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潮涌动
漆黑的小隔间里，双手双脚仿佛被捆绑着不得动弹，黑暗中有一双手向她伸了过来，那充盈着邪恶的眼睛在盯着她！
闹铃响起时，姜雪一瞬间惊醒过来，自己又在做那个噩梦了么？现在是几点了，天这么快就亮了吗？她睡觉有一个习惯，喜欢把窗帘和遮光布全部拉上，卧室里一点灯光都不留，这样她才睡得着。曾经读大学的时候，对床的舍友手机充电的电源一晚上没关，她就失眠了。在床尾摸到手机一看，居然不是闹钟而是来电铃声，咦，原来她昨晚忘记调成震动模式了。
不过这个号码显示的是未知号码，她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姜雪，是你吗？”
这个声音，好熟悉呀，她好像在哪里听过，是谁呢？姜雪在大脑里迅速地搜索着，应该是认识的人才对，只是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她答道：“我是姜雪，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高琳，韩江的高中和大学同学，你应该还记得我吧？韩江念高中的时候，我住在他的对门。”高琳在电话那头不疾不徐地向她描述道。
是了，没错！这的确是高琳的声音，姜雪反应慢半拍地想了起来，同时大脑立刻浮现出六年前她丢下爸爸的葬礼去找韩江时在他门口撞见的那一幕，心瞬间绞痛起来，钝钝地疼着。
“嗯，我记得。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姜雪态度疏离。
“几年前听说你出国了，你果然回来了。关于韩江，我有些话想告诉你，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出来见一面吧！”高琳的语调很平静，让人分辨不出她此时的情绪。
姜雪一时摸不着头脑，想了想便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一个结论，韩江和高琳后来应该是在一起了吧，所以高琳一知道她回国就马上迫不及待地要约她出来见面，目的应该是希望她离韩江远点吧，其实高琳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点，她这个前女友对她来说应该构不成威胁吧，毕竟她已经成功地把韩江从她身边抢走了，不是吗？不过与其自己胡思乱想，姜雪还是决定去跟她见一面，姑且看看她究竟是什么用意。于是她便答应前去赴约。
晚上她们约在了码头附近的星巴克碰面，姜雪一进门的时候，高琳就看到她了，因为她朝她招了招手。姜雪注意到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发髻高高竖起，显得格外干练又不失优雅和知性。高琳的气场似乎比她印象中的更加强大了，果然这样的女人跟韩江站在一起才是极其登对和匹配的吧。姜雪忍不住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打扮，随意的白衬衫搭配牛仔裤和帆布鞋，青春是青春，不过在高琳面前就显得寒碜了点，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实在是后悔自己没怎么打扮就这么出门了，气场明显输给人家不是一点点。算了，反正她早就已经是手下败将了，这会儿还有什么好逞强的，姜雪在心里越发自暴自弃起来。
“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你居然一点都没变。”高琳率先开口，语气显得有些惊讶。
“是吗？人总是会变的吧，或多或少而已。”例如你就快是三十岁的女人了，姐姐！姜雪忍不住在心里腹黑地吐槽道，呵呵呵，至少我比你嫩！她总算想到了自己的一个优势。
“你不好奇我今天找你出来是有什么话想告诉你吗？”高琳直视着她的眼睛，淡淡地说。
这说的不是废话吗？我不好奇我还会出现在这里吗？姜雪忍不住继在心里继续吐槽，嘴上依然笑嘻嘻地说：“如果我说不好奇的话，接下来的对话要怎么进行呀？所以说我很好奇，特别好奇，所以，能请你别再卖关子了吗？”
“韩江住院了，你知道吗？医生说是胃出血。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发生什么，但毫无疑问，每次只要一跟你的事情扯上关系他就会失去理智，不管是身心都不可避免会受到损伤。”高琳语气蓦地变得很激动，甚至连声音里都夹杂着一丝怨恨，眼神幽怨地望着对面此刻看起来显得一脸茫然的姜雪。
“我不知道，他的事情跟我已经再无关系。”胃出血？严不严重？姜雪心口不一地回答道，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当年你不声不响就出了国，他去你们学校找你，你的舍友竟然告诉他你转学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就在你们宿舍楼下站着不肯走，大冬天的晚上零下三四度，下着大雪，他就那么站了一夜直到天亮，回去就大病了一场，不但如此，明明是生病的人，却不顾医生的劝告，终日酗酒，结果喝到胃出血的地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根本无法想象你的不辞而别对他造成了多么沉重的打击，我一路就这么看着他，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终于振作起来的，然而你一出现，这苦心经营的一切立刻就出现了裂缝，你根本就是他的灾难，既然你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就请你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要再毁了他！”
面对高琳这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姜雪根本无从反应，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呢？当初明明是他说永远都不想再看到她的，所以她即使伤心欲绝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现在这番话听起来就像是狠狠地扇了她好几个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她的双手忍不住有一丝颤抖，心脏像被利器洞穿，大脑也好像瘫痪了，连话都说不连贯了：“他，我不懂，当初明明是他叫我走，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话吗？”
