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斟酌下的喜欢
等到珠玑来，陆千秋就觉得自己回归了以前的日子，每日在府中研习幻术，有悔来的时候就教他一两个时辰，时不时和珠玑去厨房开小灶，日子过得很丰富多彩。
可惜好景不长——
王爷的侍婢亲自来问陆千秋，要誊写的功课。
陆千秋表示：啥？我没写啊！
然后就被银笙领着去书房见王爷了。
一进门，陆千秋就自觉乖巧地站在景珩书案前行了礼，低下头小心翼翼地道：“王爷我只抄了一页……”
景珩放下书卷刚想说什么，又看到她左手握着右手，便眯了眯眼：“你的手还没好吗？”
陆千秋委屈地撇了撇嘴：“就是握笔的时候有些疼。”
景珩目光中多了些温柔，起身从架子上拿来一个木盒放到桌上，轻轻推了一下：“这个忘拿给你了，是西楚进贡的凝脂膏，对创伤有奇效。”
这种东西自己也曾用过，但大多数都是用普通的创伤膏的，陆千秋未曾想太多，目光却被木盒吸引。她道了谢，伸手拿起来盒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眼前一亮：“是红杉木？”
啧啧，不愧是王府，药盒都用这么精致的木头。
“是和风林所制。”景珩如此说的时候，陆千秋也看到了盒底的印，不禁叹了声。
若说天工门是研制机关术卖些小玩意儿的大家，和风林则全是技术高超的手工匠人，是全国最大的木器商家，几大地区都有分店。陆千秋前世只走马观花地瞧了京师和风林，现在想来，遗憾之余还很庆幸。
“你想去看看吗？”景珩问了一句。
陆千秋本想自己去，听他这么问不禁诧异：“王爷要带我去和风林？”
景珩未置可否，起身让她去外面等。
不一会儿就换了身衣裳出来。
玄衣上绣着蟒形暗纹，袖口金丝勾勒，一向看着清冷的人换身颜色，气度却大有不同。陆千秋歪着头瞧愣了，景珩关门后看了她一会儿，问：“如何愣着？”
“王爷您真好看。”
景珩脸色严肃了几分，以手按着陆千秋的头让她转了个身，语气平静：“走吧。”
到了马车内，陆千秋还很有些兴奋，心态也回归少女，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景淮曾经将她的翅膀折断，拖进与地狱一样的牢笼里，那段日子即便重生后她也不会忘记，在遇到某些人或事，绝望的感觉便席卷而来。可当她看着景珩时就像看见了光，陆千秋细细想着，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前世是景珩为父亲求情，所以只有在景珩身边时才会觉得格外安心。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想什么呢？到了。”马车不知不觉停下，景珩的声音传来，陆千秋胸口有些闷痛，下车时景珩伸出手，当她的手放进那温暖的手中时向后缩了下，不过最后还是握了上去。
顿时一股别样的感觉从手心传至胸口，霾雾也渐渐驱散了。景珩要放开她，却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攥着，末了只得由着她去了。
和风林不比天工门恢弘大气，却自有一番雅致。木制门面，飞檐走兽，这几栋建筑相依，而后身又有开辟的空地种植上树木，整体上是极为古朴自然的。身为幻师，对木头有着别样的亲近，陆千秋怀着期待的心情同景珩一起迈进大门。
有伙计上前接待，认出景珩，直接将之请进了后院。
景珩却扭头问：“是要和我见店主还是自己去看看。”
想着景珩见店家肯定是有事，陆千秋这才明白他本来就要来和风林只不过是捎上了自己，不过她也没在意，便自己去门店那里瞧东西去了。
一个门店牌匾上写着“嘉宝”，伙计介绍那里都是写小玩意，有精致机关鸟，计时漏刻等物，陆千秋不怎么感兴趣，匆匆瞧了一眼就去了另一个楼里，这里则是中型的木器，有家具等物，陆千秋看上了一把摇椅，眼前一亮。
这是红杉摇椅，做工极为精致，看起来也奢华得很，造型夸张，椅背上还有飞羽延伸，扶手镂空，雕刻成翅膀图案的木扇可以自由开合，扶手旁有可以拆下的椭圆形托盘，里面是装着点心的……
这完全满足了陆千秋一个喜欢窝在自己地盘上摇啊摇啊的女孩子全部的喜好。精致唯美，木羽上还镶嵌着宝石明珠，总之想不出更多的赞美的词去形容她，陆千秋当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这是我的了。”
