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兄长 一
从入定中醒来时已经是一月之后了。
她本便有练气九层的修为，是因为蒙江作怪才跌落了境界，此时修炼回来倒也算是容易。
宸光只觉全身都是虚弱。
练气修士闭关时间极短，寻常的不过三两日，久些的也不会超过十日。不仅因为体悟不够坐不住，还因练气修士身体不能吸收灵力，不能久不食！
好在宸光现在已经是风灵体，身体已经能吸收灵力，才敢闭了个稍久的关。饶是如此，她也觉得身体虚弱的不能走动，忙取了灵米粥喝下。
好在此番到了练气九层顶峰，也算不辜负她一番苦修。
静极思动，宸光决心出去看看，见见天日。
推开门，宸光见眼前景色，略微有些惊讶——房檐上、地面上、植被上，处处都铺了薄薄一层小雪！雪下的并不大，一粒一粒的，像是沙子一般，并不似太虚峰上终年不化的鹅毛大雪，天地似是披了一层薄薄的纱。
掐指算了算：她下山之时才不过二月，后来五月遇到睿王，在重五节那日去探测阵法。等失去修为，重新修炼到练气八层出阵之时，已经是八月十五太阴节了！后来一路回到京城，已是十月初，十月中旬闭关——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十一月十五正是冬至！难怪竟下雪了！
想她初入京之时，王妃还曾送了葡萄来吃，此时竟已经是赏梅的季节了！
时光真是莫测——
“竟不比风慢！”宸光不知为何，忽然如此想。她只觉心中似有亮光一闪，却抓不住是发生了什么，只得先放开手来，去前院寻王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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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正与人说话，忽然听有人通传郡主来了，便急忙叫了她进来。
王妃正坐在塌上，塌外的椅子上坐了两个年轻男子。
年纪稍长一些的那个戴着学子帽，穿了天青色广袖长衫，腰间坠了块墨玉，一只手里抓了手炉，一只手里套在手袖里。
年级稍轻一些的那个穿的衣服倒是颇为有趣：他将头发冠起，用一只青玉簪子簪着；身着宽袖束腰纯白色棉布衣，在众人都穿棉服之时看着颇为单薄，腰间系着一直玉笛，笛子上坠了一枚玉坠，颇有些浊世佳公子之感。
二人见她进来，皆面带喜色起身叫小妹。
原来是她的两个兄长。
宸光与二人相互施礼斯见，然后被王妃拉倒塌上坐下。
“我儿长安可算是出来了！前些日子你大哥在书院里，等他回来之时你已然闭关去了。你这二哥是个皮猴子，前些日子闯荡江湖去了，一年里总有三月不着家，你莫理他便是。”自宸光有了封号之后，王妃便甚少叫她瑾儿了——许是觉得长安这名字好，也可能是潜意识里知道这不是瑾儿。
“长安出来的正好，今日正是冬至，书院有九日假，你二哥也回来点个卯，刚巧赶上了！”王妃看看儿女，笑道。【注1】【冬至放假是从汉朝之后就有了，汉朝放五天，唐朝放七天，这里架空，取了九天。】
宸光只低着头，温柔地笑着，看着极是淑女。
老大殷书墨含笑看着宸光的样子，微微点头——静女其姝，是个好姑娘。
殷书墨年龄大些，当年有宸光之时颇为喜欢这个妹妹，后来宸光和睿王失踪，殷书墨在外寻找良久，最终被王妃赶回书院去了。再听到宸光的消息便是在王妃的家书中，说是宸光得仙人赏识。
殷书墨对这个妹妹便有些不满了——子不语怪力乱神。殷书墨并不大信鬼神之说，便觉得是小姑娘说来哗众取宠的——幼时明明乖巧的小女孩儿，怎么大了就轻浮了呢！此时看宸光安静温柔的样子，才觉得好些——想来并非是妹妹传出的那些话。
老二殷书砚看着宸光的样子，也是笑笑，他是极开心妹妹安全回来的——妹妹失去音信时他担忧，找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去帮忙找。
可是安全回来了，却开始有些牙酸——“我的妹妹居然也变成了这般贵女的样子，好看是好看，却是不能带去江湖上玩，相处起来总要有所顾虑，不比江湖上侠女来的爽快。——本还想让江湖上几个密友见识一番我家妹子！”
郡主殷书瑾生而体弱，她出世出生时老二还小，待他记事时，便只记得妹妹三天两头生病，母亲便又撇下他和兄长去照顾妹妹了。
