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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新朋友


  我叹了口气,心说那个留学生的惨死只换来了瓦斯管道的检修。我现在最想干的事就是找个人聊聊天,便说:“我是湖州人,在上海工作,你呢?”

  “我老家在东北佳木斯,巧了,我也在上海工作-----之前。”

  “之前?现在呢?”

  “现在没工作了。”他用一大口红酒将一大块火腿肉送下去,“我的单位黄了,老板给了每个人两个月工资就撤了。那可是我干了五年的地方啊,我心里不舒服,就来这个船上玩。”

  我现在知道这艘船的船票可不是谁都能买的,来这船上玩的人非富即贵,他没工作了还能负担这样的开销,让我颇有些羡慕,说:“这么好,还有遣散费,我被打发出门的时候,只有两千块钱和一张硬座车票。”

  他这时才认真看看我,问:“你在哪下船?”

  “新加坡,你呢?”

  “巧了,我也是,下船后在新加坡玩一个星期,再坐这条船回来,不过那时候就不回海参崴了,在长崎下船,再转机回上海。”

  海参崴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旧称,以前是中国的领土,晚清时割让给沙俄,他这么称呼有点掉书袋的意思。我说:“这么走法倒是有意思,不过如果是我,我宁可回来的时候坐飞机,能省不少钱再多玩几个地方。”

  “呵呵,我的钱刚好够这么回去,然后,我就身无分文了。”他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红酒,“心里烦啊,就想体验一下花掉所有钱的感觉,不管将来,只享受现在。”

  他好像也很想倾述,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听众,看来我找对人了。

  试想我现在的处境,忽然之间漂流到国外,完全摸不着头脑,这时候的我就像落水的人,见到一棵草就想抓住喘口气。我太想找个人说话了,自从上了这条船,我除了问过那个会中文的服务员房间在哪,餐厅在哪,就再没跟活人说过话。其实不能交流倒也没什么,最让我觉得不自在的是和这里的格格不入。在这种地方该干的应该是和老板们发发名片,和比基尼美女调个情,再去赌场输点钱,可我身上那点钱也就够给两次小费的,恐怕小费都只要美元。我曾经在一个法国人赢了老虎机之后跟着他一起欢呼,结果遭了一顿白眼--------人家以为我想要赏钱呢。没钱,也就没自信,在这里呆着一点也没有享受的感觉,就像本来是条泥鳅,忽然到了珊瑚海里,周围都是五顔六色的鱼,那可真是自惭形秽又无泥可钻。所以当看到一个能和我用平等基调聊天的同胞时,真是油然而生出亲切感。

  我安慰道:“哥们都做了五年了,肯定是行业熟手,再找工作也不会难。”

  他叹了口气:“我这一行经验不重要,很多刚开始干的小青年又能跑又能写。”

  “哥们到底做什么工作的?”

  “我以前在一个财经杂志社上班,采访、写稿、编辑我都干。这两年杂志越来越不好卖了,上半年,每个月连一千本都卖不到了------曾经月销五万本,随便哪个报摊都能看到的杂志啊!”

  我不知怎么安慰他了,他又说:“我知道你好奇什么,为什么我能到这上面来玩对不对?又巧了,我曾经采访过一个新加坡商人,他叫安成久,他开玩笑让我把他写的好一点,然后送了我一张VIP券,我就是用这个券买的票。”

  我一惊,心说这个世界太小了!这时我看到旁边一张桌子上,一个背对着我们的人停止了吃饭,身体向我们这边靠了靠。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这个安老板是何许人也,不如打听打听,便用啤酒和他碰了个杯,故意问他:“安成久?是不是投资沪宁高速的那个,他不是香港人吗?他还做旅游生意?”

