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君悦小心翼翼将镜头对准方天牧，却发现本该埋头苦干的方天牧正透过镜头黑沉地盯着她。
额？！李君悦心脏紧缩了一下，面上却强制淡定装作并没有偷拍的样子，调出了阮情的电话一副准备拨号的模样。
而阮情这时恰如偶像剧中救女主于危难的英雄般出现在办公室，顿时让做贼心虚的李君悦松了一口气。
李君悦连忙迎上去不待开口阮情便将如何安排会议工作简要明了地教了一遍，顺带提了一下一些日常性工作怎么处理。
对于阮情突如其来的帮助，李君悦再傻也知道是方天牧授意，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将阮情的话牢牢记了下来。方天牧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见李君悦认真学习的态度，紧抿的薄唇似有一丝松动，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复又低下头去似从未关注过外间的动态。
在阮情的帮助下会议顺利召开。李君悦不可避免地参加，也算是第一次正式以总裁秘书的身份露面。能坐上高位的都是人精，此时见到八卦女主角纵然心中想法万千，面上却不表露分毫，一个个表情都正经非常。
会议开得极具方天牧个人特色，没有任何花招直入主题，听取各方报告后又犀利的一针见血，直抓问题本质。整个过程简洁干脆，结束得利落漂亮。
会议结束后方天牧大步流星离开，李君悦急忙跟上。
“把今天的会议记录整理后好发给我。”说完方天牧回头递给李君悦一份稿子，“中午之前打出来。”
李君悦连声应是，一刻也不停歇地小跑到电脑前噼里啪啦敲打了起来，终于顺利在午休前将文件打好交给了方天牧。
方天牧边看边按下内线：“把B市的项目资料拿给我。”
不一会阮情送来资料，方天牧将资料和文件收进公文包后对她说道：“我要去B市，你留下处理公司的事。”
“好的，方总。要给你备车么？”
“不用。”方天牧说完看向李君悦，“带上东西，跟我走。”
带上李君悦？阮情心下微讶。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试图看出些什么。
可方天牧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李君悦却一脸茫然，匆匆跑回自己座位拿了包包和纸笔……等等，纸笔？这丫头带纸笔干嘛？
方天牧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眉间微微突起，漆黑的瞳里透出一丝怪异。
李君悦不明所以地看向两人，方天牧假意咳嗽了一声：“走吧。”
阮情看着李君悦跟在方天牧身后亦步亦趋渐渐消失的背影，不由再次感叹：这丫头……前途堪忧啊……
不算宽敞的电梯内，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沉默的空气中只有电梯缓缓下降的声音。
李君悦忍不住下巴微抬，偷偷打量背对自己的男人：修剪整齐的短发，干净漂亮的耳廓，平整的衣领，宽厚的肩膀上没有一点皮屑，背脊如松柏般挺得笔直，连腕上的袖扣也扣得一丝不苟。
这个男人连细节都那么严苛，浑身的气场与其说是公司的高层决策者，更像是部队里的军人吧？
想着想着李君悦开始走神，视线无意识停留在方天牧身上。可她不知道光滑如镜的电梯壁已经把她所有的举动暴露无遗，一双黑得似要吸进一切光芒的眼睛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将她牢牢锁在眸的深处。
到地下停车场，方天牧开出一辆低调内敛的宾利。
李君悦手刚搭上车后座门把手，就见方天牧滑下车窗命令道：“坐前面。”
李君悦颤颤巍巍坐进车内，可是等好半天了方天牧始终没有开车的迹象，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方、方总……我们等人？”
只见方天牧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表情地睨了她一眼：“你在等我给你系安全带么？”
方天牧的话让李君悦面色微窘，连忙拉过安全带不知是紧张还是怎样，怎么都扣不进去。
感受到方天牧扫射过来的目光，李君悦急得直冒汗，似乎是看不下去了，方天牧突地单手拉过卡带，“嗒”一声扣好后，好整以暇看向李君悦的同时嘴里轻轻飘出五个字：“你是有多笨？”
李君悦羞赧地低下头，内心已经要被自己蠢哭，就差找个洞把自己埋了。因此她并没看到方天牧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
车开出公司没多久，方天牧将车停在街边的临时停车带里。
“下车。”方天牧打开车门前对在副驾驶座上稳如泰山的李君悦说道。
李君悦愣愣地看着方天牧已经绕到车前的身影，心下哀嚎：BOSS的心思永远都别猜，因为猜来猜去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唱哪出戏！
