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遭遇

　　“没有，那是……”何亚光眸光变暗，顿了顿，“只是一个朋友的房子，”

　　那套房子，一年前已经属于林萧了，

　　他拿着她的证件，早在暗中办理了过户手续，连她本人都不知情，当时没有其他想法，纯是认为她为公司辛苦操劳，在这座城市该有一套属于他们姐弟俩的房子，

　　只是没想到后面发生那么多事，她一声不吭就搬走了，

　　“我知道了，没事你也下班吧，”何亚光熄灭了烟蒂，从衣架取下外套，

　　孙秘书却站着不动：“何总，您说我多嘴也好，我实在想问候一下，何总从度完蜜月回来就心事重重，是因为婚礼上那场风波，跟何夫人相处不愉快，还是因为萧萧走了，您跟我一样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何亚光穿外套的动作停下来，浓眉紧蹙，原来，连孙秘书也觉得心里空荡……

　　“或许都有一点，不过很快就会过去，”他刻意说得平淡，英俊的脸庞看起来十分冷静，而后不慌不忙整好衣着，

　　孙秘书望着他，无奈地退下，

　　林家，

　　我一个人刚吃完晚餐，

　　“姐，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林强突然从学校打电话回来，

　　“什么麻烦不麻烦，你说，”

　　“我年前借了同学一只U盘找不到了，黑色的，系着一条小挂绳，我们周末考试，同学复习赶着要用，姐姐帮我找到它，方便的话送来学校，好不好，”

　　我马上到他房间，找出他平时用来收纳的小盒子，

　　那只U盘她好像见过，黑色，她现在眼睛看不清，但形状和挂绳可以摸得出来，可是，翻遍了盒子、抽屉都没找到，

　　林强没过多久又来了电话，

　　“姐，我想起来了，那只U盘可能在以前住的房子里，上次我用完顺手放在了枕头下，搬家时，不知道你有没有一起收过来，”

　　我回忆，当时整理他的床铺，隐约听到有小东西落地的声音，摸了一圈没摸到，想来，那是U盘，应该是掉入床后边了，

　　“林强，跟你同学说一声，姐姐找到它，很快送过去，”

　　“嗯，辛苦姐姐了，”

　　春季天气多变，阴晴不定，

　　我出门没多久，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出租车将我送到小区门口，我眼前模糊，一路上跌跌撞撞，小心地跑进入楼里，

　　发梢蒙了层水气，衣服微湿，被夜风一吹，几分凉意，

　　我打了个寒颤，立刻拉高领口，循着电梯的方向往里走去，

　　住了三年的地方，每一处都清晰印在脑海里，

　　电梯门打开，出来几个工人，声音有些嘈杂，听他们交谈，好似楼上有房子漏水，刚做完排查，

　　我小心地避开他们，电梯空出后才步入，按下最熟悉的数字，双手不由自主地交织在身前，心跳竟然有种意外的紧张，

　　自搬离后，以为再也不会踏入这里，

　　没想到为了林强，又来了……

　　不过，他的房子，应该是空着的，他有了自己的新房，有了需要珍惜一辈子的家庭，没有理由再来这里，

　　我不住的安慰自己，我没必要紧张，

　　仰起脸，注视那个红色的模糊的数字，悄悄数着，借以平缓复杂的心情，

　　当……

　　电梯门开，我摸出差点被扔掉的门卡，走向左边的房子，

　　屋子里，排查水管的人员已离开，何亚光躺在床上，静静注视着天花板，思绪飘渺，

　　他来了，心，却不想走了，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黑暗之中，逐渐变得清晰，

　　她喜欢站在客厅的窗前沉思、凝望，

　　喜欢拿一只很大的半透明马克杯冲咖啡，说这样喝起来比较过瘾，一杯抵上两杯，他担心过她喝完后会胃疼，不过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她做的饭菜其实很香，很合他的胃口，可惜他从来吝啬夸赞……

　　晚餐后，她喜欢靠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电脑浏览新闻，每天从财经到娱乐头条，全扫一遍，有时会跟他交流探讨，一些独特的见解引人入胜，让他惊讶，

　　她不喜欢他洗完澡滴着水珠出浴室，但她不会抱怨，只拿起毛巾，默默擦拭地板，

　　她被他压在身下时，咬着唇，不喜欢出声，但被他逼急了，也会反抗地不客气地咬他一口……

　　以前不曾在意过她的喜欢与不喜欢，没想到了断之后的日子里，时常不经意浮现，

　　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好像有人在开门，

　　是幻觉吗，

　　何亚光警觉地坐起，悄无声息地闪身到卧房门口，黑眸敏锐地查看外面，

　　忽然，他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抹倩影跟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他狠狠地甩甩头，揉揉眼，发现倩影竟然还在，心脏瞬间被一只手拧了起来，

