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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那一息灯火明灭不定,而我就像只趋光的虫子,无意识地朝它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我的精神状态如同梦游,已经分辨不出清晨还是夜晚,反复地问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呢?

  在几米开外停下,那盏羊角灯就挂在一人高的树杈上。而它的主人,便借着那不甚明亮的光线练着一套拳法,动作时而舒缓柔软,时而刚劲有力,仿佛对我的到来毫无所觉。我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立刻上去打断。好在他很快就演练完毕,收手式时闭目养神了几秒。待他拿下搭在树枝上的斗篷,我便踏前一步道:“王爷。”

  他一甩斗篷披上,平静地道:“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吧。”系好带子,转过身来望着我,又道,“你从前一向直接。”

  “求你放过李钧凭。”既然如此,咬了咬牙单刀直入。

  “‘求’?”他有些惊愕,挑眉问,“这李钧凭是你什么人?竟劳得动你说出一个‘求’字!”他语气讥嘲,嘴角微微上勾,带着讽笑。

  我握紧手里的灯笼提杆,答道:“他是我三叔的独子,我的堂弟,潆儿的堂兄……”

  “你不要提潆儿!”他突然沉下脸来,低声喝道。

  我不知说错了什么触怒他,也许是为博他情面而扯出小妹让他反感吧。于是闭嘴,抿唇望着他。

  他冷笑道:“你们李家倒真出得好人才!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堂兄弟都做过些什么?”

  既做揆叙府上清客,干的事自然不会讨他喜欢,不过我的确不清楚细节,乐得摇头。

  “二阿哥未废时,老八那一党就到处使人泼太子脏水,从京城到江南无不销金以买言论,好些主意就是你那宝贝堂弟出的!只是如此也罢了,揆叙、阿灵阿等人竟还暗地里污称一切都出自我的指使!”他咬牙切齿,攥拳捶到树干上。羊角灯咯吱响了声,其内烛光颤了颤,所幸没有掉下来。

  “他那时食君禄忠君事,你不要怪他……”我说着也觉得如此辩白可能会更激起他的愤懑,遂道,“眼下我只想送他回家!我叔婶只得他一个儿子。”

  他吸了口气,缓了缓脸色,睨着我问:“我放过他,又有何回报?”

  不得不承认,他帮我得不到任何好处。他直指至高无上的雄心所需的任何微末助益我都无法提供。就算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这样的要求,也未必能做到。我张了口又闭上,喉咙像被堵了似的,好久才艰涩地道:“没有……”

  他眯了眯眼,跨上一步伸手一抄就抓住我的脖子,另一只胳膊探到我腰后一压,便将我贴到他身上。这种情况始料未及,我惊骇致无措,眼睁睁地看他充满恶意仇恨的脸倾近来,并冷笑着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当他的唇碰到我的脖子,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脸火烧一般烫,脑袋涨得快炸开似的。从未试过如此窘迫!是不是羞辱我才能让觉得他痛快?

  寒风从扯开的领口灌进去,冷颤之后麻木渐褪,僵硬的肢体终于能够有所反应时,他冰凉的手已经探进我的衣襟,伸入里衣,摸索着钻往肚兜之下。我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弓起脊背躲避。他另一手卡住我的腰,挣扎中我试图用左手肘抵开他的身体。

  “想撞我?”他用胸膛压住我亘立的胳膊,“很好!你又不是没做过!”我没有足够的空间做他鼓励的动作,他的掌心却已贴上了我的胸口,冰凉彻骨。明知道这时候激怒他是不智的,但我别无选择,因为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发疯!狠狠一拳砸在他胸肋上,手痛得发麻,他却只是闷哼一声,抓牢我的左腕,头也不曾抬,一路从我的颈侧吻向锁骨。

  挣不开左手,便用右手中的灯笼杆子撞他的后腰,他抽手捉住我的右腕抢夺提杆。纸灯笼在激烈地摇晃中烧着了,火焰迅速蹿上来。我兀自不放手,发狂似的喊:“还给我!”

