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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节


  赞画军务处,总统府总领军务赵吉、总理府兵马司知事金声、总赞画马光远对着地图指指点点,除了坐镇独石口的白显志、值守蛮汉山的特日格,其他赞画军务也都到齐,围在一旁窃窃私语,李榆大步走进来,众人停止议论,一起把目光投向他。

  “总统,提塘司报告,孙传庭八月初一在西安誓师,率白广恩、高杰、牛成虎三总兵出兵讨贼,算时间已出潼关。”张世安向李榆禀报,老特务年纪大了,加衔都督佥事,调到赞画军务处掌管军情事务,提塘司知事由张国基接任。

  “兵力、装备?”李榆张口就问。

  “有十万之众,另外还征召了河南陈永福部及部分川军,孙传庭造了大约二万辆木车,内置铳炮、弓弩号称‘火车’,全部给了白广恩,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利器。”

  金声也点头说道:“孙传庭来信命我们出兵,皇上加其兵部尚书衔改督师,赐尚方宝剑,除河南、四川外,又将湖广、贵州、江南、江北和山西划给他统一调令,汉民,我们是不是做点姿态?”

  “没粮饷如何出兵,不理他!”李榆站在地图前哼了一声答道——孙传庭老家代州,总理府有心搞好双方关系,对其家人非常照顾,还派人去西安登门求见,但孙传庭口称正邪不两立,把礼品扔到门外拒不见面,还重重设卡对大同货物施以重税,议事院将视其为拦路抢劫的贼盗,根本不可能同意出兵。

  金声长叹一声,孙传庭太不会做人,为报效朝廷把事干绝,没人愿意帮他,相反还巴不得他早点完蛋。

  孙传庭再任三边总督以来,不择手段地筹措粮饷、招兵买马,把陕西人得罪个精光——清缴卫所田让士绅大户怀恨在心,追比逃遁税赋使中等之家纷纷破产,逼迫流民充当军户敲骨榨髓,此人还心狠手辣,以铁腕压制民怨,谁不听话就坐牢、杀头。陕西士绅对孙传庭忍无可忍,私下派代表请求大同出兵驱逐孙传庭,但大同对陕西的烂摊子心怀畏惧,生怕背上包袱,迟迟下不了决心。

  大同的秦商老家多在西安府的三原、泾阳、渭南等地,自然也饱受其害,在商会的支持下,秦商与陕西士绅合伙对孙传庭下黑手。秦商领袖孙庭耀的阴招不少,一方面指使陕西士绅向朝廷诬告孙传庭养寇自重、有心自立,顿兵潼关托词不战,搜刮民财以养死党,以致秦人只知孙某而不知朝廷;另一方面,孙庭耀又跑到洛阳,以总理府的名义与义军和议,双方都想除掉孙传庭,一致同意停战,顺军主动退到汉水以西,换取大同许可以粮食换取武器,其中包括一批战马和十尊红夷大炮——总理府对此默认,但害怕孙传庭太弱会使流贼趁机做大,又于四月中放直隶的白广恩部经山西入陕,另外还有意把孙庭耀与金声对调,孙庭耀当了总统府协理政务,活动空间更大,全力以赴搞阴谋,而孙传庭则步步滑入深渊,算计他的还是一帮商人。

  李榆轻轻敲着地图,转脸问李国英:“秦兵自古能战,孙传庭也号称知兵,李赞画,你猜一下河南大战谁胜谁负?”

  “所谓秦兵今不如昔,军户收成大半被拿走,还得出人流血打仗,军心必然不稳,打顺风仗将就,一旦遇挫满盘全输,而流贼众志如铁,唯有死战才能求生,且闯贼久经沙场,打险仗、恶仗如同家常便饭,其用兵狡诈、临战机断绝非孙某一文人可比,末将以为官军战力占优,但闯贼必胜。”李国英很鄙视孙传庭搜刮民财、涸泽而渔的做派,以为那样只会民心丧尽,贼越剿越多,最终难逃败亡,还不如左良玉将坏事干到底,学着流贼裹挟百姓,把人口消耗光也让你得不到,大家最后一块完蛋,不过这种话说不出口,他偷偷瞟了一眼李榆又说道:“问题也在这儿,如果闯贼击败孙传庭,一鼓作气拿下潼关进入陕西,今后的局面如何收拾?”

