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天材地宝

　　过了这一方月亮门，眼前是极为空旷的一处。脚下踏着的不再是那云母水晶一样的东西，而是极为细腻的黑沙。抓起来一把，虚握拳，这黑沙竟是流水一样，在指缝间留不住，流淌了个干净。这沙子也和此间的阴气一样，极为纯净，中无杂质。

　　再往前看，是一汪水池。这水池也没什么形制，也是天然形成的模样，三丈方圆，并不是很大。池中的水清澈见底，不见游鱼，也不见水草。这般望去，池中水似乎不是很深，最深的地方也就没过虎子腰的程度。

　　而在这一汪水池的正当间，有一株莲花。三片莲叶，托着一支并蒂两朵莲花。说是莲花不大准确，因为花已经谢了，只留了两个莲蓬在这里。

　　若说只是莲花，还没有什么稀奇的，即使是在关外，这东西也不算少见。胎羊湖里面就有成片的莲花，每年花期正是天头热的时候，密密麻麻的荷叶和荷花铺在水面上，占据了好大一片地方，也有些水乡的味道了。

　　只是虎子眼前这一株，实在与寻常莲花太不一样。那藕节埋在泥里看不见，可露出来的茎、叶、莲蓬，都是如墨一样，黑得透亮。阴气在其上吞吐，徐徐顺着水面播散过来。虎子有种感觉，这洞穴之中如此纯净的阴气，全是这莲散发出来的。

　　“天材地宝！”虎子受眼前这一株莲花震惊，这四个字不由得脱口而出。

　　什么是天材地宝？化了人形的人参娃娃；生了千年的何首乌；变成了花媚的天山雪莲；深埋地下的太岁肉灵芝，等等等等，不足细说。而这些东西成形的条件也极为苛刻，非得是天时地利俱在，灵气充沛，风水奇佳的宝地，耗费千百年时间才能温养出来一株一棵。还必须是要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要不然还没等到成为天材地宝，叫人当作寻常药材挖了，也是注定了短寿。总而言之一句话，但凡能称得上是天材地宝的东西，全都是可遇而不可求，这是大机缘！

　　别说虎子才多大岁数，就连彭先生也只不过是在传说之中听闻过这种宝物，拿来当作志怪的轶事讲给虎子听的。

　　而十七奶奶所求你，也不是其它，就是这湖中黑莲的莲子。十七奶奶倒是也不贪，指明了，就要三颗，不必多取。

　　这宝物就在眼前，虎子心却悬起来了。传说之中，但凡是有天材地宝的地方，一定有灵兽妖怪在此守候，要么是借着灵气修炼，要么是待到此物成熟之时，也有二者兼有的。可无论怎么说，都是一桩凶险。

　　可到此时，依旧没有人或者妖怪出来阻挡，任由虎子走到了这里。虎子站在水边，现在他距离那株黑莲，也不过是一丈半的距离。上下打量了一番，没见到什么蹊跷，闭上眼感应了一下四周，没发现什么埋伏。虎子定了定心神，心说莫不是因为此地太过隐晦，未曾吸引妖物灵兽前来吗？那可真是做了一桩好买卖！

　　加着几分小心，虎子提起刀来迈步涉水。

　　本以为此地阴气如此之浓郁，这水也应当是阴寒刺骨，却不想，竟是微微有些温热，甚至比虎子的体温还高出一分，下到水中，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这让虎子感觉有些奇怪。

　　离这株莲花越近，虎子越是谨慎，步子迈得也越小。他水性还算不错，但到底是没有仔细研究过水里的功夫，若是一会儿不得不在水里面打斗，他算是吃着亏。越是如此，越是要小心提防。

　　哪怕没有什么妖物灵兽守护着这一株莲花，这黑莲身为天材地宝，又岂是那么好摘采。想着传说中小说里对于这类东西的描写，虎子深以为，恐怕光是采摘莲子，就算得是一场考验。

　　虎子他是如此小心，走到近前，竟然是没出什么岔头。来到莲花前，那莲蓬触手可及了，也不见有什么东西从旁跳出来。虎子都忍不住笑自己，究竟在小心些什么呢？

　　这莲花远观看着是那么回事儿，走近了再瞧又不一样了。原本站在水池边，稍微远些，看着莲花大小与寻常莲花似乎没什么不一样。那是因为此地黑黢黢一片，唯有洞穴顶上那些晶石反光，没有一个明确的参照，所以觉得这株莲，是寻常大小。

