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沙漠王子
第二章沙漠王子
当两人走到董住处门口时，已经是快凌晨一点了。他想元旦节跟她一起过，可她元旦还有院方欢庆节目需要表演，无奈只好约定30号下午见面，随后互道晚安离开。走了几步他忽然发现要送给对方的一袋苹果还在自己手中提着呢，沉甸甸的居然没察觉到，于是赶紧又折返回来，略带尴尬地叫住对方，将苹果与一盒她想要附近却没得卖的520香烟递过去，自责地说道：“要是我再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恐怕今晚就睡不着觉了！”此时的他，想起了把棒棒糖给丢掉的事情。
转眼之间，便已到了12月30号。当天的太原城，寒风刺骨，呵气成冰。下午他如约前往对方住处等候见面，大约半小时后，总算见到了对方身影。当天她穿了件灰绿色的大衣，围着条暗紫色的围巾，眼帘被黑色的针织帽沿所遮掩，再配以黄褐色的长筒靴与肩包，像是一名风雪中迷失路途的行人。
刚看到董的时候，他差点没认出来，换装后的董气质完全不同于上次，走得又快，还给记错了约见地点，跑去了附近网吧。幸好他就站在董住处对面街道，才没有错过见面。这天她随身带了一部从别处借来的相机，遇到有纪念价值的地方就会拍几张照，甚至连拾荒老人，反对强拆以及抗日宣传也不放过。聊天的内容，也是以身边朋友的伤感经历为主，一种感怀失落的情绪环绕在两人身周，令他深感人生苦短，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此刻的他忽然间产生一种直觉：似乎两人间已经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盘旋于两人之间，拉近了彼此距离，却又使得两人难以靠近。这种感觉令他分外难受。
幸好吃晚饭的时候，环境氛围还算不错，他们找了家必胜客餐厅，里面还需要排队，不过这样的地方吃饭才热闹，于是两人就加入了排队阵营。等待的过程中，原伟民还发挥创意，用记事板上的工字钉，与董玩起了五子棋。当然，男人的智慧令他旗开得胜了第一局。
吃过晚饭后两人在大街上游荡，路过电影院时想去看电影，却发现好看的电影还没开，于是又继续游荡，错过了他生平第一次进影院看电影的机会。她总是喜欢讲一些身边朋友的故事，听起来她们过得似乎不是很幸福，可能广西好男人不怎么好找。也听得出董对于这些朋友们的关怀，话语间掩藏着深深的失落。
快到凌晨12点时，两人终于走到了她平时上网的网吧附近，依依惜别。抬头看看昏暗的夜空，一颗星星也找不到，原伟民不禁感慨道：
“现在郊区繁星闪烁的样子一定很美。”
“听说，每一个喜欢抬头仰望星空的女孩，都是因为寂寞。”她看着夜空回应道。
沉默了一会，他说：“再有不到半小时，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了，你明年有什么打算？”
“元旦还早着呢再过半小时是31号！你没冻糊涂吧？”
原伟民听后一愣，刚才只顾遥望夜空出神了，都没注意时间日期。当时他在想：新的一年即将来到，自己该怎样结束单身生涯呢？
“明年我想考个护士职业资格证，然后带爸爸妈妈到北京看奥运会。家里人住农村还没去过北京呢。明年的北京肯定会很热闹，或许有什么发展机会也说不定。”董明杰想了想继续说道。
“你要去北京？我还想着过年不回去了，在太原找个实习工作，巩固一下技能，等毕业后就去上海呢。北京奥运会怕是已经没机遇了，上海世博会要等10年才开始，应该还有很多机会。不过……听你这么说北京好像也不错，或许我会去北京。”
……
又消磨了会时间，终于等到了凌晨12点，原伟民也终于鼓起勇气说：“我想……和你拥抱一下。”随后不等对方回答，就将她拥在了怀里。
他希望能和她的距离更亲近一些，所以外衣拉链也没拉上，对方衣服传来的冰冷温度，令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而她则不禁轻笑了起来说道：“你们北方人可真不经冻。这才多点温度就冷成这样了。一到冬天就穿得跟棉花包似的，我到现在还只穿秋裤呢。”
无奈的他想反驳几句，可他此时已经冷得牙关打颤，只好先等衣服暖和一点，才解释说：“我上衣穿得太少了。”
“不过你看起来真的有点瘦弱啊，像温室里的花朵，不用接受我这样的底层磨练，太幸福了。”
温室里的花朵？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原伟民有些失落地想。
感觉好点以后，他想亲吻对方，可她却将脸侧了过去，望着远处工厂的火光。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轻吻了她的脸颊。
“今晚不要回去了，好吗？”
“不行。”
“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在网吧上网好了，或者，找间旅馆过夜。”
“随便你，那是你的事情。”
……
“不管你将来在哪个大城市，我都会随你过去。”
“为什么一定得是大城市？”
