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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四大天王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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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枫浑身湿透地爬出水面,在泥泞的湖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一把扯去头上的黑色头罩,骂道:“冷冰这小子真不仗义,我好心好意牺牲自己给他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哪想到他一点都不顾及兄弟情面,竟然下那么狠的脚,哼,重色轻友。真是的。”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了两个红色的脚印,正是冷冰的杰作。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找了块干燥的地方躺了下来,看着灿烂的阳光和晴朗的天空,他不禁又笑了出来:“这下冷小子可有的表现了,一定把姐姐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一身相许,哎呀……”他越想越真,笑得也越来越放肆,“到时候冷冰还不知该怎么感谢我这小舅子呢。芸姐……芸姐你可千万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的幸福嘛……嘿嘿……到时候要是不上洞房去捣捣乱,我名字就倒过来写。”他想着以后的事情,不禁乐得在草地上滚来滚去,自娱自乐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蓝枫站起身来,走进太平湖畔的一片树林,正好看到一只野猪。正为食物发愁的他立时大乐,笑道:“猪兄你可不要怪我啊。”伸出一根手指,默运旋风指的功力,蹑手蹑脚地从后面接近野猪。

  蓝枫走到野猪后面,突然暴叫一声:“机会来了!”

  野猪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动,蓝枫就一指狠狠地戳在野猪的屁股上。

  蓝枫运起旋风指力,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呀呀呀咿呀呀,小猪猪,乖又乖让我填饱肚子来……”

  野猪大叫一声,转过来向蓝枫冲了过来。

  蓝枫见到野猪白亮的尖牙,吓得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叫:“冷若霜你也不厚道,什么绝世武功,连一只蠢猪都打不死,可恶!”

  其实这并不是旋风指力的问题,旋风指力本来就是根据人体的经脉设计,蓝枫用在猪身上,自然没有效果,反而激怒了野猪。

  蓝枫也不顾自己早已筋疲力尽,跑得是前所未有的快,直到他确定野猪没有追来,才一下子倒了下来,喘着粗气道:“今天可真是背到家了,被冷小子害了不说,连猪都跟我过不去,咦……”只见附近的林木之间,竟有人经过的痕迹。

  蓝枫挣扎着起来,走过去一看,心下更是大惊。只见这荆棘丛,竟硬生生的被人开出了一条两人宽的路,或者说,是两个人并肩走过留下的痕迹。

  更可怕的是地上的脚印。右边的脚印沉厚稳重,清晰无比,每一步都相隔绝对一样的距离,就像经过测量一般。“这一定是个内力雄厚的内家高手。想不到竟然有人可以达到这种境界,这是……和爹爹同一级的高手才能做到的。”

  再看左边的脚印,蓝枫更是冷汗直流,因为左边的脚印更加可怕。

  左边根本就没有脚印。左边可以清楚的看到很多被踩倒的花草,但偏偏地面却是平整无比,没有任何痕迹。“看来这是个踏雪无痕的轻功高手,功力可能更胜右边那人。”

  蓝枫忖道:“以这种功力推算来看,来人很可能是十大高手中的人物。嗯……莫非是安萧寒来了?再加上个左刀什么的?可是已他们的身份地位,是根本不必偷偷摸摸地走这种小路的,他们就是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也绝没有人敢出来阻拦的。莫非……莫非他们有什么阴谋?对了!他们一定是想对冷若霜不利,不好,我得赶快去报信!”

  决定了目标,蓝枫不顾疲倦,飞奔起来。他感到四肢都似是散了架,根本就不听使唤。但好在路途并不远,当他远远的看到守在门外的冷冰时,不禁稍微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所担心的至少现在还没来。

  蓝枫冲到冷冰面前,但对着冷冰鹰隼般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他心中的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蓝枫被冷冰看得发毛,无奈道:“好吧,被你看穿了。其实你又何必在意呢,我不过是给你个自我表现的机会嘛。”

  说到底,蓝芸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蓝枫的出现让她回忆起了蓝若海,情感决堤导致的。冷冰冷冷道:“我只恨那两脚踢得还不够狠。”

  蓝枫听着心里又没谱了,疑惑道:“究竟出什么事了?”