　　离得近了，再一看，好家伙！那荷叶大如伞面，莲蓬好似得有枕头大，向那莲蓬里头望，莲子也有拳头大小！当真是生有异象，不同凡响。

　　寻常莲蓬，长得如同蜂房，因为各种荷花品种不同，结子数目也不一样，但大多是二十上下，少有太大出入。虎子眼前这一株可是不一样。并蒂生了两只莲蓬，每一个莲蓬里面，竟然只结了四颗莲子。

　　虎子打量了一番，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命里该着。”

　　十七奶奶说了，莲子她只要三颗，绝不多拿。虎子原本有些贪念，心说莲蓬里面得有多少？两顶莲蓬，我取走一个，舍去三颗莲子给十七奶奶交差，余下的自然是落进了自己的口袋。这等难得的天材地宝，撞见了是莫大的福分，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归。

　　为什么说是不把两个莲蓬全都取走呢？因为虎子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个修道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渔民尚且知道不可竭泽而渔，猎户尚知不猎哺乳母兽，身为一个修道之人，怎是能不明白生生往复的道理？

　　如果今日里他图一时贪念，取走了两个莲蓬，就算是绝了后来人的路了。这等宝物要孕育多少年，才能结出这么两个果子，他摘走了一个，已经是上佳的缘分，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将两顶一并摘去，怕是他命里没有享用的福分。

　　更何况虎子身为修道之人，多少有这方面的忌讳。不是虎子不贪心，而是彭先生言传身教，经文里头道法言明，不能贪心。修道之人追求的是证道成仙，位列仙班，贪图灵丹妙草，是为了增进修为。可修行这种东西，根结底在于本心，一味的求之于外物，是为本末倒置。太过贪图，有损修行。

　　“我乃福薄之人，受人之托，只取这一顶莲蓬走了，不算是贪心。”虎子还在自说自话，“入宝山空手而归的是傻子，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是痴儿。”

　　说罢，虎子提起刀来，要对着其中一顶莲蓬的茎斩下，将整个莲蓬带走。

　　到还未落，虎子耳边炸响一声霹雳：“住手！尔敢！”

　　“轰隆”！一声惊雷！一道赤芒自水下涌出，虎子想要抽身而去，却是因为身在水中使不上十成的力气，被那道赤芒打中了胸口，掀翻了出去。

　　这道赤芒上好大的力气，虎子竟然是被掀出了水去，倒飞了约莫两丈，摔在了岸边。好在是沙地柔软，而这道赤芒并不锋锐，不过是推一样，虎子咳了两声，也就顺过了气，功法运行一遍，经络通畅，没受什么内伤。

　　虎子心说来了。十七奶奶明说了此间有大凶险，终归是遇见了，想必袭击他的这一位，就是看守灵草的异兽妖精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刀横在身前，虎子做好了十成的戒备，望相水中。

　　原本平静的水池里，此时赤芒流转，水波翻涌，就像是烧开了的水一样，“咕嘟咕嘟”不停望往上冒着泡。虎子心道：是了。为何先前没有发现？灯下黑，他注意力都放在水以外了，却从来没想过水，这浅浅一方水池里面还藏着东西。

　　不过看起来，这精灵异兽，也不是藏在水下，而是直接将自己埋在了淤泥里，就算是虎子查看了水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蹭”！猛然间，一个人形跃出来，带出了一柱水花，稳稳落在了虎子面前不远的地方。

　　再细细打量，眼前这一位长了个人形，却是个恶鬼的模样。这恶鬼身高八尺开外，一头的红毛，眉骨上支出两个拇指粗细的犄角，两道眉毛也是红色的，赤如朱砂，比他的头发还鲜艳几分。一双眼看不见眼白，硕大的瞳仁占据了眼眶，看起来十分诡异。塌鼻梁大鼻子，鼻孔还朝前翻，正对着人。再往下长了一张虿盆大口，满口凌乱的牙齿就像是那一条条毒蛇一样，从他的双唇之间胡乱扭曲着支了出来。赤身裸体，肌肉结实，倒是个人样的身板儿。唯有腰间裹了一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麻布片，遮挡了胯下。手是人样的手，不见手中有什么兵刃，脚不是人脚，都像是蜥蜴一类东西的足，也是分成了五瓣。三根脚趾向前，两根脚趾向后，都长着尖利的骨爪，从皮肉里面支出来，抠在沙地上。

　　“你从哪来？”倒是这恶鬼先开的口，声音并不难听，不过倒不像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因为这声音直接灌进了虎子的耳朵里，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一样。

　　虎子一看可以交流，也不忙着动手，抱拳道：“道门俗世弟子彭虎，打扰前辈清修。不知前辈是什么人呢？”

　　“人？哈！”那恶鬼笑了一声，“这地方人可进不来。就算进来了也要变成了一具尸首，最后落到我的肚子里。我和你一样，是鬼胎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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