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章 百炼钢化绕指柔

　　方玩世顾自沐浴把玩，全不知已然春光外泄身份暴露。

　　如果不是害怕莫嚣觉察出端倪进而揭发，他还准备藏着玉箫多玩几天。好东西他都是放在山中隐所的，今日才取它下来全因为答应过莫小侯爷。玩世公子虽不是什么君子，却有他自己的原则。如今芳州城不好呆了，离开之前得把玉箫物归原主。

　　来回抚摸着这段精美绝伦的蓝田碧墨玉，连声啧叹，多好的箫啊。摸着箫身上的孔洞，忽然发现箫尾处有一圈略淡色的细环，顿时好奇起来，凑近了看，指尖刚抚上尾梢。

　　“小心！”

　　窗外破进一团人影，哗啦啦一片响亮的水声，右手随之一空，左手腕一疼却被牢牢攥住。那人借势俯冲将他压在木桶沿边，后背与桶壁紧紧贴合，溅出不少水花。

　　“啊！”玩世刚出声便生生咽下，第一反应是拿空出的右手遮捂左眼，定睛一看，冷不丁打了个寒噤，竟是他此刻最怕见到的人。莫嚣立在水中衣衫半湿，玩世突然想起自己沐浴中不着寸缕，顿时又羞又急，别过脸，从牙缝里出词沉声道：“放开我——你要揭穿我？”

　　从惊惶到绝望，玩世的脸上只剩一片苍白。莫嚣从没想过要揭发他，他从始至终只是想找到他，因为玉箫……

　　可是方才他差点碰到玉箫尾梢的机关，他几乎没有思考就跃进来阻止。然而拿回玉箫的心情并没有重逢蓝瞳公子这样情不自禁的惊喜，正如此刻看见他脸上强敛绝望不怒不哀的自尊，心上不由自主划过一刀疼。

　　玩世收敛的惊叫还是传到了门外，事实上莫嚣这么大的动静隔半个庭院都听得见。赶巧那宫家家仆过来闹事，菁儿与阿姜几个伙计好说歹说拦不住。那家仆可凶，说怎么就给了宫家次等的鹿茸，非要去石大夫那里讨个说法，这时都快闯到门口了。

　　菁儿心烦意乱得紧，忽听得石大夫房里的响动就失了分寸，丢下这家仆冲到门前大叫：“石大哥出什么事了！”

　　“别进来！”方玩世哑着嗓子惊叫，把脸使劲对着里墙不敢回头。

　　他不敢，他不敢，这些都是回春堂朝夕相处的人啊，如果他们发现被隐瞒，被欺骗，知道石晚郎就是臭名昭著的蓝瞳公子，是不详的人，是恶心的妖怪。他们一定会恨他，伤害他，再也容不下他。

　　他曾经备受欺凌，安稳的生活来之不易，如今所有的一切即将破碎，他面对的又岂止是人们的碎语闲言，成群排挤。

　　门被大力踹开，檐下灯笼发出的昏白的光透过门缝逐渐扩大。明明身体还在热水中浸泡，他清楚地感觉到脊背发凉，感觉众人的视线在他背上一刀一刀凌迟。他咬紧下唇，心却已经跌进谷底，渐渐失去强撑的力气。

　　“哇啊！”菁儿姑娘家家面皮薄，捂着眼睛背过身喊道，“石大哥，你……你们不害臊！”

　　他滑落的时候，一双手环住他的后脑将他托起，紧随拥入一个湿润却温暖的胸膛。叮零一声是玉箫落地的脆响，眼前人扯开衣衽在房门完全洞开之前那最后一刻将他的脸全部挡住，没有人会看见蓝瞳公子，他们不会知道石晚郎是蓝瞳公子，石晚郎的生活不会被破坏。

　　如果方玩世害怕失去的，他莫嚣一定会全力保护。

　　“两情相悦的事何来害臊。”莫嚣终于眼不乱瞟声不慌的撒了一句慌。

　　方玩世听见他胸膛里突突的心跳，无法置信自己的耳朵，很是讶异莫嚣不仅没有揭穿他反而还替他解围，用这种真不害臊的方式。他顾不得想了，缓了缓，微调声音含羞带怯喊几声“出去，出去”，听见阿姜故作镇定的声音指挥大家散了，宫家那家仆撞见这一幕似乎也挺尴尬，没撂下什么话就回返了。

　　骚乱结束后，玩世才发现自己竟死死抓着莫嚣的衣角，连忙松开，怯怯地望向莫嚣，见他仍站在水中，这时目光慌向左边，面色潮红，两挂鼻血自鼻腔降落。饶是医师本能，忍不住提醒道：“你上火了，抓点黄连栀子，或者板蓝根……”

　　莫嚣恍若初醒，连说几声好，忙往后退，笨手笨脚的还滑了一跤，哗啦哗啦翻出木桶，跌跌撞撞冲向窗户，拖着湿漉的身躯贼也似跑回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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