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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一九章 血战


  第五一九章  血战

  “此战不要俘虏,斩首一个赏银十两!”皇帝咬牙开出了大价钱。

  近百面战鼓同时敲响,大秦军队离开了营寨,向着东南面的齐营缓缓进发了。跟在大部队后面的,还有十几万赶着马车的民夫,这些人要负担起四十万作战部队的后勤保障工作。

  等到达齐军营寨前三里处,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秦军就在严阵以待的齐军眼皮子地下安营扎寨,有强大的骑兵护卫,根本不担心被偷袭之类。

  在这个年代,谁也不敢挑灯夜战。天一黑下来,双方只好各自休息吃饭,等待天明开战。

  预计明日骑兵的用场不大,秦军便连夜派出十几队骑兵轮番袭扰齐营,但齐军前几日刚刚遭了一次夜袭,自然加强了戒备。秦军根本无法突破外围,骚扰的效果并不好。

  虽然两军阵前热热闹闹了一宿,但并不能影响到双方大部队养精蓄锐。翌日凌晨,饱餐一顿之后,秦国的步兵便在骑兵的保护下,整齐的开出了临时营地,在齐军寨前三百丈的地方列队。

  虽然天才蒙蒙亮,但这个距离已经可以将齐军阵地看的清清楚楚了。秦雷也催马来到了阵前,细细观察起敌阵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但见比前几日更深更宽的壕沟后面,起了一丛小树林般的陆拒马……所谓陆拒马是由四根斜木支撑底座的粗圆木,圆木上面凿了七八个孔,上面安插着同样数量的锋利铁枪,拒马之间还用铁链连环,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荆棘林。

  只要再配合上寨墙、弓楼上密密麻麻的齐军射手,这种防御基本上是无解的。好在这玩意儿成本过高,齐军的防线又太长,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在最易遭到攻击的地方布置。

  但其他的地段,也不是可以轻易逾越的。齐军在没有拒马的地方遍植了鹿角木……由鹿角形的坚木锯断作成,长数尺,埋入地中,一尺多深,可以有效阻止秦国骑兵前进。

  又在鹿角木从中撒布下无数铁蒺藜……这玩意儿是一种铁质尖刺障碍物,有四根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在古代战争中,将铁蒺藜撒布在地,用以迟滞秦军的行动。其实秦雷不了解的是,这些铁蒺藜也分了很多种,有联缀于木板上的‘地涩’,拦马用的‘诌蹄’,以及在刺上涂敷毒药的‘鬼箭’等。

  这些颇为立体化的防御设施,是齐军在两天前才布置上的,是以前些日子京山军袭营时,并没有遇到这些麻烦。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这都是齐国在长期被西秦骑兵蹂躏的过程中,总结经验教训,不断创新出来的。不得不承认,在器械设施方面,齐国领先的不是一星半点。

  伴着阵后一声炮响,第一波攻击终于开始了。

  四千秦军步兵举着蒙皮大盾,掩护后面推着大车、扛着木板沙袋的袍泽缓缓前进,准备在不同方位架设几条通道出来。

  当秦军靠近到百丈以内,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齐军安置在射击塔上的一具床弩打出了今日战斗的第一箭,顿时洞穿了一面大盾,将那名秦军连人带盾钉在了地上。

  紧接着,上百处塔楼上纷纷射出了威力强劲的巨箭,秦军的密集队形使齐军床弩箭无虚发,每一下都可以钉死一名大盾手。这还亏着是居高临下的俯射,若是平射的话,说不得要穿糖葫芦般的一箭两个甚至是三个。

  但秦军大盾手却不敢后退、也不敢散开,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后面的袍泽搭桥铺路,若是轻举妄动的话,督战队不会饶了他们的。

  越是靠近壕沟,城头上的箭雨就越是密集。渐渐的除了床弩之外,齐军的强弩也已经可以穿透秦军的蒙皮盾牌了,顿时对秦军的杀伤大增。

  看着身边不时有同袍被钉在地上,盾牌手们肝胆欲裂,但在身后军官的催促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除了高高的举着盾牌之外,只能祈祷自己好运了。

