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还未到饭点，位于大学城中心的购物广场二楼一家食尚私房菜餐厅冷清得很，红色的灯笼规整地吊在梁上发出略微有些暗的灯光，大厅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服务员凑在一起唠嗑，或坐或站。
黑色磨砂质感的铁框玻璃门被推开，其中一个眼尖的男服务员恰好看见门这边的动静，两个手势就让八卦的几个人噤了声，自己起身整整衣服拉了拉衣角，快步走过去招呼客人。
“下午好，就两位吗？”
来的一男一女皆是表情严肃，男人微微低着头与身边的人不知在说着什么，推开门以后抬眼见到突然出现的男服务员，眼睛扫过来，眉头轻皱，似乎有着因说话被打扰而徒生的不耐。
男人光看他，却并未说话，也不见他点头。本着既然没有否认便是默认的意思，服务员从善如流地默认这两位客人再没有别的同行人的设定，走在前头引着两人往里走。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甜腻的女声，软软糯糯的，孩子一样，“三位，谢谢。”
服务员的脚步顿了一下，为着突然响起的声音，脑子里瞬间浮现出适才那个女孩子的容貌。干服务这一行，每天都会遇到形形□□的人，所以他没有表现出多惊讶的样子，只是诧异了那么一小会儿，就神色如常地继续他的本职工作。
“是四位。”后头突然又响起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落入了耳中并不见得多有磁性，但说话时的那股味道很是特别。
接着那个软软糯糯的孩子惊讶地咦了一声，似乎很是奇怪怎么这趟约又多出来了一个人。
服务员目不斜视地走过一排双人桌子，脚步一拐，将他们领入了四人桌的位置。
见服务员最后在一个靠窗位置的停下来，尤夏满意地点点头，望向了外头。
他们刚一坐下，就有另外一个服务员过来，将他们二人跟前的玻璃杯翻过来，为他们各倒了一杯柠檬水，接着两份菜单摆在了他们面前，适才引着他们进来的男服务员站在桌旁，手里拿着笔和点菜单等着他们开口。
面对菜单，尤夏撇了撇嘴角，将菜单往里推了一点，看一眼顾景，又一次望向窗子外头。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商场的东北角，周边的店几乎都是餐厅、甜品店，所以这时候外头没什么人，只偶尔有几个无聊闲逛的人从窗前走过，眼睛毫无焦距地扫过一家家的店面，却鲜少有停留的。
顾景翻了一遍菜单，然后对服务员说道，“你把点菜单和笔留下，等会儿我们自己写完再叫你过来。”
服务员答应了一声，很快地离开了这桌客人。
“你怎么知道凌鸢也会过来？”一直看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的尤夏突然将头扭了过来，冷不防对上顾景的眼睛，怔了一下。
顾景交代了服务员之后就一直看着尤夏，乍一对上视线，本能一样弯起了眉眼，意料之中地看见尤夏在一刹那涨红的脸，以及慌忙躲闪的眼睛。
她自己或许不知道，她这样的反应很是诱人。或者说是，诱他。
“这件事可大可小，若只涉及到你也就罢了。毕竟你是影念亲自考核的对象，就算你被揪出来，我们知情不报，影念也不好说什么。但意之不同，她是柏司带进清歌的，她被揪出来的话，就得看影念要如何了。”
“……”
两人正说着，林之挽着柏司的手进了来，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了厅里，一眼就看见了尤夏和顾景。她小小惊讶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柏司臂弯里抽出来理了理头发，动作看起来自然不刻意。
柏司似乎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含笑告诉服务员已经找到朋友了，待林之整理好，便相携入座。
有了之前顾景的预防针，尤夏对凌鸢的突然出现倒没感到多少奇怪，只是在接收到顾景抛过来的那一记“看吧”的得意眼神之时，下意识地扭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小小翻了个白眼。
她二人的这一番互动当然没有逃过林之和凌鸢的眼睛，怎么说这两个人都是在职场摸爬滚打过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不过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并未因此调侃他们。
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视线一转，尤夏看到了自己跟前的菜单，忙不迭地将菜单递到林之手中。
林之接过，一边翻着菜单一边将身体往前倾，不时询问一下凌鸢的意思。点菜过程如此自然，想来应该是两人经常约会的缘故，已经驾轻就熟到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还尤夏和顾景的存在。
等点完几道菜，礼节性地将剩的菜品让顾景补充点上，扭头去看尤夏，却正撞上了尤夏揶揄的目光。
所以她才不喜欢太过招摇。