  冷冰道:“你干的好事,自己看。”

  蓝枫趴到窗户上向屋里看去,只见冷若霜双手按在蓝芸背后,在给她疗伤。这一切看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冷若霜给蓝芸疗伤也是再正常不过。蓝枫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也不去管它,对冷冰道:“刚才我看见两个高手好像朝这边过来了。”

  冷冰不屑道:“高手?是什么样的高手?居然敢惹到这里来。”

  蓝枫急道:“我说的是真的,他们若是来了的话,绝不是轻易可以打发的。”

  冷冰道:“哦,那这样的高手我怎么没有见到呢?要是他们这么强,该不必躲躲闪闪的吧。”

  蓝枫见冷冰还是不信,急忙把方才的所见简略地说了一遍。

  冷冰哂道:“你还真是能说啊,你……”还没说完,忽听冷若霜喝道:“何方高人,既然到此,何不进来一叙,让冷某也尽一下地主之宜。”

  一阵阴阳怪气的大笑过后,一个身穿大红色披风的胖子从树上跳了下来,他落地时时候,连地面都跟着颤抖起来。此人身材魁梧,甚至比蓝枫高了整整一头,但却是臃肿不堪,活像一个大肉球,加上他猩红色的披风,显得说不出的诡秘恐怖。

  另一个墨绿色的人影突然一闪,然后不知何时已落在了红衣胖子的肩头。此人身材瘦小,若是站直了身体,估计连那胖子的胸口都到不了,却是短小精悍。然而最可怕的却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小,甚至眯起眼来就看不见,但他的眼神却是亮如明星,一副充满自信的样子。

  冷若霜笑道:“原来是马二爷和高三爷到了。以高三爷的身材,委屈你在树上呆了那么久,真是对不住啊。”

  那红衣胖子高三爷怒吼一声,叫道:“冷若霜你不要看不起人!”

  那墨衣瘦子马二爷却道:“马某自始至终没发出过半点声响,你怎知是我来了?”

  冷若霜道:“就因为没有一点声响,才一定是你轻功无敌的马行空马二爷到了。”

  马行空沉吟半晌,道:“不错,看来是我错了。但为什么不可能是高老三一个人来呢?”

  冷若霜笑道:“就凭他高桓一个,恐怕还不敢到冷某这冷月山庄来撒野。”他的声音冷峻而又平静,充满了一代宗师级高手的自信。

  夏末秋初,天无月,乌云盖天,是不是预测到了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轻风吹拂,本该温柔的空气为什么却冰冷刺骨?

  冷冰和蓝枫站在门口,心里都知道决不能让敌人知道冷若霜现在不能作战的状态,等待冷若霜的恢复使他们获胜的唯一机会,所以现在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拖延时间。

  不知冷若霜是不是抱有同样的想法?

  只听“呼”的一声,屋里的灯火全部熄灭,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冷若霜道:“想不到你们四个魑魅魍魉还活在世上,真是祸害遗千年呀。”

  高桓笑道:“你们也太贪得无厌了,杀了教主不说,还想把我们赶尽杀绝,还真不把我们太平教放在眼里了。”

  马行空道:“风镇岳来追杀我们时,体力早已透支,若不是我们和千军万马死战时受了重伤,他休想能全身而退。”

  冷若霜道:“既然你们四位全都健在,为什么不一起出来亮亮相?”

  高桓道:“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对付区区你一个人,我们哥俩已经足够,根本用不着梁大哥出手,他现在正在潜心修炼,准备和风镇岳一决高下。四弟新收了个徒弟,抽不出身来跟你磨蹭。”

  马行空道:“话已说尽,动手吧。”

  冷若霜不说话,天地一片肃静,只有无限萧索的风声。

  高桓道:“怎么,怕了吗?”

  忽听屋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长笑,冷若霜道:“我为何要动手?是你们来杀我,你们为何不敢进来?冰儿,让开,让两位大侠进来。”

  冷冰着实吓了一跳,但知道此时空城计确实是最有效的方法,更知道此刻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便会漏出破绽,垂手道:“是。”侧身让到一旁,“两位请。”

  路的尽头是门。天下没有推不开的门,只看你敢不敢去推它。

  高桓挥舞着拳头,道:“让我来。”走上前去就要破门。

  马行空制止道:“慢着,只怕有诈。”

  高桓不满道:“有什么可怕的,里面再怎么样也就是一个冷若霜而已,我们又何必怕他,梁大哥不是说以我们的实力莫说一个冷若霜,就是对着安萧寒也可以稳操胜券,又何必怕一个手下败将。”

  马行空道:“你还是这么鲁莽,也不动脑子想想,冷若霜当年一届铁将,把我们整个太平教都破灭了,岂是易与之辈,他闭门不出,里面必有古怪,我们万不可躁动。梁大哥不是说了,冷若霜武功不及我二人,只要逼他正面决战就可必胜。”

  蓝枫插口道:“你们张口一个梁大哥,闭口一个梁大哥,这梁大哥到底是何许人也?”

  马行空对高桓附耳低声道:“左右我们不可轻举妄动,不如现从这两人这里探探口风,反正有这两人在这里,不怕他冷若霜逃走。”

  高桓点点头,对蓝枫喝道:“你是什么人?”

