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自从碰撞开始的那一刻起，狂风与嗡鸣就再也没从光圈中消停过，流淌着血液般色泽的圆弧外壁不断的扩张，那速度虽然不快，但却始终稳稳的推移着，而随着光圈的扩张，其表层的稳定性也在迅速削减，外壁本身的光泽逐渐褪去，震颤也越来越频繁且激烈。

　　连番的碰撞已经让这原本稳固的妖气域场变得摇摇欲坠，但战场内的两个人，却并没有丝毫停歇的互相进攻着，你一爪，我一剑，相互之间出招的时间不差分毫，似乎两人间早有约定何时往哪个方向一起出手似的。

　　她们之间太过于熟悉了，无论是从习惯上，还是从血缘上，她们本就是接近一脉相传的存在。

　　诚然，乔琳丝早已经不像前世那样使用尖端的高科技武器，甚至也不再使用曾经身为半妖时热衷的大剑，但她的攻击方式还是不会变的，进攻时该瞄准人体的哪个部位，防守时最优先防护自己的哪截躯干，这种仿佛本能般存在于脑海内的东西，并不会因为时间的变迁和食谱的改变而改变，就好像大多数的老人，他们从中年起养成的习惯，往往会保持到自己老得再也无法运用这些习惯为止。这并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些老古董不懂得变通，而是他们明白，这种习惯、这种思考方式，就是最适合他们的习惯、最适合他们的思考方式，而为了摸索出这些习惯和思考方式，他们已经付出了半辈子的岁月。乔琳丝也是如此，虽然她的身体依然年轻，但那个历经两世的灵魂，依然还铭刻着属于她的思考方式和行为习惯，那是最适合她的东西，即使觉醒后丢下枪炮丢下大剑，那些东西也依然能为她带来巨大的帮助。而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乔琳丝战斗习惯的人，除了乔琳丝自己以外，大概就是雪妮了。

　　即便相隔一世，但经过简单的摸索后，雪妮立刻便回忆起了曾经有关于那个名为‘乔’的人所有的一切。他的战斗方式，他的行为习惯，甚至是连他自己也很少察觉的一些小动作，一切的一切，仿佛被印刻在光盘上的信息数据一样，在这一刻被完美的读取了。

　　乔琳丝两世的变化很小，她的行为依然保守如当初，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强大力量被这粘稠的妖气所牵制后，她的攻击变得不再那么凌厉，转为轻巧的佯攻搭配致命的强袭，就像一条阴狠的毒蛇，在虚实交替的摇摆中露出最凶恶的毒牙。

　　只可惜她的动作都被看穿了，雪妮用她那精细的感知能力读取了乔琳丝的一些细微动作，然后找到了她出招的空隙，每每都在最危险的时刻避开乔琳丝的攻击，然后在乔琳丝防御不足时，在她的胳膊甚至脸上刻下几道印记，威力大的时候，甚至能敲碎乔琳丝的半颗头颅。

　　乔琳丝也逐渐觉得有些古怪了，原本她还占有速度优势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现在，速度被限制下来后，她与她都处在了同样的一个台阶上，而这时，相对公平的战斗却显现出了一面倒的架势——当然，这只是表象，因为即便被敲碎的骨头再多，只要乔琳丝还有一丝妖气未散，她都能够吞噬其他骨骼碎片，然后完美的重生，所以这并非什么压倒性的劣势——她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女，似乎对她非常的了解，了解的程度之深，尤甚于她还是战士的时候的那些同期队友，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少女没有跟她共同战斗过，即使跟她共同战斗过也罢，但现在她已经觉醒了啊，手上再没有大剑这种玩意了，她所依靠的只有自己坚硬似钢铁的身躯和那可怕的利爪，这个形态的她，再没有跟任何可能对少女透露自己习惯的人或觉醒者一同战斗过。

　　她只能归结于这是来自血脉深处的某种共鸣，或者是武侠小说里常常提到的高手之间的默契，就是说两个达到某种境界的高手之间，往往互相之间有所感应，绝世的高手即使是头一次见面，也能凭借自己高超的实力以及广博的见识达到完美的配合。

　　现在也是这个情况啊，明明她只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少女，对方却能完美的预判了自己的攻击，而随着碰撞次数的增加，自己似乎也对对方生出了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与她曾经交手过许多次，或者曾经在一旁观摩过对方战斗许多次一样，相互之间毫无保留的知根知底，然而这却是不可能的啊，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自己上次见到她时，这个少女还只是个女孩罢了。