  这时盾阵后面的工兵也不安全了……因为进入了弓箭的射程。齐军大量采用抛射,黑压压的羽箭越过前排的盾阵,落在背着麻袋木板的秦军头上,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弓的威力和射程都是无法与弩相比的,但它的射速要快得多,基本上强弩射一下的功夫、熟练的弓手就可以射出七八箭了……黑甲骑兵的连弩是个例外,虽然射程威力比不上强弩,但射速之快甚至还超过弓箭。不过那玩意儿造价太高,即使是京山军中也只有黑甲骑兵普遍列装了。

  秦国工兵赶紧将木板、沙袋顶在头上,只听着笃笃笃的利器入木声,将那些从天而降的弓箭挡住,伤亡终于减小了下来。

  秦军的弓弩手也开始反击,他们射出的弓箭铺天盖地,无奈齐军有寨墙掩体,大盾护顶,只有比较倒霉的齐军才会被透过缝隙插进来的羽箭伤到,收效甚微。但秦军并不停下射击,因为这至少还能压制一下齐军的攻势,缓解一下冲锋部队遭受的压力。

  付出了好几百人的代价,大盾手终于推进到了壕沟边缘,他们将盾牌狠狠插在地上,从背上取下两根木棍,斜斜的支在盾后,总算可以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一阵子,举着个四十多斤的大盾牌在箭雨中前进几里路,足以把最强壮的汉子累的虚脱。

  紧随其后的工兵们也到了,他们飞快的将沙袋、大石块、甚至是同袍的尸体放进大车上的箱子里,每装满一辆大车,便从盾阵的缺口处推下壕沟,没用多长时间便填起了高高的一堆。

  紧接着一个个步兵蜂拥而上,想将背上的沙袋扔下去,却遭到了齐军的猛烈打击,各种箭支、甚至是投石车抛出的石块雨点般的落下,甚至将盾墙都砸出了一道口子。

  看着冲上去的同袍纷纷倒地,后面的兵士不由心惊胆战、就想裹足不前,却被紧随其后的督战队接连斩杀好几个,只好前赴后继的嚎叫着冲上去……秦军军规,面朝敌方死去的兵士算阵亡,有抚恤、减租税;背朝敌军死亡的兵士算逃兵,全家连坐获罪。所以秦军上阵,家属都鼓励他们勇敢杀敌。

  壕沟前的尸首越堆越多,后面的秦军便将这些尸体推下去,最终硬是用沙袋和尸首在这八尺高一丈宽的巨大壕沟中,填出了五条通道。

  “跟齐国人一比,我们就是野蛮人!”望着工兵们终于将一块块厚木板铺在了填平的壕沟之上,不远处观战的秦雷忍不住长须一声道:“终于可以过去了……”

  “一切刚刚开始。”杨文宇面色严峻道:“齐军的防御能力独步天下,只要他们扎下营、稳住阵,我们每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高举着木板想要冲过去壕沟去的士兵们,遇到了密集的弹雨攻击。铺天盖地的大石块从寨墙后抛射出来,轻易就可以将木板打断,压死下面的士兵。

  从开战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三刻钟时间,秦雷眼前已经阵亡了两千多士兵,若是一般的部队,可能就要崩溃了。但在严刑峻法的震慑之下,秦军只有麻木的向前冲锋,用血肉之躯推进,承受着巨大的牺牲,终于通过了这段要命的壕沟。

  兵士们将木板铺在铁蒺藜上,然后用长枪插入鹿角木的枝杈内,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其从地上挑出来。

  当秦军将木板从头顶放下后,就连弓箭也可以对其造成杀伤了,秦军的士兵往往刚通过壕沟,就像割麦子一样被射倒在地,无数人的鲜血潺潺流淌,汇聚成条条小溪,溜进了壕沟里,将黄色的大地染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秦军军官也感到队伍有些支撑不住了,但此时万万不能撤下,否则将会前功尽弃。便命令督战队齐声高喊道:“破掉鹿角木便可收兵!”

  这话比赏金万两还管用,已经开始萎靡的步兵们鼓起余勇,合力将一个个鹿角木从地上拔出来……按照齐军的操典,鹿角木应该深埋两尺,如果严格按规章办事,秦军是不可能顶着箭雨的威胁将其拔出来的。但在繁重的任务压力下,兵卒们显然是敷衍了,他们只埋了一尺深……

  伴随着未上阵部队的一声欢呼,道路上最后一个鹿角也被拔出来。从壕沟到齐军寨墙下这段十丈近远的距离,终于再没了阻碍。而秦军撤下来的工兵,却不足五千人。秦雷清晰的记得,这支部队原先是一万人的……而在两军绵长的交锋线上,同样的攻击点还有四处。

  在后面部队的夹道欢呼声中,幸存的工兵们昂首离去了,不管是真不怕死也好、还是被逼无奈也罢,他们都无愧于勇士的称号了……

  待步军撤下去,下面就该骑兵冲锋了!