后来殷二渐渐长大，看别人的妹妹要么活泼可爱，要么温柔可人，心中也开始思念自己的妹妹，又想到妹妹体弱多病，心中也是心疼的，时常在母亲往边关送信时，夹带些竹蜻蜓草蚂蚱之类的小玩意送给妹妹——到底是亲妹妹，儿时闹的小别扭能算的了什么呢！
二人与宸光互相问了几句话，便开始向王妃说着些各自在外的见闻。
老大说些书院里的事情：哪位学子做了什么文章得到了哪位夫子的赏识被收入门下，哪位院士惊才绝绝风度不凡，哪位学弟徒有才名却无其实。
老二听老大说那些颇觉无趣，便跟他们说些江湖上的事情。江湖上最近出了一桩如何如何的大案，被某位大侠路过顺手破了还抓到祸首惩戒；又有哪位侠女看上了哪位风流浪子，发誓非君不嫁吓得那浪子连夜奔逃到朋友家里躲难去了。
“今日江湖上最出名的两位人物，却是一位出自正道，正是早已归隐的沧浪剑门下！那沧浪剑二十年前归隐江湖，二十年了无音信，谁知一年前出来个十五岁少年，自称路成宇，是沧浪剑门下！众人皆以为他不过哗众取宠，谁知他竟然连着挑了五湖龙头和七十九寨山寨！前几个月挑战八大门派高手，竟无疑败绩！众人皆说他是不世的天才，十五岁便已入先天！据闻他。。。”殷老二说的极为有趣，连殷老大和王妃都专注地听着。
宸光耳朵微微一动，小指微勾——先天。
练气中期以后，才能被称为先天。
凡间界天地不足以孕育出十六岁便到达练气中期的人物，十六岁的练气中期后期在修真界中却是是常见的。只不知这位“沧浪剑的弟子”是逍遥同道还是他界精英了！
殷老二看他三人皆感兴趣，得意地笑了，又装模作样道：“便是酒肆里说书的都有茶钱拿呢！我堂堂瑞王府二公子在此讲书，竟只得一杯冷茶，可叹，可叹啊！”
王妃和殷老大都笑话他，本想唤丫鬟来换茶，谁知宸光盈盈起身，迈着莲步行至桌前。
那桌上本有王妃闲暇时偶尔把玩的茶具一套，宸光看着颇为有趣，一时技痒，便唤了丫鬟去取水来。
陆锦华虽不好风雅，但毕竟是世家嫡女，茶艺还是很拿得出手的。沈昭行却是个风雅人物，烹茶煮酒极为精通。宸光天生便有些摆弄茶酒的天赋，在泰阿上有闲暇时也会做些风雅之事。
王妃见她有兴致，忙吩咐将她收的竹上的露水拿来给她。
“长安若有兴致，待几日雪大了，我们去取些梅上雪来，也是颇为有趣。”王妃看着女儿，慈爱道。
“二哥接着说便是，便让长安来为母亲和兄长付他茶钱。”宸光开玩笑道，“虽说母亲和兄长们平日里少不了有好茶，却不曾尝过长安亲手泡的，不如你们也品评品评长安的茶，看看有何不同？”
“自是要品评长安的好茶的。”王妃笑的合不拢嘴。
殷老大性情方正，对鬼神之说颇为不屑，常说便是有鬼神，也无人有暇来管理凡尘中事，不若踏踏实实靠自己。
王妃心知大儿子有时会犯拧，待自己和王爷仙去后，大儿子终是宸光的依靠。她不欲他与宸光有隙，此时宸光愿意表现一番，王妃自是乐见其成。
只见宸光取下腰间的一个精致的小绣囊，那小秀囊不过寻常女童手掌大小，上面虽只绣着些祥云图案，绣工却颇为不错，宸光手指一晃，便从中取出一个小包来——那小包竟比锦囊还大些！
殷老大和老二有些惊讶，转念一想，母亲家书中说宸光得仙人赏识，莫非竟是真的？二人微微低头，看不清表情。
宸光从入门便觉得殷老大对自己是有些不满的，又听常日里睿王和王妃讲过些殷书墨的旧事，一想便知道他为何如此。
她虽不在意殷老大看法，却不得不多为王妃想些——兄妹不和终究不美。
此时她一时技痒想要泡茶，也顺手让殷书墨莫要自以为是。
宸光打开那小包，小包里是一个小盒子。那盒子上雕着些竹叶图案，私有飞燕穿梭竹叶之间——竟是水头极好的美玉雕成——简直奢侈！
“我们家虽富贵，却也不好这般奢侈的！茶之道，何其清雅，竟用了个玉盒！如此美玉，竟用来雕了个盒子，简直——”
“大哥何必如此，”宸光打断道，“美玉做了玉坠玉佩那些，便不是奢侈浪费？玉，雅也。茶，清也。用美玉做雅致之器，盛放清雅之茶，又岂会辱没什么？依我看，以美玉做些劳什子的配饰杂物才叫附庸风雅！”
殷老大本便对她有些不满，此时被她顶撞一通，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你……你……如此奢侈，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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