  他在火烧到手上的前一秒夺走了灯笼,用力掷向不远处的水塘。那纸糊的篾壳在空中熊熊燃烧,接触水面的瞬间“嗤”地熄灭。不知怎的,我也像掉进了水里,湿漉漉冷嗖嗖,一直往下沉……他捏着我的下巴扳过我的脸,望着我的眼喘息道:“都忘记了?这也忘了吗……”说完唇便压上来。

  他捧着我的脸,啃噬我的唇瓣,很疼,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动弹。望着他表情冷硬的脸,记起多年前,我们也曾相拥亲吻,彼此小心翼翼地碰触,他望着我的眼总带着柔和的笑,而我靠在他怀里,心涨得满满的……不是现在这样难堪、无地自容!他对我的羞辱轻贱,清清楚楚地表明他的憎恨和厌恶。也许是我欠了他的吧……欠了他的,他们的,什么时候能够还完呢?忽然觉得很累,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支持下去。

  他捏着我的双颊迫使我仰起脸,沉声命令道:“看着我!”而我视线却只是麻木地越过他的肩膀,投向远处池塘的对岸。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的颜色已经变为浅蓝,天要亮了。

  大概我停止了反抗让他觉得无趣,他放开我的唇,抓着我的肩膀,定定地看了我几秒,便猛地推开我。我踉跄了几步终于站稳,因为冷,不自觉地用手压住领口。

  “回去!”他道,“这事我知道了!”

  可以走了是吗?我于是机械地迈步。可还没走出多远,就听他喊道:“等等!”陡地停住脚步,缓缓侧转身回头看,只见他弯腰拾起我掉在地上的裘皮大氅,拍落粘在上面的枯叶,走上前递给我。我恍恍惚惚地接过,就这样抱着它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雪棠园的。东云焦急地迎上来,低呼道:“福晋,这是怎么了!”她扶住我,帮我扣好襟扣,给我把斗篷披上。我轻轻推开她道:“没事。”

  回到寂静的屋子里,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听自鸣钟的秒针“喀喀”地走着,才觉安心。

  “额娘!”冬冬奔进来,拉着我的袖子摇晃,“妈妈,去看我新得的交嘴雀儿!”

  我实在没有力气,思考着如何打发她自己去玩,却见她静下来,睁着大眼望着我,小手抚上我的脸,轻声说:“妈妈,不要哭。”

  哭?我震惊地低头,发现前襟已湿了一片,用双手捂住脸,泪水却从指缝里渗出来。

  十四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他情绪高昂,眼里却有血丝,走过来想揽我。我侧身避开,按着他胳膊道:“吃饭了么?”

  “吃过了。”他答,而后凑近勾着我的下巴问,“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可能没睡好,跟你一样。”我转开脸答,“你去靠会儿。昨儿一宿没合眼吧?”

  他笑着拉我进里屋,拍着炕道:“我们睡个午觉。”

  我哄他躺下,他很快盹着了,轻声打起鼾来。我睡不住,给他掖好被子,悄悄出了屋子,刚跨出堂屋外,东云便迎上来禀道:“福晋,八福晋来了,要见您。”

  八福晋站在垂花门外,一脸冷淡,看到我,微抬了抬下巴道:“找个清净的地方说话。”

  虽然对她的态度很是疑惑,还是点了点头,请她到偏厅奉茶。她进了屋子,也不坐,扫了眼四周,道:“叫她们都出去。”

  我望了东云和由儿一眼,她们便放下茶盘退了出去。她又回头对一直跟在身后的英苏道:“你出去看着,别让旁人走近。”我盯着英苏,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来,可她却垂下眼福了福,退下去时还把门带上了。

  待下人走净,八福晋便抬头直视我道:“我就不绕弯子了。我问你,今儿早上你去林子里做什么了?”

  啊,原来她看到了!骤然的惊骇过后,却奇怪地越发平静,抚着袖口的雪貂锋毛,轻道:“您不是说不绕了吗?”

  “你!”她指着我的鼻子咬牙切齿,吞下一口气,才又说出话来,“以前只道你天真不拘规矩,没想到却是这般寡廉鲜耻!要不是瞧见火光,我真不知道你和那、那……”她像眼前有什么脏东西似的,露出嫌恶的表情,轻啐一口,怒瞪我摇着头问:“你们就不怕老十四知道?!”

  我抬头望向她道:“请不要告诉他!”