“伙计，这把摇椅要多少钱？”
“伙计，这个怎么卖？”
两道女声同时响起，伙计回头看向走过来的黄衣女子，顿时堆上了满脸笑容。
“东家说这椅子五百两，若姑娘看中了就送给姑娘。”
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模样俊俏，隐约带着些贵气，应是王公贵族家的女儿。陆千秋先是好奇了一下她的身份，随后感叹了这椅子真的是卖得贵。
本朝经济繁盛，物价低，朝中一品大臣年俸八十两银子，再加上其余米布等赏赐，足够过上全府锦衣玉食的生活。
陆千秋做一套白汁木人偶关节需要二十两，别看这是小数目，却是她父亲三品吏部尚书四个月的俸禄。
这时黄衣女子挑了挑眉，讥讽一笑：“端木梧倒是有心了，可惜给我的东西我不想要。”
她瞥了陆千秋一眼，微微扬起下颌示意伙计：“这妹妹不是想要吗？卖给她吧。”
陆千秋虽然是很想要，可她现在并没有钱啊，又不是十里红妆正儿八经地嫁进王府，连嫁妆都没有。
女子上下扫了眼陆千秋，见她身上没什么首饰，顿时了然：“没钱吗？”
“我稍后会来买。”陆千秋无意理她，只对伙计笑道。
可那女子却不干了，冷着脸道：“伙计，你还是把它给我包起来送上车吧，就对你们东家说东西我收下了，下次再请他吃饭。”说着瞪了陆千秋一眼，脸上不乏嘲讽之意，转身走了。
陆千秋：“……”这人什么毛病？
伙计也不是拎不清的人，既然知道了陆千秋是和明王殿下一起来的，也不敢得罪，可另一位来头更大，还是他们东家心心念念的女子，一见之下就把陆千秋忘了。这会儿才想起来，不禁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姑娘您看，这把椅子目前就只有一把……”
既然是店主特地给心上人留的，陆千秋再喜欢也不好夺人所爱。至于为什么说“特地”——
这么把摇椅又不是贵族承受不起的，即便是有人看上，伙计也会推说这不卖吧。
陆千秋释然地耸了耸肩：“那我再看看别的。”伙计松了口气，拿袖子擦了擦汗。
果然，这姑娘看着清秀面善，还是真好说话的。
陆千秋又随意走了走，看到货架上摆着一个榫头，踮起脚想去拿，这时一只手从她后面伸了过来，替她拿了榫头放进了陆千秋的手里，头顶传来温润的声音：“有没有喜欢的？”
回头一看果然是景珩。
距离有些过于亲近，陆千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脚心升起，她被夹在景珩和货架中，只得讪讪地往旁边挪了几步笑道：“都还不错，不过没看特别惊艳的。”
小丫头眼光还挺高，景珩目光中透露着些许怜爱，寸步不离地跟在陆千秋身后。
——就像带女儿来买东西似的。
陆千秋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种错觉，逛了一圈没什么看的，便同景珩道回去吧。
马车上放着一个扁长木箱，造型古朴硬朗，有了这东西，马车里的空间更小了些，陆千秋只得和景珩挨在一起，但难免有些不自在。只得找话头道：“王爷是来取东西的？”
“嗯，给赵将军的贺礼。”景珩道：“这里不方便，等到了府中再看。”
“是弓箭吧？”陆千秋眼睛亮了下，想起前世自己在赵将军寿宴上看到的那最好的贺礼就是景珩送的。
景珩嗯了一声，愈发觉得眼前这小丫头聪明了。
“喜欢吗？”他问了句。
陆千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景珩的脸，眼中有些困惑，不过很快便挑起一抹笑容，认真道：“喜欢的。”
她想要的不多，但前世除了满身伤痕一无所有。仿佛从荆棘丛林里赤脚踏出，一路血迹斑驳，而前方有人伸出手将她解救出，陆千秋伸出手与他十指交握，好像活了过来，也终于有了承认喜欢一件东西的勇气。
景淮知道她喜欢什么，只会将它毁掉。
陆千秋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景淮，反复确认之下，才终于说出了那句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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