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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燕贼篡逆”


  菜过三巡,还不见李景隆提防务的事。

  刘崇暗暗生疑,说道:“李总兵,军情紧急,咱们还是先办公事吧。”

  李景隆笑道:“是啊,公事要紧。”他故意咳嗽一声,所有仆从全退了出去,将大门紧紧关闭。

  “这是京师的城防图,刘指挥不妨先看看。卑职……卑职的肚子不争气,想先去解个手,速速就回。”李景隆说完就快步跑了。刘崇还想叫住他,但一想还是城防图更加重要,就走过去拿那卷轴。刘崇拆开卷轴一看,不觉大惊。这哪里是城防图,分明只是白纸一卷,心中暗叫不好,别是着了李景隆的道儿了。

  他急忙去李景隆的办公案几上翻阅。这一翻不要紧,竟然看到了案上刻着的“姚广孝”三个字。

  “姚广孝?”刘崇微一皱眉,自言自语说:“莫非李景隆真与燕王有勾结?”刘崇也是练家子,见到那三个字,知道是用手指刻上去的。

  正在此时,他忽然感到四肢无力。刘崇心知不妙,饭菜里一定是下了蒙汗药!刘崇三步并作两步,拼尽力气抢到门前便是一掌拍去。

  这一掌,直教山崩地裂人儿哭;直教天地变色鬼踌躇。这一掌,有着千斤的力道与拼死的决心。想那门板再坚固也是木头做的,哪里经得起这一击?只听“嘎啦”一声响,两扇门从中间断裂,向外飞了出去。守在屋外的士兵虽然早有防备,但见到这一掌的威势,也都大吃一惊,心中想到,如果这一下打到自己身上哪里还有命在?“撒网!”不知哪里的一声吆喝,一张大网兜头向刘崇罩了下来。

  没想到竟是一张毫不受力的大网。这网将刘崇罩住,怎么挣也就挣不脱了。加上蒙汗药的药性逐渐发作,刘崇愈发觉得手脚发麻,渐渐没了力气。他抬眼一望,身边都是明晃晃的钢刀和神态各异的士兵。他们有的高兴、有的慌张、有的怅然若失、有的心有余悸。

  “早知刘指挥武功卓绝,这一身外家功夫的硬本领果然不同凡响。”说话的正是李景隆。

  刘崇虽然四肢疲软,但眼神中透出的一股正气仍旧刚强得要紧,说道:“没想到今天我会栽到你这小人的手里,更没想到堂堂朝廷命官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李景隆心中本来就有些许歉意,在刘崇的眼神逼视下更是涨红了脸。

  李景隆说道:“古语有云‘良禽择木而栖’,燕王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以刘指挥的才能,燕王一定会视为左膀右臂……”不等李景隆说完,刘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真是荒谬!原来你是来劝降的?我刘崇顶天立地,岂能与你这贼子同流合污?”“你……”李景隆一时语塞,只好说道:“等燕王进城之后,再让姚先生来劝你。刘指挥啊,你要好自为之啊。”说罢又转头对副将丁大勇说道:“好生照顾刘指挥。”

  是夜,月明星稀。南京城外的旷野本应是静谧的。但此时破空传来的马蹄声却显得格外急促。那是三匹健马,别说是普通的武将无缘见到,就是雄踞一方的总兵官也是难以得见。

  “驾!驾!”骑在马上的三个人,呼喝之声此起彼伏。他们分别是领侍卫内大臣元齐、太子伴读纪庭之、御前侍卫诸葛弘。在纪庭之的身后,似乎还伏着一人,一身小沙弥的装扮,仔细一看,竟是建文皇帝朱允炆。

  朱允炆面上毫无表情,甚至连那三人眼神中略微流露出的哀伤都没有。他只静静伏在马背上,右臂紧紧揽着一个婴孩,那是他的儿子朱文圭。

  “这场祸事因我而起,已经有无数的人受我连累,但无论如何都与我的文圭孩儿无关。”

