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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咸丰南游 9


  进到江宁城中,沿途早已经由府城衙mén,首县上元县衙发出告示,里里外外,不但张灯结彩,而且贴上许多梅红笺纸的mén联,虽都是尧天舜日之类的老套,但纸新墨浓,显得很有jīng神。

  行宫设在三山街大功坊的瞻园,当年大明开国功臣中山王徐达的府邸,在这一次桂良和椿寿、灵桂几个人的策划中,这里是第一要地,本来园子中就颇具池台花木之胜景,桂良仍嫌不够,命人重新翻修,银子如流水般的花出去,大肆更张之下,果然见效。比之京中的圆明园或者不及,却有一番江南灵动秀丽之美。

  帝、后众人还是第一次到这海内膏腴之省来,趁着天sè还亮,也不顾舟车疲倦,由桂良做引导,在瞻园中大大的转了一圈,回到原本属于中山王的寝宫中休息下来,皇后等人下去各自休息,皇帝带着笑意召见两江治下的臣僚:“这一次为了朕南巡,江南各省疲扰过甚了?”

  “自高皇帝南巡以来,江南百姓未睹天颜久矣,故而这一次闻知皇上要到江南来,人人奔走相告,皆言皇上到来,是江南百姓的福分。其中更有两江治下的士绅商贾,踊跃捐献,只为皇上能够展颜一笑,就于愿足矣。”

  “话是这样说,不过自古以来,帝王出巡,莫不是伤民之举,朕心中不忍。”皇帝说道:“这样,左右朕还要在江宁驻跸数日,你下去之后,归拢一下,省内此番捐献踊跃的,拟个名单上来,朕临行之前,见上一见。”

  桂良大喜,正要碰头谢恩,随班觐见的袁甲三迎头一拦:“皇上,臣以为不妥。”

  “怎么个不妥法?”

  “商贾本是贪利之辈,此番踊跃捐献,也不过是看在有利可图的份上,怕是这些人心中正想着借这一次的机会,瞻仰天颜,日后有了向人炫耀的资本,奔走于闾里之间,到处吹嘘,臣以为,于皇上圣德有玷。”

  皇帝心中好不痛快袁甲三做江苏学政,到咸丰六年的时候期满,而皇帝没有搭理他上的折子,并不是心中对他有什么嫌恶之感,而是另有安排——起因是袁甲三在任上上过的一道奏折,此番到江南来,就想着和他认真商讨一番折子中所谈及的事情——所以在码头见到他的时候,皇帝命他明天递牌子进来。想不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殿中静悄悄的,众人都以为袁甲三不识趣,又不敢、不能出言训斥,迟疑了半晌,只听皇上问道:“袁甲三,你这般以xiǎo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为何来?”

  “臣不敢”袁甲三立刻碰头,大声答说:“商贾贪利而忘义,自古以来,青史列列分明,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到御前奏答?”

  “你糊涂”皇帝大怒,“贪利本是商贾天xìng,这一节也算你说的有点道理,只是,你怎么知道,商贾就一定是忘义之辈?咸丰四年起,朝廷推行商课新法,大清十八行省的商贾,不论是行商还是坐商,均能够甘心缴税,维持国用,从无半点委屈碍难之情。怎么到了你的嘴里,这些人就成了忘义之辈了?”

  “商税新法,本是皇上与朝中列位大人在考量之时细如毫苗,左右审判之下所成,更将往年税制之法中的弊端多方加以改进之下,各省胥吏难以从中取利,方有了国课日足的成效,臣以为,和商人是否甘心,并无关系。”

  皇帝从下船伊始保持的好心情给袁甲三全数搅合了气得脸sè发青,却很难找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在袁甲三之流的理学大家看来,‘士’与‘商’是冰炭不能同炉的存在,要让他承认商人的作用,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以接受

  “和商人并无关系?你每个月的俸禄,各省练兵所需的粮饷,都是从何而来?你以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喘了几口气,皇帝问道,“还不是百姓耕作、商贩往来四海,使财物流通,方有了今天这繁花胜景?到了你这读书人的口中,居然和商人全无关系?”