  “所以我们商议把步三镇张传捷部调到平阳,步四镇周遇吉部调到潞安,步五镇袁烈部调到泽州,骑四镇朝鲁部、铳炮一镇丁启明部调到太原,随时准备应付不测。”薛显光建议道。

  “一个镇才三千五百人,兵力不够,把步一镇侯世杰部、步七镇秦虎部调到大同,另外骑三镇张鼎部调到东胜卫。”李榆挥手下令。

  “我去太原坐镇吧,这么多军队驻扎山西,可别出什么大事。”马光远笑着插了一句,赞画军务处的人不少,各有各的事干,革库里盯着辽东,艾山盯着藏区、西域,张世安掌管军情,他和白显志、特日格三人年过半百,无论谁当总赞画都是过渡性人物,还不如下去干点实事,赞画军务处就交给年轻的薛显光、李国英吧。

  “湖广情况不太好,老帅似乎和张孟存、惠登相闹翻脸,分别占据武昌、汉阳互不往来,周愕来信说他压不住阵脚,请总统府另外派人去,汉民,你要考虑一下,如果我们和闯贼再度开战,湖广绝不能出麻烦。”赵吉有些忧虑地提醒。

  老帅将门出身,生下来就注定高官显爵,张孟存、惠登相却是流贼出身,吃够了苦才混到今天的地步,他们能尿到一个壶里才叫怪事。李榆心里明白,只要他一走,两边肯定闹翻,所以才留下八面玲珑的周愕,但周愕显然资历太浅,无法镇住场子。

  “鞭长莫及呀,提议议事院授老帅三等巴图鲁世勋,授周愕三等巴克什世勋,先安抚一下再说吧,”李榆苦笑着摇摇头,大同能同时镇住老帅和张孟存、惠登相两人的屈指可数,而且都重任在身,哪里还派得出人,停顿一会儿,又指着地图说道:“密切注意河南战局,暂时不要插手,我有一种预感,东边的清国会有麻烦。”

  李榆的预感是天生的,还真蒙对过几回,但他绝对想不到,这次发生的事远远超出想象——八月初九大清皇帝处理完一天公务,夜晚亥时在清宁宫突然驾崩,享年五十三岁,死前无任何征兆。

  这个晴天霹雳的噩耗让大清国王公重臣惊慌失措,朝堂上下人心浮动、潜流暗涌。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肃亲王豪格连夜入宫,带领重臣哭嚎一阵,马上躲到偏殿密议——大行皇帝没立太子,也没留下遗诏,解决皇统问题迫在眉睫。

  “先帝去的蹊跷,这件事不能算了,我去叫刑部的人入宫勘察。”济尔哈朗掌管刑部,看谁都像贼,首先站出来表态,同时向豪格使个眼色。

  “父皇啊,你死得好冤,儿臣一定把害你的人碎尸万段。”豪格马上咧开嘴大哭,眼睛却瞄向多尔衮。

  “绝不能查,”多尔衮一阵恼火,济尔哈朗与豪格关系密切,让刑部的手伸进宫中,绝没有他的好果子吃,说完后发现别人都以怪怪的眼神看他,马上又解释道,“我是说查案遥遥无期,不如先缓一步,现在最要紧的是早定皇统,这是天大的事,迟则生变呀,再说西边还有个晋亲王,他的手伸进来,大清国非乱套不可。”