　　她发出了一声低吼，调动起沉积于骨髓内的妖气，将双臂的力量再次提高了几分。

　　虽然那仿佛互相喂招的默契感很棒，但她可不能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了。

　　雪妮也许不知道，但乔琳丝可是绝对不会忘记一点的——在不久前，她才刚刚以一种挑衅的方式向这个白色大地的主人发出了见面的邀请……

　　“喝啊！！”雪妮高举着大剑，用尽全力挥舞而下。即使隔着妖气壁，风和雪刮不进这个由她营造的战场，但北风的冷意却是防不住的，大口冰凉的寒气随着气管涌进肺部，每一个肺泡都在颤抖着收缩——即使是对温差反应迟钝的半妖，也难免会受到温度这种物理系的伤害——然而她不能停，剧烈翻腾的妖气和高强度的运动迫使她必须大口的吸气，如若不然，在氧气缺乏的情况下，即使有再强的妖气也免不了她倒在自己的手上。

　　大剑竖直着压下，这半秒的蓄力让她又有了调集妖气的时间，光圈内的妖气再次如潮水般翻腾，然后随着剑刃所指，呈千军万马之势涌向乔琳丝。

　　妖气的乱流越过雪妮的身体，然后从两边向乔琳丝挤压而去。

　　钢铁般坚硬的身躯，也难以抵挡千军万马的践踏，狂潮般的气流磨花了釉质，随后而来的剑刃则砸碎了生锈的钢铁。

　　乔琳丝的双臂再一次碎裂。

　　然而，就在此时，雪妮却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她将直接斩入地面的大剑飞快抽出，然后迅速的摆出了进攻姿势，狂潮般奔流而过的妖气在她的牵引下，飞快的再度汇集。

　　她竟然是要乘着乔琳丝双臂折断的瞬间，再次发动攻击。

　　这已经不是妖气是否来得及调集的问题了，而是身体构造所注定的承受极限的问题。虽是半妖，但作为人形生物，她的骨骼和肌肉的排列与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骨骼坚硬一些，肌肉强韧一些罢了。

　　人的肌肉和骨骼是有承受极限的，它们就像一张大弓，而肌肉就是弓上的弦，人类的身躯因为强韧性不足，只能算是劣质的木头和丝线搭成的弓和弦，半妖则是更高一档次的良木弓，不过即便质地再优良，它们也是有承受极限的，即使你有再猛的虎力，如果手持的弓矢并非绝世神兵，也终究难以完全发挥，如果强行动手，那也只能是弦断、弓摧。

　　雪妮的身体就像一张稀世名弓，可她却已经把自己逼到了太过极限的地步，弓身咯吱作响，连弓弦也绷紧到了松不开的程度，实在难以再次张弓搭箭。

　　上一秒她挥出的斩击，已经带上了最大限度的力量爆发，这种程度的攻击，如果放在平常战士身上，已经可以算是一次全力解放妖气后发出的拼死一击了，而副作用也会让雪妮的身体在几秒内产生痉挛的情况而无法连续攻击。

　　可依她现在的动作来看，那副作用似乎始终没有展现出来，而且她的动作也未受到丝毫影响。

　　不……还是有影响的，她四肢上的青筋已经隐隐浮现了，看这表现，竟然是以强行压制的方式来继续发动进攻的。

　　全身范围的力量爆发！

　　“已经，被这一招帮了好多次了，还真是该感谢呢。”雪妮嘴里低声呢喃，而瞳孔中灿金色的光芒也迅速沉淀为暗金的凶光。

　　她成功了，肌肉和骨骼在这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作用下，再次超越了应有的极限，而妖气也在最后关头调集完毕。狂暴的怒涛涌现，毫不顾忌这几近崩溃的妖气壁，再次咆哮着在这摇摇欲坠的玻璃鱼缸中翻腾。

　　面对着翻腾的红色浪潮，血色骷髅迎风怒吼，毫无意义可言的刺耳音波使它面前的空气发出剧烈的震颤，就连那怒浪狂涛也在这声吼叫前顿住了脚步。

　　雪妮也许忘了，站在她面前的这只怪物，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生物之一，无论是**，还是妖气，它的强悍程度都位于这片大陆的顶点，它只需咆哮，强绝的妖气便可以震碎大部分的束缚。

