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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启程


  李岩哼了一声,“不必了。据我所知,十六世纪中期,欧洲闹宗教改革,新教和加尔文派联手对抗耶稣教。台湾的荷兰人信新教,而你等信奉的是天主教,和他们是死敌,现在,还在你们的老家打宗教战争吧。

  1540年教皇保罗三世批准成立了耶稣会(Societas  Jesu),西班牙贵族伊纳爵.罗耀拉是第一任会长。在欧洲你们势弱,新教势强,于是你们就转向东方寻求发展。

  没拉下什么吧?”

  明磊的惊异无以附加,但他暗自告诫自己,“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自己只能冻死街头了。于是,明磊打起十二分精神,但千头万绪实在不知如何下嘴,算了,还是多说废话,逗着李岩多说,人嘛!言多必失!

  “这些年,本教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传教,应该说为了天主的信仰在中华大国的土地上滋生成长,使中华亿万人民皈依神圣的罗马教廷,使我们亿万受苦的灵魂得到天主的救赎。

  这点,副军师好像忘记了!”

  李岩对这些根本没有兴趣,但看着明磊平静的笑脸,突然间看着有些别扭:“告诉尔等,不要拿着些陈年老帐当宝贝,还想有所企图!清军动向,我们早就洞察了!”

  明磊惊讶得差点就在脸上显露了出来,赶紧用缩在袖子里的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告诫自己镇定,千万不要让李岩小看了。等心思平静下来,明磊就品出不对味的地方了。“李自成也不是白痴,说着十几万大军,但真正能打的不过六七万,明知要对付五万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外加近十万清军,这不是找死吗?”

  明磊看着李岩,灵光一闪,“李岩告诉了李自成,但李自成不信!”

  李岩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明磊,除去闻听此言的一刹那身子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以外,面色如常,如老僧入定般根本没有些许波澜。就凭这镇定的功夫就绝非常人!李岩突然就得自己也拿不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出身啊?

  发现李岩观察着自己,明磊从容地笑了,“大人!您的话,圣上没有理睬吧!”

  一句话,正说重李岩的心事。无论自己如何解释,李自成就是反复强调:“满人立幼不立长,全族从此动荡,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甚至那些撺掇李自成出兵的武将们恼恨李岩的阻拦,又风言风语地向李自成编排自己,弄得李自成越来越对自己冷淡了,真是有苦难言啊!

  没想到,自己被圣上疏离的事情竟传到民间了,看来真是要小心了。

  明磊的腿都跪麻了,见李岩一下被自己说重,精神恍惚得连掩饰都不掩饰了,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扭转局面,获得了主动权。

  “起来说话!”

  “军师!小人一直以为您是大顺朝的中流砥柱,但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啊!圣上此去,有败无胜,军师危矣!”

  李岩诧异地瞅了一眼明磊,冷笑一声,“下面,是不是又要提田丰的故事吧?”

  (三国时期,袁绍的谋臣田丰阻止袁绍进攻曹操的许都,被袁绍关进了大牢,说是凯旋回来再处置。田丰对家人说:“主上打胜了,对我只会一笑了之;要是打败了,无颜见我,必被杀。”果然,官渡大败的袁绍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田丰。)

  明磊也看着李岩,“怎么?军师还不信?圣上未必是袁本初,但汝侯(指刘宗敏)等人会容下军师吗?

  他们一力主战,要是大败而归,不更显得军师比他们高明吗?如何与您共处啊?”

  李岩的心被说动了。“先生,不看好此次亲征?”

  “圣上只准备对付吴三桂,不知多尔衮发倾国之兵而来,就凭这,能看好吗?”

  明磊见李岩半晌无语,见好就收,乖巧地闭口不言了。

  “不行!我要进宫面圣去!”

  闻听此言,明磊好悬没吓死,下意识地伸手就拽住了李岩的衣角,“万万不可啊!大人!”

  李岩看着满脸焦急的明磊,“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有何不可?”

  “现在的圣上已经不是当年的闯王了!军师有没有想过,崇祯为什么要杀袁崇焕啊?”

  “为何?”

  “为了皇上的威严!为了面子!为了维持这面子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啊!”

  “为了面子?”李岩何等聪明,但也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新奇的说法,知道必有下文,又做了回去,并示意明磊坐下说话。

  李岩不是一个很看重礼数的人,否则也就不会引出和红娘子的那一段千古佳话了。故此见了不讲礼数的明磊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右首的椅子上,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不知,大人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不是说,崇祯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了吗?”

