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东方扉贤
宋雨铃微微一笑，也不直说，只弯弯曲曲的道：“三年前，云南挖出了一批宝藏，据闻是古南诏国王的陪葬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当地知府是个清官，不敢私留，巴巴的上了诏书，要献给当今圣上。可当时寻遍大江南北，也没有一家镖局敢接这个生意。”
画颜奇道：“为什么？这听起来可是个好差事。敢劫官镖的人，世上只怕没有几个罢。”
“听起来，自然是个好差事。可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宋雨铃说了这么一句，抬头朝前看了看，又拉着画颜稍稍放慢了步子，待离人群有些远了，这才朝她问道：“你可听说过梧桐阁？”
画颜本就是个没多少见识的，她很不负所望的摇了摇头。
宋雨铃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还是仔仔细细的给解释着：“梧桐阁是个贼窝子，然而却不是个普通的贼窝子，里面的贼尽是闻名天下的江洋大盗。他们各有各的本事，且形影无踪迅疾如雷，连官府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你说这世上敢劫官镖的人没有几个，可巧了，这少有的几个偏偏都聚集在了梧桐阁里。”
画颜思绪忽然触到了什么，她试探的问：“师姐，莫非...这梧桐阁打上了那批宝藏的主意？”
“不错。”宋雨铃点点头，“当时梧桐阁的阁主‘夜莺’发出了一份江湖通告，道是南诏国的宝贝他们要定了，不日即派人来取。谁若是挡了他们的道，那便是与梧桐阁成心过不去，日后家里若生个什么事端，只能去怪天运不大好了。”说到这里，宋雨铃的神情微妙起来，“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江湖上的英雄何其多，然而大多数的英雄，都不是孓然一身的，谁也不想给家里摊上这么一群贼——且还是那样一群来去无影、武功高强的贼。光是这么想想，都有够头痛的了。故而，谁也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连正邪两道均有涉及的上官世家也闭门谢客，敬而远之。”
画颜似乎已经猜到了结局，她面上迸出一点少女特有的娇俏笑容：“于是乎，东方世家便做了个出头鸟，接下了这个烫人山芋？”
“正是呢。”宋雨铃也笑了，“也不知东方扉贤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只凭家族精卫三十余人，不仅平平安安的将宝藏从云南带到了京城，且还一举直捣梧桐阁的老窝，亲手斩下了阁主‘夜莺’的首级！”宋雨铃比了一个挥剑斩杀的动作，整个人的气势都高涨了起来，“梧桐阁群鸦无首，众恶贼很快作鸟兽散。圣上龙颜大悦，自然是给了东方世家说不完的赏赐。而东方扉贤本人，也因此一战成名，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番声势浩荡的名气。”
画颜不住点头：“确实精彩！只是可惜并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捣毁梧桐阁的...这便完了？”
“完了？早着呢！”宋雨铃得意的道，“人人都以为，东方世家能做出这点作为，已是十分的不易了。可一年之后，东方扉贤又出现在衡山派举行的名剑大会上，力战群雄，一举夺下头彩‘胜邪剑’。”
“胜邪剑在手，东方扉贤广纳天下贤士，商号银铺遍布了大江南北，东方世家自此开始大放异彩，其势力远超祖业三代。”
画颜眼瞳立时放大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雨铃停下步子，很有意味的望着她：“师妹，你可曾见过真正的天下第一么？”
“东方扉贤即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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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的路不算好走，纵然山道看起来已在近几年翻修了数次，但其陡峭程度仍叫众人有些吃不消。
所幸没多久，便见连绵不断的绿意之中突兀出一截灰白的石墙边角，宋雨铃舒了一口气，回头宽慰画颜道：“总算到了。”
宋雨铃话音将落地，前方拐角处便走出一个身着褐袍的男子。男子约莫四十上下，圆圆的脸面长得一团和气，拱手朝着走在前边的几个司音弟子道：“敢问，来的可是司音谷的人么？”
白婉儿从穆岚月身旁走出来，执起手中的竹箫，很端庄的回了一个礼，笑道：“正是呢，不知东方盟主可在庄内？”
男子脸上的和气更重了，简直让人怀疑他立时就能给人作揖道福起来，“我家庄主已待各位多时了，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白婉儿笑着点点头，没有再退回穆岚月身边，而是朝后使了个眼色，于是众人皆亦步亦步跟在了她后面。
宋雨铃低声叱了一句：“没见过这样爱出风头的，她算哪...”
