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5 夜谈、历史、自来水
“据说，只是据说，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统治这个世界的是传说中的古神，天神与恶魔的阵营并没有形成，梅兰德大陆也还没裂成七扭八歪的样子，大陆上的国家多如满天繁星。那时候的上古贤者们遵从古神的指引，在大陆耗费了数千年的时间，详细测绘了魔能波动的枢点。之后，又经过数千年，贤者们动用所有国家的力量，在每一个枢点上建立了通天塔……”伊莎贝拉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像极了算命骗钱的老巫婆。
可惜听众并不给面子，阿鲁卡德打着哈欠扣着脚丫子，不耐烦的插嘴：“我亲爱的伊莎贝尔，跑题多少有个限度，我问教宗还有神谕的事情，你一口气给我扯到上古时代做什么？”
“我说的都是各国王室和大陆顶级学者才掌握的秘辛，你怎么一点兴趣也没有。”伊莎贝拉对某人低下的求知欲十分不满，同时离某人乱扣脚丫子的手拉开足够的距离。
“再秘辛也和我想知道的事情无关啊，等你讲完这些没用的，又臭又长的故事，大概就天亮了。嗯，然后我们开开心心的等着一大堆骑士、法师、斗士什么的破门而入，把咱俩的脑袋剁吧剁吧，拿走邀功请赏。”阿鲁卡德满不在乎的说，“所以了为了避免上述假设，你还是用尽量简洁的语言描述一下吧。”
“我说的事情就和教宗有关，所有的事情都简洁的来说的话……”伊莎贝拉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教宗老头子用光明神的名义，攻打了北莱茵王国。”
“很好，你学会我的吐槽风格了，不过亲爱的伊莎贝拉小姐，你不觉得简洁的过分了么？”阿鲁卡德扣完脚丫子的手抓起桌子上的水果，送到嘴里张口就吃，“你最好换种方式描述。”
“阿鲁卡德！你真恶心！”伊莎贝拉干脆扭过头不看某个恶心的家伙，“其实我也知道并不太多，只是在爸爸和别人商谈的时候，陆陆续续偷听了一些。”
“好吧，我来提问好了。先告诉我，北莱茵和教廷关系的变化，还有你们王室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阿鲁卡德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让我脑子中先整理一下……”伊莎贝拉歪着头想了想说，“很久很久以前……”
“看在光明神的份上……你又来这套了……”
很久很久以前，人所皆知，光明教廷直接控制的光明教国和高隆王国好到穿一条裤子，而北莱茵王国对这两个国家却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三者之间复杂而又恶劣的关系的形成，最早能一直能追溯到七百年前诺曼帝国的毁灭时期。
犹如大陆上所有吟游诗人所慨叹的那样，千年王朝诺曼帝国拥有着任何华丽的词汇也无法赞美描述的辉煌历史。早期在盘踞在大陆西侧的诺曼帝国，对上古文明的遗迹残存下来的部分遗产，进行了成功的复制再现。
以此为支持，诺曼帝国的国力一如旭日东升，蒸蒸日上。在帝国的鼎盛时期，无坚不摧的十大军团鹰旗所向，一切敌人望风披靡。这时的诺曼帝国，几乎囊括梅兰德大陆所有的领土。那时诺曼的帝国的人们坚信，如果暴风洋不是不可征服的，他们战无不胜的鹰旗，必定将向上古时代传说中存在的远东大陆继续伟大的征程。
诺曼帝国的信仰的并不是光明神，而是传说中的古神。对于上古文明残片的恢复以及开发，让诺曼帝国的历代统治者对上古时期的文明的强大与发达，充满了敬畏与仰慕。因而庇佑上古文明的古神们自然而然成为诺曼帝国信奉的对象。
不过在诺曼帝国长达数百年的信奉古神的时期里，尽管诺曼帝国的国力与日俱增，但是古神们一次也没有回应过诺曼帝国的祭司们。
国家的强大，人民的富裕，但是信仰正在逐渐流失。