  袁甲三还想再说,灵桂在他身前转过脸来,用力给他使了个眼sè,才算把他的话都憋了回去。

  他不说话,皇帝仍然不饶:“袁甲三,你是不是心中大不以朕南巡为然,嗯?若不是如此的话,眼见君父兴致高昂,为什么故意说不可召见商贾的话?你莫不是看不得朕高兴,有意给朕添堵?”

  听着皇帝口中句句都是诛心之言,众人都吓坏了。本来也是的,很高兴的兴头,全给袁甲三一番答奏g得烟消云散不说,还惹得龙颜震怒,这是何苦?

  皇帝恨恨的哼了一声,起身入内,把桂良以下的众人,全数晾在了当场。

  进到寝宫,皇帝余怒未消,连本来想召集群臣赐宴也省了:“告诉他们,该回哪去回哪去。朕今天谁也不见。”

  六福暗暗叹了口气,出去传旨,不提。

  皇帝给袁甲三的一番话惹得心头积郁难宣,草草用过晚膳,本来想到佳贵妃房中休息,内侍回奏,佳贵妃等一众嫔妃因为舟车劳顿,已经早早的睡下了。

  这可真是没兴一起来了。皇帝没有办法,躺下去翻腾了一会儿,又睡不着,六福在一旁伺候着,适时的chā了一句,“主子,要是睡不着的话,不如奴才命人掌着烛光,主子到园子中散散步?”

  皇帝左右无事可做,也想放松一下心情,当下点头,就由宫中的太监陪着,在瞻园中散步。不料等他绕过园子中的后花园,意外的听见有nv子诵的声音

  这可让皇帝觉得好奇起来,顺着声音响处走过去,借着灯笼照亮的道路,进到花木深处,心中竟难得的升起了一股探幽访美的旖旎念头,一面走一面心里好笑:便是真有nv子在,怕也是满脸沧桑,皱纹堆积——这时候他全然忘记了,这瞻园是皇上驻跸之地,又怎么会有陌生的nv子的道理?

  到了花园的后面,却只是花影婆娑,并无人迹,听听声音,竟是从墙外传来的。皇帝好不失望,不用问,这一定是临近人家的家庵之中做晚课的声音,哎缘悭一面他却不知道,今天晚上的种种做作,都是有意安排的

  天子年少风流,寡人有疾,寡人好sè,是朝中大员无不深知的,而秦淮河是天下有名的yàn窟,虽然世易时移,再想找如陈圆圆、柳如是、李香君那般的个中翘楚,青史留名的yànji已不可得,但江南之地,种种风流手段大有,未必一定要到秦淮河上。

  所以,桂良安排总督府上的一个清客,去了一趟浙江,走富chūn江,到严子陵钓台的古迹,坐的是有名的“江山船”。

  这“江山船”从明初以来,就归“九姓”经营,叫做“九姓渔户”。明载大清会典,元末群雄并起,明太祖大败陈友谅于鄱阳湖,他的部下有九姓不肯投降,远窜于浙南一带。明太祖为惩罚叛逆,不准他们在岸上落脚,因而浮家泛宅在富chūn江上,以打渔为生,九姓自成部落,不与外人通婚。

  水上生涯,境况艰苦,打渔以外,不能不另谋副业,好在船是现成的,不妨兼做载客的买卖。严子陵钓台所在地的“九里泷”一带,风光胜绝,sāo人墨客,寻幽探胜,自然要讲舒服,所以“江山船”也跟无锡的“灯船”,广州的“紫dòng艇”一样,极其讲究饮馔。久而久之,又成了珠江的“花艇”,别有一番旖旎风光。

