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母亲让你回家吃饭 小修
大年三十的那天，天气是出奇的好，白天艳阳高照，暖风习习，十里百村的乡亲们排起长队，在祖神爷那拜祭过祖神爷之后，人人举着没有点上的火把，准备穿过乳母沟，钻进乳母沟另一边的草鱼洞，就算完成了白天的所有仪式。
乡长示意范大成站在最显眼的第一排，必须和他一起走，边走边狐疑地问道：“你真带了利器啊？如果你家老大不让我们过，那你还真的宰了他？”
感觉乡长对于他的发狠有质疑，范大成的一股子拗劲就来了，只见他拿眼瞟了瞟边上站着的那些准备看笑话的乡亲，他大义凛然，语气坚决：“兔崽子要是不识相的话，有眼不识乡长您的话，我还就真的宰了他！看他还敢不敢是当土匪，欺压百姓！”
边上有一好事者见他这般咬牙切齿，那人却完全一副不敢苟同的语气：“你范家老大可是响当当的英雄，专门做的是杀富济贫的好事儿！我们好多乡亲们可都对他佩服的紧，你要杀他的话，我看大家伙儿都不饶你！哼。。。。。。”
范大成被他的一通抢白，噎的说不出话，他赶紧朝乡长鞠鞠躬，寻求援助：“我家逆子，全请乡长定夺,我范大成绝无二话！”
“会拍我马屁啊你，你家老大犯事的话，自有官府，我一乡之长，只是保证一方平安而已，只要你家老大不在我的地盘闹事，我就不管。想来你这见风使陀的本事，一定是你家婆娘吹的枕头风吧？哈哈。。。。。。”
“乡长不愧是乡长，还真是我婆娘教给我说的。她说了，千万不能在乡亲们面前袒护老大，不然，乡亲们谁还会和我们走动亲近呢？”
乡长捋捋他细细的山羊须，微微点头，沉吟道："你那婆娘嫁给你，还真是委屈了！”
“谁说不是呢？我那婆娘的脑袋可比我的好使多了！”
“你才知道啊？”乡长斜睨他一眼，这句话，妥妥地将范大成嘲笑了一番。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乳母沟而来。还在隔着乳母沟的一条小河，范仁佐这边守下围的小喽啰就瞧见了，赶紧冲着中围的人喊话：“有人要来闯山啦。。。。。。”中围守卫的喽啰听见后，又赶紧冲着上围的人喊话：“有人要来闯山啦。。。。。。”
不到一盏茶，这个消息就传到了马蹄山的最高处。
范仁佐正躺在山岩边的草垛子上眯眼晒太阳呢，听见大山的声音，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一身简单的粗土布，外面罩了一件狼皮的大背心，脚蹬一双已经看不清颜色的黑布靴，腰上别了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头发上几乎成了鸡窝状，两道粗黑的眉毛下，是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脸上近乎古铜色，闪着油亮亮的光，就连手指头也是黑乎乎的，分不出皮肤和污垢的区别，直挺挺的鼻子下，是一副明显宽大的嘴巴和满嘴还算白皙的牙齿，他的嗓音也是无比的宏厚：“谁，谁这么大胆子，敢这个时间来闯山，还要不要活到明年去？”
大山长得瘦瘦高高的，尽管读书不多，却是马蹄岭上唯一能够识文断字的人，和范仁佐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在他们之间，没有谁高谁低的位置之分，所以，马蹄岭上兄弟们的很多话，只有通过大山传达，才会有效，这已经让大家达成的沉默一致，也只有他，才能够和老大直言不讳的说，老大也才会听得进去。
这会，只见大山沉吟片刻说道：“还没摸清，不过，不要轻举妄动，今天是除夕，也许是乡亲们借道钻草鱼洞吧。”
“我才不管呢，钻草鱼洞也要交过路钱，不然我的兄弟们过年拿什么吃？”
“上次我们打劫玉带镇的一户姓常的富家，不是还存有粮食和鱼肉吗？你还说过年的口粮足够了，不需要饿肚子了啊？”
“你能不能眼睛盯长远点？瞧你那副怂样，钱多了不好啊？兄弟们拿的多，我们哥几个也能轻松点不是？”
“大哥，不能这样为难乡亲们啊，我们可都是山下的人啊，你爹妈会在祖宗跟前骂你的！”