  朱允炆在心里想着,时不时地瞅瞅在怀中熟睡的婴孩。

  “陛下,齐泰齐大人还在杭州募兵,咱们可投他去,大事还有可为。”纪庭之高声说道。

  “是啊,齐大人赤胆忠心,又深受百姓爱戴。咱们若去投他,一来,他有了助力;二来,起兵之时也师出有名啊”应和的是元齐。

  “陛下,您倒是说句话呀。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咱们都陪您一块儿趟过去便是。”诸葛弘粗声大气地说道。

  三人都已说过话,他们也都在等待朱允炆的应答。在这顷刻的沉默之中,他们想到过朱允炆的不同答复。或许他会说:“好,朕有这样的卿家,何愁江山不复?”又或许会说:“唉,事已至此,还谈什么大事可为?”

  正在三人胡乱猜想的时候,只听朱允炆说道:“停下来歇歇吧。”

  “什么?”纪庭之诧异的问道。

  “咱们还是停下来歇歇吧。”朱允炆又说了一遍。

  “燕贼倘若得知陛下已经脱逃,定然派人追捕。正是危急关头,怎么能歇呢?”元齐说道。

  这时,朱允炆怀中的小文圭或许是被颠簸地马匹惊醒了,忽然大哭起来。但在这茫茫四野,他的哭声显得那么渺小而无力。

  “就算咱们不累,太子恐也累了。其实,叔叔他抓不抓到我又有什么分别?反正这皇帝我是不愿再做了。”朱允炆平静地说道。

  纪庭之心头一紧,不知怎的竟一勒马缰,停了下来。元齐和诸葛弘见纪庭之停下来了,也只好勒住马缰,就此止步。

  皇宫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四周都弥漫着焦木的气味。朱棣望着残破不堪的奉天殿,面容冷峻,一言不发。

  “禀燕王,军士们已搜寻了整个皇宫,均不见皇帝陛下的身影。”说话的正是南京留守李景隆。

  朱棣依旧地呆呆地望着奉天殿,恨恨说道:“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把南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朱允炆找出来!”

  “是。”李景隆忙弯腰下拜,说道:“纪纲已经带领锦衣卫去城外搜寻了,想必能马到成功。”

  朱棣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大殿走去。随他一起进去的是道衍和尚姚广孝,以及一些贴身的护卫。殿堂早已打扫干净,金碧辉煌地龙椅赫然展现在朱棣面前。大殿里还有那帮建文朝的遗老大臣在等候。他们见朱棣进来,无不弯腰下拜,齐呼:“燕王千岁!”

  不知怎的,当朱棣见着这龙椅的时候,竟不自觉地膝盖发抖,望而却步。

  “唉。”朱棣叹口气说道:“我是出兵靖难,没想到会落得个如此收场。如今侄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这朝廷却还在呀。”

  朱棣这番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在场的众人说的。他最希望的就是此刻有人劝进,好让他也上演一出三劝三让,然后黄袍加身的戏码。

  建文朝的众多遗老也的确有这个意思。可还没等他们开口,就听了一阵哭泣之声。

  那哭声越来越响亮,显然是痛哭之人越走越近了。

  “谁在哪儿?”朱棣回身问道。

  来者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书生。卫士们齐声喝止,那书生竟充耳不闻,依旧手舞足蹈的痛哭,状若癫狂。几个士兵上前去想要拦阻他,没想到被他不经意地一推一拂,全都摔倒了。

  “护驾!”卫士们顿时紧张起来,一齐往奉天殿内簇拥。建文帝的遗老大臣们也都惊惶起来。

  “放肆!”姚广孝一声断喝,声如洪钟。士兵们、大臣们竟都呆住了。

  “姚先生,这……”朱棣也有些不知所措。

  姚广孝并不答话,向那书生来的方向上了一步,笑道:“阁下可是江南文坛领袖,方孝孺先生?”