  蓝枫道:“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来闯我们这冷月山庄,不妨实话告诉你们,老子就是这冷月山庄的少庄主。”

  马行空道:“你是冷若霜的儿子?”

  蓝枫道:“如假包换。”

  高桓疑惑的看着冷冰,道:“那你又是谁?”

  冷冰道:“冷冰。”

  高桓奇道:“你也是冷若霜的儿子?可是梁大哥明明说了,冷若霜只有一个儿子,武功弱得很,不堪一击,但……”

  蓝枫笑着打断了他,道:“看来你们这梁大哥消息也闭塞得很,连本少爷都不知道,告诉你,”一指冷冰,“我是冷冰的弟弟,二公子冷冰冰。你们梁大哥连这都不知道,还想挑战风镇岳,下辈子吧。”

  高桓立刻怒发冲冠,道:“你敢瞧不起我们梁大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蓝枫含笑道:“哦?是么?”突然暴和一声,“看招!”伸出中指,一指点在一块大石上。

  过了半晌,大石从中爆裂,露出里面螺旋状的裂痕。

  高桓大吃一惊,道:“这……这是……”

  马行空道:“旋风指力。”

  高桓道:“不错,旋风指,当年冷旦曾经用过这招,看来他的确是冷冰的儿子。”

  马行空冷笑道:“旋风指力固然精妙,只可惜我们也不是石头。”

  蓝枫道:“那你们是什么?”

  马行空眼神忽然变得空洞而迷离,道:“我们是来自地狱的神!”

  蓝枫哈哈大笑,道:“那你们的梁大哥又算什么?地狱的大神?”

  这时忽然传来冷若霜的声音:“梁梦醒那家伙确实有俩下子,曾带领着这位高桓兄在我右军的大阵里来回冲杀了七回才最终败退,手中一条幻梦鞭至少有四十年的火候,足足伤了我们千余弟兄,的确是只有风镇岳才配作他的对手。”

  蓝枫大声道:“那么蓝若海、安萧寒就打不过他吗?”

  冷若霜道:“那时梁梦醒的功力和他们的教主李默只有一线之隔,现在过了十年更是难以估量,再加上绝世神兵幻梦鞭,蓝若海安萧寒未必能讨得好去。”

  高桓得意道:“你听见了吧,这可是你爹爹亲口说的。不过梁大哥虽然厉害,但三爷我也不是好惹的,小子你要是识相,就和你哥哥一起跪下来叫三爷我三声爷爷,三爷说不定就饶你们不死。”

  冷冰突然冷喝一声“放肆!”紧接着长刀“唰”的一声离鞘而出,刀芒直向高桓击去。

  高桓突然变得冷静下来,道:“来得好!”沉腰坐马,一拳轰向冷冰的刀锋。

  冷冰身法快得出奇,甚至连蓝枫都不禁暗赞“这小子原来还留了一手”,拳刀即将交接之际,冷冰手腕忽然一抖,长刀竟然绕过高桓的拳击,转而斩向高桓的前胸。

  高桓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飞速后退,竟然也不慢于冷冰。

  “嘶啦”一声响,高桓的前襟被划出一条裂口,胸前也有一丝血痕。

  冷冰向后翻腾,顺势一脚踢向高桓的胸口。但此时高桓已经早有准备,右臂用力格挡。冷冰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那一脚再也踢不下去,只好再一番,退回原处。

  高桓也不追击,只是在那里冷笑,道:“原来冷月山庄的人就只有这点德行啊。”

  蓝枫笑道:“那你们二位一定是大贤大智了,那怎么连区区一间小房子都不敢进?”他越是这样说,对方便越会怀疑无里有埋伏。

  果然,惊疑不定下,高桓先道:“我们要是再不进去,岂不是要让小辈耻笑?”

  马行空道:“废物,你没看出他就是要激我们进去吗,梁大哥既然没料对冷若霜有两个儿子,那么也可能会有其他疏漏,屋子里可能还藏有其他厉害。”

  高桓一撇嘴,道:“我不相信梁大哥会出错,但就算是里面有什么,我们就这么在外面傻站着也不是回事呀。”

  冷冰“哼”了一声,回刀入敲。

  高桓更是不快,道:“你看,连这个兔崽子都瞧不起老子。”转向冷冰,“你个狗杂种有什么好狂的,有本事的话就在来跟老子打呀!”

  冷冰道:“哼。”

  高桓怒道:“你小子……有种!”一拳轰向旁边一块大石。

  巨石瞬间粉碎,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冷冰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蓝枫心中也暗自叫娘:“想不到这家伙功力竟然如此深厚,若是纯以方才那一拳的力道来论,已和爹爹不相上下。”

  高桓两拳互握,骨节振动,发出“咯咯”的响声,狞笑道:“怎么样?还敢动手吗?快去叫你老爹出来吧!”

