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皇家脉 上

　　鸾鸣宫中，烨华和皇后正端坐在大殿之上，德妃淑妃以及我，秀筠，瑾贵嫔几人按照位序依次坐在下面，除了我们，还有就是刚刚在鸾鸣宫和皇后闲话的施贵嫔以及静婕妤温若婷。

　　王云漪和郭金超一脸瑟缩的样子跪在大殿中央，就连刚刚的哭泣都被此刻的阵仗吓得不敢哭。

　　皇后看着底下的王云漪，有些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王氏不是在冷宫里头待着吗？今日怎么把她弄出来了？是不是皇上开恩，准备放王氏出冷宫？”

　　萧皇后嘴上虽然是这说的，但是我分明地看到她瞟了一眼底下坐着的淑妃，见淑妃有些惊惧不安，想来在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嘴角便也是挂上了宽慰的笑意说道，“皇上定时怜惜三皇子，才将王氏接出冷宫。”

　　萧皇后不提这件事倒好，一提了这件事正好将烨华心头的火又给点燃了，只见烨华冷哼了一声，然后双手重重地拍在一边的矮几之上，那矮几是用坚实的黄花梨木打造的，烨华重重的一掌，只听到矮几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就连我们都觉得周边的空气都震荡了。

　　皇后见烨华这样，立时变了脸色，将烨华的手抓了过去细细查看，一边看一边说：“皇上再怎么生气也要保重龙体啊，矮几厚重，坏了不打紧，要是伤了皇上的手，那可如何是好。”

　　烨华默不作声，任凭萧凤沁在自己的手上查看，萧凤沁见烨华的手只是略略有些发红，便也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凌厉地扫过了淑妃德妃，瑾贵嫔以及我和秀筠，她看着我们，多年沉淀下来的皇后威仪此刻显现了出来，只见她的眼中隐含着怒气，沉着声问道：“你们几人都是随着皇上去冷宫的，怎么皇上去了一趟冷宫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

　　底下的人皆是默不作声，毕竟烨华现在正在气头上，骤然开口，怕就是首当其中被牵连的人，最后开始瑾贵嫔咬了咬牙，说道：“皇后娘娘，今日三皇子病重，皇上在静德宫探望之后，觉得还是以母乳喂养孩子最好，所以就准备去冷宫将王氏从冷宫接出来，臣妾等也一同随去，但是没承想的是，进了王氏的屋子，就看见了王氏和这个侍卫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在行那苟且之事，皇上也……看见了，所以才发了这么大的火。”

　　徐素锦说话向来都是这样，只拣要紧的说，所以三言两语就把整个事情最重要的部分说了出来，她的话刚刚说完，萧凤沁就变了脸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瞪视这底下跪着的王云漪，说道：“王云漪！你竟然在冷宫里面做出了这种事！你让我们皇家的颜面往哪放？万一传了出去，可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王云漪这时候也是抬起头来，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刚刚被那些人拖到鸾鸣宫来的时候，原本就有些松散的发髻就更加松散，那垂到腰际的头发此刻正胡乱地披在身上，王云漪披头散发地一个劲的磕头，嘴中只重复着一句话：“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

　　“冤枉？”德妃嗤笑了一声，说道，“做贼拿脏，你和那侍卫苟且被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还想抵赖？王云漪，你若再这般下去，可是要去慎刑司转转的。”

　　德妃话好似是威胁，但是在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王云漪的眼睛在听到‘慎刑司’三个字的时候陡然睁大，继而就变成了咬牙切齿：“方歆玉！你早就存了害我之心了是不是？你早就想把我送到慎刑司里面去是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保不住，见我孩子生下来了，你心存嫉妒！你想害死我！”

　　德妃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是她心中永远不能忘记的痛楚，此刻这件事被王云漪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德妃立时就站了起来，指着王云漪的手也有些发抖，她气极了的声音似乎是从心底最深的恨意中汹涌而出：“掌嘴！给本宫掌嘴！切词污蔑本宫！掌嘴！”

　　一直在德妃身边的盼柳对德妃忠心耿耿，现在看德妃受辱，一时也是气不过，从鸾鸣宫的花架上取了一把总管太监用于责罚宫人的木尺，对着王云漪的脸上就打过去，那木尺十分厚重，打在脸上噼噼啪啪的，王云漪受不住这疼痛，一味地躲闪，萧皇后在大殿上神色淡淡的，吩咐着身边的一个太监说：“你去把王氏按住了，向来宫婢受罚，是躲不过的。”

　　那太监应了一声，便走上前去，又招呼了两个太监，一个按住了王氏的身子，一个抓住了王氏的手，一个把住了王氏的头，王氏被三个太监按压地动弹不得，脸被高高扬起。瞪着眼睛看着盼柳手中的木尺狠狠落下，那木尺每次都打得极为精准，脆生生地落在了王云漪的嘴唇之上，毫不含糊。