  那书生已经来到了门口,听到这话,哭道:“什么领袖呀,老夫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夫。今日来此,不过是凭吊旧主罢了。”说完继续痛哭起来。

  这哭声竟使得瓦砾震动,在场的众人纷纷捂住了耳朵,后退了几步。只有姚广孝一人面带微笑,不为所动。

  朱棣曾听姚广孝说过,方孝孺是位德高望重的文士,被江南的读书人奉为领袖。但他万万想不到,这个方孝孺竟似文武双全。在他看来,方孝孺以哭声抗议的高深内功并不在姚广孝之下。

  姚广孝看出了朱棣的心思,对他耳语说:“王爷还是断了劝降此人的念头,但也不可杀他,否则江南的读书种子可就绝了。”

  朱棣愣了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心腹会给他浇一盆凉水。但他仍然不肯放弃,壮着胆子上去扶住方孝孺,说道:“先生何苦来哉,无论皇帝由谁做,毕竟都是太祖的子孙。先生要节哀呀。”

  方孝孺边哭边说道:“燕王,我也是为你而哭。从今往后,你必是大明的罪人了呀!”

  朱棣愣了一愣,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哈哈哈。好一个国不可一日无君。”方孝孺直起身子说道:“燕王的意思,是非自己做皇帝不可了?”

  不知怎的,朱棣在方孝孺威严的眼神逼视之下,显得狼狈非常,慌忙说道:“此乃我家事,先生不必多虑。”又对左右说道:“快,拿纸笔来,请先生帮我起草即位诏书。”

  “即位诏书?哈哈哈……”方孝孺一阵仰天大笑,说道:“好!这个诏书就由老夫来写!”

  朱棣的面容上立刻绽开了笑容。连江南的文坛领袖都能为己所用,又何惧世人的议论。又想到刚才姚广孝的告诫,也颇为地得意,心想:“广孝啊广孝,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方孝孺抢过纸笔,劈头写下四个大字:“燕贼篡逆”。一声冷笑,说道:“燕王,诏书已经写好,您可接着了!”说罢,“唰”地一声,那纸张就像被风吹走的风筝一般向朱棣刺去,只是比风筝快速了许多倍。

  姚广孝眼疾手快,抢先一步,伸手一抓,将那“诏书”牢牢抓在手里。但那股子劲力也震得他虎口发麻。

  姚广孝微微一笑,说道:“方先生这么快就写好了?即位大事不可如此马虎,您还是重新写过吧!”说罢,手臂一挥,“诏书”又像疾风似的向方孝孺刺去。

  方孝孺急忙将手中的笔用指尖的力道弹出。那笔“嗖”地一声,不仅戳破了纸张,而且余劲未消,竟带着那张纸激刺过去。姚广孝一个铁板桥,身子向后仰去,矮了半截。那纸笔从眼前飞过,“叮”地一声,钉在了龙椅靠背上的一只龙眼上。

  在场的大小官员见方孝孺露了这一手功夫,无不骇然。又听方孝孺说道:“哭也哭过了,真是痛快淋漓。老夫也该走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朱棣望着那钉在龙椅上的“诏书”,虽然纸张已经残破,但依然能猜得到那是“燕贼篡逆”四个大字,竟与当日黄子澄写给自己的如出一辙。

  “方孝孺!你就不怕我诛你九族吗?”朱棣虽然忌惮方孝孺的功夫,但站在他身前的姚广孝让他有恃无恐。

  只听方孝孺一声冷笑,说道:“就是诛我十族又有何惧?”说罢,依然昂首挺胸向外走去。卫士们刀枪剑戟立在两边,竟为他让开了一条路,无人敢阻挡。

  “真是反了!燕王对那厮不必客气,不重罚不足以振朝纲!”“葛大人所言极是,方孝孺如此忤逆,不仅要抄家灭族,依律当凌迟处死!”

  直到方孝孺的身影吞没在黑暗中后,大臣们顿时表现得顿时表现得群情激愤,好像之前的他们都被施了咒语,不能言语似的。

  姚广孝鄙夷地扫视了一眼群臣,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怅然若失地朱棣身上。朱棣忽然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喃喃道:“‘燕贼篡逆’、‘燕贼篡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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