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颗种子

　　听到妃莉娅的话，林云有些讶异，这是她第一次邀请自己去她的房间。

　　林云点了点头，妃莉娅轻柔转身，深绿色的藤蔓缠绕的门自动打开，她停在了门口，等着林云进入。

　　妃莉娅的房间不大，但却极其的空旷，除了一张藤蔓之床外，就只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许多花瓣，以及一朵白花造型的水晶雕塑。

　　那雕塑林云记得，因为这是他送给妃莉娅的。

　　而在藤蔓编织的床上，则有着花瓣制成的床单和衣服。

　　林云知道这是花瓣编成的，这是因为林云也有一件这样的衣服，但除了质感之外，这些浑然一体毫无缝隙的材料真的让人联想不到片片落花。

　　不过林云却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他本来还在想妃莉娅的床上会不会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内衣乱摆，但是真的看到之后，林云却发现，貌似妃莉娅根本不穿内衣……

　　林云也是男生，所以他的心也毫无疑问的荡漾了起来，但真的回过头去打量女孩的时候，林云又发现自己根本升不起龌龊之心。

　　妃莉娅的气场太强大了，林云感觉就算她光着身子，自己也……额好吧自己应该是会流鼻血的。

　　被林云色眯眯盯着的妃莉娅毫无反应，看了林云一眼后，她自顾自的走到了桌前点亮了魔法灯。

　　柔和的白光从半透明的白色水晶雕塑中放出，光明的气息驱散了黄昏后的黑暗，

　　她再次看向林云时，却发现林云以及老神在在的坐在了她的床上，屁股还在不时的扭上几扭。

　　即使林云正在用他的屁股亵渎自己的花床，妃莉娅也依旧毫无表示，打开灯后，她就也坐在了花瓣编织的床单之上。

　　“知道吗？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个成语可以很好的形容你的家。”也许是妃莉娅坐了下来的原因，林云感觉她的气场没那么强大了，于是本性就暴露了起来。

　　“那个词叫家徒四壁，是古人用来形容自己贫困潦倒的词语。”妃莉娅并没有说嗯或者啊之类的词加以互动，不过林云也是习惯了，而且他知道妃莉娅肯定有在听：“我感觉你的房子比古人的还要贫穷。”

　　林云说的是实话，最起码古人还有厨具灶台呢。

　　妃莉娅还是没有说话，反而让林云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没有互动的玩笑开的总会很冷场，林云尴尬的笑了一下，准备另找其他的话题。

　　“你了解这个世界吗？”但突然的，静静看着林云的妃莉娅开口说道。

　　林云一愣，感觉妃莉娅问的太过突然，让人不知所措。

　　“你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不过……你了解什么是虚假吗？”不等林云回答，妃莉娅接着问道，她的语气还是那样宁静，但却依然如同逼问。

　　“这很重要吗？”林云反问。

　　“当然，一个生命如果没有灵魂，她就不算生命，因为可以轻易复制无数和她一模一样的存在，也就是说，没有唯一性。”

　　“比如说如果我死了，那么如果你能得到我的所有数据，在某一天你依然可以把妃莉娅还原，还原出来的那个人依然会是妃莉娅。”

　　“因为我本就没有过生，所以也就没有过死，你能理解吗？”妃莉娅轻声问道，她的话语很柔和，但却依然透着股来自现实的恶意和残酷。

　　林云执拗的摇了摇头，他其实理解了，但他却在害怕自己理解。

　　“如果我没有对自己的情感感受的意识，那么我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程序的反应，我的笑，我的哭，我的情感都将只是程序运行下的结果，复制出另一个程序，那么会得到一模一样的一个我。”

　　“我只是一段程序，一件物品，死与生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因为物品存在的意义……对物品本身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一件物品对人有意义，但是对感受不到情感感受不到悲喜哀乐的物品本身来说，变成碎片和完好无损没有区别。

　　“这个送给你。”妃莉娅突然之间握住了林云的手，把他的手掌扳开送给了他一枚白色的种子。

　　“这是妃莉娅，拥有着她所有的记忆、情感、性格和思想。”妃莉娅没有抬头去看林云，头低着看着林云的手说道：“她会陪着你走下去的。”

　　林云的心在撕扯，胃在绞痛，胸像被狠狠的挤压般让人无法呼吸。

　　他清楚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也正是因此，他才更加想要发泄，想要把一切力量全部耗尽然后再去承认无能为力。

　　在四年前，她消失的时候，林云曾经发疯的找遍了整个京海市，直到四天之后因为不眠不休昏厥过去被路人送入医院。

　　但现在，这种熟悉的悲痛又开始缠绕他的全身，让林云想要哭泣，但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曾经有一个女孩对自己说过，哭泣是一种发泄，是神灵对人类最大的仁慈。

　　但是自己若真的想再一次逃避掉的话，那么对妃莉娅，又该何其不公平？

　　林云收回了手，忍着痛看着妃莉娅。

　　他想知道，现在的妃莉娅，她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她是否在悲伤，连悲伤也感觉不到的她，悲伤是否也只是毫无意义的程序运算？

　　“你在开玩笑。”林云强忍着心中的痛感，强笑了起来。

　　“你就是妃莉娅，妃莉娅只是你，哪怕你如同物品没有感觉，你依旧是你。”

　　林云猛地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妃莉娅。

　　这是他第一次抱着妃莉娅，但他却升不起一丁点的别样心思，因为心痛的如同在撕裂。

　　林云抱的极其的紧，几乎让妃莉娅无法呼吸。

　　但她却没有挣脱，被背抱住的她平稳而安静的听着林云剧烈的喘息。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一直在用力的林云终于的感觉到了一些脱力，一如四年前林云在大街小巷的疯狂寻找。

　　“不管你是什么，我对你的感情始终是对你一个人的，如果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自己掉包了，我也许还能接受这枚种子，但你觉得，现在我对你的感情能转嫁到一颗不相干的种子上吗？”

　　林云很清楚妃莉娅的状态，所以他有把握能说服妃莉娅，但是他却知道，他说服不了自己。

　　妃莉娅是一件物品，她的悲伤是她感觉不到的，她的快乐是仅仅程序流的运转……这对她来说，何其不公？

　　相比之下，哪怕是四肢皆废，失明丧聪的人，能够感受到悲伤感受到难过的他们，又是何等的幸运？

　　妃莉娅的表情还是那么的安静，数年如一日的静立赏花让林云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心绪如何。

　　“知道吗？”被林云背抱住的妃莉娅突然很调皮的笑了起来：“其实，我才是被复制的那个，真正的妃莉娅已经试图用变成种子的方法逃离灭世了。”

　　林云微愣，妃莉娅一下子挣脱开来，看向了林云，脸上还带着那股调皮的让人心碎的笑容：“骗你的。”

　　“其实我也分不清哪个才是你喜欢的妃莉娅，因为之前的她把自己一分为二了，就像把一个程序复制一次后再混杂起来，再将一半凝结起来那样。”

　　“所以，不要排斥你手里的妃莉娅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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