  她踏前一步,扬手“啪”地甩了我一耳光,恨恨道:“想死没人拦你,可别连累老十四和冬冬!他们丢不起这个人!”说完推门而出。

  我抚着还有些微痛感的脸颊,目送她愤而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这一巴掌打得不算重,用冰敷应该很快就看不出来,也肯定八福晋不会对外宣扬她所看到的,只是以后啊,恐怕跟她就成陌路了……

  “福晋。”

  “又怎么了?”我颓然坐下,撑着涨痛的前额,无力地问道。

  东云递给我一块冰凉的毛巾,回道:“门房通传,有您一个同乡来拜见,说是姓聂。”

  等了三四天,聂靖那儿还没回音。明知道不可能这么快,但那种焦急和疲累还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十四终日忙忙碌碌,这□□会后,却显得跟之前大不一样,回到家,只是靠炕桌斜坐,握着我的手若有所思。

  我抽回手来,轻问:“出什么事了?”

  他抬头,伸手抚我的面颊,脸上神色复杂:“我要出征去青海了。”

  原来今晨朝会上他终于如愿以偿!不禁为他高兴,微笑道:“那要恭喜大将军。”

  笑意在他眼中一闪即逝,他站起来,背对着我拨弄博古架上的白玉对鸟:“兵部已在点数人马,户部早就开始筹划粮草,再选些佐将,很快就可开拔……”他要走了呢,离开京城,去到江河之源的青海高原,那里有肥沃的河湟谷地,大口呼吸,带着雪山盐湖冰晶味道的空气将彻底荡涤胸肺中的积秽……

  我羡慕、不甘,一想到将会永远困闷在这个越来越难忍受的地方甚至绝望,就凭着那股冲动,我刷地站起,对他道:“带我走!带我一起去!”

  他猛地转身,惊愕地望向我。我抿着唇,直直地迎视他。让他为难了吗?不过说出口就没什么好怕的,是的,我想离开这里,就算不可能也要争取一次!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接着便紧紧抱住我:“好。我们在一起!不分开!”

  十四侧躺在我身边,脑袋压着我的肩膀。我觉得冷,他却压住我的手,以阻止我拿被子蒙他的脸,然后一边舔吻我的胸脯一边以鼻音问:“这两天你都不让我亲近,是不是因为我这些日子忙着西北用兵的事,冷落你了?你好像有心事。”

  我体温上升,懒懒地道:“你说中了,嗯,我是怨妇,所有怨妇都有心事。”

  他呵呵地笑,揽着我腰的手抚上我的胸乳,按摩似的轻轻揉捏,唇贴在我心口,问道:“心啊心,你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说。”

  我被他呵得极痒,拍了下他青亮的脑门,道:“捣什么乱!肚子也饿了,该起了。”

  这时便听到“笃笃”两声扣门,大概是傅有荣或者东云来问什么时候开晚饭。十四吼了一句:“吵什么,爷困着呢!”然后嘻笑着吻到我耳边来,“甭理他们,咱们睡咱们的。”

  然而就在第二天,聂靖带来的消息便击懵了我。

  “你确定?这才几天?会不会弄错了?”我不甘心地问。

  他垂下眼,手按着茶几面,道:“应该确实了。不过我会再让人去查。”静默了一会儿又道,“据探,可能是伤寒。”

  “什么疫病!简直好笑!”我捶着椅子扶手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看了看我,点头道:“我想想办法。”

  我知道这是难为他,强迫自己镇定,道:“试试暗里找雍王府的朱从善,就说是殷岚所托。如果只是要……也许能行。”

  聂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我闭上眼,又见到十六岁的李溶跟李淑笑闹、搭着李浩的肩膀、在爷爷灵前哭红眼的样子,意识到终究来不及救他!不敢想如果三叔三婶李淑他们知道会怎么样,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殷岚。

  殷岚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平静得让人害怕。“殷姑娘。”我唤她。

  “殷姑娘?”她微微侧头,半垂着眼,幽幽地道,“多少年没听人这么叫了,自十五岁出嫁以后吧……不过我运气好,那老头一年不到就死了。他们想要老头的银子、房子、地,逼着我改嫁,我就一把火烧了房子,然后跑啊跑……我运气一直那么好,他们抓不到我,还遇到了钧凭。钧凭一直待我很好,他不回家,我也不想他回去,因为我知道他爹娘不会喜欢我,会叫他不要我。”

