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龟公将秦修泽和柳问笑一同带上了三楼的一个房间，柳问笑果断伸手推门，屋内香气袅绕，琼羽背对着门，独坐室内，依然是一袭白衣，但比方才跳舞时穿的还要朴素一些。
柳问笑跟秦修泽慢慢走了进去，柳问笑伸手关上门，琼羽才转过头来，她看着秦修泽，眼中浮现出一丝欣喜，而后她的目光落在柳问笑脸上，又有一丝的疑惑。
柳问笑抢先开口，道：“琼羽姑娘，宫主他失忆了。”
琼羽大概是真没想到柳问笑开口就说这个，当下愣了愣，而后看向秦修泽，道：“秦公子……？”
秦修泽颇有些拘谨地道：“琼羽姑娘。”
“你，当真失忆了？”琼羽看着他，面上微微有些讶异。
秦修泽无辜地点头。
琼羽慢慢地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秦修泽，秦修泽则茫然地回望，半响，琼羽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她侧头，又看向柳问笑道：“你莫非就是硫笙左使？”
柳问笑道：“是。”
琼羽道：“看你脸上的黑纱我便猜到了。只是，当初听闻秦公子被抓，我十分担心，却也以为以秦公子的能耐，这并不是大问题，后来得知他被救走，更是松了口气，只是不料……还能恢复记忆吗？”
柳问笑道：“我们已经去过药王谷，可惜，东方老先生说，无法恢复。”
琼羽叹了口气，对秦修泽道：“秦公子，你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秦修泽老实地摇头：“不记得。”
琼羽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抿了抿嘴，道：“也罢……”
秦修泽道：“不过……”
琼羽惊喜地抬头：“不过什么？”
“不过我不记得你了，还可以向你借钱吗？”秦修泽可怜地道。
“……”柳问笑差点没昏过去。
琼羽更是莫名其妙：“什么？借，借钱……？”
秦修泽见她那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不行么……”
琼羽大概是觉得无法跟这样的秦修泽沟通，愣了半天，转而看向柳问笑，柳问笑尴尬地道：“是这样的，我们一路颠簸，盘缠尽失，所以，其实原本打算向琼羽姑娘你借一些钱，好继续上路去翻云宫。”
琼羽茫然道：“哦，是这样啊……那自然是可以的。”
她转身去了屏障后面，大概是去拿钱了，柳问笑微微瞪了一眼秦修泽，秦修泽一脸无辜和茫然。
琼羽出手颇为阔绰，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递给秦修泽，而是给了柳问笑，柳问笑伸手一接，晓得里面必然是金子，数量还不少，当即道：“多谢琼羽姑娘了。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将来宫主一定会还给你的。”
听清楚啦，是秦修泽会还给你，不是我！
琼羽摇了摇头，道：“这点钱我并不在意。我之前听人说，你们二人在药王谷出现过，后来又不见，我便想着也许你们出来之后会去翻云宫，便先来了蜀中，还特意弄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让你们如果在蜀中就可以知道我在这里。如果蜀中没找到你们，我下一步本打算去鸦州……”
柳问笑内心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这位琼羽姑娘还真是非常用心地在找秦修泽，可见对秦修泽也是颇有想法的，只是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刚见到秦修泽，对方就会问自己借钱吧。
柳问笑道：“琼羽姑娘对宫主一番心意，实在让人感动。”
琼羽道：“也没什么一番心意，只是难得的一位朋友，怎么也不希望他出什么状况。”
柳问笑心想，朋友？
可她又不能问，只能憋着，不料秦修泽自己却开口道：“我与你之前是朋友吗？”
琼羽一愣，看着他，微微点头：“是的。怎么，秦公子现在觉得，与一位名妓是朋友，让你不自在吗？”
秦修泽摇摇头：“当然没有。只是很好奇，我是怎么与你成为朋友的。”
琼羽笑了，道：“我是极爱书画之人，曾在平安楼目睹秦公子那一幅画，十分感慨，后来有一次，您途径江南，我便主动请人邀请您来，想着为您舞一曲，而您没有嫌弃我身份低微，竟真的来了。此后，你我便慢慢熟识了。我的身份特殊，并不能交什么朋友，而秦公子于我而言，更是极为难得的一个。”
柳问笑十分不解，心想，听琼羽的口气，秦修泽似乎还真是和她清清白白的……
那么，难道秦修泽和胡若姬也清清白白？
可是秦修泽也没见和其他女子有什么来往，面对琼羽这般的美人，竟然也完全能够把持得住，他莫不是个……断袖？！
柳问笑的心情顿时十分复杂。
琼羽退了几步，看着桌上的画——那正是秦修泽刚刚画好的琼羽——她微微一笑，道：“虽然秦公子失忆了，但画还是和当年一样。即便没有落款，我也一定可以认得出来。”
秦修泽道：“是吗？这一幅画，和平安楼那一副一样吗？”
“当然不是。”琼羽笑着摇了摇头，“平安楼那一幅大气而悲壮，眼下这一幅却是温柔淡雅，截然不同。我说的一样，是和当年你替我画的那幅像很相似。”
一边说着，她转身又去打开了一个箱子，从中抽出一个长筒，又从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幅画，缓缓展开，上面画的是一个女子，正低头抚琴，画上之人，亦是琼羽。