  冷冰索性松开刀柄,不屑道:“哼。”

  高桓几曾受过如此侮辱,抡起铁拳,一把向冷冰砸去,比起方才雷霆万钧的一拳更具威势。蓝枫瞪大了眼睛,惊得几乎心跳停止,冷冰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完全不受拳风的影响,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就在高桓铁拳即将打在冷冰头上的一瞬间,人影一闪,马行空闪电般地飞到了高桓面前,伸出一掌。

  只听“啪”的一声,高桓千斤重的铁拳竟然被马行空如此轻松地就挡了下来,非但蓝枫冷冰,甚至连高桓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讷讷道:“二哥……你……”

  马行空淡淡道:“不要轻举妄动。”又是一闪,已回到原来的地方。

  高桓仿佛有点愣,喃喃道:“那该怎么办呢?”

  马行空不去答他,喝道:“冷若霜你听着,我数三声你若还不出来,我可就要烧房子了!”

  高桓顿时又高兴了起来,道:“对,冷若霜你还是快出来吧,要不然可就要被烤化了!”

  “三!”

  蓝枫心中一沉,知道冷若霜正在给蓝芸疗伤,是绝不可能半途而废,出来应战的。

  “二!”

  蓝枫不禁望向冷冰,只见冷冰虽然表面没有太大变化,但肌肉却已经不易察觉地抽紧。

  “一!”

  高桓大叫:“出来!”

  蓝枫虽然急得要死,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若是一有异样的表现,对方就立刻可以知道冷若霜现在的困局。

  这时冷冰突然已传音入密的方法,聚音成线道:“一会马行空一定会去找易燃物点火,我们就趁那时出手,先全力击倒高桓再说。”

  马行空对高桓冷冷道:“你在这守着。”转身就走,转瞬消失。

  冷冰继续传音入密道:“这高桓虽然武功确实高强,但也不是无迹可寻,方才我几次试探,已经略知虚实,一会你一听见我的信号,就立刻到我前面跳起,我会在半空助你加力,然后你就用旋风指力全力攻击高桓,务求一击得手。”

  高桓道:“冷若霜,你现在就是出来也玩了,二哥既然说了烧你房子,那就是非烧不可。”

  他继续自顾自道:“你就算现在出来也没用,首先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倒我,再一个……”

  冷冰突然暴喝道:“是机会!”

  蓝枫毫不犹豫闪到冷冰面前,屈腿前跃,方一离地,冷冰双掌立刻按在蓝枫双脚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蓝枫只觉得力量自双脚瞬间传来,身体如离弦的箭一般向高桓射去。蓝枫运起旋风指力,身体竟然开始高速旋转起来,仿佛陀螺一般钻向高桓。蓝枫伸出右臂,将功力聚集在中指之上,四周的景物飞速从蓝枫的视野中掠过,眼中只有不断的天地变换和核心的目标。

  高桓对这变化大吃一惊,猝不及防下勉强击出一拳,应向蓝枫。

  蓝枫也不再变招,就这样一指点在高桓的拳上。

  两人同时剧震!

  高桓只觉得一股极尖锐的内力从拳上破体而入,沿着经脉向体内攻来,出拳的右臂瞬间变得麻木。作为一代高手,高桓自然知道此时乃是生死攸关,左手一个掌刀,闪电般斩向蓝枫。

  蓝枫那一指已尽全力,再无闪躲之力,被掌刀斩得直飞了出去,还没落地,已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高桓虽然击倒蓝枫,但自己经脉也受损不清,不禁一阵恶心,退后两步。

  冷冰送出蓝枫后,就立刻钢刀出鞘,紧随着蓝枫向高桓攻来。此时高桓尚未站稳脚步,冷冰早已杀到,一柄钢刀如飞星闪电一般斩向高桓天灵盖,同样是一副一往无前的决然。

  高桓虽然功力胜过冷冰甚多,却不愿意性命相拼,无奈下伸出左臂,硬挡冷冰的刀。

  “当!”