  也许我该安慰她,可连喉咙都是僵硬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神有些呆滞,呓语似的继续道:“他说他个把月就回来,他每次都这么说,可常常一去就是三四个月。他这次又迟了……我以前跟他说过,要是他哪次不回来,我不会等他,不会等的……”说到这里,她便泣不成声。

  我想,失去李溶,她是最痛苦的,甚至比他的双亲更甚,因为事实上他们已经失去他很多年。可除了钱,我帮不了她别的。她不要我的银子,她说:“钧凭这些年也存了点钱。”她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能将他的骨灰交给她。我点头答应,至于家里,也许让他们永远以为他远游会更好吧!

  聂靖带着他长子聂旭来看我,锦颜却没一块来,我想我明白她的想法。聂旭今年十一岁了,看上去挺机灵,但冬冬不喜欢他,因为他的蛐蛐咬断了冬冬爱虫“小项羽”的胡须。聂靖初时提过想带李南离开,不过见了他之后又犹豫起来,他说,“这孩子愿意跟着你。”

  他说起后,我才认真考虑。一旦我随十四出征,谁能照顾他呢?冬冬反倒不让我担心,她就算住宫里也不会觉得闷。这天李南从官学回来,远远见到我,却想绕道溜走。我叫住他仔细检查,发现只是袍子上染了些泥渍,前襟扯了条口子,脸上手上都没什么明显伤痕,才放下心来。他嗫嚅道:“我……我跟人玩布库呢。”

  我点了点头,说:“嗯。去洗个澡换身衣裳。”

  弘明对他们孩子间的事比我清楚,第二天挥着拳头道:“今儿下了课上景山去了,堵着那小子,胖揍一顿!混帐东西,竟敢欺负我们家的人!”

  我摇头:“你别以大欺小。”

  他梗着脖子道:“哼,真以为李南打不过他吗?那家伙不过仗着家里父兄,我揍他,也算不得不公平!”

  我不禁叹气,弘明他们包括冬冬,都很明白自己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其说他们把血统和身份当作某种资本,不如说他们已经将高人一等的傲慢植入骨髓,自然得让旁人也觉得一切理所应当。李南终究跟他们不一样的。

  李南的生母过世已经六年,他那时年纪虽小,却始终记得娘亲,应该也隐约知道点什么。我找了个机会将他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并且说了聂靖的提议。

  他眼眶有些湿,仰起脸问:“姑姑,你不想我留在身边吗?”

  我捧着他的脸,轻道:“姑姑喜欢你,但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一直住在这府里。我要暂时离开京城,少则几个月,多则半年,冬冬可能也会送到宫里。或者你先去杭州小姑姑那儿住段日子,等姑姑回京,再接你回来。”

  他低下头考虑了一会儿,咬了咬唇,道:“我愿意跟着聂叔叔。嗯,他认得我爹是吗?”

  我点点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然后让人送他回房睡觉。不管怎样早熟懂事的孩子,要离开身边亲近的人和长期生活视之为家的地方,终究是会觉得恐惧的。但愿他今晚睡得好!

  李南离开后第二天,冬冬“砰”地打开板帘,冲进屋子朝我喊:“表哥去哪儿了?”

  “回家了。”我吹着茶道,“你以为他会一辈子留着当你的下仆吗?”

  她眼中含着水汽,扁着嘴恨恨地一跺脚跑出房去。舒嬷嬷瞪了我一眼,“唉”地叹了口气,便追着她去了。

  十四大雪天请了几个弟弟来吃涮锅,我稍坐了一会儿,便借口酒上头退了出来。天晴了,月光映着积雪,室外十分明亮,但东云她们还是在前面打着灯笼。路过冬冬的小跨院,见里面还亮着灯,窗纸上人影晃动,心中犯疑,便进去看看。

  一跨进屋子,就听冬冬低声啜泣,丫鬟奶娘忙忙碌碌搬被子铺床单。奶娘见了我,福了福,轻禀道:“格格睡梦中失手打翻了床头的茶壶,弄湿了被褥惊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尿床,所以……”

  冬冬发觉我进来,哭得更大声。

  我不禁莞尔,蹲下给她抹眼泪,笑道:“不就打了一个壶吗?你砸了三伯伯多少好壶,他都没哭呢。”

  她扁嘴看着我,眼泪还是一个劲往下掉。我用奶娘递上来的热毛巾给她擦脸,又道:“今儿晚上跟我睡吧。别哭了,好不好?”