  明磊笑了,“《新、旧唐书》上谁说杨玉环是李隆基的儿媳了?那军师相信唐明皇娶的是黄花闺女吗?崇祯多精明的一个人啊!我就不信能被皇太极那么拙劣的反间计瞒过,磔袁督师于市。”

  “那依周先生之意,为何?”从先生升格到周先生,明磊很满意,知道成功一半了。

  “当时的情形,大明不但被皇太极打到了京城,还有了议和的传言。别忘了,崇祯朝每年的辽饷将近九百万两,花了这么多钱,挨了打还要和人家和好,上上下下的文武、亲贵、百姓,谁会答应啊!

  可你信袁崇焕独自和皇太极议和半年,崇祯会不知道?没有他的首肯,议和能继续下去吗?

  现在问题出来了,为了脸面,也要找个背黑锅的,正好利用反间计将计就计,这样,也好给自己留下退身步不是?”

  李岩点点头,“就不能换别人?”

  “别人?”明磊冷笑一声,“换了旁的,说出去谁信啊!再说,崇祯不是还以为有孙承宗能守辽吗?

  军师,说句大不敬的话,别管谁当皇上,他们的立场就会变得一样了。就说今日之事,圣上出兵的诏书都已经明传了,你劝他不出兵,他怎么可能答应了。

  您倒是一举成就了贤名,但圣上呢?如此出尔反尔,还不贻笑大方啊?您要置圣上的脸面于何地?

  为臣之道,向来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单从这上讲,军师令圣上蒙羞,是不是该死啊?所以,为了这朝廷的脸面,这兵是无论如何都要出的。

  您越拦着,将来不就越显得您比圣上还圣明吗?那时,您说不定还比不上袁崇焕呢!”

  “那,我应该如何?”此时的李岩已经被明磊吓唬得六神无主了。

  “改口!您赶快改口赞成出兵,有了污点,不就和别人一样了。做人何必什么都要清清爽爽的,还是要难得糊涂嘛!”

  李岩连连点头,“周先生,厉害啊!林泉(李岩的字)这相有礼了。不知可愿意为林泉效劳,否?”

  明磊心里话,和你这个要死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前途啊,老子还是自己跑路吧!但脸上,明磊立时露出激动的神情,对着李岩深施一礼道:“虽是初见,军师实乃人中之龙啊,小生早有此心。三日后,小生将南堂的事情做个了结,必来投军师!就是不知大人,可信否?”

  “男子汉大丈夫,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林泉焉何不信!”

  “好!”明磊也慷慨激昂地和李岩击掌为誓。

  李岩大喜,拉着明磊吃酒,一高兴,还让明磊见了红娘子一面。明磊当时已经喝得迷迷噔噔的,什么也没有看清,只记得李岩送给他一块玉佩,说是自己的部下一见都认得,并坚持要他和手下一样叫他制将军,别一口一个军师的了。

  等明磊醒来,已经日上三杆了。由于昨夜喝多了,明磊一起来就觉得头疼欲裂。明磊的酒量很不错,觉得昨天也没喝多少啊,看来是头一次不习惯,心里暗自,别的不说,一定要在喝酒上有所突破。

  正胡思乱想着,李岩下朝回来了,满脸的兴奋,“长缨,依你之言,你猜怎么着,龙颜大乐,连汝侯等人都要请我去赴宴了!真是少有啊!”

  得,见好就收,别一高兴就此把自己扣下了。于是,明磊和李岩作别,提了沈维柄,就亲自送回了沈府。

  沈家在府佑街,沈易安是一宿没睡,听了下人的禀告,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一见沈维柄,跪下抱住双腿,“父亲!”就泪如雨下了。

  五十几岁的沈维柄用手抚摸着沈易安的脊背,一声“乖儿!”也哭了。明磊看着人家父子团圆,想想昨日自己的出生入死,多不容易啊,不禁眼圈也红了。

  还是老到的沈维柄先止住了眼泪,冲明磊一笑,“失态!让长缨见笑了!”

  “哪里!父慈子孝!让长缨好生羡慕啊!”