  “哪里啊,人家是新加坡华人,祖上很多代以前就去南洋闯荡,后来在新加坡定居。他是最早到中国大陆投资的新加坡商人之一,还接受过小平爷爷的接见呢。不过他生意做得确实很大,业务范围也广,他名下有船厂和旅游公司,这个邮轮观光项目也是他的产业。”

  我点点头,心想如果是这样,那我被安排到这艘船上也不奇怪了。嘴上敷衍着:“那他也挺抠门的,都叫你写有偿新闻了,还不直接给张船票。”

  “谁说有偿,我写得很客观的。哎,哥们,聊了这么多,你贵姓?”

  “我叫金姚,圈里人称‘小金棍’。”

  他差点喷了,说:“卖糕的,你这花名起得好啊。我叫杨小枫------你想错了,我花名不叫小疯子,我有网名,叫游方小仙,圈里人都叫我小仙哥------敢问你是哪个圈?”

  我支支唔唔,犹豫要不要直接说自己是个神棍。

  游方小仙笑笑,把我的啤酒撒到窗外的海里,给我倒上一杯红酒:“有免费的红酒不喝喝啤酒,没见过好东西呀你。哥们,我看出来了,你跟我一样,本来不属于这种地方。”他用手指了指金壁辉煌的餐厅,接着说,“不过,我也看出来你是有故事的人,正好,我是喜欢听故事的人。来吧,讲讲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上的这条船,或者,其它任何关于你的事情。”

  一有心事,酒量就锐减,我喝了大半杯红酒后,马上觉得血液沸腾,想想自己的处境,真是感慨万千,甚至想自己会不会就这么完了?如果那样,我要不要跟眼前这个刚认识的人尽快建立起信任,获取他的帮助呢?

  不管怎样,我都非常想倾述,就算被告诫过不要乱说,可那些事已经成了淤积在喉管里的一堆腐气,不吐不快。可话头该从哪里开始呢?

  我想了想:如果我的人生能称得上特别,那肯定是因为老是碰上“那种东西”,我又喝了一整杯红酒,然后小声问小仙:“你,听说过厌胜么?”

  “厌胜,即压而胜之,源于中国古代方士的一种方技,是一种巫术,而最早可以追溯到原始先民的生死观。”

  我和游方小仙一愣,然后一起回头,只见旁边桌上一张清瘦白净的脸也正回头看着我们,正是刚才“偷听”我们说话的人。他二十来岁,单眼皮大眼睛,但没什么神,好像没睡好一样,留着一丝不乱的分头,穿着一件米色针织衫,里面的衬衫还系着蝴蝶结。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这艘邮轮的宣传册,伸出手想和我们握:“能参加你们的谈话吗?我叫索然,没有花名绰号,不过有人叫我。”

  我和小仙相视一笑,我问:“你是中国人?”

  “我出生在美国。”

  我和他握了下手,感觉很软,手汗很大。索然又将手转向游方小仙,小仙一脸傲慢的样子,说:“可是学者的意思,这位学者,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不是故意的,无意间听到‘我们不属于这个地方’,我很认同。”索然看了看我们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误会,补充道:“我是说,我也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小仙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你那块七千美元的宝玑表和这里挺配啊。”

  索然看看自己左手腕上的表:“这是我祖母留给我的,属于我们家族,暂时由我佩戴而已。”

  “暂时?”

  “嗯,直到,我有了儿子吧,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事------我非得先证明自己真的不属于这你们才肯接纳我吗?”

  我笑了笑,小仙却不依不饶:“我们不和门不当户不对的人一起玩。”

  “---------,是这样,这艘船上大部分人都在聊钱、生意、女人、免税商品,总之是无聊的话题,你们是我上船后第一次想交谈的人,因为在你们的谈话中听到了我感兴趣的,就是‘厌胜’,上述都是实话。”索然边说边将表摘下来放到口袋里,将蝴蝶结也扯了下来,又将袖口撸到胳膊上,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汽水,端着走到我们桌子边坐下。

  小仙一本正经,其实是在憋着笑,又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大学里研究人类学,包括民俗。我其中一个硕士的毕业论文就是《中国神秘巫术对世俗生活的影响》,里面就讲到过关于厌胜的内容,但没有很深入的研究。”

  “其中一个?”