这一幅画也很美，并不输今天的这一幅，甚至要更精细一些，琼羽低着头，露出优雅的脖颈，手指修长柔和，周围有着绵绵细雨，虽然看不见画上琼羽的脸，却能够感受到弹琴的琼羽是怎样的心绪，也仿佛能听到琼羽的琴声，必然和周围的细雨一样，哀怨缠绵。
琼羽道：“之前让翠盈阁的老板娘替我出那个题，其实也有我的私心在。当年秦公子你为我画了这幅抚琴图，我一直很希望你能为我再画一幅舞蹈图，但你太忙了，始终没有机会。这一次，我便借机提了这样的要求。如今抚琴跳舞两幅图都在，我也算圆了一桩心事。”
秦修泽点点头，并没有什么反应。
琼羽道：“现在两位打算怎么办？是要去复兴翻云宫吗？”
柳问笑道：“宫主不欲再沾染纷争，我们只想快点找到玉玺。只是如今宫主武功失了大半，要先回翻云宫一趟。”
琼羽点头：“还有什么我能够帮忙的吗？”
柳问笑道：“没有了没有了，琼羽姑娘肯借这么多盘缠，已经帮了大忙了。”
琼羽摇摇头道：“可惜我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一丝武功，无法帮上什么真正的忙……不然，我还希望能陪你们一起离开呢。”
柳问笑心想，好险，还好你不会武功。
一直是柳问笑和琼羽两人在说话，柳问笑这才发现旁边的秦修泽一直没开口，她偷偷看了一眼秦修泽，却见秦修泽正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琼羽。
柳问笑：“……”
说好的秦修泽不近女色呢？！
怎么盯着人家琼羽姑娘看啊？还要不要脸了？还要不要脸了？
身为属下，为有种宫主感到羞愧！
琼羽却是没有发现秦修泽的目光一般，又问了几句，最后道：“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吧。我会留在蜀中一段时间，方便你们找我。我本可以跟着去鸦州，但因为这一次，麻烦了翠盈阁的老板娘，既然找到你们了，我便留下来多为她待几天……”
柳问笑连连点头：“琼羽姑娘费心了，你留在这里就行，我们要赶路，也有诸多危险，现在宫主武功大不如前，若你跟着我们，只怕也要受伤。”
琼羽叹了口气：“嗯。”
最后她缓缓地看了一眼秦修泽，道：“秦公子，路途辛劳，务必保重……”
秦修泽没理她，但依然盯着她。
柳问笑：“……”
柳问笑伸手推了推秦修泽。
秦修泽回过神：“啊？什么？”
琼羽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没什么……”
柳问笑非常地无语，道：“那，琼羽姑娘，我们就先告辞了？”
琼羽点点头：“嗯。”
柳问笑转身就要往外走，秦修泽却道：“硫笙，你先出去，我马上出来。”
柳问笑一边应下，一边极为不屑地偷偷翻了个白眼，什么马上出来，还不是想留在里面偷偷跟琼羽说话？！
难道他喜欢上了琼羽？！
柳问笑十分不爽，一出去关上门之后就立刻趴在门边偷听，刚好一个龟公路过，看着柳问笑，露出十分复杂的眼神，大抵以为她是什么恋慕琼羽的变态。
龟公正要上前，门却从里面打开了，秦修泽说马上出来，还真是马上出来，几乎一点儿没耽搁，柳问笑甚至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柳问笑黑着脸往前走，秦修泽心情却似乎是不错，带着微微的笑意往前走，他见柳问笑走的很快，略有些不解，等两人一路走到了大街上，他才出声，道：“硫笙，硫笙，你走慢些，我跟不上了……”
柳问笑撇撇嘴，却没有放缓脚步，反而暗暗运气，偷偷用了轻功，一路走回了客栈，秦修泽只好在后面也努力跟着，奈何轻功不如柳问笑，落下了很长的距离。
柳问笑回了客栈，坐在屋子里，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
她跑这么快干嘛？！秦修泽那白痴在后头又没有武功，万一被人认出来……
她正要起身回头去找秦修泽，秦修泽却已经气喘吁吁地推门走了进来，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气。
柳问笑：“……”
秦修泽喘着气道：“硫笙，你，你干嘛走那么快啊。”
柳问笑冷硬地说：“有吗。”
秦修泽有些委屈，道：“有，很快。”
“我没注意。”柳问笑眼睛都不眨地撒谎。
秦修泽道：“哦……我还以为硫笙你吃醋了呢。”
柳问笑猛地看向他，道：“什么？！”
秦修泽认真地说：“毕竟我和琼羽单独说话之后你就开始不开心了啊。”
柳问笑内心一阵无语，原来秦修泽这么自恋！
她道：“宫主，你想太多了……”
秦修泽也没再坚持自己的论调，“哦”了一声忽然凑近，然后伸手拨开柳问笑的刘海。
柳问笑差点要伸手揍秦修泽，但还是堪堪忍住，道：“修泽你要干嘛？”
秦修泽笑了笑，掏出一根石黛，然后在柳问笑的右边的眉毛上开始画了起来。
一时间柳问笑有些惊讶：“你在干嘛？”
“在帮你画眉毛呀。”秦修泽说，“我刚刚就注意到了，琼羽的眉毛很好看，但眉尾是画上去的。所以我走之前就特意问她要了一根石黛。”
柳问笑忽然想到之前秦修泽一直盯着琼羽看，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看她的眉毛……
秦修泽很快就提柳问笑画好眉，然后拿铜镜往她面前一放，邀功似的道：“怎么样？”
柳问笑一看，秦修泽画的眉毛很好看，和她自己原本的那一条基本对称，她眉毛本身就长的挺好看。
柳问笑看着镜子里有两条眉毛的自己，一时间有点茫然。
当年这眉毛因秦修泽而消失，眼下竟被秦修泽一笔一笔画出，人生真是太无常，太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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