  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高桓本该齐肘而断的左臂却仅仅是飘落了几片碎步,露除了里面精光闪闪的护臂。

  原来这一对护臂才是高桓的武器。

  冷冰无暇多想,“唰唰唰”又是三刀,全都打在护臂上。

  冷冰蓄势待发,高桓仓促应战,这一下高下立分。冷冰虽打得手臂发麻,高桓也好不了多少,右臂已然麻痹的情况下,左臂也被冷冰打得受损不轻。

  虽然被冷冰占了先机,高桓终究是超级高手,左腿后撤一步,站实脚步的同时一记铁拳击向冷冰。

  冷冰其实早已到了强弩之末,只不过在勉强支撑,此时见高桓铁拳攻来,他极力向一旁闪去,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在左肩上中了一拳。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从中拳处传来,冷冰只觉得一阵晕眩,立刻后退三步,方才站稳。

  高桓用力揉着自己的右臂,大笑着走向冷冰,道:“小子不错嘛,咱们再玩两手,三爷我倒要看看冷若霜的儿子有多厉害。”

  冷冰横刀胸前,冷冷地道:“随时奉陪。”

  高桓突然暴喝一声,向前蹿出,一脚踢向冷冰的小腹,既稳且狠。冷冰沿着地面向左侧滑出,同时钢刀斩向高桓的右侧腰肋。这一下反击利用了高桓右臂的伤势,可谓是凌厉至极。

  高桓临危不乱,突然向前弯腰,从下面躲过冷冰的刀招,虽然显得狼狈,确是很实用。与此同时,高桓左手弹出一颗小石子,闪电般击向冷冰的额头。

  冷冰全力出刀,完全没留后手,此时招式用老,已无法控制,只得弃刀,然后一个后空翻,躲过石子。虽然平稳落地,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钢刀“嗖”的一声插在了椽子上,刀柄竟然没有半点颤动。

  高桓哈哈大笑道:“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哈哈。”不去理他,就自顾自地原地坐下,打坐疗伤。

  冷冰这一战败下阵来,也是不知所措。虽然知道高桓疗伤是为了积蓄力量对付冷若霜,但自己战败,高桓却不趁机击杀自己,也可算是手下留情,自己又怎能再向正在疗伤的他出手?

  正在这时,马行空已鬼影般掠了回来,连看都不看冷冰和高桓,就冲上了房子,几下穿梭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放好了柴草,点起了火头。

  房子本就是木制,此时又加上了易燃物,没过多久,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

  冷冰担心冷若霜,但马行空在一旁虎视眈眈,却又不敢引狼入室。

  火光照耀下,只见屋里蓝芸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了起来,半睁着双眼,显然已经有了意识,衣襟早已被汗水湿透,甚至连身下的床上也尽是积水。冷若霜赤着上身坐在蓝芸身后,双掌按在蓝芸背上,同时头上热气蒸腾,显然运功正是紧要关头。

  冷若霜松开右手,顺手一抄,已拿起他仗之成名的利刃“冰刀”。

  马行空喝道:“好一个‘冰刀’冷若霜,在下这就来领教领教!”一个纵跃从窗户闯了进去。

  “咔喳”,一条燃着的房梁掉了下来,正砸向冷若霜。冷若霜丝毫不乱,冰刀一挥,已将房梁斩开。马行空只觉得一股寒气迎面逼来,甚至房间里的火焰也被逼的弱了下去。

  马行空站住脚步,从两袖中掏出两把短棍,揉身而上,向冷若霜攻去。

  俗话讲:“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马行空身法如此出众,若是让他近得身来,将占据很大优势,更何况冷若霜受蓝芸所限,根本不能躲闪。只见冷若霜冰刀一动,竟然亮起了一层淡淡的蓝光,刀锋周围也凝聚起了一层薄雾。

  马行空喝道:“看招!”短棍点向冷若霜右肩。冷若霜一刀斩下,蓝光破刀而出,径直攻向马行空胸口。

  马行空哪里料到冷若霜竟然有如此本领,大惊失色。好在他身手异常敏捷,迅速收回双棍,在胸□□叉,方才堪堪挡住冷若霜的光刀。

  马行空毕竟是仓促接手,虽然架住光刀,却被冷若霜强大的内力震得倒飞出去,一直飞出窗外。

  冷若霜笑道:“好!在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还能招架,不愧是四大天王里的人物。”

  马行空冷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人了!”

  冷若霜道:“若是我能全力出手,根本就不会容你出这个窗户,连安萧寒都要败在我这光刀之下,你又如何呢?”

  马行空道:“我不是安萧寒。”

  冷若霜哼了一声,道:“那你就再来呀!”

  马行空咬牙道:“哼!”腾空而起,又向窗口闪去。还未进去,又是一道蓝色光刀斩了出来,马行空凌空强行扭动身体,光刀贴着他的耳边闪过,但马行空也因此被逼出了窗户。

  冷若霜道:“不敢来了吗?”

  马行空居然负手站直了身体,道:“你要诱我进去做困兽之斗,我才不上你这个当,左右这房子要烧光了,你总不能一直用你的内力顶着吧?”

  冷若霜冷笑道:“别小看人!”