再强大的王朝，再伟大的帝国，终究要会由盛转衰，滑向历史的深渊。从未回应祭祀的古神，令诺曼帝国的人们对古神的信仰产生了动摇。逐渐的，屡禁不绝的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教派，在帝国各地悄然兴起，兴风作浪，严重冲击了诺曼帝国的社会秩序的稳定性。极端富足的生活加上信仰的缺失，让统治阶层走向了百无禁忌享乐主义，同时中层贵族阶层的缓慢消亡，令底层与上层之间鸿沟的急剧拉大，社会矛盾极端激化。而这一切使得诺曼帝国的国力逐渐消退，帝国对地方的控制也进入了无序状态。一时间，地方割据势力抬头，各地暴乱、起义如燎原野火，不断腐蚀着诺曼帝国的肌体。诺曼帝国缓慢走向自己千年王朝的生命尽头。
巴士底人的起义给了诺曼帝国最为沉重的一击，他们攻陷了诺曼帝国的首都罗天城，劫掠焚毁了整个城市。
诺曼帝国的皇室在这场起义中神秘消失了，有人认为皇室成员已被残忍好杀的巴士底人屠戮干净了，有人认为还是有一部分皇室成员失踪流落到了民间。
不管怎样，最终的结果是，诺曼帝国迎来它的毁灭。
在帝国的毁灭时期中，两股与诺曼帝国有着深切渊源的势力生成并不断壮大，而他们之间的斗争，逐渐形成现在大陆的格局。
一股势力是光明教廷的前身，诺曼帝国的部分叛乱祭司。信奉古神的他们，并没有得到古神的庇佑。在帝国崩溃的无尽深夜，他们绝望而又茫然的祈祷。这时光明神回应了他们，并降下了神谕，展示了神迹。欣喜若狂的祭司们以此为依托，构建了光明教廷的雏形，并凭借神迹培养出强大的圣殿骑士团。光明教廷的第一代教宗和主教们，以此为依仗，驱逐了占据罗天城周边地域的巴士底人，并在罗天城的旧址建立了新城——西罗圣城。也就是如今的光明教国首都，光明教廷的所在地。
依仗上述胜利果实，光明教廷宣称自己是诺曼帝国的正统继承者，同时向大陆的各方势力提出了皈依对光明神的信仰，遵从于光明教廷的教谕的要求。
一部分势力向光明教廷输诚，与之缔结松散的联盟。
另一部分与之抗争的势力则纠集起来，形成了大陆上另一股庞大的势力。诺曼帝国的一部分旧贵族及领主组建了军事同盟，以古神中的战神马斯作为己方的信仰，宣称自己才是诺曼帝国的真正继承者，斥责光明教廷为窃国者。
双方由此拉开了长达七十多年的拉锯与对抗，这一时期被现今的部分学者称之为传承战争时期。
结束这场对抗的变量，是光明教廷引来了北方冰海的高隆人。在高隆人宣布皈依光明教的信仰后，光明教廷向高隆人许诺南方的温暖之地用以建国，并与之缔结了军事同盟关系。
在圣殿骑士团及高隆大剑军团、高隆狂战士军团的联合进攻下，旧贵族及领主的军事同盟被击溃了。一部分旧贵族及领主向光明教廷投降，在西贝尔伊洛尔半岛建立了洛西王国的前身。一部分旧贵族及领主则逃往东方，在莱茵河以北，吸纳当地的条顿人建立了新的同盟。
其后的战争中，处于劣势的新的同盟几经战败后进一步分裂。逃往更东方的旧贵族及领主征服了萨克人建立斯拉夫王国。而顽固坚守莱茵河流域的旧贵族及领主，则整合了军事力量，以来自黑森林的条顿武士为主要依托，建立了北莱茵王国。
此后相对和平但彼此敌视的漫长时期降临了，持续了数百年。
在这个漫长的时期里，光明教廷一如既往的宣称自己才是大陆的正统，诋毁北莱茵王国及斯拉夫王国，是条顿野人及萨克野人的蛮荒国度。光明教廷进一步纠集众多皈依光明神教西方王国，以光明教国及高隆王国为核心，建立了西方联盟。
相对弱小的北莱茵王国和斯拉夫王国则缔结了协约，协约国坚持己方是诺曼帝国尊贵血裔的继承者，并与西方联盟开始了数百年的相持。
之后……
“打住！打住！”哈欠连天的阿鲁卡特跳起来捏住伊莎贝拉的鼻子，“亲爱的伊莎贝尔，你打算整个晚上都给我上大陆通史课么？之后你的爷爷，也就是几十年前的北莱茵国王，带领北莱茵投向了光明帝国的西方联盟，皈依了光明教廷，成为西方王国联盟对抗斯拉夫王国的替死鬼和桥头堡。在光明教廷的支持下，北莱茵抽取部分条顿武士组建了条顿骑士团。而更多的条顿武士认为受到了背叛，离开了北莱茵，穿过了黑森林，在北方冰海建立了部落联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认识点字读过点书的人都知道！我要听的是光明教廷对北莱茵翻脸不认人的真相，光明教廷究竟为什么纠结高隆王国攻打北莱茵？别拿光明神的神谕这种骗普通人的借口敷衍我。”