  说到所谓的晋亲王,多尔衮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鼓动皇帝收李榆为义子的是他,出馊主意封李榆为晋郡王的是他,支持加封李榆为晋亲王的也是他,而且还闹得人所共知。可奇了怪,他给李榆脸上贴满里通外国的标签,那家伙反而越活越滋润,还有了插手清国内政的借口,多尔衮不好意思认错,只能大骂明国朝廷窝囊。

  “是啊,我们总不能捕风捉影乱查一气吧,大清国可经不起折腾,还是先立皇统要紧,二哥,您说是吧。”多铎赶紧说道。

  “济尔哈朗、豪格说得在理,不过老十四、老十五说得也是要紧事,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大家伙回去先想着,这几天就把皇统的事办了,免得下面的奴才生事。”老代善不得不表态,说完又跑到灵堂哭嚎去了,其他人只好也跟在后面。

  代善说的没错,大清国搞到现在,奴才也各有各的圈子,各有各的私利,为了身家前程也得跳出来,三官庙内就发生这么一出——两黄旗的奴才串联到一起,发誓同为一体,共保大行皇帝亲子继位,主要成员有索尼、图赖、巩阿岱、锡翰、谭泰一伙皇帝的亲信,幸亏图尔格死了,鳌拜、遏必隆又留在归化,否则三人也会卷进去。这帮人出了三官庙,一起跑到肃亲王府,向豪格表示支持,然后又示威似的到吏部向多尔衮表达民意——八旗中人都清楚,能与豪格竞争皇位的就是多尔衮。

  多尔衮哥仨也没闲着,阿济格去联络各旗同伙,多铎串联满洲自由党那帮人,国丧期间约人过组织生活肯定不敢,不过自由党满洲支部分理的招牌还是有用,打了招呼就有人响应,自由党二把手硕托和颖郡王阿达礼就表态支持多尔衮——硕托这家伙也是犯浑,别人都尽量远离是非,他却拖上侄子主动凑上来,看来岳托、萨哈廉这两笔账他还记着,时机一到就想报复皇帝。

  皇帝驾崩七天后,大清国召开国是会议,黎明时分正黄、镶黄两旗大臣在大清门外盟誓,坚决拥戴豪格继承大统,随后两黄旗巴雅喇护军倾巢出动,全副武装守住大清门,警戒线一直延伸到崇政殿。阿济格也不示弱,挥手招来正白、镶白两旗巴雅喇护军,两白旗老底子是老汗的两黄旗,彪悍勇猛,人心整齐,有翻身的机会绝不愿错过,挥舞刀矛与两黄旗巴雅喇对峙。两边气势汹汹,互相恐吓叫骂,都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诸王公大臣也不敢管,一个个脸色苍白地从刀矛丛中穿过,胆小的几乎吓得瘫倒,过了好久,崇政殿上才凑齐人,许多人的后背都湿透了,主持会议的老代善也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宣布会议开始。

  大行皇帝生的儿子大多夭折,除了豪格,最大的九阿哥福临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豪格战功卓著、相貌堂堂,理所当然应该继承大统,不过多尔衮主动跳出来竞争,考虑到他们哥仨的实力,也不得不将其列入候选人。

  “先帝千古圣君,有满洲开创之功,我等不能辜负圣恩,大清皇统非他的后人莫属,肃亲王年长功高,理当继承大统。”济尔哈朗首先表态,同时很不满地瞟了豪格一眼——人家两黄旗为你摇旗呐喊,你的正蓝旗却缩在家里不吭声,打算等天上掉馅饼呀!