　　这一刻，雪妮甚至怀疑，如果眼前的这只怪物全力解放妖气，自己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领域是否还能压制住它。

　　然而，骷髅的咆哮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在这两秒的时间内，妖气圈内微波四溢，一圈圈震颤着扩散的妖气疯狂冲击着妖气壁，使得那越发透明的妖气外壁出现了一条条纵横龟裂的裂纹。但在最后的关头，骷髅停下了咆哮，也许是无法维持这么剧烈的妖气波动，也许只是因为另一边的防御已经准备完毕了。

　　在它咆哮的同时，它那折断的仅剩下末梢的双臂开始疯狂的生长，肩胛下方仿佛开花一般的爆起一大片的骨刺，这些骨刺没有如平常恢复那样融合成一条完整的胳膊，而是肆意生长，然后变成一根根直径在十厘米左右，看似坚不可摧的锋利刺刀。

　　随着妖气的提升，这些锋利的刺刀在妖气的作用下扭曲、缩紧，最后仿佛拧麻花一样拧成一束螺旋状的尖锥，因为扭曲在了一起的缘故，尖锥的前端倒不算锐利，似椭圆形，但俨然坚固无比。而更致命的杀招则在这两根尖锥的侧面，那是由刺刀的利刃整齐排列而成的螺旋状剃刀，每一截都锋利无比，完全不用怀疑，这玩意要是能旋转起来，至少也是可以加工大剑的利器。

　　当雪妮的大剑挥下的那一刻，乔琳丝的螺旋双锥也彻底完成了，这两把形似骑士长枪的螺旋锥子组成了最坚实的防御，也是她威力最大的攻击形态。

　　双方的攻击猛烈的碰撞在了一块，电光石火交加，原本应该完全由雪妮操控的妖气圈内，居然开始形成了完全不受控制的乱流。

　　地上积攒的积雪被乱流卷起，在最外围的妖气壁上形成了晶莹剔透的冰幕，冰幕遮盖住了战场中央的两人，让场内只呈现出两个在雪雾中摇晃的身影。

　　冰幕遮盖的雪雾内不时传出声响，那声响势若雷鸣，却清脆短促，仿佛零距离聆听重型狙击枪毫无掩饰的轰鸣一般。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枪支这种东西的，这些声响是她们之间的碰撞发出的，每一声都足以震碎人的耳膜。

　　而事实也是如此，在疯狂的交战中，雪妮的耳朵已经渐渐支撑不住，迸溅出了几条极细的血丝，然后这些血丝就随着乱流飞快的消散在了雪雾之内。

　　风速越来越快，妖气圈内的风声甚至渐渐超越了妖气壁外飞速驶过的北风。它们是乱流，是世界上最不稳定也最没有规律可言的风，规律是会限制极限的东西，自然界中的风速是有极致的。然而，失去了规律控制的它们，却在这两股极强力量的碰撞中，达到了突破限制的极点。

　　除了小行星突破大气层发生爆炸的情况以外，整个自然界中，也许再也找不到比两人现在所处的乱流更快的风了。

　　当狂风也达到极点时，雪雾已经成为了一团灰白色的云团，没有人看得清里面飞速旋转着的冰花，看到它的人只会误认为这是一朵乌云罢了。

　　乌云中传出阵阵轰鸣，夹杂着偶尔闪过的赤红色闪电，在四周一片纯白的映衬下，俨然似一副超高空雷云层的景象。

　　场内两人的身影已经完全被淹没在雪雾之中，飞速流转的雪花像针一样疯狂的刺进雪妮的体内，血丝在刚刚溢出毛孔还没喷出体外的时候便被狂风吹散，她已经完全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了，为了保护柔弱的眼球，她必须闭着眼睛摸黑前进。

　　但她并不觉得这会为她带来麻烦，有着强大感知能力的她现在所掌握的方向感要远胜于乔琳丝，因为在这布满她的妖气的空间中，乔琳丝那明晃晃的妖气就好像夜空中的火炬一般耀眼，而她自己本身的妖气则完美的掩藏在了这密集的妖气乱流之中。

　　现在摸黑前进的人，可不是雪妮啊！

　　…………

　　ps：

　　1.上周没回家，所以没写，请见谅。

　　2.这周好不容易回家了，电脑坏了，这是借手提写的t－t

　　3.下面的剧情还没想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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