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齐淇这一觉睡得特舒服，起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一出房门，就看到厨房里围着围裙的男人探出头，他手里握着汤勺，弯着嘴角看着自己，“早。”
她回他，“早。”
“洗洗准备吃饭。”
“嗯。”
齐淇洗漱出来，陆成还在做饭，磨砂玻璃门里，那道黑影左右晃动，她盯着看了几秒，想去帮忙，再思考，怪不熟的，还是算了。
她坐到沙发上，三宝蹲在旁边，齐淇余光瞥到它，一脸调戏的眼神儿，“三宝，笑一个。”
三宝歪着脸看她。
齐淇看着它软萌的表情，点了点它的脑袋，“叫一声。”
它侧了下脑袋。
齐淇哼笑着揉了下它的脖子，软绵绵，毛茸茸。
“笨狗。”
“喔——”三宝对着她的脸突然叫了一声，齐淇吓得一颤。
“……”
“楼上有你一间小工作室，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好。”她上楼去了，三宝屁颠屁颠的在后头跟着。
楼上有个杂物间，还有一间是陆成平时工作的地方，她在门口张了一眼没进去，另一间就是她做衣服画设计稿的地方。
房间不大，长架上挂着一套套衣服，她惊叹的看着它们，“哇塞。”
齐淇兴奋的抚着衣服，礼服，还有一些小装饰物，抚摸着每一颗珠子，每一块纹饰，每一针每一线。
窗外是一片湖，在午时阳光下金碎碎的，桌子靠窗，黑色的木桌，铺着一层透明玻璃，底下压着几张时装图，桌上杂乱无章的摆着一大堆绘画工具，曲线板，水彩，尼龙笔，水溶彩铅，针管笔，马克笔，速写本，还有一些装着彩片金银沙的瓶瓶罐罐…
桌子旁是一架缝纫机，她在房间待了很久，直到陆成叫她一声，“下来吃饭吧。”
…
他手艺不错，光是卖相就够让人嘴馋的。
“都是你爱吃的。”
“谢谢。”
齐淇拿着筷子，看了陆成一眼，“你也吃。”
他笑了笑，“别和我客气，吃吧。”
一口下去，好吃的要哭了。
她闷头一心沉浸饭菜中，半句话也没有说，吃完后，陆成收拾了碗筷，“我一会要去趟超市，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能和你一起吗？……我想出去走走。”
他愣了两秒，“好啊。”
“我来刷吧。”
“不用。”陆成拿着碗筷进厨房了。
“我来刷吧。”她跟着他。
“不用你刷，你玩去吧。”
你玩去吧？
你逗小孩呢！
*
高楼林立，拥拥挤挤的，路边的树少了，车多了。即使是下午，天色也是灰蒙蒙，有点沉闷和压抑，不像从前，蓝天白云，空气清新。
他们没有带三宝出来，陆成步子大，却不快，与她比肩走着。
他试图跟她聊各种话题，只是齐淇有一句没一句的回，东张西望，注意力完全不在话语上。
超市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他们买了些水果蔬菜，和一些生活用品就准备回去。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
“渴吗？”
“不渴。”
“累吗？”
“不累。”
“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么？”
“对了，我想去画室。”
“那先把东西送回去。”
“好。”
*
画室不远，开车也就五六分钟，但他们还是步行过去了，画室是个地下停车场改造而成的，刚进门左边是小卖部，洗漱池和休息室，右边是办公室，再往前走，有个高高的木架子，挂满了画，进去的话从左右两边走，她站在架子后，看到了正在画画的学生们，排了很长的几列，她看着一群群学生，心里一暖，弯起嘴角，放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个年代那么多学美术的了。”
“我就不进去了。”
她赶紧问：“那你去哪？”
“我在办公室坐着…你要不要先看看这些老师的资料？”
“哦对，我都不认得他们。”
她跟着他进了办公室，陆成坐到了沙发上，齐淇认真的看着墙上贴着的巨幅海报，印着每个老师的简单信息。
连自己一共七个老师，四男三女，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应该也不超过三十五，除了这几个常驻，还有两个外聘偶尔来授课的老头。
她大概了解了，垂眼，看到陆成正看着自己，“你盯着我干嘛？”
他没有回答，噙着笑，“记好了么？”
“差不多了。”她看了看外头，“那我去啦。”
“去吧。”
齐淇轻步走了进去，正在评画的一个男老师跟她招了一下手，继续讲课。
他姓王，是画室副主管，自己总不在，想来这里的大小事也都是他管了。
“线条软绵绵的，还有这个衣褶子，咋那么圆乎呢？整的这人没骨似的，宁方勿圆，宁方勿圆，强调多少遍了。”他推了下眼镜，不停的说，“还有这个透视啊，看看这眼睛透视对么？斜哪去了？…”
“再看看这个结构线，这颧骨，咋跟刀修似的呢……”
“这张，是不是花脸了，线条太碎了……”
“…”
齐淇往里走，有学生叫她老齐。
老齐？老齐！
接着有个女老师走了过来，“老齐。”
她叫肖静，刚研究生毕业不久，齐淇笑笑，“肖老师。”
学生正画素描头像，四分之三男青年。
齐淇眉头一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头像怎么画成这样。”
“这个学生学的晚。”
那个同学一听这话浑身都僵了，线条也排的犹豫，齐淇见他紧张的要死，赶紧安慰，“没事，还有时间，有很大提升空间的。”
肖静跟在她后面，“一会作范画。”
