现在是我的属下,难道有令不遵就不怕别人耻笑吗?

  不过,你放心,道歉也要有尊严。郑豹要是敢慢待你,准你可以便宜行事!”

  邱辉走后,明磊有些后悔,记得书上说,邱辉后来成了郑经的手下,不会是自己给他和郑家搭的桥吧?

  五月二十,晴。

  邱辉回来了,还给明磊带来了荷兰的商人克瑞斯特?博尔曼。明磊本来不想接见这个荷兰人,但他带来的礼物实在太诱人了,那是一块钢壳的大怀表。准确地说,这种怀表实在粗糙,外壳不够精制,玻璃的表面也显得过于厚重,而且钟面的刻度还只有小时和刻,但这毕竟是怀表,对于很久没有精确时间概念的明磊来说,太宝贵了。

  陈衍跋看到邱辉带进院子的是一个衣饰华丽的外国人,金发碧眼,四十开外的年纪,留着金色的胡子。只见他摘下饰有鸵鸟羽毛的宽檐大帽子,像舞蹈似的,姿态优雅地朝着明磊弯腰行礼。

  明磊将自己的吐字放慢,可以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博尔曼先生,欢迎。你是哪里人啊?”

  博尔曼迷茫地看着明磊,无奈地耸耸肩。陈衍跋赶紧开口了,和博尔曼叽里咕噜地说上一阵,才转脸对明磊说:“他是阿姆斯特丹人,到台湾还没有一个月,听不懂汉话。”

  “克瑞斯特,”明磊嘀咕着,“他不会是发明单摆机械钟和螺形平衡弹簧的荷兰惠更斯(Christian  Huygens)的子侄吧!”

  博尔曼听了陈衍跋的翻译,很是惊奇,这个明朝的地方官居然知道单摆机械钟和螺形平衡弹簧,不过他还是搞错了,惠更斯今年才二十几岁,明明是自己的侄子,怎能成为自己的叔叔呢?

  明磊将这位惠更斯的远房叔叔让进餐厅,分宾主落座。桌子上摆着博尔曼敬献的葡萄酒。广东的天气很热,征得明磊的点头,惠更斯解开他那件双排纽扣上装的纽扣,透了口气,然后拿起一只很重的水晶酒壶,拔掉玻璃盖,小心翼翼地将琥珀色的酒分别倒进各人的玻璃杯里。

  明磊一看就知道,这是经过两次蒸馏的上好葡萄酒,可惜知音寥寥。博尔曼仔细观察,除了这个周大人满意地扬了扬眉毛以外,其他人对于这酒都不是太感兴趣。当然,惠更斯也对饭菜不太满意。虽然来中国的时间布不长,但是他早已习惯了这些汉族贵族的奢侈,而明磊他们的酒宴和郑豹的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了。

  吃的只能算是便饭:光是蔬菜、新鲜的鱼和牛肉,还有白米饭,饭后有种类不多的水果。也就餐具还说得过去,是那种异常精致的栗色的和金色的古老瓷器。

  餐厅里的高大窗子开向花园,由于屋子很深很大,外面的热风吹进来,也变成阵阵凉风,直接吹到了饭桌跟前。

  饭后,陈衍跋好奇地问:“博尔曼先生,从阿姆斯特丹到这里用了多长时间啊?路上有趣的事情一定不少吧?”

  “说来话长。”

  “讲给我们听听。”

  博尔曼觉得这个陈大人很有意思,用的是一种象在教堂里讲话的强调,还总爱把食指搁到微笑的嘴边。

  邱辉被陈衍跋的翻译弄得昏昏欲睡,可周大人听得很专注,自己也只好强打起精神来继续受罪。明磊仔细地听了博尔曼的见闻,和自己从《大航海》得来的知识一一印证。见博尔曼不说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博尔曼,你带来多少只怀表啊?”

  “一百五十只。”

  “我都买了。”

  “不行,我只能卖您一百只。”博尔曼遗憾地耸耸肩,“剩下的,还要用来送礼。”

  明磊深表同情地笑了,“你看,我的朋友,怀表卖完了,你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再运送新的怀表来中国。时间太长了,要是英格兰人趁这个功夫运来大批的怀表,等你再回来,是不是要吃亏呢?”

  “是什么使大人突然想到英格兰呢?”博尔曼有些不解了。

  “听说,有摆轮的怀表是英格兰人胡克发明的。对吗?”

  博尔曼吓了一跳,这个周大人这些也知道了。他不能理解,只得将这一切归结为这个古老的国度充满神奇的力量了。

  明磊接着说:“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考虑在潮州建立工厂呢?我们的钢材可是一流的,人工也很便宜。我可以保证,在这里开设工厂生产怀表和座钟,甚至玻璃等原料所赚的钱,回到欧洲,你可以买下一个国家了。”

  “可以吗?上帝啊!我从来没有奢望能在您这里设厂生产。”

  “确实有许多困难,但如果是咱们合股设厂,一切问题当然可以迎刃而解了。”

  “合股?”

  博尔曼终于明白这位周大人的意思了,经过讨价还价,明磊出土地占四成股份,其它的一切由博尔曼负责,占六成股份。

  博尔曼借机追问道:“大人,那东印度公司和潮州通商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同意呢?”

  “通商可以,但我的葡萄牙朋友会不高兴的。这样,就将南澳岛做为我们双方的交易港吧!我们的商人去那里和你们交易。”

  见明磊说得很坚决,博尔曼也就同意了。

  送走博尔曼几天以后,明磊收到了那一百只怀表。虽然它们很沉,但它每天的誤差不超過十分鐘,对于现在的明朝,这已经是时间精確度的革命性进步了。明磊政府的五品以上官员和军队中校以上军官,每人得到一只,剩下的二十来只,欣儿很小心地赏赐给明磊的亲信们。一时之间,在岭东,怀表成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就连几家豪族的族长都觉得,如果再不戴上一只怀表,任谁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和周大人保持着亲密的关系了。

  其实这些完全出乎明磊的意料,他只是觉得,有了怀表,指定作战计划才有了可能。说实话,原来明磊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古代将领很少使用分进合击呢?只有到了明代,他才算弄明白。自己每天要是离开了沙漏和钟鼓楼的钟鼓声,就只能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了。

  这要是在野外,时间估算的精度也就以小时计算。几百里的奔袭,要是采取分进合击的战术,对于同一个目标,几只队伍之间相差半天一天的,在平常不过了。可战场上的胜负往往几十分钟,甚至几分钟内就见了分晓。所以,就象官渡之战,袁邵未必不知道分几路大军袭取许昌的好处,可怎么保证能同一时间到达许昌呢?如果一路一路的到达,顿城坚兵之下,被曹操各个击破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远不如聚集所有力量和曹操打一场会战有把握。

  现在,明磊有了怀表,军队远途机动的时间准确性从此有了保障,别说分进合击,就是再复杂的计划,只要部下严守时间,成功的可能性大增。明磊觉得,就算对付彪悍的八旗,也多了几分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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