李君悦连忙下车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转角一家餐厅。此时正值中午用餐高峰，餐厅内坐了不少人，服务员引路时周围不断有目光朝他们打探。确切地说，应该是看方天牧。
可这个长相优异气质冷漠气场强大的男人一路目不斜视，入座后就将菜单递给李君悦问道：“想吃什么？”
打完文件方天牧就马不停蹄带她下楼出公司，完全没有要吃饭的先兆。本以为自己逃不了要饿饭的命运，此时看着方天牧手里的菜单，李君悦受宠若惊，忍不住生出感叹——原来BOSS也是要吃饭的……
李君悦接过菜单往价目表上一扫，顿时压力山大。一百八十八块钱一份简餐，那米饭是金子做的么？从小没有奢侈习惯的李君悦翻过一页又一页，最终在服务员鄙视的目光中选了一份六十八块钱的芒果沙律——所有吃食里面最便宜的。
方天牧皱眉：“你就吃这个？”
“最近减肥……”李君悦视线不自觉往左上方飘移。
方天牧眼睛微妙的眯起，遂又恢复常态。“挑食么？”
李君悦摇头：“不挑啊，怎么了？”
方天牧将菜单递给服务员：“两份海鲜芝士焗饭再加一份芒果沙律。”
李君悦瞪大了眼：“额……方总，我真的……”
“你减肥我不反对但前提不能影响工作。”
李君悦泪目。虽然减肥是借口，但午餐又是芝士又是沙律，是要胖几斤的节奏？
一顿饭吃得无比沉默。
李君悦撑着圆滚滚的肚子离开时得出一个教训：为了自己的胃不遭罪，以后和BOSS一起吃饭时还是让他的钱遭罪吧。
两个小时后车子到达B市。两人一下车就迎面走来一个高瘦的男人，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满脸清爽的笑容。
“贾冬爵，我的助手之一。李君悦，新来的秘书。”方天牧做了个简短的引见。
贾冬爵有一瞬间的诧异，旋即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贾冬爵。”
李君悦脑中组织着措词，正准备伸手回握，方天牧却大步向前走去：“寒暄就免了，办正事。”
贾冬爵面色不改地收回手，对李君悦友好地点点头，转身跟上方天牧的步伐在他身边低声耳语。
方天牧听着的同时余光扫了李君悦一眼，见她自觉跟上便不再看她，和贾冬爵低声交谈起来。
整个下午李君悦都处于一种透明状态。机械地跟着两人来来去去，最后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看着他们和几个中年发福男子坐在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说的是中国话，但组合在一起她是半点没听懂。
最后贾冬爵拿着盖章签字的文件率先离开，方天牧则带着李君悦前往下榻酒店，在前台办过手续后，李君悦才后知后觉地道：“方总，我们今天不回去么？”
“明天回去。一会你打个电话给家里，别让他们担心。”
电话她当然会打，不过……“方总，我们现在是去你房间么？”
方天牧正准备说什么却被一个电话打断，接下来李君悦便被彻底无视，眼看电梯快速上升，一丝不安渐渐笼罩在李君悦的心头。
新闻报纸电视剧里不都会有一些类似桥段？单纯无知善良的女孩子被邪恶猥琐的异性以各种理由带进房间，然后被各种猥亵以致XXOO，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她突然被通知今晚回不去，刚才又只开了一间房，虽然他看上去一本正经不像坏人，但这年头人面兽心的坏蛋多了去了，谁能保证这家伙人前是人、人后就不是禽兽？
李君悦抬头瞟了一眼还在打电话的方天牧，连忙发了一条短信给好友杜若婷救急。
杜若婷果然没让她失望。在电梯门开启前迅速打来电话，李君悦借接电话放慢出电梯的脚步，方天牧却打着电话径直往房间走去。
“你发酒店地址给我干嘛？”
“出差，回不去，老板只开了一间房。”李君悦悄声道。
那边沉寂了几秒，突然爆出一句粗口：“靠！那么劲爆！你那老板帅不帅？”
李君悦欲哭无泪：“姐姐，别开玩笑，我该怎么办？”
杜若婷想了一会说道：“现在只有你和你老板？”
“嗯，另外一个在外面办事还没回来。”
“你想办法拖着，在你同事回来前别进去。”
正在这时，方天牧已打开房门，转过头见李君悦依旧站在电梯旁，便对她说道：“电话打完了就进来做事。”
方天牧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无人的过道上极具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了听者的耳朵。
杜若婷在电话另一端听到的时候心脏不自觉地跳快了几分，不是被吓的，而是作为声控的她觉得这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真性感！
“别挂电话，拖着他。”杜若婷不知不觉小声说道。
李君悦慢吞吞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怯怯地道：“要、要我做什么……”
李君悦这厢话才出口，电话那端的杜若婷却额上青筋跳动心头万马奔腾，忍住摔电话的冲动，狠狠在心内咆哮：你是猪么？！用明显诱人犯罪的声音说着如此意味不明的话是在闹哪样啊蠢妹子！与此同时，手里快速从包里拿出另一部手机按下了三个数字。
李君悦一副遇见豺狼见到鬼的模样，让满脑子都是工作的方天牧突然福至心灵，瞬间将她的想法猜了个透彻。
时间诡异地停滞了几秒。