  江山船上的船娘,都是天足,一天两遍洗船,自然不宜着袜,跟男子一样,穿的是浅口蒲鞋,但制作特别讲究,鞋头绣花,所以浙江人称这些船娘,叫做“花蒲鞋头”。

  这名清客就是寻了两个花蒲鞋头,带回到江宁,安置在总督府外不远处的一家民宅中,除了花蒲鞋头之外,又到嘉兴走了一遭,以‘弘扬佛法’为名,请来了浙江宁波观江庵的谛月大士,并座下三个伺候香烛的xiǎo尼——名为佛mén大士,实际上佛mén五戒,这些人只守其中之四,唯一不守的,就是sè戒

  把这六个人迎请到江宁,桂良担心其中有什么错漏,又让人找来稳婆,细细验看过,其中一个叫xiǎo蟠的花蒲鞋头和两个法名分别叫寒盈,云盈的,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其他三个人虽然不是,但是也是身体健旺,并无隐疾。于是桂良决定,就先以xiǎo蟠三个进献,皇帝若是受用了,不妨再把谛月大士几个人拿出来。

  上一次肃顺到江宁的时候,桂良特意把xiǎo蟠三个人叫了出来,肃顺大为意动,xiǎo蟠和她的姐妹也就罢了,谛月四个缁衣青袍,宝相庄严,摘下僧帽,牛山濯濯,受戒的香疤清晰可见,那寒盈和云盈二xiǎo尼更是清纯动人到了极致,尤其是眉眼唇间丝毫不带风尘之sè——他知道江南之地有一些玷污佛mén的勾当,只是没有想到,见到了真人,竟是如此令人心旌动摇。

  等到桂良命人把几个人领下去,带着一抹微笑望向他:“雨亭兄以为如何?可还入得龙目吗?”

  肃顺想了想:“若说是颜sè嘛,自然是百中无一的南地佳丽,只是,主子爷的脾气,燕山老兄有所不知。”

  “哦?正要向雨亭兄请教。”

  于是肃顺为他解释了几句。天子富有四海,予取予夺,臣下送上mén来的,早就不再放在心上只有那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看得见摸不到的,才能让龙心喜欢——这几年中,肃顺也曾经多方罗致,北地胭脂,南省佳丽,储于府中。偶尔皇上巡幸到此,也不过承欢一二次,就弃入蔽履,再不复当年在热河肃顺府中,宠爱妞妞之后,赐名抬旗那般的情致了。

  这样一说,桂良立刻明白了,“那,如雨亭兄所说,xiǎo蟠诸nv,就安置在瞻园中,要皇上自己发现才好?”

  肃顺心中好笑,桂良利令智昏,说话都不经大脑了“瞻园是皇上驻跸之地,怎么能有外间nv子停留?”

  “啊是呢我倒忘记了。”桂良绕室蹀躞:“那,雨亭兄以为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经过查找,找到了一户人家,距离瞻园只有一墙之隔,这里在前明的时候是大学士王锡爵的府邸(王锡爵在明史上留下了很浓重的一笔,当然,未必都是很好的评价。这里简单的介绍几句。)

  其事是在神宗万历年间历十年,恭妃王氏生皇长子;四年之后,郑妃生皇三子历喜欢郑妃,生育之后立刻晋皇贵妃,古代时候,母以子贵,而同时子以母贵,长子出生,母亲丝毫未获封号,倒是三子出生,其母大获帝心,未来就很有可能为皇三子以幼夺长,继承大统。

  当时的大学士,宰相申时行、王锡爵等认为不妥,上疏请立长子为皇太子历不准。他的理由是,皇后年纪还轻,若是日后皇后有了孩子,又当如何?