即便与凌鸢之间的关系很早就有了突破，可她一直有点抗拒在公众场合与凌鸢表现得亲密的原因，一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好友尤夏知道以后看她和凌鸢的目光准保如同恨不得立马将自家闺女嫁出去的老妈子眼神差不多，如同她此时这样。被她这样盯着她总有种自己马上要被逼婚的错觉。二是她实在不怎么喜欢在认识的人面前秀恩爱成为焦点，虽然她本意并不是秀恩爱。虽然别人说什么都与她无关，但她总是坚持要做保护动物的好人的。
“咳咳。”轻咳了两声，林之在尤夏开口之前率先提起正题，“小夏，内部消息，绝影清歌下个月18号要开线下聚会，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不参加者剔除绝影清歌团队。”
对于这个一早就知道的消息，尤夏本不该惊讶的，不过她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为着那个日期。
林之在看见顾景时也猜到了他应该会直接告诉尤夏，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看到尤夏最直接的反应时，不免有些出乎意料。看来，这个聚会时间应该也是才定没多久。
果不其然，林之话音刚落，就见顾景皱起眉头：“这么快就敲定时间了？”未等柏司回答，他又将眉毛一松，“也是，这么大的事，不早点敲定，怕是绝影清歌要受到不小的打击。”
“嗯。”柏司点点头，“我在来的路上才刚刚敲定。”
尤夏犹犹豫豫地举起手，“所以，那帖子真的是影念发的吗？”
“当然不是。”顾景侧目，看着尤夏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就冲着影念为了一个毫无真凭实据的帖子就决定举办线下聚会甚至不惜将团队大换血这一举动，绝影清歌对于影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发帖质疑绝影清歌的信誉？那绝对是影念脑子被门夹了无数回，不然就是影念鬼上身了。
“是以致。”柏司接口。
听到这个名字，尤夏模模糊糊地想起，之前在绝影清歌的yy频道时似乎听人提起过这个人。听上去，那人似乎还是个不错的歌手，不过好像想进清歌又一直被影念给卡着不让过。
“哦？”很显然，顾景对这次的论坛事件了解得也不是清楚，对于这个突然从柏司口中蹦出来的名字，他更是觉得陌生得很。
“你们可能不知道，以致是影念的亲弟弟。两年前，以致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古风圈，听过清歌的几首作品之后卯足了劲儿想进清歌。”说到这儿，柏司停下来看向了顾景，“你也知道影念那个人的脾气。对这个亲弟弟，他的要求高一点其实无可厚非，但影念不知道为什么，回回考以致，回回判定他不过关。我听过以致的考核录音，还有他此前大火的那首《故园》，其实早就够了进入清歌的水准，但影念……”
说到此处，柏司便不再往下说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偏题太过，赶紧悬崖勒马。
“不过，影念虽然很看轻自己这个弟弟，但对他说的话倒还是蛮相信的。Ip地址被爆出来以后，影念和他弟弟大吵了一架。据说以致还指着影念的鼻子大骂影念，'连那种女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好意思嫌弃我唱功不好'，嘿，这圈子里有胆子和影念这样说话的人，怕也就剩以致了。”
恰在此时，服务员过来上了两道菜，几个人一时缄口。顾景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待服务员走了以后才开口问道：“照你说的这意思，这个以致的耳朵比影念还灵光，居然能听出影念都听不出来的女人声音？”他说着看了看尤夏。
混进清歌的女人，除了意之，也就剩她了。而意之又是个写词的，基本算是幕后，那么这个以致说的人，只能是她了。
至于绝影清歌有没有其他混进来的女人，顾景和柏司敢打保票，绝对是没有的。
这圈子里也没有几个人像尤夏这样，明知绝影清歌不收女人还削尖了脑袋往里头挤。毕竟绝影清歌虽然算是古风圈里头的大佬，但能与它比肩的团队不是说没有，就算真正喜欢绝影清歌里的哪个歌手，想离偶像近一点的，也不是说非得入绝影清歌才行。同在一个圈子里，合作的机会总是有的。
除开这个理由，顾景自己算是圈子里的伪声大家，柏司虽说不会伪声，但与顾景待得久了，其中的细微差别还是能懂的。更不用说清歌那个变态的考核，光说出来，就能吓退一大波花痴。
要不是这俩人的暗箱操作，林之和尤夏决计不可能混进绝影清歌，当然，外挂是不算的。
“我教出来的人居然还能被听出真实性别？”顾景继续敲着桌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尤夏看。
尤夏被他这样正经看着，莫名地觉得瘆得慌。
她甚是想念顾景勾引人时的狐媚眼神。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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