“当年我报考视觉设计这个专业，就是考虑到工作好找，将来方便跟自己女朋友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如果在小城市的话，工作就不好找了！”
感觉似是要长久分离了，两三分钟的路程，他足足走了近半个小时，才送她回到了寝室门口。又一次很不舍地将她拥在怀中，还是没能亲吻到她的双唇。
男人终究是应该洒脱一些，所以他还是忍住不舍，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挺潇洒的道别手势，顺便教给对方，才流连不舍地离开这里，到附近网吧过夜。
当晚的董气质含蓄而又落寞，似乎对他一点也没有动心，并且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直没有改变，也不曾造访他空间。而年少懵懂的他，却不知该如何打破沉默，只能失望地认为，这是一段前景渺茫的缘分，故而逐渐疏远了联系。
小王子落到地球上来的时候
第一个看到的地方，是沙漠
对于男人来说，沙漠就是一个永恒的象征，一个比父亲的胡渣还要坚硬的地方
不超越它，就永远无法像花儿一般绽放梦想
没有水，没有生命，连万宝路的灰烬都没有
在这个失去欢乐的地方，奔腾着的液体只有两种：石油、血液
会爬行的生物也只有两种：会听小王子抱怨的我，以及夺取他生命的毒蛇
瓦尔哈拉的战士，逐渐飞向了苍穹之扉
风经过的时候，我身后的脚印也随风而逝
当小王子失去了他天真的笑容，世界的颜色也逐渐剥离出了视网膜。
我只记得瓦尔基里的浅笑，带着月光铃兰的致命香氛，
迷失在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旷野。
很喜欢这首诗，在一次阅读时尚杂志的时候发现，就抄录了下来。元旦节过后那两天，他脑海总盘旋着这首诗，似乎寓意着什么，于是就发表在了空间里。原本他曾告诉过董，说新年打算跟她一起在太原过的，但是一想到董明杰对他的态度并不明确，两人家乡又相距太远，前景实在并不明朗。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决定回老家过年。
当他离开太原的时候，整个山西省都飘起了数年难遇的大雪。而且他发现董明杰的空间，上传了一张丧尸群在挣扎的恐怖图片，还给贴在了空间留言板寄语栏。看起来她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只是原伟民却不知，这张图片有何含义，更不曾想到，这张图片是否与他离开太原有关。
回到家乡后，雪势逐渐变大起来，于是他们家中老少合力建造了一座两米多高的巨型冰雪麒麟。可惜长得丑了点，与他心目中身挟战翼，威武雄壮的麒麟形象实在相去甚远。想给董明杰发送几张自己的杰作，却发现董明杰空间中，已经贴上了几张在北京旅游的照片。这让他十分诧异，难道董已经实习完毕，离开太原了？可她不是说要到08年中旬才实习结束的吗？
查看一番其她广西女子的空间，发现她们也有的人提前实习结束，踏上了返乡路程，这使得他神伤不已：年后在太原城实习，并且有美女做伴的想法破灭了。当她们离开太原的时候，整个中华大地也陷入了一片冰冻的世界中，史称“08雪灾”，给返乡路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而在家乡的原伟民，则被父亲赶着去参加了县里的元宵节社火表演，整天在村里练习敲锣打鼓。这使得他更为郁闷，眼看着要参加工作了，自己还要借用大姐的袖珍笔记本练习工作技能呢。因为上学时候没有电脑，身为一名设计，他的作图水平却一团糟。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一部大姐快要报废的电脑，却没有多少时间练习作图。
当原伟民开春来到太原，导师便给他介绍了一份北京的实习工作。那是一家舞美工程队，说是帮奥运会制作彩车的，听起来像是干苦力活，所以班上没人愿意去。想到自己在太原也没什么牵挂的人，如果北上的话，还有可能等来董明杰，于是他便一人踏上了北漂的旅途。
幸运的是，实习环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公司地点位于北京游乐园的后方园林处，平日里空旷僻静，还有一池很大的龙潭湖。他分得了一个单人间，不过是个简易房。平日里主要为北京游乐园设计平面喷绘，以及公司图片文档处理。偶尔还能接触到一些奥运会相关机密，让他心中有些莫名的兴奋。因为公司地处园林深处，只能用无线网卡联网。速度慢且不说，还只是一个老式2G网卡。幸运的是，平日里办公室也没什么人，上网机会还算不少，他可以跟董明杰聊一聊家常。
公司老板所说的彩车制作倒是也有，奥运会开闭幕式用的，不过都是模型，想要制作实体还得竞标，公司只竞争到几个不赚钱的小项目。最终的点火仪式台也是公司制作的，可惜李宁站在台上飞了起来，绕场一周才点了火，而这就不能算是真正的点火仪式台了。
