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姐弟重逢
出了万兽谷，一路向东南，在一个农户家里买了一辆马车，行走了半天时间，渐渐的开始繁华起来。小万的家乡是在万圣古国东南部的一个叫洛林府的地方，哪里算得上鱼米之乡，百姓生活富足，在整个万圣古国的地域来说，也算得上是最富裕的地方了。昔日万家在洛林府也算的是大户人家，小万之父官居洛林府之首，称为府官大人。之所以洛林府能够如此繁华富足，其中有大半原因，就是当初的万大人治理之功。兴农田水利，助工商经济，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取得的成就。小万算是万大人老年得子，在万大人四十六岁小万才出生，小万的姐姐万雅比小万足足大上二十岁之多，自幼小万都是万家的掌上明珠，万府上下，自然也极为宠着小万。特别是姐姐万雅，从小万出生到十几岁，如同半个娘亲一般，教小万说话，读书写字，吟诗作对，小万自小跟姐姐的感情就极深。于是，从万兽谷出来之后，小万第一件事就是回老家，去寻找姐姐的下落。找到了姐姐，自然就能知道父母的坟茔。
小万坐在马车里，赶车的车夫自然也是雇的。这车夫叫老陈，青黄面孔，胡子拉碴，平常咪咪着双眼，很少说话。但是饭量却很大，常常一顿饭能吃上个十来个白面馍馍不在话下。还喜欢喝酒，若非要赶车，恐怕这老陈非得喝躺下不可。小万第一眼就看得出这个老陈身具武功，似乎还不低，至于为何打扮成车夫模样，小万也懒得理会。反正只要他把自己送到洛林府之后，自己给钱，他走人。但这一路上有几个夜晚，这老陈偷偷的溜出去，直到天明才回来，想必是有什么隐秘的事情要办，或者是见一些隐秘的朋友，小万有些奇怪之下，便暗自留意起来。直到有一个夜晚，竟然有人找上门来，老陈跟那人先是探查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又见小万已经睡熟，这才悄声细语的谈论起来。小万凝神倾听之下，竟然有些惊喜，这老陈跟那人无意中还提到了万府灭门一事，似乎对万家的往事颇为了解，这一条线索，或许可以用来寻找小万的姐姐。
车轮滚滚，晓行夜宿，马车终于到了洛林府范围，距离城门口一里左右的时候，老陈停下了马车，嘶哑着声音低声道：“小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这城门就在前面一里左右，你步行过去即可！”小万拉开车帘，奇怪道：“陈老哥，这马车不能直接进城么？干嘛要停这么远？”
老陈青黄的脸皮扯动了几下，用眼角扫了一眼小万，似乎在奇怪这年轻人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于是淡淡说道：“这入城交税的规矩已经有三四年了，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清楚吧？每个人入城十文钱，如果是马车的话，就要交五十文，咱们车把式为了省这几个钱，都会把马车停在城外！再说了，现在的洛林府如同深渊，进去容易，出来可难了！你别打算用几十文钱让我入城受罪！咱们先把话说清楚了，免得小哥以为我贪图省那几十文钱！”
小万清楚了此事，心中疑惑反而更多，忍不住问道：“昔日万大人不是定了规矩，不在收取这种课税了么？怎么这洛林府又开始征税了？现在这府官是何人？哦，我有十几年没有回来了，都不清楚了，还希望老哥给我说道说道！”
老陈瞥了一眼城门口那几个顶盔冠甲的兵丁，重重的吐了口吐沫，恨恨说道：“自从万大人出事之后，这洛林府就落到了沈扒皮的手里，现在这府官就是沈扒皮。刚开始头几年，这老王八倒也安分，后来不知怎么就攀上了刘太师那棵大树，于是就肆无忌惮的对百姓征收各种赋税，拿这些搜刮来的银钱孝敬刘太师，这几年各种赋税征收的就更离谱了，什么入城费，过桥费，生子费，入厕费......花样繁多，种类齐全，这洛林府的百姓实在熬不过，纷纷举家搬迁，可想要搬迁到别处，还得交上一笔搬迁费，足足要五十两银子，嘿嘿！寻常百姓哪里有这么多钱？无奈之下，只能偷偷贿赂守城官兵，趁着天黑之时逃走！假如幸运逃脱也还好，如果不幸被抓住，那这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想了，直接发配到极北地区做奴做妾，唉！”
