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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冬眠


  索然问:“我猜,不合常理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是吗?”

  我点了点头,说:“没错,比如,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居然认不出我爸妈的样子。”

  之后的很多天,我的情况可以称为“有限知觉植物人”:能听,但没有其它的知觉,也不能动,另外,我没再做什么奇怪的梦,也没再体验过“灵魂出窍”。最关键的是,我的心态不一样了,确切的说是和梦到满月给我讲故事之前不一样了,我有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它在支持着我要赶紧醒来。

  那是我发病后第四十七天的下午,当时我听到我爸对我妈说:“车票买好了,我打听过了,轮椅能上火车,咱们明天就回去吧。”就在这时,没有任何预兆的,我就那么睁开了眼睛,先是一片花白,然后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了起来,我看到了灰白的天花板上悬着一条沾满油腻和死虫子的灯管,我转转头,看到斜上方的吊瓶,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滴着葡萄糖;我的视线一扫,看到了窗外,却只能看到一片树枝树叶,还有惨白的天空--------因为窗户高于我的视线;旁边的落地扇是三峡牌的。我活动了一下眼珠,能明显感觉到视线随着我意识的指令在改变。

  我把头转向另一边,只见一男一女站在离我两米的地方说着话,他们旁边还有一张床位,上面有个病人也在打点滴,头发和眉毛都秃了,显然是在做化疗。我想起之前有个护士对我妈说,我的头原来这么大,以前肯定很聪明,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头,果然没有头发了,我正想难过,忽然意识到,原来我可以动了。

  我把各处肢体都活动了一下,明显的感到它们是在被我的意识所控制,此时的我先想到的不是张嘴叫口渴或者叫我妈,而是背起了那首歌: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我先在脑子里背,背到最后不由的张开嘴背起来,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但能听清每个发音。我看到先是那个化疗病人注意到了我,然后我爸妈惊呆着看向我,但我没停下,一直背到第十四只青蛙,我再也算不出来了,但这次却是我算得最好的一次,我没变白痴啊!

  我高兴的笑了。

  事后我妈曾跟我聊起过这一幕,说我当时的笑很特别,不像平常挂在我脸上那种没心没肺的笑容,这笑容里面有一些不好形容的成分,感觉我一下子变了好多。我说我烧了那么多天,脸上还能有弹性已经不错了,你还叫我对你笑得像花儿一样啊。

  其实我妈这么说是有些酸意的,因为我没有先叫她,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刚醒过来的时候,我对我爸妈的样子感到很陌生,正好他们又站在另一个病人床边,我都不敢认。直到我妈大叫一声“儿子”,然后大哭着跑过来,我爸也忍不住哭了。这哭声是这阵子我最熟悉的声音,我可以确定是他们了,才叫了一声:“爸,妈!”

  我妈又哭又笑的摸着我的头说:“好像没那么烧了!儿子哎,你叫个妈还那么不情愿,你知道这么多天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爸也摸摸我的头,说确实烧得没那么厉害了,然后转身去叫江大夫。

  一个中年有些谢顶的白大褂带着一个护士进来了,从那个谢顶的人的声音,我知道他就是江大夫,那个建议我妈把我拉回去的人。我对他没什么好感,理也不理他,但也只能由着他给我做各种检查。他让我抬胳膊夹温度计,我一抬忽然感到剧痛,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我妈过去一看我胳膊又吓了一跳,只见我左胳膊肘关节的位置又红又肿了一大片,鼓出来一个馒头一样的大血疱。

  这可真是怪了,我刚醒过来的时候明明自己活动过胳膊,那时并没有觉得痛,怎么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就伤成这样,这伤是哪来的?