　　我进了屋，反手轻轻关门，摸索到墙壁的开关，灯亮了，

　　搬离时只带走了个人东西，许多家具与物品仍在，我在玄关处习惯性换了拖鞋，伸手摸了摸鞋柜，摸到鞋柜尽头，估摸了一下方向，再径直朝林强原本的房间走去，

　　这段日子，我已经适应这种朦胧中点点黑影的感觉，那些障碍物，只要脚步慢一点，小心避开就好，

　　两间卧房相邻，卧房没有开灯，一半笼罩在暗色中，

　　我伸手摸到了墙壁，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微微蹙眉，

　　何亚光僵直地靠在门边，屛住呼吸，闪烁的眼瞳紧紧注视着她，

　　她脸颊已经多久没见一丝红润了，苍白得几近透明，走近他身边时，神态如常，俨然把他和身后的门板混为一体，

　　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她却完全没看到他，

　　难道，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了吗，

　　他看着女孩，深刻地带着疼痛地看着，从她的头发到脚尖，

　　几缕微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那对眼睛迷迷蒙蒙的，像隐藏在薄雾里的星子，闪烁着幽柔的清光，

　　多么美丽，又多么柔弱，可是……她永远不会再属于他了，

　　这个想法，几乎灼烧了他的神经，五脏六腑都紧缩起来，

　　我其实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在空气中飘散，她的心狠狠一抽，扶住墙壁的手指瞬间冰凉，

　　不可能……

　　定是进入这间屋子，情不自禁想起了他，才会莫名感受到了他的味道，

　　心理一紧张，脑袋随之传来疼痛，我揉了揉太阳穴，垂下眼睫，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不断告诉自己，找到东西就走，不要胡思乱想……

　　何亚光眼底流泻出更大的痛苦，好似费尽了全身气力，才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渴望地朝她伸去，

　　好想好想摸摸她，抱在怀里抚慰她……

　　快要碰触到她柔软的发丝时，女孩突然抬起头，双唇抿了抿，不再迟疑地进入林强房间，

　　何亚光一只手悬在半空，久久忘了收回，

　　他悄然挪步，走到隔壁房前，一刻都舍不得错过她的身影，仅是看着，已觉得自己难以呼吸，苦苦压抑着胸口那份狂热而无奈的感情，

　　我站在床前，估摸着方向，我做事向来条理分明，当日离开前特意整理过床铺，如果之后没有其他人来过的话，林强说的U盘应该落在床背附近，

　　蹲下，循着位置一寸一寸搜寻，

　　何亚光闪过担忧，她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只怕，再上前几步会吓到她，

　　我伸长胳膊，在墙壁与床靠背的角落，终于摸到了，

　　她舒了口气，将东西攥在手里细细摸索，形状、大小都符合，应该就是林强的U盘没错，

　　起身，站在卧房里呆呆回望一圈，不敢多做停留，这个地方似乎连空气都漂浮着回忆的味道，我害怕那种感觉，随时会将深埋在灵魂里的知觉唤醒了一般……

　　穿过客厅，再走几步就到门口，忽然想起卧房电灯好像没关，蓦然间又回过头来，

　　何亚光本是悄无声息跟在后面，没想到女孩会突然转身，吃了一惊，无暇多想，飞快往旁边侧身，

　　细微的脚步声，立刻引起我的警觉，

　　“谁，”我浑身一颤，第一反应是来了小偷……我脊背冒出一股凉气，

　　我不着痕迹地往后挪动，心跳紧张地快要蹦出来，

　　若是以前，她绝不会如此害怕，昏暗的视觉无端加深了恐惧，

　　“谁，说话，”再问一遍，我确定了可怕的猜测，因为那脚步声往自己又挪动，隐约可见一抹黑色的影子，

　　我吓的退到鞋柜边，摸到旁边的雨伞，立刻抓在手里，安心了不少，

　　何亚光无奈地注视她的眼睛，自那日办公室跟她签订了离职合同后，他们这是第一次正面相见，

　　遇到了，却是这般情景，

　　“是我……”既然被发现了，他只能一声幽幽的叹息逸出，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几乎昏倒，手指一松，雨伞连同U盘一起啪地落在了地上，

　　何亚光，怎么可能，真的是他，

　　我重重地吸着气，胸部剧烈地起伏，万千酸涩霎时涌到喉间，

　　“对不起，吓倒你了，”何亚光嘎哑地出声，

　　我飞快转过脸，哦，U盘，刚才不小心把U盘也弄丢了，我掩饰慌乱，立刻蹲下四处摸寻，

　　摸着摸着，动作慢慢地停下，空洞失神地望着某处，脸色闪过哀伤，

　　原来自己进门前，他已经在屋子里了，

　　那么，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一个活生生的睁眼瞎，他看得清清楚楚吧，

　　他会不会觉得可笑，或是同情，怜悯，

　　不……

　　心，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划过，我紧了紧手指，一次又一次地调整着呼吸，维持着冷静的面容，希望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狼狈，

