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七十九章 酒肆花娘1
上了岸，画颜见桥上有卖蜜糖果子的，便走上前买了一袋。叶尘说道：“这刚下船没几步，你倒果真惦记着你那位好妹妹。”
画颜边给摊贩付账，边回道：“既然应了她，就得做到的，省得回头又惹她不乐意。”
“这街还长着呢，你难道见到吃的就要买吗？”
“怎么会，也得看着入眼呐，”她付完了账，伸手从袋子里取出一枚蜜柑，没多犹豫的就递到叶尘嘴边去了，“喏，也请你吃，别那么多话了。”
鼻尖传来糖果的味道，混合着淡淡少女皮肤的香气，叶尘不自然的将脸撇朝一边，瓮声瓮气的说了句“不吃”，折身便往另一个方向走了，竟是头也不回一下。
画颜看着他莫名其妙，“好心好意的，这是又犯了什么毛病？”，随即将那果子扔进了自己嘴里，慢悠悠跟了过去。
虽已入了夜，但两岸的热闹丝毫不减，或者说，比白日晴天时还要更甚一些。因着周围皆是些船舫酒肆，青楼歌院之类的，只有到了晚上才开张，各家又在楼上挂了彩旗明灯作招揽，或者是整匹的绸缎做成彩色花球悬挂，致以整个河畔耀得灯火通明。
或清雅、或艳丽、或娇媚的各色女子，在各家酒楼门前弹唱跳舞，招揽酒客。风中混合着酒气、脂粉气，恰如一场迷梦。
画颜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自是兴趣浓浓，尤其是对那些腰肢比水还软的花娘们，每每路过一个，便要站着看上好半天，直至人家一曲或者一舞毕了，才依依不舍的肯离开了。
叶尘笑她：“瞧瞧这骨气，你还好是个女子，若为男子，十有八九是个好色之徒。”
没料到画颜竟不反驳，只说：“我倒甘愿做个男子，这样就能接住这些美人的媚眼了。”
叶尘愣了一愣，半晌才蹦出一句，“这算什么美人。”
“怎么不算？”画颜指着一名坐在门前弹琵琶的女子，“你瞧她的脸，比荷叶还小；再瞧她那肤色，比凝脂还要白；你再瞧她的手......”
叶尘懒懒的看了一眼，东方扉贤名下有好几家这样的红人馆，多以传递情报而用，他也算得上是常客，这样的景象看得多了，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若真要说美人....他不由得将目光停在了面前之人身上——她只穿了一身青衫，外面罩着白色的夹棉披风，通身一件首饰也未戴，整个人看起来素净极了。虽这样素到了极致，偏平白生出一股清艳来，与这五光十色的脂粉俗香格格不入，惹得路人频频回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倒是比看那弹琵琶的花娘要更多。
她还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美。他却是知道。
她仍指着那花娘说个不停，直至将那花娘通身上下夸了个遍，又问了一遍叶尘：“你难道说，这样的女子不美？”
叶尘叹了口气，“你若实在有兴趣，咱们可以去里面坐一坐。”
她脸上露出喜色，刚要出声答应，却又忽然踌躇起来。
“怎么了？”
她眼光略略落到里头，又缩了回来：“这种地方...酒水应当是很贵的吧。”
她的吝啬让他觉得十分可爱，于是笑道：“也算不得贵。今日我心情好，可以请你喝几盏。”
她彻底没了顾虑，笑着就扯着他的袖子往里走：“那快走，想来里边的表演会更好看！”
哪知才走了两步，叶尘却又叫住她：“不成，不能进去。”
她以为他反悔了，十分失望的垂下了手：“你心情又不好了，不愿意请我了。”
叶尘忍住心底冒出的笑意，摇了摇头，只说：“不是不请，只是不这一家。”
“？”
叶尘低下头，低声往她耳边凑去：“这家花娘都是红馆人，只接待男客。”
画颜一愣，飞快的抬头往里看去，只见楼里果然坐满了男子，而适才弹琴的花娘，此刻也停下了动作，正狐疑的打量着她。
她脸颊顿时飞上两抹绯云，只觉得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烫得很了，耳旁仿佛还传来内里客人放肆调笑的声音，于是一刻也不敢多留，忙忙转身离了去。
叶尘却是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笑了好几声，才也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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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多远，二人便找着了一家清馆，名字也是略风雅的，称作“风声敲秋韵”。听说这家有两名头牌，便是一位唤风娘，一位叫秋韵的。今夜轮着风娘搭台，她穿了身嫣红的绣裙，裙摆开得极大，又用了一条大红色弹墨的巾子系在腰间，连头饰也是血鸡色的石榴石，通身如火如荼，如云如霞。一开嗓，唱的竟是首《过洞庭》，声音清脆响亮，没有丝毫的胭脂粉味，倒尽是一番女子独有的豪爽洒脱。
等唱到末尾“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时，更是明亮刚劲，掷地有声，全场客人纷纷为她拍掌叫好，赏银落遍了舞台边缘。
画颜看着十分欢喜，也想如众人一般打赏，叶尘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说道：“难得风月场中有这样爽朗豪迈的女子，该赏！”
说着，竟是财大气粗的往台上扔了一锭整银，在一堆铜钱、碎银中格外显眼。
风娘自然也注意到了，等贴身的小丫头将台上的赏钱收拾了，她在台上向众人致谢，而后款款走朝叶尘，向他福身说道：“风娘谢公子赏...”