小万听着老陈的话，心中怒火升腾，忍不住骂道：“这沈扒皮竟然如此恶毒？难道万圣国朝廷没人知道么？”老陈哼哼冷笑，说道：“那沈扒皮攀上了刘太师这棵大树之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勾搭上了修真门派“星月门”星月门的大长老阴星，阳星二人，仙法通天，被那沈扒皮推荐给了朝廷七王爷，深得七王看重。这朝廷有人好做官，就连皇帝的弟弟都成了沈扒皮的靠山，寻常人等，谁能拿沈扒皮如何？”
小万呆了呆，想不到这沈扒皮后台如此强硬，昔日小万之父就是因得罪了刘太师，导致最后被罢官，若非万圣国皇帝倒还圣明，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即便如此，最后万家还是落得个家毁人亡，那刘太师绝对也摆脱不了干系。小万冷冷的低声说道：“终究会有报应的！如此赃官，如果还能继续祸害百姓，就连老天也不会放过他！”
老陈看着小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沉声道：“万大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洛林百姓，那沈扒皮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或许就这几天，这洛林府就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小万听老陈的话中有话，心知即便询问，老陈也不会说的，但可以肯定，老陈一定知道一些事情。想了想，小万忍不住问道：“请问老陈大哥，可否知道万大人的陵墓在何处？另外，可知万大人之女万雅的下落？”
老陈脸色一变，右手中间五根手指弯曲，化作鹰爪，一把扣住小万左手脉门，出手凌厉迅捷，显然最少也有几十年的苦修，老陈嗔目低声怒喝道：“你是何人？我看你面生的很，难道是那沈扒皮手下的鹰抓孙么？为何要打听万家人的下落？”
小万虽然不是修真之人，但寻常武林中人，却也伤不到他，心知老陈并无恶意，小万左臂轻轻一震，老陈的鹰爪手便被抖落下来。老陈心中一惊，自己这鹰爪功练了几十年了，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望，寻常硬木被他抓住，也要留下几条指印，更何况平常人的手臂？哪知面前这看似大病初愈的年轻人竟然身手了得，脉门被擒，竟然还有本事震落自己的鹰爪擒拿手？惊怒之下，正要双手齐下，出重手击伤小万，只听小万低声说道：“切莫动手，在下正是万大人之子万宁！万雅乃是小弟的亲姐姐！”
老陈听到耳中，只觉得如同雷声打在耳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忍不住惊叫道：“你就是万大人的小儿子？你竟然没有死？这十几年来，你怎么销声匿迹了一般？另外，你可有证明身份之物？”
小万面上凄苦，缓缓说道：“这事情说起来话长了，你若不相信我的身份，只需要带我到我姐姐那里，她自然认得出我来！哦，对了，昔日万府中我有两个玩伴，一个叫大彪，一个叫二愣，不知你是否认识他们？”
老陈此刻已经相信了八分，但还是不敢确定，这事情来得太突然，即便他阅历丰富，也无法肯定，更何况，这事情也太过巧合，随随便便顺路拉了个人回来，竟然是故人之子？听到小万说出大彪二愣的名字，老陈立刻说道：“我当然认识他们！我可以带你过去，不过，我需要蒙上你的眼睛，并且封了你的穴道才行。”小万淡淡一笑，说道：“没问题！只要带我见到他们，一切都水落石出了！”说着话，双手手掌握在一起，伸到老陈面前。
老陈仔细打量小万的神情举止，见小万一副心安理得的神情，这才从马车里掏出一根牛筋绳子，把小万的双手绑了起来。口中却道：“小万公子，老陈得罪了！这事情关系到万大小姐的性命，我可不敢不仔细一点！唉！这十几年，万大小姐可是受了极大的罪啊！为了替万大人讨个公道，简直是用尽了一切办法！更有那沈扒皮这十几年的追杀，万大小姐可是几次死里逃生啊！”