老板跟老板娘是大学同班，跟他也是校友，毕业十余年了，需要时经常会上母校招人，只是招到的人被公司丛林环境给吓跑了大半。不过这样的环境，却正好是原伟民所需要的：静谧，安详，可以平复他多年以来因为人群嘈杂而浮躁的内心。而且他也并不是很孤单，有水鸟刺猬等小动物陪伴，他可以体会到另外一种充实。
当他的生活稳定下来时，他注意到董留起了齐耳短发，似乎是要从头开始，并且又为某人，跑去了一座名为广西梧州的小城市工作。还在空间里写下一篇新日志，里面介绍了一番自己最好的朋友组合，名为vf，并且在结尾处写到：“曾经有一秒我想留下，为vf，可是风怎么能停下？似乎，我真的看到那个，并且相信有！”这样一个神秘的女子，令他深感人生的晦涩玄奥，于是给她试探着发来一封邮件：
2008年3月19日下午4:57
喂。广西妹子。
在老家重新落地生根感觉是不是有点遗憾哪。。。没得出来。
都快忘了我是主要用邮箱跟你联系的。
恩，其实呆老家比外面好。对吧。呵呵。不用受苦。外面咱这一般人就混不出个样子来。
家里门坎有没有被媒婆踩平？
呵呵。当女生真好。在家好吃好喝的。养的白白胖胖的。等着自己的白马王子来拖就行了。千万别吃太胖阿不然人家拖不动了。据说广西那边的男子长得很像中亚人，靠，那可是全球男性长相最标志的种族了。
天哪，我是听你说奥运会好才跑来北京的结果你回家享福去了。
也没趁年轻多受点苦来？不受苦不知道家乡好。你是受过了俺正在受。
很快他就收到了回信：
时间：2008年3月19日-晚上11:20
还别说,甚是遗憾呐...我觉得我现在就是应了那句"到基层去,到人民需要你是地方去..."真是,值得嘉奖吧~哈哈!老实说我只会在这里待2年,等到护士资格证注册稳定以后我就拿着它游地球去...我说真的...~支持我吧...
我现在就是在受苦,还是我自己选择的苦...我还是不在爸爸妈妈的身边...
我现在在1个我自己都完全陌生的城市,比在太原更陌生...恩，应该说是和你一样的生活...就自己1个人，没有朋友。
我想我是习惯了孤寂...老喜欢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待着，就这么待着...
谁说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啦？我靠...即使是也死不承认的...
邮箱要发,空间还得帮我踩的~~
相片不错,像是要去参加别人婚礼那种敲花鼓滴!!!......
时间在两人的闲聊中一晃而过，转眼间两人都已大专毕业，本来跟董说过毕业后要去广西看看的原伟民，发现自己荷包实在干瘪，而且男人要以事业为重，无奈地想，还是先打好基本功，挣点钱再说吧。于是又来到实习的公司，做起了每月1500的苦工。两人关系也因为盛夏的酷暑难耐，而停滞不前。至于他上班的日子，也过得不太顺利，北京游乐园耗时且无意义的琐碎工作且不说，因为他脑海有太多想法，表现技法又不够成熟，设计出来的场景图难免显得零碎。而客户却只看图纸好看与否，对于他所追求的设计趣味以及文化含义并无多少兴趣，这让他有些苦恼。不过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信念足以征服世界。
七月里的一天，他忽然发现董的空间内有了日志更新，内容似是一首歌词，又像是她亲笔：
还是不懂
生命转了弯
慌乱间我回头看
失去你的踪迹
不想一睡不醒免得错过你的消息
忍着痛忍不住了我就深呼吸
你说过的永远说好要带我去
心刮着风下着雨想着你往前进
爱请问怎么走
我一个人翻过山越过海只为你对我好过
这份爱前所未有
爱为什么不懂
我也不懂谁劝我谁爱我谁可以让我解脱
董明杰，为什么还是不懂？
她似乎同原伟民一样，喜欢摘抄别人的文字，很霸道的征税风格。
看到此段文字后，他不禁猜测此文是不是写给他的，但是又觉得两人关系与此文描述不符，而且自己也不方便离开北京，只好悲哀地感叹两人没有缘分。此段时间的董，心情似乎也很低落，两人聊天也经常不欢而散，这让他很是伤心：自己终究是来自泥潭的蝌蚪，配不上天际这位飘渺的天鹅。而他也没有勇气在此时抛弃事业，前来陪伴孤单落寞的董。或许，自己有位艺校老同学名叫许影儿的，更适合自己。现在许影儿在深圳一家制版厂上班，等过年回家的时候，两人可以相约见见面。记得当年在艺校读书的时候，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女生，就数她了，人又很单纯很顾家，做女朋友最合适不过了。可惜前两年她一直忙着上班，两人联系也就中断了。今年她好不容易清闲了点，两人倒也时常打电话聊天。
脑海中这样凌乱地想着，时间就已经临近董明杰生日了。她的心情似乎还是很不好，当他说了几句讨好她的话，她依旧是像上次一样回复道：“请问，您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吗？”原伟民当即有些恼火，看来自己的确该考虑放弃了，于是淡淡地说了句：“自己是该冷静点以事业为重了。”很快对方就做出回应：“既然这样，我看你也不必在网上跟我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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