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天穹之眼

　　6-25

　　今天上午，当我正在网络小说的世界中沉迷，忽然接到了来自大姐的电话，告诉我说：“咱爷爷没有了。”刚开始没听清，也不敢相信，直到她说了两三遍，我才终于确信：爷爷真的不在世了。听母亲说，爷爷是今早正在路上走的时候，忽然感觉体力不支，扶在电线杆上斜靠了起来，当母亲赶到时，喊他他还答应了一声，从此便再无声息。电话中姐还问我是否一起回家奔丧，我也没告诉她自己在外地的事情，只是推脱还有点事情，需晚两天回去。

　　挂断电话后，我感觉头脑有些空白，完全被一种深深的悲伤所占据，只好继续看我的小说，以分散注意力。

　　爷爷怎么忽然间就去世了？过年的时候，看他身体还挺好呢？而且今年10月份就是他的九十大寿了，可他却等不来了这天。记得小时候，经常在爷爷的院子里看老年杂志，偶尔他还会跟我讲一些历史典故，或者给些零花钱，让我得以买自己喜欢的书籍和玩具。印象中他和奶奶永远那么慈祥和善，使人心情也跟着宁静平和起来。

　　曾经我以为，自己成为名人后，可以告诉世人我对他的感恩与爱戴，这些年来我的付出与努力，其最主要原因也还是为了爷爷光耀家族的梦想。可是如今爷爷过世了，我却仍旧在贫困线上挣扎，事业丝毫不见起色，让我何以面对故去的爷爷？不知不觉间我的心情已经被戾气充斥，不想面对这个令我充满挫败感的世界。为何爱人明明告诉我，世界已被我征服，可我却从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种日子，我实在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晚上在广宇花园楼下待了一会，广宇的房间仍旧不见有多少异常，而且我已不太相信这些灯光与我有关。倒是期间看见过董姑父一次。他穿着一身浅色夏装，独自一人从我身边走过。这么近的距离，他应该已经认出我了，不过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并没有注视我，只是沉默着与我擦肩而过，消失在远方。

　　这算是一种巧合吗？还是必然？我不知道，但是能见到她姑父一面，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无论我的书写得怎样，有多少人看，又有多少人会被感动，书总还是要完成的，毕竟我不是一个人在奋斗。尽管心中这样想，但是我写书的激情依旧淡了许多，第二天直到下午五六点，才有心情下楼买回家的汽车票。

　　但是，当我走到位于阜民路与中山路交界处的梧州工人医院门口时，忽然间看到一个我根本不敢相信的人！

　　难道是董明杰？当时我边走路边看小说，直至她走到我身前两三米时，我才感觉到面前之人有点眼熟。只是她看起来似乎比想象中不太一样，让我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已经四年没见了，以至于我对于董明杰的印象也模糊了许多。而且因为我没注意到她从哪里出现，所以也没法确定她是不是从医院里出来。记得她曾经说自己在工人医院上班，难道是在这一家？亏我以前每次路过云盖路的另一家工人医院时，还总是往里张望一阵。

　　当我看到董明杰的时候，刹那间我停了下来，凝视着对方，想确认她是不是董明杰。而她也很奇怪地朝我看了一眼，就与我擦身而过。不过她并没有继续再往前走，而是停在路边，朝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把玩起了手机。

　　她是在等人吗？我是不是应该跟她打个招呼，问一下她是不是董明杰？可是一看自己的着装：脚踏人字拖鞋，身穿迷彩马裤，实在不适合久别重逢的场景。而且爷爷刚刚过世，我就与董重逢，时机似乎不对。

　　踌躇了一会，正当我鼓足勇气打算上前打招呼时，她却接起了电话。我心想，等她打完电话再打招呼好了。可是没等她接完电话，迎面忽然开来一辆车，随后她便打开车门走了进去！开车的毫无疑问是个男人，这是董明杰的风格。那么我还要不要敲开车门去打招呼？此时见面的阻力已经加大了，而且我连她是不是董明杰都无法确定。忽然间我想起了董明杰右侧脸颊有两颗细微的小痣，现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观察机会吗？当我想到这点，赶紧朝前走了两步，往内仔细一看，果然看到有两颗小痣……

　　这一刻我忽然有些凌乱了……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见到面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明明看到我了，为何却装作视而不见？今日的见面，是巧合，还是特意？两人见面的时机是否成熟？要知道我的书都还没有完成，我需要加快速度才行。更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完全没有神性的光辉，尽管她还是那么青春靓丽，可我能感觉到她这些年来，一直在过着普通人的日子，并没有任何特异经历。那么多年来陪伴我共度酒店时光，以及奇异电话信息的又是何人？