听到这里，范仁佐立马沉下脸来，冲着大山就是一顿乱吼：“自从上山的那天起，我就没有爹妈了！祖宗老就死翘翘了，谁管他祖宗不祖宗!你休要啰嗦，你不去，我找那两个兔崽子去！少在我面前唧唧歪歪，把我惹毛了，我把你也剁了喂狼，你信不信？”
“你。。。。。。唉。。。。。。”大山无奈地摇摇头，默默地退了出去。
见大山真没跟来，范仁佐的气儿就不打一处来，他朝着边上的两个小喽啰呵斥：“去叫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到前山头来，也许会用得上，别整天和镇上来的两个做饭娘们发骚，要是让今天的年夜饭味道不好，引得兄弟们有怨气，我还不割了那俩娘们的奶头喂狗！去！赶紧让他们把裤腰带系紧点儿，别把家伙露出来了，一天到晚的只会往女人堆里钻，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是。。。是。。。是。。。”喋喋不停的点头，小喽啰：知道范老大生气了，而且，正在气头上。
“和大山老二又争嘴了？没争赢？”
“嗯，小声点儿，别让老大听见，给你喂哑药！”
“他就是说说，哪次做过？我才不怕呢。不过，老大发起火来，也够让人受的。”
“就是就是。。。。。。”
眼见快到乳母沟了，乡长见范大成丝毫不慌乱，他诧异地问他:“你今天咋这么胸有成竹啊，敢情你婆娘有教你对付你儿子的招数了？”
“没有！是我家老二写的，您瞧。。。。。。”范大成赶紧从袖口里拿出一张写好字的素帛布条，一边指着给乡长看,一边得意的说：“你就看好吧，范仁佐那狗崽子要是看见这布条以后还敢找我们收过路费，老子就拿这把短刀砍了他，如果他让我们过了，他老子我就亲自站在山底下，让他的喽啰给他传话，说我在山下等他。”
乡长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这张普通的布条是否管用，反正也罢，能管用是最好，万一不管用的话，随身还带着一些钱财呢，只当是给他范仁佐的过路财，也算讨个明年的喜庆。
还真指望着老实的范大成宰了儿子啊，这儿子都是父母身上的肉，他范大成舍得，他那识文断字的婆娘可不一定舍得。
乡长心想：现在倒要看看范仁佐是不是真的下决心和大儿子来个兵刃相见，还是只是咋呼咋呼，说说而已。
范仁佐的眼睛是出奇的好，站在近一千米的山上，打老远他就瞧见了第一排的人，左边穿着黑色绸布袍子，带着灰色狐狸毛毡帽的，这样的打扮，除了乡长大人之外，还有谁能这么有钱穿戴像个土豪。
等等。。。。。站在乡长边上的那个人：灰色的大棉袄，狗皮对襟袄，还有身上别着的那条黑色的腰带，这人怎么看怎么眼熟得很。
岩儿盯着他那双眯缝眼儿，兴奋地摇了摇范仁佐的手臂，声音里满是惊诧：“老大，老大！怎么有你老爷子啊？他老人家嫌呆家里憋闷了，出来透透气儿？”
小树是个很聪明机灵的娃儿，也是一个很会来事的娃，更是一个会随时拍马的娃儿，他赶紧喊出他的破锣音：“要你多嘴，老大早就瞧见了是不？是老大家的活祖宗来了！”
在一边，岩儿鄙夷地对着他挤挤眼，已示抗议：“切。。。。。。马屁精！”
“说谁呢？小狗崽子！”
“说你呢，就说你，马屁精！老大，你说是不是？”
“都给老子闭嘴！吵死了！不想呆，回去！”
这句话一出，两人赶紧收声，互相挤挤眉，对着老大后背做个鬼脸，算是了结。
见自家爹将手上的布条举起，范仁佐也不管边上是谁，他赶紧吩咐道:“去，赶紧去，把大山叫来！”
“好咧！”不由分说，两人立马拔腿而去。
等到大山到来望风台的时候，他眯着他那睿智无比的眼，盯着看了好一会，然后对着范仁佐说了句什么，范仁佐立马觉得这尽管大冬天，咋就那么的暖到心窝子呢？还太阳还老高的天儿，咋就不是做梦？这么的让他难以置信。
“母亲让你回家吃团年饭”
就这么几个字，居然让视财如命的范仁佐借道放行？平平安安的走过乳母沟后，乡长大人的脑袋瓜儿还在那打着转。
这一次，他相信了刚才的那位乡亲说的：范家老大不是大坏人。看来，大家伙儿的心里还是有杆称量善恶的良心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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