  江大夫看了看我的胳膊说:“看着像是骨折--------可怎么会骨折呢?这孩子现在体温降下来了,心率也正常了。”他好像有点忙乱,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了,最后愣了一会才说:“去拍片子吧,看看这伤是怎么回事。”

  我先被推去拍片子,之后又被抽了几管血,又做了脑电检测和神经应激试验,就跟刚住院时一样,江大夫把他能想到的检查又给我做了一遍。

  第二天快到中午我才醒过来,正好江大夫又来了,他先看看我的胳膊,我妈在旁边说:“好像肿块消了。”我自己一看,果然如此,红肿的面积比昨天小了不少。

  江大夫又拿出X光片看了看,眉头皱得很厉害,他摇着头说:“我见过的疑难杂症也不少了,可碰到这孩子,我才觉得自己看的病人不算多。这孩子左胳膊的尺骨鹰嘴突部位有粉碎性骨折,可这是昨天的事,今天再看,这,这好得也太快了,照这种愈合速度,我觉得连木板也不用夹了。”

  “那他发烧的病呢?那个什么UFO?”

  “是FUO,已经没有了,完全正常,应激试验显示也没有神经方面的后遗症。现在就只剩下胳膊的伤了,再观察几天,如果还是如此,那这种骨伤没必要再住在重症病室了。”他是一门心思要给我们家省钱,看来有关系就是不一样。

  我妈长吐了口气,我爸问:“那他的骨伤是怎么来的?”

  “目前还不清楚病因,不得不说这太奇怪了。”

  之后我还是在肘部夹了板,又在医院换了个病房住了近一个月,这期间会偶尔发低烧,但最多两天就又恢复正常,虽然如此,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一个月后,江大夫又给我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包括给我的胳膊拍了个片子,结果显示我一切正常,骨伤也已经痊愈,我能自如的活动胳膊了。

  我记得出院前一天,江大夫和我爸妈进行了一次长谈,这次他换了一幅义味深长的表情,说:“如果,我把这件案例向国家申请做为特殊病例去研究,你们愿意么?孩子可以免费住院,还会有一些补偿,但代价是,他要经常来医院接受各种检查,做各种试验,直到我们研究出他的身体机能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真能研究出结果,或许是一件造福人类的事。”

  关键时刻,还是我那个有点文化的爸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他说:“我们首先希望他自由自在的活着,按自己的意愿去选择他未来的生活。”

  第二天,我跟着父母回了湖州。

  我在父母的坚持下又在家养了半年,因为我妈的火腿厂效益不好,她基本是半失业状态,好处是有时间照顾我。这半年我偶有低烧,但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我每个月去医院体检一次,结果都很正常。我的头发慢慢长了起来,我的胳膊也好了,只是不能使大劲,也伸直不成180度,但不妨碍日常生活。

  因为这场病,我没有赶上小学开学,再加上我爸调动工作,我们家换了新的住处,原来的玩伴都见不着了,那段时间我整天闷在家里,弄得我郁郁寡欢,感觉自己和外界的联系除了父母,一下子都断了。以致此后多年我性格一直很内向,很多儿时的玩伴后来再见到我,都说我跟他们印象中的贱孩子完全是两个样子。

  一年后我终于上了小学,到了四年级,我就再也不奇怪的发烧了。

  然而,这事并没算完,好像上帝就是不想给我一个正常的人生,我又有了一个新的毛病,就是长时间死睡。除了那次长达四十多天的昏迷不醒,在小学五年级时,我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冬眠”。

  所谓冬眠只是我个人的叫法,简单说就是长睡不醒,睡着了之后连我妈喂水喂汤也感觉不到,但又一切正常。

  那个年代湖州的小学只念五年,还没有真正普及九年制教育,小升初的淘汰率还挺高,我模拟考试的成绩也就刚刚骑在升学的沿上。快考试的一天,我收到了自己12岁的迟到礼物:最后一颗乳牙被我吃西瓜时当作瓜子舔掉了。我爸很高兴的给我倒了半杯乌程酒,祝贺我成为“男人”了。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喝完后觉得浑身舒畅,脸红得跟关公一样。

