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炒空心菜

　　静北挤了很久才进去，他想紧握着小代的手，抚着她的额头。他的模样不安而有力，视线中充满惶惑。微张的嘴略微有些颤抖。他不想失去她。他向她奔跑过来。黛玉听到有人在叫静北的名字。她听到一声叹息。她觉得自己的头清醒了过来，听到他请不要离开，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么。也许你不懂，可是我是不会离开这样的你的。

　　她觉得这样的话，之前曾经有人也这样说过。那个人说：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

　　他这身体，这样的虚弱，都是为她。

　　可是，黛玉对宝玉这样的话，有想法的。为什么你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变得虚弱而不是强大，难道不是因为强大，才能够守护住他们的爱情？还是说，这样的爱情，根本，不是真正的爱情，它脆弱，而不堪一击呢？

　　“这段表演要持续20分钟，静北你别让小代起来，她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表演要开始了，看见她醒了过来，同事们都散开，准备上台和做自己的事情去啦。她们都穿着汉服，看起来，在黛玉眼中，也不突然。只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是那样的陌生。他的衣着在她眼中，如同外族人般。小王用有力的双臂撑在椅子上，“小代，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枕我的胳膊。”

　　“男女授受不亲。”林黛玉仰卧在他面前，觉得自己头疼难受，身体沉重都不能动。这具身体穿着的是汉服。和之前她在大观园里的质料完全不同。平凡的软布，质地有些硬，锁边细密，和手工制作的走针式样差别比较大。同时，她也看见了他眼神中，所受的伤害。敏感的她追问了一句：“你是谁呀？”

　　这句话，让静北受的打击由重变轻了些，“你在开玩笑的，对吧，我是你的静北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黛玉挣扎着想坐起来，失败了。

　　男生把外套脱下来，垫在她的身下，“长凳子有些凉，该不会是晕迷的时间太长，伤了脑了吧……现在没办法了，只有我照单全收了。你就是成了个傻大姐，我就收个傻大姐。”

　　黛玉先对他说的话没有适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竟让他口头上给占去了便宜。宝钗曾说：颦儿的那张嘴，是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黛玉口才之差，在大观园里，是有了名的。

　　“那你要是成了个傻大叔，你觉得你娘子也会收个傻大叔么。”黛玉嗔怪起来。

　　“我还没有娘子呢！不过如果我娘子要我做个傻大叔，我一定会装的！”静北也是被摸了逆鳞。气急说了这样的话。

　　这两个人在后边害羞着红了脸，四目相对的听着台前的音乐声。此岂彼伏的古乐声。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听到男子直率地对女子这样说出心里话，这样的装蒜，在她听来内心很开心。眼前的男人，慈眉善目，眼神中透出忧郁和伤感，由于焦虑，而手足无措的模样。想靠近她，面对她的防御，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快，第二个场景要切换了，赶紧准备要撒的花瓣！”工作人员拉着花袋从他们身边经过，花瓣零星地飘散在地上。

　　这阵仗，除了纸花，她是从来没有看见过高仿的花瓣的。

　　静北看着她留恋观望的眼神，心中升起了怜爱之意。说了声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他不多时就回来她身边，敛着个小白包，塞在她的手心里。他说你打开看下。

　　黛玉愣了，满包的细小花瓣。她忙问你哪儿来的？

　　他说我说我也来帮你们撒花，你们不用付我的零时工钱，我只要一小包。他们就给了：一大包。我的好姑娘你可别随手乱扔的，现在好多的戴红/袖章的老奶奶专捉随手扔垃圾的男女。这个时候，黛玉发现静北一个特别要命的软肋，他根本不会讲笑话，也许很多的事情，他觉得好笑，周围的人听起来特别不好笑，严肃不已。

　　她也不是不解风情的人，袖子捂了嘴，媚眼丝丝的谢意。

　　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不会说些甜言蜜语。真的很抱歉，本来我应该更加地会哄人开心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过女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我不太会说那些油滑的话来抓住你的心。但是我可以学着为你改变一些。这些话，我说不习惯，也会努力地去说。做得不好的事情，也会努力地去做，让你觉得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这要换作别的女的，听到这样的话，估计超过五成的缴械投降了。黛玉此时，还有宝玉的阴影在前面。她一个心如刀缴的人，病入膏肓还失去了最爱的人。如此善良，不忍心伤害这个面露善意的陌生男人。她也不可能马上就接受这样的情意。惊讶的她打量着周围的世界。极高的顶，乱闹场面，有序排队等候表演的人们。她从未见过的特殊款式的衣服不时晃过视野，离奇的式样的桌椅。她只是吃了顿好的，就出现在了这样的地方。难道饭里有名堂？她被毒死啦？她不信。不对呀，一点儿也不痛苦的，何况她已经是魂魄体，凡间的奇门遁甲暗器毒草类的应该对鬼魂无效吧。她想着难道现在阴司办事效率提高到黑白无常也不派，手续也不用鬼来办，说投胎就投了？这么大的一副躯体，这也不算是投胎，顶多是还魂吧。

　　静北出奇的冷静。他见小代比之前要冷淡许多，并不着急。他们之前关系那么融恰，她也可能是因病着心情不好，也可能是伤心身体不适，拿他出气。他懂得的并不多，至少懂得感情有时，是需要时间来慢慢地培养的。他觉得小代可以这样，他能理解，也不在意。这个时候，她是需要他的，哪怕嘴上没有提出来，他也不会随便甩手，否则他王静北就得改名成王八蛋了。“小代你冷吗？”没有听到回应，他知她是真的疲了，想摸摸她，想到她那样冷酷的表情，又不敢了。他不会问她爱他比较多还是他爱她比较多的傻话。他心想他一定要对她更加的好。“一会儿我们还是休息去的吧，我打个电话给伯父伯母，我来了，就把你送回到他们手上。好让他们不那样担心。”