  明磊要走,沈家哪里肯干,死活留下吃酒。闲谈中,明磊得知,沈维柄竟是阎尔梅、万寿祺当年的主考,算是两人的恩师,真是好人有好报,明磊异世谋生的计划算是有了雏形。

  见明磊要走,沈易安塞给明磊一千两的银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论理!长缨对沈家的恩情,兄弟应备下厚礼,但家父为官清正,没什么积蓄,什么拿不出手,这样,小弟见长缨孤身一人,送一个仆人给长缨如何?”

  明磊推脱了一下,勉强收了银票。这时,有人带来一个下人给明磊磕头。这是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典型的河南人,小窄眼,鼻翼很薄,如刀削一般,嘴唇也很薄;光滑细腻的一张小尖脸白白的,光光的下巴,没有一点长过胡子的痕迹,不到一米七的个子,很瘦弱但显得很精干。

  可明磊总觉得不对劲儿,狐疑地看了沈易安一眼。沈易安赶紧将明磊拉到一旁的僻静地界儿小声告诉明磊:

  “周德山,小德子,原为周皇后宫里的小太监,原本就要提“花袖子”了,可帝、后一同赴了国难,就逃了出来,投到我家了。”

  明磊有些不痛快,一个你们不想要的人,就打发给我了。但,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资本挑三拣四呢?只好问道:“放着国丈周奎的府邸不去,为何会来投你家?”

  沈易安笑了,“长缨这是怎么了?京城里,谁不知道周奎和他儿子周绎吝啬、势利,他怎么敢去投他?”

  明磊一听,还以为自己露出马脚呢,赶紧带上小德子,告辞出来了。他哪里知道,人家一早就认准了他是偷跑下山的和尚呢!

  带着小德子回到南堂,又是傍晚了,明磊不禁摇头,两次来的时间都是一模一样的,真是有意思。

  这一回,可能上一次不一样了。虽说汤若望他们正在做祈祷,但下人还是恭恭敬敬地请明磊自己过去。来到正堂,里面不下五十个外国人。许是知道了明磊救出了沈维柄,这回毕方济见到明磊很是亲热,将这些外国人一一介绍给明磊,他们大多和汤若望一样,在钦天监工作。

  “赞美天主吧!”

  汤若望跪在祭坛中央,声音热情而虔诚,“无论自然律则多么铁定不变,全知全能的我主总能根据自己的意志安排自然律则的效果,以便向人类,尤其是向君王们默示训诫。因此,众人应该奉祀天主,尤其是你,我的朋友。”

  见汤若望转会头对自己说,明磊点头回应,“但想拉我入教,做梦!我是布尔什维克,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能信你这个?”于是,明磊决心下点儿猛药。

  “耶稣预料了人普遍罪孽和需要,发起于造反,和造成"憔悴"灵魂,排成纵列前进从内;和离开人在债务对上帝为未付的义务。  他叫因此所有对悔悟,  对外型和使上帝的生活方式的变动,用饶恕的敦促的每日祷告,  他自己提供了饶恕,和被称赞的谦逊的penitence  作为唯一的可接受的依据接近上帝。在耶稣的开放性和友谊往罪人,上帝爱恋的欢迎发现了完善的表示。  没什么是需要的赢取上帝的厚待。  它热切地等人的回归。这一不可缺少初阶是变化在人上从造反对纯稚信任和自愿服从。  那显示,  那里随后而来生活根据上帝的规则,  被描述作为赴宴,  婚姻,  酒,  发现珍宝,  喜悦,  和平,  所有sonship  自由和特权在神的家庭心头在父亲的世界。”

  这段话是明磊看了《大话西游》以后,从宗教网站上抄的,也不知什么意思,总之够无俚头,反正没人听得懂,只要明磊被别人问得没词儿了,就背出来,总能吓得别人哑口无言。看来,放到1644年,一样有效。明磊看着目瞪口呆的汤若望,开始低头煞有介事地冥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弥撒做完了,汤若望请明磊到书房单独说话。再次进到汤若望的书房,明磊不客气地四处转悠。见东墙的案几上摆着一块安着乌木圆座的二尺高的天然水晶,秀雅莹澈,上面有题字;西墙的案几上摆着一条三尺多长的木质双杆帆船的模型。明磊玩《大航海》多了去了,知道当时只有汉堡能造战列舰,此时端起模型,便顺杆儿爬道:

  “当今,汉堡的造船技术独步天下,这是几比一的实物模型啊?他们使的舵就是比我们的海船的舵好使。”

  对于这个年轻人,汤若望越发不敢大意,本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原则,小心试探道:

  “周先生此来只是为与我结识的?”