  “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先帝去了,可也不能人走茶凉,汉臣们不是总说立嫡立长吗,肃亲王就挺合适。”老代善也点头同意。

  济尔哈朗心中暗喜,不停地向豪格使眼色,这种时候就得趁热打铁,赶紧给大家许好处,顺便再吹几句治国大计,哪怕是张嘴胡说也行呀,不过豪格让他失望了,这家伙还真是等天上掉馅饼。

  “我的功德不够,那能与先帝相提并论,大家再议议。”豪格很谦虚地表态。

  “肃亲王说他功德不够,我们满人不讲汉人那一套,当皇上就得以功德服人,是该好好议议。”多铎马上抓住豪格的话兴风作浪。

  “豪格亲手杀过老婆,德行肯定不能说好,再说他也不是嫡子,他额娘是被休出门的,先帝生前就不喜欢他。”阿济格大叫道。

  阿济格很阴毒,句句话往要害戳,豪格面色苍白,一时无言以对,两黄旗大臣不干了,纷纷站出来为豪格出头,两白旗的大臣有备而来,马上出口对骂,接着各旗大臣也卷入其中,大殿内吵成一片。硕托、阿达礼趁机为多尔衮摇旗呐喊“睿亲王也可做皇上,太祖的遗诏中提过他”——多少年前的旧账翻出来,大殿里更乱了,满人粗狂不识礼仪,说急了就动手动脚,把汉臣吓得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大清国由先帝创建,还是先帝亲子继承大统的好。”多尔衮故意说道。

  “老十四,你不当皇帝,那就我来当,太祖遗诏上也有我的名字。”多铎嬉皮笑脸回应,他对皇位没丝毫兴趣,纯粹是来搅局,局面越乱越好。

  “太祖遗诏也有礼亲王的名字,礼亲王德高望重、功在社稷,他老人家也可继承大统。”多尔衮也要谦虚几句,不过他比豪格聪明,点把火就往老代善身上烧。

  “别价,我都上六十了,可干不了大事。”老代善吓得连连摆手。

  豪格的心一片冰凉,多尔衮哥仨两白旗只有九十八个牛录,而两黄旗和他的正蓝旗有一百一十七个牛录,再加上济尔哈朗的镶蓝旗支持,他对多尔衮有绝对优势,本以为皇位可以轻松到手,可没想到这哥仨如此强硬,不但敢武力对峙,还使劲戳他的痛处——额娘被休、不受父宠、杀妻避祸三件事一直压在他心中,众人的谴责几乎让他崩溃。

  “德浅福薄,不堪大任。”豪格站起来小声说了一句,然后低头向殿外走去。

  代善看了济尔哈朗一眼,两人都无奈地叹口气,豪格的性子还是太软了呀。以后几天,崇德殿内天天开会商讨皇统大事,多尔衮哥仨胡搅蛮缠,坚决不松口,豪格有气无力虚以招架,反而是两黄旗那伙人帮他说话。两边僵持不下,盛京城内人心惶惶,两黄旗的人等不及了,以索尼、图赖为首佩剑上殿,向王公重臣示威施压。

  “先帝对我们的恩情有天大,若是不立先帝亲子,我们宁愿以死追随先帝于地下。”两黄旗大臣慷慨进言,这明显退了一步,不再提豪格继位——据说多铎派人警告他们,豪格继位肯定升正蓝旗为正黄旗,说不准济尔哈朗的镶蓝旗也升镶黄旗,你们就等着降旗吧,永福宫的庄妃娘娘也派人告诫他们,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两黄旗,否则先帝死不瞑目。

  两黄旗肯做妥协,其他事就好办了,多尔衮实力不够,也不敢真动手,提议选九皇子福临继承大统,不过福临年纪太小,由他和济尔哈朗共同辅政,王公重臣马上同意——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各方都有所获,唯有豪格出局,等待他的绝不是好事。

  八月二十六,六岁的福临在笃恭殿登基继位,然而余波未止,硕托、阿达礼唯恐天下不乱,第二天又挑唆多尔衮争皇位,被客客气气打发走,他俩不甘心,马上去游说老代善,老代善翻脸不认人,把儿子、孙子扭送刑部大堂,正巧阿达礼的奴才刚林也来告发阿达礼谋反。事情闹大了,济尔哈朗迅速通知各位亲王商议,多尔衮自然推说毫不知情,老代善也表示要大义灭亲,硕托、阿达礼很倒霉,当天夜里被斩首于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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