  这也可以算是一个理由,于是事情便拖到了万历二十一年,王锡爵等再度上章,请皇上早立元子(就是皇长子)为皇太子,皇帝依旧不准,g到最后,王锡爵等以求去相争,君臣互相顶牛,一直到万历二十五年,皇帝终于屈服了,立长子为皇太子,其余诸子分别封王。那个郑贵妃生下的皇三子,皇帝觉得委屈了他,便封他为福王,封国在洛阳。

  到了万历四十九年,皇帝宾天,皇太子即位,改明年为泰昌元年,谁知道大约是因为做了多年太子,一朝解放,嗣皇帝放纵开来,在热孝之中荒yīn无度,在位仅仅十天,就得了病,当时朝廷中有个叫李可灼的,官职是鸿胪寺丞,进了一丸丹yào,自称是仙丹,其实是从nvxìng经水之中提炼出来的红铅,这是一种壮阳的丹yào,正和了嗣皇帝的心意。

  用过之后效果很好,嗣皇帝觉得胃口大开,晚上又服了一丸,哪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呜呼哀哉这就是明朝历史中有名的红丸案。其时是九月初倒霉是嗣皇帝只坐了一个月宝座,就撒手而去了。接下来的是熹宗,宠信魏忠贤和客氏,把个大明江山更加搞是乌烟瘴气,终于不可救yào了。

  等到了康熙朝,王家又出了一个鼎鼎大名的大学士,是王锡爵的孙子,名叫王掞(音善。有看过电视剧《雍正王朝》的读者,还记得那个老态龙钟,一mén心思为太子求情的老者吗?就是这个人)。他是康熙九年的进士,和电视剧中的表现全然不同的是,他并不是太子的老师。康熙五十六年,王掞上表,请皇帝三度建储,惹得皇帝龙颜震怒。几乎把王掞杀掉。

  康熙年间,太子两度废立,皇帝伤透了心,所以想出一个秘密建储之法,到了康熙五十六年,王掞上表请求皇帝立储,说起来也是私心作祟。

  清人修《明史》,对于其祖父王锡爵力争国本,请求建储的这件事,很是批驳。认为若不是王锡爵等人以求去相争历皇帝知道百官不同意自己废长立幼,等到过了几年,或者在临终之时择贤而立,则明朝的气运就有可能另有一番境遇了。

  这样的话不能说不对,只是身为后人的,眼看着祖父在官修正史上留下大大的骂名,如何能够甘心?所以王掞就想在自己晚年,能够做出一件事来,挽回一点王家的颜面。

  奏折呈上去,皇帝以王掞年过七十,官已拜相,格外优容,便留中不发,以为置之不理,自然就无事了。谁知道有个山西道御史,叫陈嘉猷的,连同八个同僚,联名上疏,也是请皇帝立储。

  康熙认为王掞建言没有下文,所以指使陈嘉猷几个接力,心中大为不满,便将王掞的奏折和另外几个人的公折一起jiāo内阁议处。

  当时内阁的首辅的武英殿大学士马齐,他是公认的八爷党,如今王掞居然主张复立太子,天然的就成了马齐的敌人,故此马齐想借刀杀人,当众提了好些不准轻言立储的口谕作为根据,把王掞定了死罪。

  康熙不准,而且亲自把王掞叫道乾清宫的暖阁中,君臣两个低声说了很久的话,定罪一事,也就宽免,连另外八个人,也没有任何罪过。

  及至皇十四子封郡王,受命为抚远大将军,特准用正黄旗纛,于是满朝尽知,天命有归;等到康熙六十年,安藏之事也已经圆满成功,百官上表,在三月十八日万寿节时,请准朝贺,皇帝不准。心情如此之坏,又是为了什么呢?

  王掞错动了脑筋,以为皇帝对十四子不满,有心再立二阿哥,而苦于无法自我转圜,因此再度上奏,请释放二阿哥,这篇折子的话说得很激切,接着又有一个广西道御史,叫陶彝的,纠合同官十一人,其中也包括上一次上书的那个陈嘉猷,再度联名上奏,内容和王掞说的完全相同。

  这一次皇帝可真是动怒了。前后两次,如出一辙,头一次还可以原谅他本心无他,第二次明知故犯,绝非偶然在康熙看来,王掞是有意和自己捣蛋,不让他过几天舒心日子,因此处分非常严厉。

  诏旨发下,是“把这十二个人发往军前,jiāo抚远大将军差遣,效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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