“你先回来，我在九七零二。”方天牧挂掉电话，一张脸黑冷得吓人。
李君悦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恐惧里，根本没注意方天牧说了什么只见他迈开长腿大步向她走来。
身体本能地想跑，目光触及到那双蕴着冷光阴沉得可怕的眼睛时就像被失了定身咒，呆呆看着那张压制着怒火的俊颜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她甚至可以感受他喷出的薄息，
“你很怕我？”平淡的语调，如同暗潮汹涌却表面平静的大海。
“没、没有。”李君悦握紧背后的手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方天牧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君悦，冷声问道：“你告诉我你觉得我带你来这是干什么？”
四周的低气压让李君悦不由得低下头不发一语。杜若婷在听到方天牧的话后也握紧了手机，继续静待下文。
一阵沉默。
方天牧忍住想狠狠敲开李君悦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的冲动，用比平常更加冷漠的声音说道：“每年数以万计的大学生毕业就面临失业，就业形势的严峻我想你比我清楚。郡豪在国内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公司，但想进郡豪的人不在少数。不要以为公司录用你是理所当然，没有比别人更多的优势那就拿出你的毅力和努力，让竞争激烈的郡豪在试用期结束后能留有你的一席之地！”
李君悦惊愕的抬头，发现方天牧正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看着她。
她读不懂里面的情绪，但这番在她意料之外的话却比对她发飙怒吼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惭愧难当。
方天牧说得没有错。她是毕业就失业的一份子，她应试郡豪时遇到的那些人无论硬件软件上都高出她好几个层次。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郡豪录取，也一直为自己的幸运沾沾自喜。从来都是得过且过的她，以为找了一份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好的工作就是最终归宿，却从未想过若是不努力，在这个新旧更替快速的时代在哪里都会面临被辞退的可能。
“我……”李君悦再一次低下头。她发现她找不到借口为自己辩白，此刻就像个犯错的孩子般局促不安。
“想通了就进来！你那点微末伎俩在这种四下无人的情况一点作用都没有！”
在方天牧转身之际，李君悦鼓起勇气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方总，你为什么会录用我？秘书这个职位与其用我这种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不如用有过相关经验的人或者从公司内部提升的员工更得心应手吧？”
空气似乎又因两人的沉默变得凝固，就在她以为方天牧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他的答案。
“因为你是张白纸。”
方天牧想起了电梯里时的情景，那双如初生般清澈的眼眸还未来得及被世俗浸染，带着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单纯和懵懂，他知道现实的残酷，也历经了人情的冷暖，可是面对那般美丽如星辰耀眼的双瞳，他突然不想让她在和他擦身而过之后，投入社会的大转盘，被打磨得圆润却失了现在的光泽。
柔软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李君悦抬头第一次专注认真地端详着方天牧高大的背影，挺拔坚毅如山般伟岸，竟让她生出一种久违的怀旧感，像小时候犯错爸爸不仅没有责怪还教她做人的道理。
也许……这个男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电话那端响起杜若婷的声音，李君悦拿出手机放在耳边，只听她说：“感觉你老板人不坏啊，说的话都挺在理的，我没听出什么龌龊心思。你去道个歉表明你的工作决心，让他看到你的价值，不然试用期没满就把你辞了你找谁哭去？”
“他应该没那么小气吧？”
“不是小不小气，是你的工作态度能不能让他不计前嫌！这种事他没当场把你开除就算好了，你还指望他心里没有芥蒂？”杜若婷叹气，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到个那么不开窍的呆瓜。
李君悦想想觉得杜若婷说得对，挂掉电话在外面打好腹稿准备进去道歉，可谁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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