　　如果两人以后的生活，只会在柴米油盐中度过，这是否会是我所想要？经过这么多年灵异事件的熏陶，我早已经适应了自己人生将不平凡的理念，可是忽然间董明杰的出现，告诉我说，她只是个普通人，无法给予我辉煌壮丽的人生，我是否还能接受这种生活？

　　假如她愿意，我当然能接受，可是这样的生活真的会令双方快乐吗？答案似乎很残酷，两人将很难以面对这种生活。这么些年来我所经受的种种磨难，如果只是换来这些，我会有一种极为挫败的感觉。

　　脑海中胡思乱想着，董明杰的车子也缓缓启动了开来，我却伫立原处，身形凝滞。在我看来，如果两人注定将会重逢，理应建立在整个世界翻天覆地的前提下。如果太过平淡，完全不是这么多年来DD给我的信号。所以还是将此次见面，当作重逢前的插曲吧。爷爷已经过世，连自己亲人的幸福都难以维系，我实在没心情继续这种游戏。

　　直到眼前完全看不到那辆车的身影，我还在纠结是否应该上前相认的问题。或许她也认为不适合见面吧，所以身边才会有男性陪伴，毕竟爷爷刚刚过世。那么还是等回乡奔完丧，再寻找机会见面吧。

　　眼下时间刚好六点整，应该是董明杰的正常下班时间，有了第一次相逢，就会有第二次。心中这样想着，感觉好了许多，便买了一张夜里赶往广州的返程半价车票，回到了住处。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于是又来到广宇花园，看看是不是有机会见面。

　　当我来到广宇楼下时，果然再次见到了那辆华泰宝利格2.0，寂静地停在路口停车处。也就是说，只要我守着这辆车，见到董明杰机会还是很大的。车牌号后四位1983，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含义，唯有“华泰”这个名词，可能有些寓意。逗留了有一个多小时，我还是离开了广宇花园，回到房间收拾东西。煎熬了这么多年，关于站点的乐趣已经越来越淡了。

　　当我赶到家乡河津时，已经是28号的下午了。到了家才知道，原来29号就是爷爷出殡的日子，时间稍显紧张。忙里忙外了一阵，一天时间就过去了。爷爷出殡那天，我几乎泣不成声，似乎要将这两年来沉默颓废的心情完全发泄出去。我感觉自己是个失败的男人，完全对不起爷爷对我的期望。如果有天国的话，希望爷爷能理解我的苦衷吧。不孝孙儿并非不求上进，只是时间上来不及……

　　当天晚上我想到房顶散散心，却在上台阶的时候，被鞋子蜇了一下脚拇指，疼得我几乎要晕过去。听说玛雅人通过饮用有毒素的饮料，可以处于半醉半醒之间，在金字塔顶沟通神灵。回想起我这些年来的状态，倒也与此有些想像。董明杰空间在09年初，也曾放有几张天蝎座的图片，似乎预示着之后几年我的境况。

　　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想跟DD打个电话寻点安慰，发现手机刚好来了个信息报告：下午发给圳深的的一条短信发送成功了，DD也已经处于关机状态。可惜的是我这段时间将日记都写在了手机上，后来手机又不小心刷机了一次，导致这段时间的记忆也变得模糊。

　　我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在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才能揭开这一切奇异现象的谜底？到那天我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重新显身，还是彻底归于宇宙？按照奇异电话给的信息，这一切永远都不会终结，我甚至以为自己将有可能长生不死。然而现在我却隐约有些预感，似乎我也终将陨落。在我身陨那一天，我的独立思想是否还将存在？幸好无论将来怎样，心中总归还有些美好的期盼，即使最坏的结果，我还可以用身化万物这种理念来安慰自己。

　　7月30日下午，我搭姐夫的顺风车来到北京。刚进京城的时候，还下起了雷阵雨，一阵阵电闪雷鸣甚是壮观。路上我终于给自己的小说确定好了书名：《极梦渊》。很富有意境的一个名字。在大姐那里只待了两天，我就坐火车来到天津，因为北京到广州的列车这两天没票。

　　大约晚6点多到的天津，到站后我直接坐5路车前往天津之眼。刚上车就发生了失窃事件，所有人不能下车耽误好久。幸好最后两位失主随警察下车了，空了个座位给我。汽车的报站系统有点毛病，我便不小心坐到了终点站，发现这里居然是天津美院附近。天津之眼距离这儿也不太远，我便吃了顿饭，随后徒步前往天津之眼。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看到了远处桥上的天津之眼。刚看到的时候都没认出来，因为那摩天轮居然是静止状态的。这么漂亮一个摩天建筑，居然没有客流，太可惜了，而且那造型居然也没有眼睛元素。

