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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名医


  陶贞宝见兰儿跑掉,连忙去追。这边众人听说病患救不活了,也是惊慌不已。病患的家属听到王显的话,便即跑过来哭跪在地,向王显求情请他医治。

  王显不停地摇头道:“阳火在中,久不能出,本已命在旦夕。如若即时投以发散之药,令肌肤通畅,汗流如注,或尚可治。谁知适才却被全身拍打,激荡其体内阳热在经脉中四处乱撞,如今诸脉俱损,已无可治之法了。”

  病患家属哭天抢地地跑到张神手面前,喊道:“你这个骗子!”谁知那张神手道:“我的医术是信则灵。你们这些人不相信我们天师道,如何能治得好?”

  这时许穆之冲上前来道:“你这道人此言太过了吧?据我所知,就在这太原境内,就有你们天师观的许多信徒,现正身患怪病,你们治不好,才请那王医师来。我这话没说错吧?”

  张神手被他一抢白,脸色尴尬,一时语塞。

  许穆之一脸怒气无处发泄的样子,见张神手没话说,当即喝道:“既然治不好病,那就赶紧把牌子拆了,从此归隐山林,休要在这土地上诓骗信众!”

  张神手无奈,只能回头去看陆修静。陆修静脸色铁青,却哪肯轻易认输,只得道:“不错,本观今天输了比试,无话可说。然而胜者是那位公子,也不关你许穆之的事。既然没输给你们,你也休要在此撒泼,请回吧!”

  许穆之没想到他会突然下狠话,然而己方虽然多胜了一场,毕竟不是最后赢家,此地又是太原,也不能直接用强。他只好“哼”了一声,道:“那就告辞了!陆道长,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就走。

  刚走没多远,病患家属忽然跑过去拉住他的后襟道:“那我家的怎么办?”

  许穆之手一抖,命几个手下道:“赶紧抬回去,别在这儿丢脸了!”便有几个僧人去抬了三个病患匆匆离开。

  那许穆之见人离开,方转头看向檀羽。那眼神,充满了戾气,分明是已将檀羽当成破坏他大计的仇人。若非此地是太原,他就恐怕要当场发作了。

  可檀羽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对许穆之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许穆之见状,便从他满是横肉的脸上拉扯出一丝不悦,意思是:“小子,咱们走着瞧。”方才转身离去。

  等一群人走后,那边王慧龙慌忙走上来对王显道:“王医师远道而来,十分辛苦,我已和杨太守说了,就在他的衙中准备酒宴,专为医师接风洗尘。”

  王显道:“山野村夫,就不麻烦了。我自找间客栈住下,明日看诊完就回。”

  王慧龙道:“那怎么行?医师是贵客,岂能住客栈。来人,替医师拿包袱。”便有几个乡民过来拿了王显背后的包袱和诊疗箱。王显无奈,只好应允。

  檀羽身后,兰英见王显要走,忙叫檀羽:“羽弟,这位王医师医术精湛,我们也去求他一副方子吧?”

  檀羽此次来河东的目的之一,正是求医医治他的咳喘病。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兰英却一直为他念着这事。此时,檀羽听到提醒,便跑过去在王显身后一揖,道:“小人檀羽,想请王医师为小人看诊,请医师留步啊。”

  那王显闻言,立时停下步来,回头端详檀羽一阵,问道:“你是本乡人吗?我观你面色发黄,似是不足之症?”

  檀羽拱手道:“小人赵郡人氏,因幼时肺脉曾受内伤,以致咳喘难愈。”

  王显点点头,伸手请檀羽坐下,两人就这样席地坐在了当场。王显三指伸出,在檀羽腕上一搭,就在这地上看起诊来。

  他闭目号了一阵脉,方睁开眼来,道:“观公子脉象,浮而数,乃是体内虚阳无主之故。像是曾被某种阴阳不调的内劲打中,没有拔除干净,以致其在体内游走。”

  身后兰英听他说得如此确切,喜不自胜,连声道:“先生真是神医啊!羽弟当初是被陇西帮弟子击中,险些丧命。”

  王显捻了捻胡须,道:“既是虚阳在内,无所依附,必以发散之法医之。我写一个方子,你们拿去,每日早晚服下,夜里裹着被子睡,出几身汗病就好了。”说罢从自己药箱中拿出纸笔来,就在地上写下一个方子:

  薄荷八分;荆芥一钱;紫苏二钱;麻黄五分;

  石膏三钱;半夏一钱;滑石四分;桑白皮三钱。

  写完便交给檀羽。

  檀羽收下方子,连声称谢,又对郑羲道:“六兄,诊金你可要多给上一些。”

  他们这一路上,一切盘缠花费,全着落在郑羲身上。这厮家中豪富,自然不吝惜这些许钱资,便从身边摸出一串铜钱付给王显。王显也不推辞,将钱收入怀中。

  这一番动作,旁边的王慧龙已有些等不及了。待王显弄完,他忙过来催促。王显无奈,只得向檀羽告辞,随王慧龙去了。

  檀羽等人求得良方、真可谓不虚此行,这才欢天喜地回到客栈。刚一到时,才发现陶、兰主仆亦在此处。

  檀羽见兰儿已止了哭泣,过去柔声问道:“好些了吗?”兰儿轻轻地点点头。

  檀羽笑道:“比试时出了意外,谁也没有料到。不曾想你一个男子汉竟流下泪来,让人颇感诧异啊。”

  兰英在旁捏了捏他的手,小声道:“羽弟,你怎的比阿文还木啊?现在还说兰儿是男子。兰儿模样这么清秀,分明是个女子啊。”

  檀羽又仔细端详兰儿,这才恍然大悟道:“噢!我道兰儿的手怎么这般柔软、神态这般忸怩,一会哭一会笑的,原来是女儿身啊!”

  兰儿被他说得一阵娇羞,急道:“谁忸怩了?”说罢又逃出了门去。

  綦毋见兰儿离开,则在一边着急:“你这说话太过了吧?”郑羲见他模样,哈哈大笑起来:“那你还不赶紧追出去安慰一下?”綦毋被他一笑,真的追了出去。

  兰英则在檀羽耳边提醒:“羽弟真是的。兰儿才不过十六岁的小女,你这么大声地说她的手柔软,难怪她会害羞呢。”

  檀羽连拍脑袋:“哎呀,我可真是蠢笨。也不知怎么的,和这兰儿好像刚一见面就很熟似的,所以逗笑也没个分寸。”

  兰英道:“是啊,她唤你做‘懦夫公子’,你又这样说她,好像羽弟你还没和谁这般默契的呢,说不定你们真有不一般的渊源。”

  旁边郑羲却在一旁不住地啧啧称赞:“这兰儿可真是个美人胚子啊。”

  檀羽想了想兰儿的模样,若除去男子衣衫,还真是一个绝代的丽人。可他看郑羲似有言外之意,便问:“六兄你们是不是都看出来了?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郑羲笑道:“那当然,你六兄我走遍江湖,这男扮女装之人见得多了,岂会认不出来?”

  檀羽撇一撇嘴,又转头问陶贞宝:“兰儿怎么会女扮男装?”

  一面说,他和兰英也坐了下来。这时才听陶贞宝说道:“檀兄,其实你我早就见过了,只是你不知道。”“哦?”“檀兄还记得六年前,在平棘得月楼有人提醒你有埋伏的事吗?”

  檀羽惊道:“那人难道就是陶兄?”

  陶贞宝笑道:“那时候,你在得月楼演示木人摔不碎,我和兰儿就在楼下观看。等那太守走后,我们悄悄跟过去,见他指示手下差役来跟踪你,这才现身提醒于你。”

  檀羽恍然大悟道:“难怪适才比试时,兰儿脱口而出让我拿出赵郡时的气势,原来是他乡遇故人。一直以来,对当年在赵郡的救命恩人都是念之在心,只恨不知姓甚名谁,今天总算见了,陶兄一定要受我一拜。”说着便要起身拜谢,陶贞宝连忙阻止。

  正此时,忽见兰儿和綦毋从门外跑进来,后面还跟了两个人,竟是适才比试时那个不治的病患家属。

  兰儿跑到檀羽身后,对那两个家属道:“我已经很内疚了,求求你们别再跟着我了。”

  一个病患家人道:“公子,我知道您有本事,您比划几下就治好了五叔,请您一定要为我阿爹治病啊。我们家穷,付不起诊金,以后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兰儿急道:“阿姊,我刚才那几下都是瞎闹的。就算我会医术,也高不过那位王医师啊,既然他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如何。懦夫公子帮我说说话呀。”