小万听到老陈的话，心中愈加的想要见到姐姐，急声催促：“老陈大哥，麻烦你快一些！”老陈低声嗯了一声，紧跟着，小万就觉得身上的几处穴道被老陈封住了。
小万虽然被封了穴道，蒙住了双眼，但这十几年每日里栖凤山脚下，即便没有踏入修真路，但自身的感觉也是超出寻常武林人物极多的，更何况这十余年每日食用那无数的珍稀药材当做家常便饭，加上体内老人平时的稍加点拨，小万自然而然的已经算得上武林中的一把好手了，虽然并不懂得武学招式。小万只感觉到马车转了个方向，朝着洛林府城门西边快速行去。或许是老陈心中焦急，把这马车赶得如飞一般，过了大半时辰，马车又再次转弯，向南行进，小万略一估计，至少已经距离洛林府十几里路了。车身开始剧烈颠簸起来，马车速度也渐渐减慢了。这一路上，老陈似乎遇到了不少熟人，听声音语气，似乎都在急匆匆的赶往相同的方向。见老陈如此焦急，路上的熟人纷纷给老陈让路。这一路下来，至少有三四拨的人马赶往一个方向。
继续走了好一会儿，马车终于慢了下来，只听马车前方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老陈，你来的倒早，距离‘锄奸大会’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呢，你不是提前来混吃混喝的吧？哈哈哈！刚好老朱他们几个也提前来了，正在院子里摆酒席，咱们一起大醉一场吧？”
老陈低声说道：“郑老鬼，当我是你么？这会儿哪有时间喝酒？我这会儿来，是有大事要禀报给万大小姐，对了，大彪二愣回来了么？”那郑老鬼笑道：“你他奶奶的有什么狗屁大事？不会是狂窑子没结账吧？老子可没钱帮你还债！二愣已经回来了，大彪估计要半夜才能赶回来！大彪去‘树山宗’......”话还没说完，老陈急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好了好了，我这就去找二愣！”话音一落，赶着马车继续前行，只听得身后郑老鬼的声音道：“咦！看起来这老陈还真是有什么大事情？”
马车行走了盏茶功夫，再次停下来，似乎已经处在一个人群聚集的场所，小万耳中听到了不远处似乎有不少人在谈笑，阵阵肉食香味还有酒味传过来，倒让小万有些感觉饥饿了。只听得有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老陈？你来的倒是时候？知道我们在喝酒吧？”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老陈，你几时到的？来来来，咱们哥几个来个一醉方休......”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
‘哈哈，我说怎么吹来一阵酒香，原来是我们的大酒鬼来了，老陈，你个老酒鬼......‘一个沙哑的声音紧跟着叫道。
老陈的声音响起，“老朱，老侯，老马，哈哈，大伙都提前来了啊，你们先喝着，我这边有点事情，一会就过来陪你们！哎！二愣在哪？”
最尖锐的那个声音叫道：“二愣去见大小姐了，哈哈，不用担心，这次一切顺利，‘飘香谷’的萧长老已经答应咱们......”话音瞬间就停了下来，紧跟着，周围吵杂的声音都消失了，一阵桌椅乱响的声音过后，吃喝的人都起身站立了，小万耳中一震，只听至少有十几个人同时大声叫道：“万大小姐好！”就连身边的老陈也扯足了嗓子随着众人叫喊起来。
小万脑中一个念头升起：万大小姐？难道是大姐万雅？她怎么跟这群武林人物搅合到一起了？正胡思乱想间，只听一道沙哑的女子声音响起，“大伙不用客气，继续吃喝，只有吃饱了肚皮才有力气宰了沈扒皮跟那刘太师，咱们都是老兄弟了，我也不跟大伙客套，不过，我得先去迎接一下飘香谷的高人，有了他们相助，此次锄奸，必定成功！稍后回来，我就陪大伙喝他个一醉方休！”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似乎说话的女性嗓子受到过什么创伤，小万此刻没有看到，也无法确定。
众人一起大声叫好，纷纷举杯祝贺。