“姜雪呀姜雪，你未免太可笑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守在他的身边，我也奢望自己有一天能跟他在一起，可是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谁也走不进去，我不知道你到底误会了什么，总之拜托你行行好，离他远一点，不要再折磨他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他那副失去灵魂每天如同行尸走肉，活着却不如死去的模样。”
说完这段话，高琳推开椅子站起身，拿起包包准备离开，刚迈出两步，她又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像在做着一番思想挣扎，她肩膀最终一垮从包里翻出一张便利贴转身扔到了桌上，丢下一句：“这是他医院的地址。”就大踏步走出了咖啡厅。
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姜雪双臂卷曲环抱，埋头趴在了桌子上，明明是六月天，她全身的细胞却像是被冻结了，连脚趾都感到阵阵发冷，一股窒息而沉闷的感觉像秃鹰一样在心脏的位置不断地盘旋，刹那间好像有许多长满荆棘的藤蔓从四面八方不断生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她的身上，令她全身无法动弹，就像一个人质只能任人宰割。
车子启动时，她捏紧了那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桐合医院附属医院308号房”，她开启了导航，系上了安全带，握紧了方向盘，一阵忐忑不安，回想起来那天晚上他来找她的情景，那时他果然是发着高烧吧，而她却选择对他置之不理，他除了是韩江，也是从小照顾她的哥哥，即使再怎么样，她也不该放任他不管。她只是该死地心慌，不敢再让自己靠近他，深怕自己再次陷进去，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耗费了千辛万苦才使自己不至于忍不住跑到他的面前。
正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生活，一起长大，她才更加了解韩江，以他沉稳的性格，六年前他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对她说出那种残忍决绝的话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爱上其他人，那么想必他一定遇到了什么其他事情，而这件事恰好是会令他迁怒于她，甚至不惜逼她离开的严重事件，究竟是什么呢？六年前爸爸去世带给她沉重的打击，而韩江又对她说出那种话，令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一切，所以妈妈当时以让她去国外姨父家散散心为理由把她送上飞机时，她并没有多想，因为当时她只想逃离，后来妈妈又帮她办了转学手续，一连串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等她从浑浑噩噩当中逐渐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在洛杉矶的一所私立大学念书了。
到达医院后，姜雪径直搭乘电梯来到308号房，却在病房前停住了脚步，说实话，她心里没什么底，更缺乏面对韩江的勇气，毕竟，他们都已经不再是六年前的他们了。但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再逃避也只是重蹈覆辙，于是姜雪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敲门，谁知道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吓了她一跳，看清来人是韩江，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包，一身休闲装，脸上有些苍白，看到是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又恢复淡漠，抬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姜雪看到他朝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去，连忙跟了上去。他按了电梯，于是她站在他旁边跟他一块儿等电梯上来。
“你这么快就要出院了，身体不要紧吗？”姜雪忍不住开口问他。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电梯门打开，韩江率先走了进去。
姜雪跟着进了电梯，心里十分沮丧，这样的对话简直是令人压抑到了极点，无奈却发作不得。她只好勉强挤出笑容，脸上装作不在意地说：“听说是胃出血，真不知道是要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才会变成这样？”
“是谁这么多管闲事告诉你的？”他挑了挑眉，语气冰冷。
“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她小声地嘀咕着，声音怪里怪气的，韩江眉头一皱，懒得理会她。
电梯很快到了负二层，韩江按了按车钥匙解锁，把包放到后座，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姜雪看他一副完全不想搭理她的模样，心里不由地着急起来，连忙拍了拍靠近他那一边的车窗大喊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上车！”他降下车窗，用命令的语调对她说。姜雪反应迟钝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韩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地说：“你不是说有话要说吗？那就赶快上车，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边耗！”
姜雪听完随即才反应过来，赶紧绕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他准备启动车子，见她还愣愣的坐着，于是侧过身子，帮她系上了安全带，而他这一动作显然又令姜雪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正襟危坐。
车子平稳地一路向前驶去，坐在车里，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这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座位上，姜雪忍不住回忆起了大学的时候，那时韩江刚参加实习没多久，为了上班方便就买了一辆机车，偶尔她去他那里过夜，他隔天就骑车送她回学校，那时的她特别享受坐在他的车后座，搂着他的腰，盯着他戴着安全帽的后脑勺，看着光滑的头盔上映衬出她喜滋滋甜蜜蜜的笑脸，那就是恋爱中的少女呀，她的青春洋溢在这一片从他的白衬衫下呼呼啦啦穿梭而来的风声中。她听到自己在喧嚣风声中在他背后大声地对他喊道：“好幸福呀！！！”
