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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计谋


  晚來的春风无意吹动额前的发丝。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开。我便早早起身。披了袍子坐在破庙的窗前。

  我仍旧在思索昨夜梦中。梦演道人和文溪和尚对我说过的话。

  其他人都还在酣睡。灵琚仍旧是守在雁南归身边。蜷缩成小猫卧在野鸟身边;段希夷在角落的草垛后面靠墙半卧而眠。手中紧握幽花玉棒;文溪和尚昨夜化梦。更是精疲力竭。此时还在轻微打鼾;花兽少女幻化成了花骨朵的形态。散落了一地。静悄悄地毫无动静;倒是阿巴特殊。竟是沒有回到葫芦里。反而是和那害羞的小漠依偎在一起浅浅地睡着。

  唯独嬴萱听见了我起來的动静。自己打着哈欠也站起了身。去外面添柴热了锅汤药。捧着药碗走到我身边。

  我点头致谢。接过嬴萱热好的汤药一饮而尽。

  按照文溪和尚所说。我体内虽毒虫已驱散。但洞冥草因与眼泪产生反应而增加了毒性。他当时表面上是给我封了穴。实则是在暗中替我调理。当日的施针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毕竟段希夷作为鬼豹族的眼线。我们还是需小心些为妙。

  据我推断。如果段希夷是鬼臼派來的卧底。那么鬼豹族定是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藏身之处。他们之所以迟迟沒有攻进來。恐怕就是想要让段希夷利用洞冥草加害于我。在确保我重伤之后再度动手。毕竟我手上的玄木鞭乃是上古神器打神鞭。虽然我的功力尚浅。但鬼豹族毕竟忌惮我几分。所以我和文溪和尚将计就计。决定让我佯装重伤不起。等鬼豹族攻进來。给他们來个措手不及。

  “感觉好些了么。”嬴萱见我面色苍白。接过我递上來的空药碗关切地问道。

  我抬眼看向她。由于刚刚起身。嬴萱的黑色长发尚未像往常一样辫成麻花辫。此刻正如同精致丝滑的绸缎慵懒地散落在肩头。她只穿了内衫。外面披了件夹袄。兽皮裙掩映在其中显得若隐若现。

  不得不承认。嬴萱其实是很美的。

  刨去嬴萱那傲人的身材。她的相貌虽看似粗犷英朗。但当她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的确是美的。她总是喜欢用带刺的躯壳來伪装自己内心的柔软。作为从小被狼叼走养大的野女人。嬴萱的美与段希夷是大相径庭的。如果说段希夷是枝头一朵娇嫩的小茉莉。那么嬴萱定是开在草原上的格桑花。经风沙磨砺后不施粉黛的英气。那纯净天然毫不修饰的美。才是我一直以來所忽略的。

  “看什么。老娘问你话呢。”嬴萱伸手在我出神的双目前打了个响指。强行将我的思绪扰乱。

  “沒什么。”我回过神來。暗自苦笑。

  文溪和尚与我的计划并沒有告诉其他人。毕竟段希夷鬼灵精怪。心思缜密。越是这样假戏真做。才越能打消她的疑虑。于是我佯装痛苦地单手捂住胸口。示意嬴萱将我扶回床榻。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愈加严重了呢。”嬴萱心思果然单纯。并无多想。反而万分担忧。

  我缓慢躺下。想到之前段希夷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场景。我的心底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

  人心险恶。谁能保证你身边之人沒有小人之心。更何况。是一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

  随着嬴萱的动静。大家依次醒來。嬴萱烧了盆水就去洗漱了。段希夷醒來后先來我身边查看我的伤势。我故意不动声色。虚弱地躺在那里对她笑了笑。

  段希夷低头回应。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身子好些了么。”

  “好多了。”我强颜欢笑。

  段希夷自然以为我还是在像之前那样强撑。眉头一蹙。叹了口气:“你得赶快好起來才行。”

  我突然起了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眼前的这朵小茉莉倒更像是带刺的虎刺梅。笑里藏刀。绵里藏针。若不是文溪和尚提醒。我定是不会对她产生任何怀疑。这种莫名的失落感让我心有郁结。我别过头去不看她。我怕自己再次陷入她那散发着光芒的笑容之中。

  “师父。小雁他能起身了呢。”突然。脆甜的嗓音从对面的偏房传來。我仰头看过去。只见雁南归在灵琚的搀扶下正缓慢向我们这边走來。多亏了雁南归体质特殊。伤势恢复极快。若是换做一般人。怎也的躺上十天半个月。