这时，万大小姐豪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老陈，你是刚刚到的吧？二愣！你帮老陈把马车送到后院，老陈去跟大伙吃喝就是！这一路上可累坏了吧？哈哈！老朱老马他们来过几次都没遇到你，这次，你们可以痛饮一场了！”
老陈似乎有些激动，但还是低声说了一些什么，那万大小姐“啊”了一声，似乎惊讶道：“怎么可能？你不是遇到骗子了吧？”紧接着，小万只觉得马车的车门帘被掀开，感觉有几道目光正在仔细凝视着自己，这种蒙了双目却能感受到别人注视的能力，小万早在几年前就有了，每日灵药加身，此刻小万的身体对周遭的细微变化，包括气息变动，甚至是精神压力，早就习以为常了。小万此刻恨不得立刻把蒙住眼睛的布条扯去，但想到答应老陈的事情，于是，压着心中的激动，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轻微抖动起来。
忽然间，一个清亮的声音叫道：“哎呀！是少爷啊，大小姐，没错的，我肯定他就是咱家少爷！”那大小姐声音颤抖，半信半疑的说道：“你....二愣，你...你不会看错吧？他真的是小万么？十三年了，小万如今也有二十七岁了！我可一点都不敢确定！”
那二愣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没错，我确定，一定是少爷！你看他的额头上那个疤痕，那是小时候我跟少爷抢铁锨的时候碰伤留下的疤痕，还有耳垂儿，你看少爷的耳垂儿多大，小时候你不是总说少爷是佛爷转世么？哎！对了，少爷的胸口还有一块胎记，红色的，跟一条龙的形状似的！”
小万再也忍耐不住，心神震荡间，数个被封穴道自然而然的被贯通，双手微微一抖，那牛筋绳索已经寸寸断裂开来，随手把眼上的蒙布扯下，眼中立刻现出一男一女。只见当前的妇人站在车门口，探过头来盯着小万，满头银发，被整齐的束在脑后，单看头发，这妇人最少也是花甲以上。小万的心头一震，当小万的目光望向妇人脸庞的时候，心中却升起一股哀伤，他立刻就确认了，眼前这人就是大姐万雅，小万已经能感受到万雅身上的气息跟体内的血脉，除了万雅，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人有跟他相同的血脉了，四十七岁的年纪，眼前这妇人却明显苍老了许多，脸上皱纹纵横，右脸颊上印着一个“钦犯”字样的刺青，此刻年头久了，那两个字已经深入肌肤，随着妇人抖动的脸颊，这两个大字也在颤动，猛的看上去，给人一种极为惊悚的感觉。此刻，这妇人的双眼中泪光闪烁，唯有那双依然灵动清澈的双目，小万才能找到昔日姐姐万雅的一点记忆。小万只觉得心中疼痛难忍，很久没有出现的灵魂震荡再次迸发，隐隐的自己的灵魂又开始排斥体内那老人的一魂一魄了。此刻，小万心情激荡，也不会理会此刻体内老人的焦虑，这小万此刻的灵魂跟老人的灵魂已经无法彼此融合。体内老人怎么也不会有小万此刻的心情，于是出现了二人的灵魂不同步，自然，灵魂出现震荡排斥，也很正常。体内老人强行动用自己的能力，尽量让自己的魂魄游走在小万体内，并不去跟小万的魂魄争斗，等到小万情绪平息，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万雅旁边稍后一点是一个年轻人，一张四方脸，浓眉大眼，眼中同样露出了惊喜交集的神色，正是小万儿时的玩伴，也算是万家的仆人，二愣。随着小万不动声色的把捆绑双手的牛筋震断，扯开蒙布之后，万雅也再次看清了面前这个面色有些苍白的青年，黑而粗的眉毛，薄薄的嘴唇此刻微微抿着，透露出的倔强跟记忆中小时候的万宁极为相像。只不过，这年轻人眼神中的哀伤，让人看上去是那么的惹人心伤。随着面前的脸孔跟记忆中的脸孔相融合，万雅再没有迟疑，瞬间扑上去搂住小万，放声大哭起来！这嘶哑的声音，丝毫没有掩饰，十几年的再次重逢，这姐弟二人恍如隔世。
这世间，难道还有比久别重逢的亲情更重的情感么？如果给这个重逢加上一个条件：原以为都不在人世间的亲人，时隔十三载，彼此都经历了无数的生死磨难，再次重逢，这份挤压的情感喷发出来，该是如何的一个场景。
此刻，不理会那些听到万雅痛哭而惊愕离席的众多宾客，不理会只是身处一辆简陋的马车上，万家仅存的这双儿女，终于团聚了。