  檀羽感觉到她在身后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衣衫,恳求之情甚切,只好站起身来,对那二人道:“两位先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好不好?”那二人是一老一少的一对母女,听了檀羽的话,方坐到桌前。

  小女喝了口茶,怯怯地说道:“奴家姓高,小名乐安,我家是定襄的农户。前些时,阿爹信了永宁寺的佛法,做了在家居士,每日早晚都要做各种各样的修行法门,还要经常‘斋戒’、‘禁欲’。结果修了一段时间后,突然病倒了。开始我们以为是饿的,便煮了些豆子给他吃……”

  她正说着,兰儿在后面小声道:“哦,难怪。”檀羽离她最近,却也没听真切,忙问:“兰儿,你说什么?”兰儿赔笑道:“没什么,只是曾听父辈说,豆子吃了容易肚胀,我看今天的病患都是小腹肿胀,所以才想到这个。”

  谁知乐安点点头道:“是啊,医师也说,这是大便郁结所致,给开了个什么大柴胡汤。结果喝了几剂汤药都不起作用,我们这才想到去求许住持。许住持和我们说,太原的道长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我爹的病,我们相信他,就来了这里,却不想……”她说着又哭起来,连带着她娘也跟着哭了。

  兰儿听完,忿忿地道:“那个许穆之真是可恶之极!可惜我没本事,否则定要让他吃些苦头。哎呀,你们别哭了嘛,哭得我心里又难受了。懦夫公子,快想想办法呀。”

  檀羽沉吟良久,方道:“我刚才去求王医师医病时,王医师分明是对病患非常的好,直接便与我席地诊治,可见绝不是见死不救的庸医。如果我猜得没错,王医师白天说出那话,只是因为一时没想出什么好的的医治之法,从精湛医道的方面,他也一定会趁今夜再苦思救治乃父之法。要不这样,你们趁明天王医师在郡中设馆时,再去求他一次,说不定到时他一把脉,这病就有治了呢。”

  乐安母女听他劝解,知道也只好如此,便点头同意。于是檀羽便起身,将二人送出客栈。

  檀羽又回头去看兰儿,笑道:“兰儿怎么谢我。”谁知兰儿却难得地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突然问道:“檀公子,你说见死不救是不是很可恶?”

  檀羽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奇道:“你怎么不叫我‘懦夫公子’了?”

  兰儿却催促道:“快说嘛。”

  檀羽想了想,方道:“我虽然不懂医术,可也读过一些古代名医的轶事。像前代的王叔和,诊病时一向待人以诚,遇到不信他的病患,他还主动给病人买药煎药,目的就是救病人一命。有这些大医在前,所以我才觉得,最大的医德,就应该不放过任何一个救助病患的机会。”

  兰儿听他说话时,眼神陷入了迷离。直到檀羽说完,她也没反应过来。

  檀羽有些惑然,去向兰英求助:“兰儿这是怎么了?”兰英想了想,道:“兰儿虽然行为乖张,可她本性善良,所以听说乐安之父没救了,才会流下泪来。也许是她觉得这些天所遇到的,全是不幸之事,才会有些惆怅吧?”

  檀羽点头道:“唉,这倒是。前有太原郡的瘟疫,后有永宁寺的怪症,更兼佛道两家互相较劲,在这河东之地,我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当年初识英姊时村中的那份宁静与祥和。”

  他们说话时,兰儿这才回过神来,对檀羽深情地道:“谢谢你檀公子,你的话让我想明白一些事。虽然在这里遭遇的都是不幸,可遇到了檀公子这样的人,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呢。兰英姊,檀公子为什么这么聪明呀?”

  兰英听她这奇怪的一问,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幸福地看向檀羽,说道:“以前秃发长兄曾经评价羽弟具备国士之风,因为他有与生俱来的执拗。可在我看来,羽弟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他本来只是想以耕读传家,做个纯朴的田舍郎。可是,时势弄人,却让他不得不选择聪明。兰儿小妹,以后如果有机会经常在一起,你一定会了解的。”

  “不得不选择聪明?”兰儿口中咂吧着她的话,似有所悟的样子,也向檀羽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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