  “嗯,我的民俗学硕士,研究方向是中国神秘巫术。”他的表情显示他有点不耐烦了,说:“我的专业、职业,在哪所大学都不重要,两位只要知道我绝对有资格和你们聊这个话题就行了。而且刚才我也听到了你们的自我介绍,所以省略那个吧,开始?”

  小仙很郑重看看我,说:“我看可以带他玩!”

  我们三个碰了一下杯。

  索然碰杯和喝水的举止都很绅士,看得出是很有修养的人,他说:“你们讲你们所知道的内容,我说出我所知道的,公平?”

  我和小仙相视一笑,小仙说:“可以。其实关于厌胜我懂得并不多,很巧,我采访过一位隐居宁波叫林煜的学者,从其口中了解了不少中国民间禁忌和巫术文化,其中就有关于厌胜的内容。”

  “林煜?”索然眼睛一亮,原来他眼睛睁开时很有神彩,和平常略带忧郁的眼神对比很强,“我看过他的论文,有几篇很不错,我还有拜访他的计划。”

  我说:“小仙哥,咱们的开场白太长了,一分钟进入剧情行不行?”

  索然伸出右手做了个西方式的“请”的姿势。

  小仙咽下一口酒,说道:“大家既然能聊厌胜,对它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有了了解,我可以略过概念直接讲见解。厌胜,虽然是思想蒙昧时代的产物,现代人已经对它很陌生了,但事实上,它并没有消失,而是像其它巫术和禁忌文化一样,演变成了民俗--------人们忘记了它本来的目的和意义,但还是习惯性的遵守它。

  比如,一些农村人会在新建房屋的房梁上藏桂叶,据说有利于小孩的学业,因为桂和贵同音,这就是一种吉厌。我国福建、台湾一些地方的屋脊上,会设立骑马弯弓的泥偶,传说那是以蚩尤为形象的,这也是一种压胜,和故宫太和殿屋脊上的镇脊兽是一个道理。再比如,有些老人会给小孩脚脖子上系的一枚玉钱、铜钱,这种习俗就源自于古代的厌胜钱。

  所谓厌胜钱,并非流通的货币,而是专门造来佩戴用的,和一般的铜钱外形差不多,但上面印的一般是吉祥图案、天师符咒之类的内容,意义上类似现在银行发行的纪念币,现在有人专门从事这方面的收藏。还有,像大门上的门神、铺首、门楣上的八卦镜,以及大门口和路冲所立的‘泰山石敢当’、‘太公在此百无禁忌’,都是用道具的方式厌胜--------只是随着建筑技术和材料的改变,这些东西将会越来越少见了。”小仙说完了,也做了个“请”的姿势。

  索然说:“厌胜在中国历史上一直都存在。文献中关于厌胜的记载始于姜尚,就是姜太公,大体是讲:丁侯不肯朝见周武王,姜太公就画了一张丁侯的像,朝这张画像射箭,丁侯就生起病来,于是赶紧派使臣去向武王表示臣服。姜太公便拔除了射在画像上的箭,丁侯的病就好了。而文献记载一般晚于事实,这说明厌胜的存在会更早。

  关于厌胜,正史记载中最著名的当属汉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从陈阿娇因失宠而施放人偶,到丞相公孙贺被告发在皇帝所行道路上埋设人偶,再到后来著名的卫太子案,可谓绵延整个武帝朝,这说明这种信仰在当时有广泛的社会基础。

  到后来,正史中便鲜有记载,有关厌胜的传闻一般出自民间传闻,以笔记小说的形式记录下来,内容经常是恶木匠布设厌胜给雇主制造麻烦,比如在房梁上设置两个扭打的小人,就可以让主家夫妇不和睦;设置一个破碗,可以让主家家道衰落甚至沦为乞丐;埋一副小棺材,则可以让主家人丁凋落,丧事不断。归根结底,这是一种象征、类比的巫术手法,带有原始信仰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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