话还没说完，像是这会儿才注意到了画颜的存在呢，愣了一愣：“公子既有佳人作陪，何必又买下风娘这一夜？”
叶尘一愣，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风娘跺了跺脚，一双凤眼中透出怒气来：“我虽是风尘人，却也不受这份屈辱。”说完，竟是半句话也不多留，转身就离去了。
叶尘与画颜面面相窥，实在摸不着头脑。此时小丫头收完了钱，上前提点着：“公子，我们这里的规矩，是头牌花娘上台表演时，赏银给的最多的人，可以与她共饮清酒，共谈风月。”又说：“公子既带了女伴，何必又...咱家姑娘自出道来，还没有受过这般的委屈呢。”
叶尘有些发窘，只愣愣说：“确实不知有这样的规矩。”画颜倒说：“这可怎么好？岂不坏了人家的名气？何况是这般独特的女子，我还想多亲近亲近...”
后两句话，说得声音有点小了，叶尘却也给听进了心里去，他沉吟片刻，向那小丫头招呼着：“同你们家姑娘解释，赏钱并不是我给的，而是我妹子给她的。”
小丫头何其机灵，只一瞬便听懂了话中的意思。如此不仅全了姑娘的颜面，更为姑娘挣得个女子也为其倾倒的名声，于是笑眯眯的屈身做了个礼，步伐轻快的走向里间了。
没多久，风娘便去而复返，她的脸上带着点将信将疑的神色，打量着画颜：“真的是你赏我的钱吗？”
画颜站起身来，向她行了一个抱拳礼：“确实是我。姑娘嗓音明朗刚劲，形容不似一般的脂粉女子，我实在佩服得很，所以托哥哥代为赏赐。”
风娘是个率直的性子，见误会解开，对方又这般的懂礼，于是笑了起来：“快别这么说了，是风娘小心眼了。”又伸手去搀她：“我可是头一次见有女子肯给花娘赏钱的呢，合该是我仔细谢谢你的，怎么好让你这般客气。”
边说着，边拉着画颜坐下，又抬了抬手，对着先前那小丫头说道：“凝翠，去我房里，把那瓶‘清风尘’拿来，给二位贵人赔礼。”
小丫头爽脆的应了一声，抬脚跑开了。
风娘粗粗打量了二人一眼，启口说道：“二位想必不是本地人？”
叶尘说道：“不是。”
“那么是才到此地？初初到这云梦湖畔来？”
叶尘笑道：“初次来这湖畔酒家不假，只并不是才到此地的，”他看了一眼画颜，“我们小住于鹿鸣谷一位朋友家中。”
风娘道：“鹿鸣谷啊，我曾去过的，那可是个好地方，离这儿也不大远。”她略一思索，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也曾听来往的客人们说上几嘴子，道是近日那地儿出了一位神医，治病的功夫很是了得。况且那还是位女大夫...你们知不知道的？”
叶尘挑起眼看顿时变得有些紧张的画颜，按下心中那份隐笑，只说：“知道的。”想了想，又添一句，“那药铺子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
风娘果然提起兴趣来，追问道：“真的？那么是见过那位女大夫的？长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叶尘强忍着笑出声的意愿，“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很是平凡的，丢到人群里便找不出来了。难道还能长出什么三头六臂来？”
风娘干干的陪着笑：“倒也是如此...”
画颜瞪了叶尘一眼，转而问道：“你对这位女医者很好奇吗？”
风娘叹道：“我是很佩服她而已。”
“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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