　　何亚光也蹲下，捡起落在鞋柜不远处的U盘，

　　“你是在找这个吧，”

　　冰凉的指尖被他握住，我不由自主轻颤了一下，他的手很有力量，被他碰到的皮肤感觉到一种热烫，U盘落入掌心，我立刻惊吓似的缩回手，

　　何亚光的手当然热烫，因为从看她出现那一秒起，浑身的血液激烈涌动，搅得他整个身体、整颗心都是热烫的，

　　感受到他的灼灼视线，我难堪极了，

　　痛恨自己碰到他，为何还要有这么大的反应，不是已经释然、淡忘了吗，

　　为何他的声音、他的碰触，乃至他的呼吸依然能严重影响自己，

　　对，就是这套房子，还有这该死的眼睛，

　　我闭了一下眼睛，两排睫毛密密地垂着，微微颤动，然后尽量用最淡然的嗓音说：“谢谢，”

　　门，就在几步之外，只要走出这里，我可以不用再强装镇定，然后潇洒地留给他一个背影，

　　我咬咬牙，霍然起身，许是蹲得太久，起得太急，一阵强烈的眩晕袭上来，我脚步虚晃，本能地去扶旁边的鞋柜，

　　何亚光迅速抓住我的手，稳稳扶住，

　　我的脸色更狼狈了，轻轻推开他，

　　“谢谢，”我再次说，嗓音已不如前一刻稳定，

　　转身，走向门口，

　　“萧萧……”何亚光盯着她倨傲孤直的背影，沉重地喊她的名字，

　　他从不曾如此喊过我，

　　我脊背一凛，伸手去摸门锁，

　　她要走了，

　　何亚光黑幽的瞳孔急促地收缩，亲眼看到她再次离开这道门，他什么理智都抛到了九天云外，猛地上前抓住她的身子，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

　　我连思想的余地都没有，脑海中煞然空白，

　　“你……你发什么疯，”后背紧贴他的胸膛，一股不容忽视的热气围拢过来，我心慌意乱地挣扎，

　　他双臂如钢铁，紧紧地箍住女孩的腰肢，用力却又害怕伤到她，不用力又怕她逃开，

　　“你放开，”

　　他不但不放，反而抱得更紧，思念的脸庞埋进她的发梢，

　　“何亚光，”

　　何亚光没吭声，贪婪呼吸着属于她独特的清香，

　　“放开……你给我放开，”她喘息着，冷漠淡然的面具彻底崩裂，

　　“我只想抱一下，就抱一下，”他贴着她的颈窝，低沉地沙哑地吐出一句，

　　我顿觉心弦被人重重地拉扯了，扯得生疼，后背传来他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我同时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快要窒息……

　　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扳过我的头，在她我未回过神时，灼热而渴望的嘴唇紧贴在我的唇瓣上了，

　　火焰在一刹那熊熊燃烧，他呼吸炙热，心脏狂跳，周身的血液像海浪般喧嚣奔腾，想带着我一起焚烧，

　　也不过是短暂的几秒钟，

　　我忍住眩晕，从仓惶中挣扎出来，不假思索挥出一巴掌，再狠狠推开他，

　　而我虚软的身子，因自己强大的力道，反震得脚步凌乱，这才惊觉竟忘记了换鞋，要命的是拖鞋被旁边的鞋子一绊，整个人扑通跌倒在地，

　　“萧萧……”何亚光痛楚地喊，强烈的渴望被懊悔替代，

　　“不要过来，”我坐在地上，无法再掩饰任何情绪，我挫败地冲他警告，有种想哭更想发怒的冲动，

　　掌心传来火辣的疼痛，跌倒的时候，右手正好划过了某个尖锐的物体……

　　何亚光盯着她，没错过她疼痛拧眉的瞬间，目光扫过门旁的一块小木板，那是搬家时落下的，木板侧面有颗突出的大铁钉，他脸色一紧，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说了让你别过来，不许碰我，”我浑身竖起了利刺，冰冷地甩开他，

　　他听不懂警告吗，有什么资格再碰她，凭什么再羞辱她，

　　“你受伤了，我看看，”

　　“不关你的事，让开，”

　　“萧萧……”

　　“不准叫我的名字，你没有资格，”我握紧手指，感觉掌心流淌出热乎的液体，我抿着唇站起来，牙根咬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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