  她拿过毛巾狠擦几下,张开手臂说:“抱。”

  我无法,只得拿起她的滚雪貂棉衣把她裹起来,抱着这个大襁褓回房。小家伙竟然这样沉!

  我和十四的屋子,炕是早暖着的。气喘吁吁地把冬冬放下,命令道:“快钻被窝里。”

  她刚躺好,便听外面脚步嘈杂,是十四回来了。他进屋来,见冬冬虾米似的缩在炕上,只露出半张脸,便问道:“怎么了?”

  冬冬噘着嘴不答话,只是使劲卷被子。

  我拉十四到外间,轻道:“她做噩梦吓着了。你去冬冬房里睡一晚。”

  十四抓着我的手,皱眉道:“我们一起挤挤睡。”

  “床不够大,会挤着冬冬的。”我拍了拍他的肩,劝诱道,“只一晚,不妨将就一下,嗯?”

  他拉着脸道:“那,亲一下。”

  我失笑道:“你跟她倒是同辈。”说着在他额头轻吻一记,他高兴起来,搂着我的肩还想凑近,却听冬冬在里屋大叫,“妈,额娘”,然后不停“咿咿唔唔”撒娇。我硬推他出屋,他老大不愿意地几步一回头。我向他挥了挥手,便关上门。

  冬冬爱抖被子,被窝里没什么暖气儿,我压她躺平了,掖好被子。她缩到我怀里,脸埋在我胸口,我轻推她:“头露出来。”

  她抱住我的腰,死活不抬头。我随她去,她却忽然闷声道:“表哥不回来了吗?”

  “嗯。”她跟李南也算是青梅竹马,往常视如半仆,等他真走了,才发现失去的是兄长吧。

  她像破壳的雏鸟一样把头探出来:“妈妈和阿玛也不回来了吗?”

  “我们是你爹妈,只有你不要我们,没有我们不要你的。”我轻拍她道。

  她改搂我的脖子,噘着嘴说:“我也要去……”

  “那里冷,且没有哥哥弟弟们陪你玩耍。”我吻她的头发,“你进宫陪玛法玩几个月,我们就回来了。”

  “唔……”到底是小孩子,说着就睡着了,嘴巴还嘟得高高呢。我笑着亲她的苹果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入眠。

  我随行的事,外面没人提及更没人反对,不知是无关紧要还是心照不宣,德妃只说,“承元留在永和宫,我还放心些”。十四在外忙碌之余,也用了不少心思帮我打点行装。

  然而在此期间,有一件事却让我震惊得无以复加。李浩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他得了一个佐领职衔,受命在西征军中调度粮草辎重。

  “部院堂官不好么?”我思维混乱,难免有些语无伦次。

  “之前不告诉姐姐,便是怕你反对。”他抓了抓脑袋,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姐,实话跟你说,京官以后够得慢慢做,但打准噶尔可不是常有。就算看不到大策零的影子,闻闻战场尘土的味道也是好的。”

  看着他兴奋的脸,我忽然意识到,战争对于男人们来说,有着本能的吸引力。深埋于潜意识的暴力、嗜血和冒险倾向激发着他们的热情,让他们如站在赌场门口的赌徒一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所以很多时候,比起能解决问题的其他手段,男人们更青睐于诉诸拳头和刀枪。

  我阻止不了李浩,也没权力阻止他,但却忍不住泄他一点气,于是拍着他的肩膀道:“行啊。我们一块去青藏游玩一趟。运气好的话能捉上个把准噶尔人,拴马后拖十里路,这尘土也就够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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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出版的问题,书明显没那么快上架(慢动作的我还没交稿呢),一旦可以发售,会在文里通知各位,有兴趣的请关注。

  另外,更新不会快。催了,也可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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