  明磊一直惦记着和李岩的三日约定,没功夫和汤若望闲扯,便开门见山地问:“汤神父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说服李岩的吗?”

  汤若望耸耸肩,将手一伸,示意明磊可以讲了。明磊坏笑着看着这个老头,“我告诉李岩,我们耶稣会在沈阳的细作得知,多尔衮出兵山海关了!用这个情报换回了沈维柄。”

  闻听明磊所言,汤若望大惊,“年轻人怎么好拿这种事情信口开河呢?”

  明磊盯着汤若望,“我讲的,千真万确!可能问题就出在我说的是真的,怕就怕,将来大顺朝的人再找汤神父索问沈阳的情报,到时,神父如何做答啊?”

  汤若望也笑了,“先生既然明言了,想必有办法救我会,您说是不是啊?”

  明磊心里暗骂老狐狸,该死!但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只要在下逃跑了,就算有大顺的人来问话,就说我是假冒耶稣会之名行骗也就是了!左右我和汤神父的交往不过几天,楞说周某和贵会过从甚密,反倒无人相信了!”

  “先生不是被李军师看中吗?如何能为了我会而放弃这荣华富贵的机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

  明磊越发佩服这个老到的神父了,“实话实说,我并不看好大顺,想跑到扬州去,需要您的帮忙!”

  “先生,不看好大顺?”

  “当然,你看看李自成的手下都整天忙着做什么?丞相牛金星所忙的是筹备登极大典,招揽门生,开科选举。将军刘宗敏所忙的是拶夹降官,搜括赃款,严刑杀人。纷纷然,昏昏然,别忘了,大半江山还没有到手呢!”

  汤若望点点头,暗自称赞,“此人见识不凡啊!”  “周先生的话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叫他们上茶,咱们慢慢聊。”

  明磊其实并不象表面上的那么从容不迫,也很紧张,喝了口茶,竟没有尝出滋味来,慢慢放下,开口说道:

  “你们在江南的叫仁会吧?听说能量不小啊!神父送我到扬州,安排我进入一户与马士英有关系的富商家里,地位不能太低。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抬眼看了一下,见汤若望只是点头,并不搭话,明磊也没了脾气,只好接着说:“马士英在金陵卖官,我打算买个最少四品的广东实缺!您曾经为徐光启做的洗礼,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南京徐光启的外甥,你的教友陈于阶听命于我,我自会风风光光的带上他广东赴任。”

  “先生的志向不小啊!不但要做官,还要到广东做官,先生意欲何为啊?不过话说回来,时间一长,李岩他们发现是我帮着周老弟在南明反展的,我们不就惹麻烦上身了?”

  明磊看着跳跃烛火下脸色忽明忽暗的汤若望,很暧昧地笑了,“五月,京城会再次易主,李岩他们忙着逃跑,根本就无暇顾及南堂的!”

  汤若望多年不动的心一下也提了起来,“此话当真!”

  “李自成不纳忠言,不信鞑子出兵,山海关一战必败!这等大事,长缨焉敢骗人?”

  汤若望缓缓地点着头,一时竟有些发呆,半晌才抬起头,“不错!长缨说得有理啊!只是太过言简意赅,老朽有些吃力啊!

  以长缨之才,逢此乱世,将来定可拜相封侯啊!”其实汤若望的本意是说,有如此胸襟胆略的,少有你这样不要脸皮的,实在是天生的枭雄坯子!

  “亡国可以,但不能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长缨不才,立志广东起兵,驱逐鞑虏,辅助我大明中兴!不过将来战火蔓延到江南,您可以坐看风云变化,耶稣会江南的十几万教众未必就看得,到时血雨刀光的,贵会几十年的成果可就付之东去了!”

  汤若望用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并本能地知道,但凡这样的人,慷慨激昂地大放厥词的时候,多半口不对心。但说的确是本会这些有识之士近来所担心的,不禁对明磊的见识越发佩服了。他哪里知道,明磊只是转述几百年后各界精英的研究成果和观点,要是不显得高屋建瓴,那才是见了鬼呢?

  于是,经过一夜的详谈,汤若望答应鼎力帮助明磊,明磊也答应在自己的管辖区域内给予耶稣会传教和通商的自由。这就是后是有名的“南堂君子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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