小万张开双臂抱着姐姐，心中悲喜交加，泪水滚滚滑落，猛然间，小万发现了一件事情，万雅只用一条胳膊抱着自己，小万伸手探去，只摸到了一条空荡荡的衣袖，万雅的右臂已然齐肩断了。想到她脸上的刺青，还有这断了的手臂，还有原本轻柔的声音如今变得沙哑刺耳，一个大家闺秀，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的官宦家大小姐，如今变成了鸡皮鹤发，性格豪爽，每日跟一群武林汉子为伍，这期间，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小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此刻，事实就真切的出现在眼前，让小万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一旁的二愣也是涕泪交加，不停的用衣袖抹着眼泪鼻涕，时不时的嘟囔一句：“少爷，你还活着！真好！呜呜呜呜！”
身旁的众人此刻都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连酒也不喝了，纷纷离开这个大院，给这重逢的姐弟二人一个痛快淋漓的倾诉的机会。好一会，万雅停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笑着望着小万，低声说道：“好啊，我老万家的顶梁柱回来了！这下，姐姐也就不用这么累了！对了，小万，这十几年，你究竟是怎么过的？跟我说说？哦，赶快下车，咱们进屋子里说！”口中说话，用仅存的左手在小万的脸上擦拭着泪水，小万忽然感觉到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姐姐替自己擦眼泪的情境。
小万看着万雅，有些伤感的说道：“大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夫呢？还有小杰呢？”
万雅眉头一皱，脸上也瞬间冷了起来，淡淡说道：“早在十三年前，你就已经没有姐夫了！小杰那孩子......那孩子还好！也有快十年没看到他了，估计早就不认识我这个亲娘了！哦，以后就当没他们，咱们姐弟既然在一起了，我就已经满足了。”
小万心中一叹，这万家灭门，姐夫，哦，方之文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情。姐姐的亲生儿子方文杰恐怕也被方家限制了自由。这十几年时间，只怕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亲生母亲。既然事已至此，小万只能暗自悲哀，姐姐从一个大小姐，变成现在的模样，这些人，都有一定的“功劳”！
小万下了马车，面前是一个极大的庭院，小万大略四顾了一下，这就是一个稍微富裕一点的庄户人家的庭院，庭院外围四周都是庄稼地，像这种地方，洛林府城区外随处可见，稍微有一些经济实力的官宦人家的管家，高等下人，都有能力置办这么一处所在。昔日万家管家老郭老王，都有几处这样的庭院。这庭院算不上豪华，却非常的大，几十间农舍，住上个几百人也是绰绰有余。刚才的那群人，就是在庭院当中摆上酒席，吃喝骂娘，及是方便。
万雅带着小万进了一间屋子，其他农舍里才纷纷走出来二十余人，正是刚才喝酒吃饭的那群人。老陈大步奔了过去，朝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红面老人笑道：“老朱，咱们继续喝酒！哈哈，大小姐找到了弟弟，也算是一大喜事！万家终于有后了！！”
老朱旁边的一个黑瘦的壮汉皱了皱眉，洪亮的声音说道：“唉！我还以为大小姐的弟弟一定是个顶天立地，身高两丈，全身都是腱子肉的汉子呢，没想到竟然是个酸秀才！这样的少爷，可怎么替万老爷报仇？唉！没准连只鸡都杀不死的小白脸！”
老朱急忙低声喝道：“老侯，又开始口没遮拦，就算这小万少爷手无缚鸡之力，咱们看着万老爷的面子，也要拼死保他，再说，不是还有大小姐么？就算小万少爷真不能上阵杀敌，起码也是读过书的人，不比你这个莽汉子强上百倍?”