　　王云漪之前还会在木尺打下来的时候咒骂几句，但是随着盼柳打下来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咒骂也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哭，那是我听过的最凄厉的嚎哭，王云漪的每声哭泣都被盼柳落下的木尺给打断，只剩下一声来自喉咙深处的绝望抽噎。

　　没打几下，我就看见了王云漪的嘴唇已经红肿，接着嘴角带上了血丝，那血丝越来越粗，终于，王云漪的身子猛得一扭，趴在了地上，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接着便是一颗牙齿。

　　王云漪的整个身子都在扭动，就像是一条将死的蛇一般，在鸾鸣宫绣着牡丹花样的毯子上不停地前行挪动，嘴巴已经说不出话了，只剩下“呜呜呜”的的呻吟，带着一个在宫中生活多年的女人最后的希望，看着烨华。

　　烨华坐在最高的地方，就像是在看一件被嫌弃的物品一般，那眼神和看一块破布，一条死狗没有任何的区别，丝毫不带有怜悯之心。

　　我看着烨华的眼神都觉得有一种来自心底的绝望，不知道此刻被烨华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的王云漪是什么样的感觉。

　　烨华缓缓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说，宏焕，究竟是不是朕的孩子？”

　　原来，烨华一直没有说话，是在始终怀疑着这件事，在他的眼中，王云漪的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家血脉是否纯净，自己的面子是否受到了影响。

　　王云漪再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张开嘴大喊，但是却说不出话，她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使劲点头，然后就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说着什么，我猜，大抵是让烨华好好对待宏焕之类的话吧。

　　或许这就是为娘最后的一个心愿了吧，自己死不足惜，只要自己的孩子可以好就是了。

　　萧皇后一直在烨华的身边坐着，此刻听到烨华问起了宏焕，也是变了脸色，说道：：“皇上的意思是宏焕是王云漪和这个狂徒生的孩子！？”皇后惊呼，“这可是关系到皇家血脉的大事啊！皇上一定要弄清楚了，不可听别人的一面之词！”

　　“如何弄清楚？”淑妃在一边心灰意冷地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恐怕只有王氏自己知道，现在她说宏焕是皇上的孩子，还有谁能辩驳？”

　　淑妃这句话出口，便是满堂的沉寂，她的话不错，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方法证明宏焕不是皇上的亲生子，但是瑾贵嫔却嗤笑了一声说道：“臣妾却听说，民间的一种方法可以证明孩子与父母之间的血缘关系。”说完他就看着皇后淡淡一笑说道，“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我眉头一跳，瑾贵嫔已经上前说道：“臣妾以前在古书上见过，所谓滴血认亲，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将活人血液滴在一个亡人的骸骨之上，若是血液可以渗入骨髓之中即为血亲，自然，”她看了看了一眼王氏，眼中尽是嘲讽，“这个方法现在还行不通，如此一来，那就只有用第二种方法了，那就是将两个人的血液同时滴入加了清水的碗中，若是亲生骨肉，即能相溶。”

　　我有些惊惧地看着瑾贵嫔，这时候施贵嫔站起来，对着皇后行礼说道：“皇后娘娘，臣妾觉得不妨一试。”

　　皇后点点头说道：“也就只有这样了，皇上意下如何。”

　　烨华皱着眉头低低应了一声，表示她也同意，我心中闪过一丝疑云，连忙上前说道：“皇上龙体不可有损，臣妾以为还是只验郭金超和三皇子的即可。”

　　“懿婕妤心疼皇上是应该的，”瑾贵嫔看了跪在地上的王云漪，此刻的王云漪就像是死去了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王氏淫乱，这孩子究竟是谁的还说不准，谁能说三皇子如果不是这个狂徒的就一定是皇上的了？本宫倒是觉得不如就和皇上一验来得真实痛快。”

　　瑾贵嫔的这句话说得难听，我一时也无从辩驳，烨华也点头说道：“就和朕验一次也无妨。”

　　皇后微微点头，立即就吩咐了身边的流音去取一碗水来。

　　我在一边看着皇后和瑾贵嫔，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安，秀筠对我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我点点头说道：“皇后和瑾贵嫔，心思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秀筠也是点点头，我抬起头，正看到一边的静婕妤对我笑，那笑容高深莫测，似乎是在隐喻着什么，我的心往下一沉，只觉得此刻的鸾鸣宫危机四伏，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

　　片刻之后，流音已经取了一碗水进来，用一个托盘小心托着，那盘中的水浅浅的扬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在我眼中看来，似乎就是滔天的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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