　　选定一处台阶坐下来后，我便开始静静品味这种意境。天津，在我印象中一直跟太阳系的奥尔特云意境相关联，如同银河之窗一般，而冥王星则象征着北京。“在一个从银河之窗俯瞰的人眼里，宇宙不仅是地球与太阳之间的一方空间，他会看到，人性是一条光河，从永恒之前向永恒流淌。”

　　或许，爷爷所去的地方，就是永恒吧。

　　大约晚上9点半的时候，给DD发了条信息说：“看尽江河不见海…”半晌没见信息发送成功报告。于是拨了个电话过去，发现居然已经关机。半小时前她还是开机状态呢？半晌后对方暂未收到信息的报告终于来了，过了半分钟又提示一次暂未送达，再过半分钟，又发来一条信息报告，不过是提示信息已发送成功。拨打电话过去，果然提示声音同平常一样，嘟一声后提示对方已停机。这些奇异现象令我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总是这样。

　　也没坐多久，我就找了一家网吧上通宵。看了部电影《特种部队2》，还算好看吧。第二天早上醒来大约7：50，拨了个电话给DD，发现她还是关机。我便发了个信息道：“早…昨晚我好像梦见自己变成武林高手了呢。”结果立刻传来了信息发送成功的报告。在网吧稍微洗漱了一下，我便出发前往天津站。火车站附近有个世纪钟，不是铜钟而是个巨型钟表，造型有点像星系，很是美观。上火车后发现困得不行，电子书也看不进去。幸好半夜捡到几张干净报纸，末节车厢人也不多，便在座位旁边过道上躺了一夜。睡得还挺香，口水都流地上了。

　　中午12点还在火车上时，收到了3天前发给成都明杰的短信失败报告。拨打电话过去，发现不再同过去几年一样提示关机，而是不到一秒便自动挂断。这应该算是一种进步吧，难道是在提示我，需要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抵达天外（天津）之时，才能与自己爱人重聚吗？这个号码是我印象中第一个有关奇异的号码，从2010年中旬就已经开始了。之后一段日子成都明杰的状态我没有印象，只知道信息从没有发送成功过。不过在后来12月22号冬至那一天，这个号码的状态改为了正在通话中，信息也能发送成功了。

　　大约4号晚上我抵达了梧州，还到广宇花园转了一圈。不过没看到上次印象很深的宝利格汽车，之后也再没能见到过。当天晚上DD倒是关机了，发了两条信息过去，都是8：33短信送达。成都明杰的状态改为了暂时无法接通，而不是一拨通就挂断。两个武汉号码这段日子的提示，还是毫无规律，让人难以琢磨出什么东西来。这也符合“武汉”这个名词的概念：整个世界不再有那些深奥繁琐的大道理，人们的哲学观念也返璞归真，回到最简单明晰的状态。正如我这些年来，拼命想从这些奇异电话或者灯光中体悟到些什么，到头来却几乎一场空，只知道对方在不断告诉我：此种幻想即是真理。我也知道，人类社会要做到这点很难，不过总得尝试过，才能知道答案不是吗？

　　5号这天起得有点晚，起床后洗了洗衣服看会书，便去工人医院站点。从5：40一直站到6：40，连着站了两天，都没有看到董，也未曾见过那辆熟悉的华泰汽车。难道上次她来梧州只是探亲？或者不是她的车子？无奈，我只好买了个风扇放在家里，准备长期作战。

　　7-16晴

　　又是好多天未曾写日记。昨天总算看完了《纨绔疯子》，感觉老五的书还是挺对我胃口的，并且得知德国1：0阿根廷获得冠军，恭喜德国了，一直都很喜欢德国足球队。昨晚还到山上四恩寺转了一圈，可惜没带移动号码的手机。

　　爬山挺累人的，好一阵才看到四恩寺的牌坊。刚看到四恩寺牌坊时，我用联通号码拨通了029西安号码，发现对方在同往日一样提示一阵号码不存在后，居然又开始提示用户正忙，提示几声后，又提示无人接听，有点矛盾和奇怪。平时用联通号拨打，只提示一会此号码不存在，便自动挂断了。而若是用移动号码拨打此电话，后续还会提示几声用户正忙，或者有嘟声却没人接听。此种现象只出现了这一次，从此029号码，便再没有出现过其他异常。

　　在佛法上，人生要报的恩有四种：一是三宝恩，二是国家恩，三是父母恩，四是众生恩。“四恩禅寺”之名，便意指此“四恩”，其恩深重如海，通常无以为报。我相信自己是有能力报答这四恩的，但前提条件却似乎是不能与董相聚。知恩不报枉为人，难道这是在提醒我，在报完恩之前，自己只能像佛陀一样，寂静地守望着这个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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