那时韩江看着机车后视镜里她欢快兴奋的模样也深深被她感染了，大笑道：“傻丫头，不过就是坐个机车，也能把你乐成这样，以后我买跑车了，那你不得高兴上天？”姜雪得意洋洋地笑着，语气夸张而霸道地说：“哇，等你以后真的买跑车了，你副驾驶的位置只能给我一个人坐！知道吗？”那时韩江透过后视镜眼神无限宠溺地对她说：“嗯，副驾驶的位置只给你！那是不是代表着你要永远乖乖待在我的身边守着我？”只见那时她毫不迟疑地答应他道：“当然了，就这么说定了！”
时隔六年，当她史无前例地坐在那个当初约定只给她一个人坐的副驾驶位上时，心中感慨万千，她无从得知他是什么时候买的车子，她更无从得知他的副驾驶上都坐过哪些人，对他这段缺席她参与的时光，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和遗憾。心中顿时涌起无限酸楚，眼里也忍不住泛起一阵湿意。
“不是有话要说吗？”韩江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雪赶紧用手慌忙擦了一下眼角快要涌出来的眼泪，随手按下车窗，让风把泪水吹干，同时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她立刻觉得似乎没那么窒息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转头对他说道：“我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向你确认的，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她顿了顿，又继续平静地述说道：“六年前爸爸去世的时候，在葬礼上，你曾经对我说永远都不想再看到我，后来当天夜里我去你的住处找过你，可是你一整夜都没有回家，我就一直等呀一直等，结果天快亮的时候我竟然看到高琳和你在车上......在车上...接吻，所以当时我就像一个逃犯一样不顾一切地逃跑了。可是高琳告诉我你们并没有在一起，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种话？”
“我后悔了，这六年来我没有一天不为我当初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后悔。我不停地四处寻找你的身影，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拼命，你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我的面前，彻彻底底，不留一点线索。于是我就去求她告诉我你的去向，但她连一丁点的消息也不愿意透露给我知道，就像防贼一样防备着我，不管我怎么求她，她都无动于衷。而你呢，你比她还要残忍百倍，对于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说放手就可以放手得干干净净，对我你哪怕有一点点信任也好，总不至于就这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通通抹掉，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他用一种无限悲哀又凄凉的语调述说着。
车子早已经停在了海边，韩江说完这段话，就打开车门下了车，朝海边走去。姜雪看着他的背影，也下了车。原来妈妈向他隐瞒了她的踪迹，自从察觉到她和韩江在谈恋爱后她就一直都反对他们俩在一起，其实妈妈一直都把他们俩当亲兄妹一样抚养长大，所以她大概能理解妈妈的心情，执意不肯告诉韩江她的去向，可能也只不过是为了阻止他们继续在一起。姜雪知道这不能怪妈妈，韩江说的没错，真正残忍的人是她自己，她只会懦弱自私地选择逃跑，这六年来，因为害怕触碰伤口，所以她一直选择对他不闻不问，而自己则一直躲在自己编织的茧里面自怨自艾，封闭自我，其实她始终都无法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她的时间仿佛在六年前爸爸葬礼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停滞不前了。
在广阔无际的天空和浩瀚无垠的大海之间，韩江的背影显得格外渺小和孤独，他还是没有告诉她那个原因，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她无从得知，只是那肯定是一个坚毅如他也不愿意再去触及的痛苦回忆所以他甚至不想在她面前提起。
明明是骄阳似火的天气，韩江的心里却如同结了一层冰，六年前那个夜晚，他的养父姜博车祸去世，他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隐瞒了十多年的惊天秘密。原来他十二岁那年发生在他妈妈和他以及姜雪身上的那起车祸并不是意外，由此引发了一连串的悲剧，如果姜博当时说出真相的话，也不会害的他爸爸在一片自责和内疚中选择跳楼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他可怜的妈妈，代替了姜雪的妈妈悲惨地死去，他从此家破人亡，被姜雪父母一家收养，而他的养父姜博竟然是间接害死他父母的仇人，韩江在那一刻整个人都崩溃了，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会害死了妈妈，以致于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爸爸，甚至没能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一直以来他的心里都充斥着一片阴暗，那里暗无天日，会吞噬掉所有企图燃起的希望和光芒，他甚至觉得自己不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曾经的他，那么绝望，只想摧毁一切。他以为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他而起，却不知道这背后竟然另有隐情，那他这十二年来如履薄冰的人生岂不是一场笑话，而姜博就这么死了，他连要去憎恨的对象都没有，所以当他看到姜雪在灵堂上哭得撕心裂肺时，他心里想到的却是，就为了那种人吗？那谁又来为他倒霉的爸爸妈妈哭泣呢，那他们岂不是死的太可怜了吗？那一刹那他猛然觉得心中的恨意如杂草丛生，让他瞬间丧失了理智，于是口不择言地对她说出了那种不可挽回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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