她的话还未说完，画颜便急忙扯了一下她的衣角，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宋雨铃蹩眉看了周围一圈，看到几个师妹正略带讽刺的看着她，她心下暗顿，立即把接下来的半句话咽进了肚里。
宋雨铃清清嗓子，义正言辞的道：“她可真是我们的好师姐！”
画颜被宋雨铃的模样逗乐了，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了这样违心的话，宋雨铃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她轻轻戳了一戳画颜的手臂：“还笑，前面即是浩然山庄了，赶紧摆出个架势来，不能丢了咱们司音谷的份儿啊。”
画颜抬头一看，果真见着不远处矗立着白玉一般颜色的山门，山门中央悬着“浩然正气”四字，笔锋刻骨有力，笔末毫无拖沓，仿佛光看这四个字，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骨气韵。
山门之下有一行同样穿着的人，他们之中又簇着一位灰袍白衣的男子，男子举止儒雅，透出一股非凡清贵的气息。
宋雨铃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山门，头也不回的用力拉着画颜，“师妹快看，那便是我这一路走来给你说过的年轻盟主。”
画颜还来不及仔细看那男子，便被宋雨铃拉扯着七歪八扭的凑到了前头，继而她听见一个清俊如水的声音：“穆谷主一路辛劳，东方家有失远迎，还望谷主见谅。”
画颜抬起头来，从人群缝隙里见着了一个倾长又清正的身影，再往上看，是一片矜着笑的唇，一双点过墨的星目。明明是这样俊朗无双的人物，然而画颜有着医者的眼尖，一眼看出了男子儒雅的笑容中隐含着病容。
画颜楞了一下，低声朝宋雨铃问道：“他就是东方扉贤？怎么和你说的...有些出入？”
宋雨铃似乎很了解她的心思，同样压低声音回道：“江湖消息，自衡山派一战之后，东方盟主虽扬名立万，但似乎患上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疾。据闻...这是他们血脉遗留下来的病症，老庄主也是因着这个病去的。”
果真天妒英才...画颜模模糊糊的叹了一声，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虽然今个明明是第一次见这到东方扉贤，但她总觉...这位盟主长得...似乎很面熟？
她这边心内还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那边却见穆岚月已从众人中间走了出来，也朝东方扉贤行了一个礼，笑道：“东方盟主不必多礼，山中景色怡人，倒让我等好生欣赏了一番。说起来，衡山一别已有三年，我与盟主确是许久未见了。”
东方扉贤神色从容，唇角微扬：“穆谷主此话可是在责怪？扉贤身为晚辈，却未曾到谷中亲身拜访，实是不合礼数了。”
“岂敢，岂敢，”穆岚月双眸微抬，“盟主身兼整个武林的重责，平日里自是事物缠身，哪有空当如那些纨绔子弟一般四处闲逛？”
东方扉贤摆手道：“穆谷主太抬举晚辈了，实是愧不敢当。”他话音一顿，扬眼看了看穆岚月身后的弟子们，莞尔一笑：“诸位一路赶来，风尘仆仆，定然身心疲惫。我已让下人布好了客房，诸位请随我入庄罢。”
众弟子皆执袖行礼，齐声道：“谢东方盟主。”
东方扉贤微不可见的点点头，眉宇之间生出一派王者气息，继而他又稍稍作低了姿态，朝后揽手道：“穆谷主，请。”
穆岚月也笑着点了点头，先东方扉贤一步朝庄内走了过去。
眼见热闹看完了，宋雨铃又拉着画颜往人后躲，且朝她凑近咬着耳朵道：“老的给小的面子，小的更还老的面子，这两人可真有意思。”
画颜却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宋师姐，你这张嘴啊...你明明长我两岁，却还不知祸从口出的意思么？”
宋雨铃嗔了她一眼：“我就偷着说说而已嘛。何况是和你说，又不是别人！有什么紧要的。”
画颜却真切的忧虑起来：“只怕是隔墙有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雨铃不乐意了，一甩手，瞪了她一眼，道了声“无趣！”。兀自如秋风卷着落叶一般，一瞬间就绕进了人群里，再也不理她了。
画颜在原地很无力的笑了笑，她有个不谙世事的师妹，还有个孩子心性的师姐，她本也不是个多思多虑的人，如今却怎么觉着要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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