  冷冰只觉得一股刺骨寒气用来,小屋内蓝光剧盛,竟然硬生生把火焰压了下去,最终竟然连一点火星都没有留下。没有火光,只有那冰冷的蓝光映照着整个空间。

  马行空道:“冷若霜终究还是冷若霜,若非此次非要取你性命,我倒真想交了你这个朋友。”

  冷若霜道:“闲话少说,来吧!”

  马行空一双短棍再出,沿“之”字形攻向冷若霜。

  冷若霜喝道:“来得好!”一连三下,三道光刀左中右分三路击出,无论马行空怎么闪躲也必定要面对一路。

  马行空身形不定,忽然又闪回了中路,两道短棍上下两道横在胸前,硬撼中路的光刀。

  “叮!”马行空架住光刀,竟是一步不退。左右的光刀全都打在墙上,轰出了两个大洞。

  中路的光刀光芒虽盛,但在马行空的强硬抵抗下,却是逐渐暗淡了下去。

  冷若霜趁机加紧对蓝芸行功,使得蓝芸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最然暂时身体还不能动,却已经可以睁眼看清眼前的一切。

  一声呼喝,光刀终于碎裂,马行空纵身而上,一双短棍车轮般卷向冷若霜,速度有如电光石火。蓝芸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冷若霜蓝光再盛,又发出一道光刀。但此时马行空早有准备,突然一个凌空转身,从侧面躲过光刀,然后短棍已然向冷若霜攻来。

  冷若霜一面给蓝芸疗伤,一面又要抵御马行空的进攻,功力早已发挥到极限,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此时马行空躲过光刀向他攻来,更让他难以应付。他突然右手按在蓝芸肩头,刀交左手,右手同时发力,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转到蓝芸上方,方才躲过一击。

  冷若霜左手刀出,斩向马行空,无奈马行空身法太快,向后滚出,脱离了冷若霜的攻击范围。

  马行空道:“冷若霜,你已是强弩之末,还是不要逞强了!”

  冷若霜道:“少废话!”又是一记光刀,凌虚击去,但从蓝光的亮度来看,力量已经明显大不如前。

  马行空轻松避过,道:“不行了吗?”正要提棍再上,忽听背后利刃破空之声大盛,下意识的用一条短棍护住背心。

  只听“当”的一声,马行空转过身来,只见竟然是冷冰一刀砍在自己的短棍上。马行空左棍架住冷冰的钢刀,右棍闪电般点向冷冰的膻中穴。冷冰却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击,竟然提前移动,闪了开去,在空中一蹬墙壁,在冷若霜身边落下,护在蓝芸身前。

  此时马行空面对两人,不敢轻举妄动,而冷若霜、冷冰也需要时间调整,也按兵不动。蓝芸在这疗伤下显然是很痛苦,娇喘着细声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冷若霜正在运功调息,没有答她,冷冰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含糊道:“好像是几个叫什么‘四大天王’的。”

  蓝芸“呵”的一声叫了起来,惊道:“四大天王?他们都来了吗?”

  冷冰苦笑摇头,道:“只来了两个。”

  蓝芸似乎平静一些,道:“那么来的一定是高桓和马行空了。”看了看马行空的一双短棍,“我没说错吧,马二爷?”

  这一下子,就连马行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就知道来的是我们两个?”

  蓝芸虽然坐着,还是挺直了身体,道:“我是枫桥山庄的大小姐蓝芸。”

  马行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人人都说蓝若海生了个好女儿,冰雪聪明,是个万事通,看来并非虚言,但你怎么知道四个人里来了两个就一定是我们两个呢?”

  蓝芸道:“过奖了。四大天王中,梁梦醒向来独来独往,从不会和别人一起行动,更不屑和其他人联手来攻。而张冀北据说三年前收了一个徒弟,现在应该在潜心教诲,不便出手。另外马行空和高桓两人的武功,一个飘逸灵动,一个刚强稳重,正好互相补助,正是联手对敌的最佳组合。”她虽然离四大天王的年代甚为久远,但却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娓娓到来,竟然猜对大半,着实让冷冰刮目相看。

  马行空则听得毛骨悚然,心道:“好厉害一个小丫头,竟然对我们如此了解,要是有机会,一定要除去她,否则我们的秘密恐怕……”

  蓝芸续道:“在十年前,四大天王本是太平教四个分舵的分舵主,后来抵抗不住应天军的进攻,全部退守总部,结果在最后一战中陷身千军万马。虽然在梁梦醒的带领下侥幸突围,但重伤再身的他们理应无法在风镇岳的追杀下幸存,我说的可正确,马行空马二爷?”