伊莎贝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尽管我们北莱茵王室不承认……但光明神的的确是降下了关于北莱茵的神谕。不然忠于的王室的条顿骑士团怎么可能投向光明教廷。”
阿鲁卡德的被骇到嘴巴张到下巴脱臼，磕磕巴巴的说：“你的意思是，你要对抗的不是打着光明神幌子的骗子教廷，而是真正的光明神和他庇护的整个西方王国联盟？”
伊莎贝拉用希冀的目光神情紧张的抬头看着阿鲁卡德，轻声说：“虽然不完全是，但是有什么区别么？自七百年前光明神降下神迹后，再也没有对凡间进行直接干预，我们对抗还是那个光明教廷而已。”
“停！是你要对抗，不是我们。”阿鲁卡德立刻跳起来收拾行李，“开玩笑，对抗一位神？还而已？我不玩了，你也赶紧忘掉这个事情，跑到哪个穷乡僻壤找个农夫嫁了吧，生几个娃娃过一辈子算了。”
伊莎贝拉不说话，好看的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看着阿鲁卡德。
阿鲁卡德好像是被伊莎贝拉看的不好意思起来，他用手揉了揉乱哄哄的头发。他走了回来，继续坐在伊莎贝拉的面前。
“别那么严肃嘛！我看你表情那么恐怖，开个小玩笑罢了。”阿鲁卡德挥挥手，随随便吧的说。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伊莎贝拉有些愤怒。
“喂！有点幽默感！”阿鲁卡德用手捏住伊莎贝拉的脸蛋扭来扭去。
“放开我，你这个无赖！”伊莎贝拉打掉阿鲁卡德的手。
“很好，在下流胚子之后，我又得到一个无赖的爱称，”阿鲁卡德笑了笑，“告诉我，即便真的是光明神降下神谕，光明教廷攻打了北莱茵，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伟大的光明神看你们不顺眼么？”
“我不是提到了上古文明和魔能枢点？”伊莎贝拉恨恨的说，“光明神下的神谕是寻找北莱茵境内魔能枢点的遗迹，光明教廷认为北莱茵王室掌握了这方面的资料，要求我们交出来。但是没有的东西怎么可能交出来？光明教廷就以北莱茵王国违抗光明神神谕的理由，发动了对北莱茵的战争，希望通过直接控制北莱茵来达成目的。”
“那北莱茵王室到底有没有魔能枢点遗迹的资料？”阿鲁卡德若有所思。
“怎么可能有！一个遗迹的资料值得用国破家亡的代价保护么？”伊莎贝拉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应该的怀疑。
“好吧，别生气。还有一个问题。”阿鲁卡德有些疑惑，“如果光明教廷发动战争是为了完成神谕，同时也能通过对遗迹的发掘可能获得上古文明的遗产，那么这一点我能够理解。毕竟以正统自居的光明教廷始终企图重塑千年王朝诺曼帝国的光荣。可是有一点，光明神也好，上古众神也好，他们为什么对魔能枢点感兴趣？”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是如传说中所说，通过对大陆魔能枢点的掌控，能够让天国降临，凡间从此变成天堂乐土吧。”伊莎贝拉也有些迷惑。
“看来只能把这种大路货的传说当成解释了啊。”阿鲁卡德皱皱眉头，“说了这么多，看来并不能对我们眼下的困局有所帮助呢。”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伊莎贝拉有些犹豫。
阿鲁卡德看了看避开他视线的伊莎贝拉，脸上浮现困惑的神情，但是很快又释然了。
他笑着说：“我亲爱的伊莎贝尔，看来除了要穿过黑森林寻找条顿武士的目的，你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没有告诉我，或者说瞒着我。”
“对不起……”伊莎贝拉低下头，但是很快的抬起头，毫不退让的看着阿鲁卡德，“可是你不是一样么？你究竟是谁？你那些怪异的知识和词汇，我从来没听说过。你说你是个吟游诗人，但是作为一个走南闯北的吟游诗人，你却对大陆很多常识缺乏了解。我怎么信任你？”