她转头说了句，“我随便看看，你去忙吧。”
“好。”
再往里走，女老师在给学生改画，没看到她，还有两个年轻的男老师坐在地下室那头玩手机，见齐淇过来赶紧收了手机站起来，指点画。
齐淇挺直了背，故作老练的从学生中间走过，也有模有样的指点一二，虽说不是专业绘画出身，这些最基础的底子还在，对付这些艺考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事练练排线条。”
“透视不对，形最重要，好好改改。”
“你这个还得深入。”
“形形形，形好好看看。”
“有点灰，暗部加深。”
“头发太死了，跟假发似的…用笔松一点，灵活点，用大号笔。”
“……”
“…”
齐淇指着角落一个空椅子问，“这怎么少个人？”
旁边的女同学回她，“袁一呀，刚刚才出去的。”
正说着，有个短发女孩走了过来，耳里塞着耳机，朝齐淇笑，“老齐。”
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带过去一阵风，浓浓的香烟味。
…
…
这几天，齐淇没事就往画室跑，她不愿意让陆成跟着，一来麻烦，而来觉得拘拧的慌。
十月秋高气爽，不冷不热，正是采风的大好时机。画室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组织学生去外地写生，时间不长，前前后后也就一周，今年也没有例外，过两天就会出发。
一大早，齐淇换好衣服，要出门。
“你去哪？”
“出去逛逛。”
“我和你一起。”
“不用。”
“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时时刻刻跟着我。”齐淇打断他的话，语气严肃而认真，“我身体没事的。”
陆成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模样，妥协了，“好。”
他又嘱咐道：“那你小心点，别走太远。”
“知道了。”齐淇语气快而随意，显得有些急躁，有些迫不及待，她拎上包，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齐淇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跟了上去。
不放心，实在是不放心，怎么能放心？不出事最好，可万一出事了…
齐淇在路上转了半个多小时，进了商场。
出来之后又沿着街道逛，杂志屋，书店，服装店，音像店，咖啡店……直到傍晚才去了画室。
晚上学生放学，齐淇刚出铁门，看到陆成的车停在路边。他也看到了她，降下车窗朝她招手。
老陈从后头走过来，“老公又来接啦。”
她笑了笑，有些尴尬，“嗯。”
她坐进车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猜的。”
她一撇嘴，“你以后不用来接我的，我自己能回去。”
“不行。”
她睨他一眼，“为什么？”
“我不放心。”
“……”她无奈，“你怎么每天提心吊胆的。”
他倾身，扯过安全带来，齐淇紧张的贴着椅背，见他轻佻的笑了一下，“因为我爱你啊。”
她推开他，脸别了过去，心跳的厉害。
“走吧。”
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了。
陆成轻笑着，见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乐滋滋的。
…
近十一点，陆成躺在床上抽烟，忽然，手机亮了，一条短信，齐淇的，他腾的翻坐起来，激动地看着屏幕，眉眼里尽是笑。
【你睡了么？】
【没有】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机，心里暖暖的，等她的回复。
【明天我和两个老师带学生去写生，中午走，去査济】
他的目光黯淡下来，看着寥寥几字，愣了会神，直到屏幕暗了下去，他才缓过神来，打下几个字发送出去。
【不行，你身体不好，不准去】
【我一定要去】
【不准去】
【我已经决定了】
他思考几秒。
【那我和你一起】
咚咚咚，她敲了门。
陆成掐了烟，跳着去开了门。
“你跟我一起干什么？”
他看着她有些惊讶的小脸，突然好想亲一口。
“嗯？”她嗅嗅鼻子，“好浓的烟味”
他俯视着她，干咽了口气，喉咙发干。
“我跟你说话呢。”她挥挥手，“走什么神呢。”
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声音低哑，“我不放心。”
她眉心一皱，“不行，你不准去，这是我的工作又不是你的。”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你不许跟着我。”她竖着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一脸严肃，仰望着他，“听到了没。”
那一刻，陆成想把她直接扔到床上。
但他忍住了。
“听到没？”她重复。
不等他回答，齐淇把门一关，“好了，就这么说好了。”
他面对着冰冷坚硬的门，想起她柔软的身体。
浑身燥的慌。
…
…
过了很久。
陆成躺在床上，点根烟，弯弯曲曲的烟雾在干燥的空气里渐渐消散。
査济。
査济。
他轻吐口烟，想起了那个山清水秀的古镇。
那个他们初识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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