  秦军采用的是五路突进,其中边军担当两路,分别突击东大营和北大营;禁军担当三路,铁甲军突击西大营,京山军突击南大营,而强突齐军中大营这个最艰巨的任务,则落在了禁军之魂——虎贲军身上。

  这样看来,秦雷对昭武帝的抱怨似乎有些过了。不过太尉军一系的四支禁军全都放在第二梯队,显然昭武帝这个大军盲被李老头悄没声的摆了一道。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步军的弟兄们已经做了样子!”秦霸声嘶力竭的进行着最后的鼓动:“我们也一样,除了攻破敌军寨墙外,没有任何的退路!前进者得到荣耀,后退者只有耻辱。”

  中间一排的秦顼却连头都不抬,他检查一下战马的眼罩,是不是已经带好,待会万一松掉了,战马可不会乖乖听话的;又摸一摸身上新装备的板甲,据说这笨重的东西可以吸收很多冲力,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他其实从来都没克服心中的恐惧,更是被失眠症折磨的有些神经质,但当大队长要他的中队出十个人的敢死队时,他却毫不犹豫的报了名。

  ‘不然又能怎样?不写下自己的名字,怎么让其余九个人答应送死呢?’秦顼直起了腰杆,回头看一眼后面往这边张望的秦俅,心中羡慕道:‘要是我也胖的连马都驮不动就好了。’

  尖锐的哨声响起,他赶紧停下胡思乱想,跟着旗帜的指挥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百敢死的骑兵变换成四列纵队,在大队长和秦霸的带领下,踏上了出发的位置。

  当第二声哨子响起,骑兵们紧紧马背上,抱着战马的脖颈,一欸下一声哨响,便会冲出去……

  “嘀嘀……”

  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淌,反正没人看见,秦顼也懒得去擦了,哆嗦着嘴唇小声道:‘娘……’

  骑兵们催马着战马渐渐加速……人马都披着沉重的铠甲,虽然战马是精选的,长于短途的负重冲刺,但背着三百多斤的重量奔跑仍然是件痛苦的事情。

  好在到敌军床弩射程之内时,重甲骑兵们终于奔驰起来了,虽然依旧会被巨箭洞穿,但可以大大降低敌军的命中率。

  付出了七八骑的代价,敢死先锋们冲到了壕桥之上,大队长猛地一催战马,便第一个冲过了壕沟,抱着马头就向齐军的寨墙冲去。后面的骑士虽然下意识的拉开了距离,但仍然一往无前的冲了过去。

  一马当先的大队长完全无视敌军的弓箭,那些叮叮当当射在板甲上的箭支根本没法对他造成伤害,虽然他的大腿和臂膀上中了十来支箭,鲜血如泉涌软红了全身,但他和胯下战马都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是不要命的向冲去。

  眼看着已经冲到离墙一丈以内,寨墙上却落下一根水桶粗的檑木,正击中在他的胸前,他只感觉呼吸一窒,便被打横撞了出去。在空中看自己最后一眼,他才发现自己的胸甲已经完全内凹了西瓜大小……

  他的战马突然感到浑身一轻,速度立刻提升了一倍,眨眼间便撞在了寨墙之上,那圆木搭成的高墙顿时开了个大口子。

  而那根从高处落下的檑木落地后有高高弹起,从紧跟在大队长后面的秦霸头顶越过,正砸在秦顼战马的前胸,将他连人带马砸进了深沟里去。‘这就完了吗?我这辈子还没杀敌过呢……’自嘲的念头刚刚闪过,秦顼便失去了意识。

  檑木是从寨墙上抛下来的,但被大队长的战马一撞,那里就再也不能站人了……

  趁着这间隙,秦霸又将那个缺口撞大一些,压倒墙下的几个齐国士兵后,毫不停歇的冲了进去。

  回过神来的齐军又从两侧向下投掷檑木,但效果远远不如正面来的威力大,是以三个骑兵就能冲过去两个,将缺口越撞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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