“信任？”阿鲁卡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真是有时候莫名其妙廉价，有时候却价值连城的东西啊。”
伊莎贝拉觉得很失望，她说：“我很想完全信任你，难道你不能把真实的你告诉我么？”
阿鲁卡德站起来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怎样告诉你，或者说我都没有搞清楚的事情怎么告诉你？”
他停了下来，看着伊莎贝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正的名字。”
“那阿鲁卡德这个名字……”伊莎贝拉有些糊涂。
“我给自己起的，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我们闯过眼下的难关后，我会告诉你。”阿鲁卡德停住脚步，回视着伊莎贝拉，“信任这种东西，你不愿意给我，我也不强求。”
“阿鲁卡德，对不起……”伊莎贝拉声音变得很低。
阿鲁卡德沉思了许久，把双手搭在伊莎贝拉的肩膀上，直视着伊莎贝拉的眼睛：“不用说对不起，信任这种东西，你不能给我，但我给你。我相信你。不用告诉我更多，我只想知道，如果今夜城里发生了骚乱。你有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你有没有把握逃出多特蒙德前往黑森林？”
“阿鲁卡德！你想做什么？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伊莎贝拉感到恐慌，紧紧抓住阿鲁卡德的手。
“放心，应该不算特别危险。”阿鲁卡德露出一个微笑，“只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
伊莎贝拉的心中挣扎了很久，神色最后坚定起来：“有的，我有把握。”
“那么，好吧。亲爱的伊莎贝尔，当骚乱发生的时候，就是你行动的时候。”阿鲁卡德拍拍伊莎贝拉的小脑袋，“照顾好自己。”
“阿鲁卡德……”伊莎贝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犹豫的叫着阿鲁卡德的名字。
“喂！别这个样子，我们又不是在表演泡菜肥皂剧，你想什么呢？”阿鲁卡德的手在伊莎贝拉的头发里揉来揉去。
“泡菜肥皂剧？那是什么？阿鲁卡德，你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伊莎贝拉脸上一副“你又来这套”的表情。
“哈哈，哇哈哈哈哈……这个……那个……是我老家的一种蹩脚戏剧，剧情总是千篇一律，男演员表情僵硬的像充气娃娃，女演员的眼泪像是自来水……”阿鲁卡德挠头干笑。
“充气娃娃？自来水？”伊莎贝拉追问，“这又是什么？”
“看在光明神的份上，你能不能别问这么多什么？我就是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阿鲁卡德夸张的呻吟着。
“目前的我缺乏对光明神的敬畏，阿鲁卡德。”伊莎贝拉的情绪似乎也好了起来，“什么是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你在说绕口令么？”
“你这个别扭的小丫头，我要向你追加雇佣费用。”阿鲁卡德凶狠地威胁。
“随便，反正我的魔能晶石被你败光了，现在值钱的东西半个没有。”伊莎贝拉摊开双手，无所谓的说。
“……我说，我亲爱的伊莎贝尔，我一会儿要做危险的事情，说不定会死掉……”阿鲁卡德的表情变得很悲伤，“所以能不能提个小要求。”
“你想说什么？”
“……能不能提前支付雇佣费用，现在用你的身体来安慰安慰我？”
“滚！”
“别这样……至少用你发达的胸肌来抚慰我幼小的心灵吧！”
“阿鲁卡德！你知道么？你真是个下流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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