  马行空苦笑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些传闻,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小孩子。”话虽是如此说,却无意于承认了蓝芸所说。

  蓝芸似乎暂时忘记了痛苦,展颜一笑道:“我现在不也是个小孩子嘛。”

  马行空道:“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这等人物,那可就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了。”

  冷冰当然不会说什么“要打就冲我来,不要牵连他人”这样的话,所以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但他坚定的眼神却又胜过了千言万语。

  马行空道:“这位姑娘,你既然这么博闻,当知道二爷我的绝技吧。”

  蓝芸倒是一点都不谦虚,道:“你那双短棍的‘梅花三弄’和用于致命一击的‘马踏飞燕’两招,都是成名已久的招数。”

  马行空笑道:“不错,但那只是十年前的我了,现在嘛……要试过才知道!”

  冷若霜猛然喝道:“要打便打,怎么恁多废话!”

  马行空道:“原来你这么想死吗?也好,二爷我就成全你!”身影变幻,一棍点向冷若霜的咽喉!

  “当!”冷若霜架开短棍,紧接着冷冰一刀顺势斩下,默契得有如一个人一般。

  马行空轻飘飘地向上飞起,道:“配合很默契嘛,不愧是爷俩!喂!老三你还要歇到什么时候?”

  只听“轰”的一声,墙壁破开一个大洞,高桓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道:“不要急呀,三爷这不是来了嘛。”

  冷冰顿时心中一沉,若是只有一个马行空,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或者还有一拼之力,但若是加了高桓这个魔头,几乎就可谓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正想着,高桓一拳打向冷若霜的背心,并没有任何花巧,但几千斤的力道却足以击碎世上任何的抵抗。与此同时,马行空凌空一翻,短棍又向冷若霜点来,却比高桓还快上几分,竟然后发先至。

  冷若霜单手持刀却是毫不惊慌,看似随意地一刀迎向马行空,完全不理会高桓。冷若霜全力出手,马行空没讨到什么便宜,一击之后立刻后撤。但冷若霜此时却已无力再招架高桓,眼看高桓一拳击来,寒光一现,冷冰突然从冷若霜另一侧杀出,一刀斩在高桓的拳上。

  冷冰全身剧震,想不到这高桓的拳头竟然如同铁铸,丝毫无法动摇。高桓一声冷笑,另一只手立刻连续三拳打在冷冰身上,力道虽然轻些,但速度却是奇快,完全不给冷冰喘息躲闪的机会。

  冷冰一阵气闷,喷出一口鲜血,退到蓝芸身边。

  蓝芸低声道:“对头实力太强,不要管我了,你们快跑吧,我可不想在见到一个‘十大高手’里的人物倒在我的面前。”

  此时冷若霜又和高桓交上了手,冷冰则站到了冷若霜的侧面,挡了马行空一棍。不过冷冰显然是伤势越来越重,挡了一棍后,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幸好冷若霜及时逼退高桓,发出一道光刀,暂时击退了马行空。

  蓝芸急道:“快停止给我疗伤吧,冷大侠若是再不全力作战,大家都会死的!”

  冷冰依然摇头,冷若霜又转回去挡了高桓一拳,道:“现在停止的话,你会没命的!”

  蓝芸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就算你能多撑一会,还是挡不住他们的,无论如何,迟早都是要死的。”

  也不知是冷若霜无暇说话,还是不愿作答,反正是没再理会蓝芸。此时马行空和高桓逐渐发挥了威力,攻击密不透风,把冷氏父子打得左支右绌,渐渐丧失了反击的能力,而冷若霜的冰刀也越来越黯淡。

  冷冰此时已下了死志,心知今日必无善终,攻得更加拼命。在他全力一刀再次挡住高桓的铁拳时,突然听到蓝芸喃喃自语道:“冷大侠,我已经欠你们家够多的了,不能再拖累你们了,对不起,不要怪我。”

  冷冰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暴喝道:“不要!”

  只见蓝芸突然一声惨叫,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竟然强撑着站了起来,从冷若霜身边走开。

  冷冰双目圆睁,道:“为什么?”

  蓝芸的脸已经变得苍白无比,没有丝毫血色,走了没两步,又软倒在床上,却还是挣扎着对冷冰倔强地摇了摇头。

  马行空和高桓见此情景也吃了一惊,暂时放下了进攻,互视一眼后,又同时向冷若霜杀来。

  冷冰再也不顾什么,冲上去抱紧蓝芸,急声道:“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本可以保护你的,我……”

  蓝芸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甚至连指尖也在发颤,但她却还是露出一丝微笑,道:“蓝若海的后人,绝不会拖别人的后腿。”冷冰看着蓝芸,气息渐渐微弱,竟然流下泪来。

  面对马行空和高桓的夹攻,冷若霜忽然露出高傲的笑容,大喝一声,道:“跳梁小丑们!统统给冷某去死吧!”同时冰刀蓝芒剧盛,一刀横扫千军,力道竟是雄浑无比,硬生生地把马行空和高桓打得向后抛跌。

  马行空没想到全力出手的冷若霜还可以如此强势,猝不及防下慌忙用短棍架住冰刀,才避免了被腰斩的结局。高桓一向自负内力雄浑,却不料冷若霜这一刀也是力拔千钧,没抵挡住,被扫了出去。

  冷若霜喝道:“冰儿!快带芸儿和枫儿逃走!走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来!”