  嬴萱在段希夷和灵琚的帮衬下开始着手准备饭食。嬴萱这几日打了不少的野物。他们还从已无人烟的村子里找來了白饭和其他简单的粮食。阿巴缩在角落里和小漠交谈着什么。毕竟阿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类。似乎是有说不尽的话。一改平日里慵懒的模样。神采飞扬不停嘴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多数时候。小漠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娇羞地低头一笑。

  文溪和尚趁做饭间隙说扶我出去走走。我俩交换了眼神。便晃晃悠悠地走出了破庙。

  我们沒有走远。而是來到了村子郊野。这里有一排排简易的坟茔。看样子应该是文溪他们在我昏睡期间替这些无辜的村民进行安葬。此时此刻。全村上下都安静地躺在这红土之中。似乎还能闻得见屠戮过后的血腥。

  我跪在这些坟茔前拜了拜。文溪和尚上前行了个佛礼。便不动声色地轻声对我说道:“你有沒有想过。如果段希夷是鬼豹族眼线。既然知道了我们藏在何处。那鬼豹族人为何还要屠杀这些村民。”

  我站起身。目光飘向远方:“你说的我不是沒有考虑过。可是你忘记了。在这个村子里的。可不止鬼臼一人。”

  文溪和尚被我的话吸引:“你的意思是。”

  “即便是同一群族。也会有相应的势力划分和职责所在。你有沒有想过。鬼臼和血竭。或许并不是站在一条战线。”我虽不敢肯定。但还是提出了假设。

  文溪和尚点头:“的确有这种可能。从我们來到云南起。我们便沒有见到过血竭和鬼臼一起行动。屠杀村子的是血竭手下的军队。追捕大理段氏的也是血竭。捕捉月兽的还是血竭。而鬼臼看似从未参与其中。但却在雁南归重伤那晚企图给嬴萱下噬魂蛊。如果段希夷是鬼臼的眼线。那么他还费劲控制嬴萱干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段希夷是血竭的人。”

  “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血竭如此费尽心思。不过就是为了将咱们困在这破庙中。先斩断雁南归。再等段希夷给你下毒之后将咱们一网打尽。他的目的很明晰。就是要置咱们于死地……可是。鬼臼呢。”文溪和尚分析。

  “照你这么说。看來这鬼豹族四大长老都有他们各自的职责所在。这么看來。血苋与鬼臼应是四处搜寻力量來源。比如之前卫辉县村民的恐惧。还有那金铃悬棺中的毒蛊。这些说白了都是后勤。而血竭。和那神秘的昔邪。恐怕就是冲锋陷阵的前锋了。”

  “而申应离那个族长。则躲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同时入侵你的梦境。”

  我点头不语。如果照这样分析。那我们现在需要对付的只是血竭罢了。鬼臼并沒有参与到风花雪月这件事之中。这让我们的胜算大大增加。可即便这样。要对付力大无穷手持板斧的兽人血竭。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你的撼山符怎么样了。”文溪和尚突然问道。

  我沒有底气地回应:“还好。勉强能使出來。只不过必须要一击制敌才行。”

  “咱们就好好利用段希夷。将你中毒的消息传给血竭。咱们安置好陷阱。就等着血竭他们來跳。”文溪和尚正色道。

  “姜楚弦。文溪。吃饭了。”远处的破庙里传來的嬴萱的呼唤。我和文溪和尚交换了眼神。便再度晃晃悠悠地往破庙走去。

  饭罢。我按照文溪和尚的计划先让阿巴带小漠回到封印葫芦中以确保他们的安全。随即突然昏厥。倒地吐血。嬴萱和灵琚都吓得不轻。但我所吐不过是文溪和尚提前准备好给我的野鸡血。虽然味道腥臭。但效果逼真。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嬴萱你带灵琚去采些药來。方子灵琚知道。快去快回。”文溪和尚扶我回床后迅速转身吩咐。“段姑娘。劳烦你再去找些柴火來。等下熬药要用。”

  “嗳。好的。”段希夷沒有犹豫转身便出了门。

  文溪故意将段希夷一人支开。为的就是给她制造一个通知血竭的机会。待她们三人分别离去。我才抿了抿嘴坐了起來。

  “这是怎么回事。”此时屋子里只剩下文溪和雁南归。野鸟闻声从偏房走过來见我如此。大惑不解。

  我挑眉对他笑了笑:“准备收网了。”

  雁南归转身看向一旁同样面带笑容的文溪和尚。虽沒有理解我的意思。但还是默契地抽出了青钢鬼爪。

  “钓大鱼。”我从怀中摸出火铃符。俯身依次埋在那些枯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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