  我乘着酒兴,跟爸妈说了两件事:“第一是我的成绩不能保证考上初中,如果考不上我准备留级一年再考,希望得到家里的支持;第二是我觉得自己的性格不好,同学们不喜欢内向的人,以后我要改变形象,要多和别人聊天,多说笑话,改变就从和你们的相处开始,你们可以直说我的笑话不好笑,但不能嫌烦,希望你们配合。”

  爸妈相视一笑,我爸忽然变得很伤感,我问怎么了,他看看我妈,又对我说:“看来是得告诉你了。其实,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你是收养的。”

  我看到我妈低下头,不敢直视我,可嘴唇像是尽力绷着,立马明白他们是在逗我,说:“没什么,我早知道了,十岁的时候就偷看过收养证明了。”

  爸妈又惊讶的对视,我妈抓着我的肩膀,说:“儿子,你,你真看见了?”

  我爸都急出一脸汗了,抱怨我妈道:“哎,我不是让你藏好吗!”

  我也惊呆了,看那样子他们不像是在逗我,我的脸色肯定变得非常难看。三人愣在那里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忽然,我爸噗嗤笑了,接着我妈也笑起来,我爸边笑边给我妈扇着扇子说:“嘿嘿,这傻小子上当啦!”

  我爸说:“傻小子,你爸我在单位人缘那么好,就是因为我跟谁都有说有笑,这是优势,你能认识到这一点非常好,放心,我和你妈一定会配合。”

  那一晚我们一家三口聊的很开心,然后我就去睡觉了,可就是那一觉,我连睡了三夜三天。这次又吓得我爸妈非常紧张,事后我妈告诉我,她发现我睡了一整天后,就开始觉得奇怪,很自然的想到是不是我又犯怪病了,她把我爸臭骂了一顿,嫌他给我喝酒,我爸则背我去了医院,可初步检查我没任何生理异常。到了第三天的下午,当大夫建议要给我做更深入检查时,我却自己醒了。

  大家都搞不清原因,不知道是不是FUO的后遗症,还是毫无关系的另一个怪病,但它没有什么坏影响,反而还有助于我的记忆。因为那不只是睡而已,睡眠中还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自己在复习功课,把学过的知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多早就忘的一干二净的知识,这时竟回忆的特别清晰。也就是说,在梦中我记起了已经毫无印象的内容。

  之后我果然顺利考上了初中。

  初中和高中的六年里我只有两件事值得一提,一是成功改变了性格:我变得比较开朗,比较合群,所以,如果你分别碰到了我的小学同学和中学同学,你可能会发现他们对我的评价截然不同。另一件是我逐渐适应了自己的“冬眠”,这种冬眠现象和酒无关,因为我又偷喝过几次乌程酒和各种酒,并没有导致“冬眠”,后来我发现,它一般发生在我面对压力、困境的时候,往往压力越大,睡得就越沉、时间也越长,所幸很少超过三天了。

  索然说:“这些,你还告诉过别人吗?”

  我说:“除了你们俩,我只告诉过海叔,我的师傅兼老板。”

  “为什么不去报案--------孔二为的罪行应该受到惩罚。”

  “他已经死了。”我说,“我在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回过姥爷家,那时候我的几个舅舅都跟四姥爷去东莞打工了---------四姥爷最终没去深圳,但是在东莞一家家具厂找到了工作,那时候已经是厂里的大师傅了,他家是村里第一座两层楼房,老道士的预言应验了。

  当时村里只剩下姥爷一个我熟悉的人,我旁敲侧击的打听孔二为,姥爷说他和人打架,被刺死了,而刺死他的人竟然是小富。原来小富进城后不学好,整天跟一帮混混在一起,后来回村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惹了孔二为,两边打起来,混乱中误杀了孔二为。姥爷说他记得小富被抓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惨,不停的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当时没举刀子,但是手不听他使唤了。正好那年是严打,小富被判了死刑。

  我听完这些后觉得很不舒服,不是因为他们的死,而是因为关于辛周村的记忆似乎都充满了暴力和悲惨,我特别想和这段童年彻底绝别,这种想法让我很想离开。当天下午我给姥姥上了坟,第二天就回了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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