　　黛玉又吃惊了，原来这个地方，她有个完整的家庭。原先其母贾敏死去，其父林如海也重病，她不得已，才入了贾府寄人篱下。而面前的这个男子，尊重她不说，还给她安全感。看他和周围的人对自己也蛮好，她不自觉的对他产生了点信任。便轻柔地点了头。

　　“我带了点酱板鸭，还有你最爱吃的红烧小甲鱼和清炒空心菜，本来是我要学着做的。可是你看我笨头笨脑，还没有学会，就在我觉得好吃的店子里买了带给你。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跟我打招呼，我去用微波炉热。我只会用那个。”静北有点担心她。直言自己生活上的弱点，“我有开始学的，群里的人都说了：一个工作组里，一个人平时没事还可以给其它的人做做饭。最后这个人想走，其它人拼命挽留，以更加高的薪水聘请他成为了厨师。我们那个组里，其它人天天在轮着做饭，就把最头痛的事情都扔给我来处理了，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饭，是里面的饭做得最差的。以后我学会了会亲手做的。”

　　“只怕到时候，我比你都先学会，做得好了呢。”黛玉半开玩笑的戏言。她可是十指沾不过几滴阳春水的大小姐——盐商林如海之女。如海膝下无子，她从小被充小子来授课，习得书礼乐艺。本意是要她自己独立自强，不让未来的夫家占到上风，怕她由于没有文化，又少势力，而受欺负。伙房的事情，通常都是其它家丁，丫头们和婆子们打理的地方。这样的她，遍身的贵气。根本没有机会做那些厨房之事，也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如果没有之前的那般巧遇，林黛玉她是连厨房的门，都不知向哪里开的人呀。仅管她入荣国府后不久，父亲也去世了，孓然一人孤苦撑着单独的生活。可是世家子弟的那种天然的优越感还在，经历的挫折，让她的自尊心受到很大的打击。总是觉得诸事不顺的，半点的风吹草动就特别敏感的，正是这样的痛苦让她更加在一个人时，领悟得十分深沉。无人可帮助她承受一星半点。黛玉在心上所受的伤害，是那样的大，她很轻易地就被打败。来自贾母的，来自包括王熙凤的搪推。她有心要是凤姐肯跟她说了实话，她是不是就不会气急攻心会再挺段时间。宝玉呀，他都等不急她先死了，再娶，就扯个椰子说他自己不清不楚的，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么。

　　面前的男人并无宝玉那般俊俏风流的模样，却自有股别样的潇洒气度。对她也是柔顺温暖，话不甜蜜却诚恳平实。

　　这时男生的手机响啦。黛玉看不特别懂，就看见他摸出个小盒子，“……我在忙，这边有事脱不开身。文物被搞坏了是那个搞坏的人的责任，不是我的责任，为什么你要对我的修复时间定那样短的，你明知道我这边的事情是不可能分开身的。是的……我恋人出了事我在她身边……卧槽事业算什么……”她听到盒子里头传来绝望的声音：“我的个祖宗……你不能这样抛弃我们……”

　　说完男人的脸色由阴转晴，二哈样的看着黛玉。

　　“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办，静北（她听到旁人是这样称呼男人的），男人还是要以自己的事情优先的。我不要紧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也不能总给你带来不便。”瞬时她领悟到这个地方，有些魔物件是说不清楚的，可能会没有了她的宝玉，她只有她面前的静北。就是不能爱这个男人，她也不能害了他呀。她猜想到了几分，也随口这样说。

　　“没事，我的同事们都是明白人。我要将你交到伯父他的手上，才安心。你今天表现相当不好哦。之前我还没有见过你这样虚脱。我听伯父说你和许多的民间艺术表演者一样，表演前是不吃饭的，这样子你才会有完美的身材对着观众。我觉得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亲爱的你穿着的这身汉服，裾摆那么大，腰身也不过于显现，看不出多少差异的。”男人打量着她的腰肢，叫她怪不好意思起来，“对了我无意冒犯你的意思，要是你不喜欢我这样看你，我就不会再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第二次的。”他同时掏出手机记下了目测尺码和草图。一幅汉服设计图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有了雏形。说来之前高中时，他们学画不分画种，画时装画时，他的成绩还不错的。

　　黛玉的心绪乱了。乱她心者多繁忧。附近高耸的设备和音响，在她茫然的眼中，仿佛怪物般。这个人说的话她理解不能。她问先生你好大了，皮上连个皱纹都没有，为什么你就成了好多人的祖宗了呀？

　　王静北听到了特别想吐血的，林妹妹这话正堵下了他的心坎，这下他连个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呢。他说小宝宝你是不是平躺得多了，这血液流动太慢了让你说的话，思考速度也慢了下来呢？避而不答，“这样也是好事，我想照顾这样的你。刚才在舞台上我跟你们同事打了招呼，说你可以回家休息了。他们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所以现在我们都有时间了。过会儿我们吃了饭去个地方。”

　　她可是在清代刚吃了过来的，意识上是饱的，怎么可能还吃得下。

　　“那就打包了给你回去吃吧。”他还是一如往常般的在包容代林玉。他觉得是无法登台让她觉得难过。为艺术付出这么多代价，而无法待在她本该待的地方，任谁也不会心情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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