老陈嘿嘿一笑，撇了撇嘴，笑道：“你们可真是看走了眼，咱们这个小万少爷，绝对不简单！老侯，你要是能不动声色的冲开六处穴道，再空手挣断牛筋捆绳，咱老陈就服了你了！”
老侯脸上变色，忍不住叫道：“怎么可能？你是说......你是说这小白脸，哦，你是说小万少爷他能做到？”老陈点了点头，自得的笑道：“那肯定啊！而且，咱老陈的鹰爪手你们都知道吧？我大力鹰爪抓住小万少爷的手腕脉门，虽然用了五成的力，可他不动声色的就把我的爪子震飞了！很邪门，但是很厉害！”
这一刻，老朱老侯等人，脸色都有些变了，老陈的鹰爪功夫，纵横几十年，那真不是吹的，随便换成他们其中的一人，除非是拼着经脉逆冲受损，否则，谁能从老陈的手中脱困？于是，他们一起对这个小万少爷充满了好奇，到底这小万少爷，学的是哪一门功夫？
万雅姐弟进了房间，似乎是小万的归来让万雅心情舒畅，万雅脸上充满了笑容，左手抓着小万的右手，一直不肯松开。二人坐定，小万刚要询问万雅这十几年的经历，万雅已经率先开口说道：“小万！你竟然还活着，真是天之大幸！原本姐姐打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得替咱爹咱娘还有万家上上下下六十多口人报仇！可既然你回来了，那姐姐反倒要珍惜一下自己这条命了！爹娘的仇一定是要报的，哼哼！这十年来的追查，我终于知道万家的那场大火的幕后凶手到底是何人了！”看到小万询问的目光，万雅狠狠的说道：“虽然我手上并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我有十足的把握能肯定，昔日灭我万家满门的就是刘太师那个老畜生暗中指使！哼哼，让这条老狗多享了十几年的福，算他命大，接下来，就是咱们万家取他狗命的时候了！”
小万心中怒火升起，原来万家灭门，果然是这刘太师的手笔，忍不住问道：“大姐，你有什么打算？我这些年也查询过万家灭门的事情，如果所料不差，这把火应该是某个修真之人放的，绝对不是武林高手所为！”
万雅重重的点了点头，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事情我们早就猜到了，否则，六十几口人，怎么会没有一个逃得出来的？万府王管家那可是武林好手，别说是一把火，就算是几百人围着他，假如他想逃走，那也没人拦得住！后来我询问过检查火场的人，他们说万家从上到下，连一具尸体都没看到，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你说，这事情除了那些修真的仙人，寻常武林中人谁能做得到？”
小万此刻忽然有些茫然，姐姐为了替万家报仇，落得如今这个模样，而自己身为万家独子，竟然窝在栖凤山下十余年，仿佛事不关己一样，假如父母在天有灵，看到自己这种做派，是不是也会看不起自己呢？虽然自己有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自己已经算是一个死人了，若非体内老人相助，这人世间早就没有万宁这个人了。但事实上，自己一直活着，虽然自认为活得很痛苦，可自从见到万雅之后，小万忽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简直活的太滋润太悠闲了。难道自己就真的没有了替父母还有万家六十几口人报仇的心思了么？常常说那些修真的人无情无义，抛却一切苦追修真之道，可自己没有踏入修真界，就已经变得情感漠然了。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小万只觉得心潮澎湃，明知万家仇人是谁，如果还能视若无睹，就算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想到此处，小万的魂魄剧烈震荡，只觉得胸腹间一股热流涌动，紧跟着，喉间一甜，一口心头血喷出，然后昏迷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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