  冷冰当然知道冷若霜的意思,更知道这不是多愁善感踌躇犹豫的时候。他把蓝芸横抱在胸前,又深深凝视了冷若霜一眼,确定那闪动的蓝光永远也不会在脑海里褪色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马行空道:“你挡着冷若霜,那两个小子太危险,我必须把他们截回来!”

  高桓一记连环拳打向冷若霜,道:“二哥放心吧!”

  马行空展开绝世轻功,越过冷若霜的头顶,就向房顶飞去。只要他撞破房顶,就再没有人能阻止他截杀冷冰。

  但他偏偏还是差了一步。在他即将飞到房顶的时候,突然一阵冷气传来。

  他只觉得房间里突然冷如冰窖,空气都仿佛凝固,已经有不少水珠凝结在他的头发上、眉毛上。紧接着他双腿一阵痉挛,几乎就要抽筋。

  要知道,对于武学高手来讲,抽筋这种事故几乎是根本不会发生的,更何况是马行空这种级数的大师。

  马行空双腿如灌了铅一样沉,拉着他向下坠落。他不禁向下看去,只见冷若霜一副庄严宝相,冰刀亮得刺眼,就连周围的一切竟然也都结上了一层冰。

  马行空不禁失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若霜双目低垂,闻言抬眼道:“梁梦醒难道连‘冰封万里’这招都没有告诉你吗?”随即一刀斩向马行空。

  马行空心中一惊,在他临行前,梁梦醒确实提醒过他冷若霜的绝招“冰封万里”,但心高气傲的他一听说冷若霜曾败给安萧寒,顿时心起轻视之心,后来竟然忘记了这一提。

  但其时已不容马行空后悔,他自己虽然感到空气凝滞身法锐减,但冷若霜的刀却似不受什么影响一般,依旧向他斩来。

  就在马行空以为躲不过这一刀的时候,突听高桓嘶声道:“二哥快跑!”同时一把抱住了冷若霜的双腿。

  冷若霜“哼”的冷哼一声,一脚把高桓踹开,就如同踹一条趴在身边的野狗一般。的确在冷若霜“冰封万里”的世界里,还没有几个人能作为“人”和他抗衡,甚至连安萧寒都略逊一筹。

  高桓吃痛,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地上一直向后滚,直到把房间再撞出一个大洞,才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马行空叫道:“三弟!”方要赶去查看,冷若霜已是一刀斩来。

  马行空心中浮现出冷若霜方才攻击高桓地情景,大喝一声道:“我和你拼了!”两条短棍车轮般向冷若霜狂卷过去。

  冷若霜也不答话,一刀向马行空的脑袋砍去!马行空见势不妙,立刻放弃了拼命的打算,全力向后退开。

  “嗤”的一声,马行空虽然避过致命一击,却在额头上留下一道永远无法弥补的刀疤。

  马行空冲出房间,抱起高桓,迅速逃离了地狱一般的冷月山庄。

  在他的背后,发出“哗啦”一声响。

  冷若霜躺倒在地上,面如金纸,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大哥,我来见你了……”冰刀寸寸碎裂,散落他的身旁,见证着这最后的伟大。

  西风萧萧,仿佛一夜之间,秋天就已到来。

  冷冰在一条奔腾的小河前停下脚步。血腥气涌入他的喉间,让他想着方才噩梦般的逃亡。一切都在颤抖,明月、林木还有沙石,全都如同洪水猛兽般扑向冷冰的心灵防线。在四大天王的巨大压力下,他几乎崩溃。

  虽然他已竭尽全力,但还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眼前的河流,他是无论如何过不去了。

  “休息一下吧,跑了那么久,你一定累了。”蓝芸在冷冰怀里仰望着他,轻柔地道。

  冷冰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道:“敌人很快就能追来,现在休息太危险了。”

  蓝芸道:“追来便让他们杀好了,否则你这么跑下去,就不用劳烦他们动手了。”

  冷冰又坚持了一下,长吁一口气,走到树林中一处隐秘,先放下背后的蓝枫,再把蓝芸轻轻放在一颗大树旁,最后解下配刀,盘膝坐在蓝芸身边。

  蓝芸忽然笑了出来,是那种一边流着泪一边挤出来的惨笑。她凄然道:“我就要死了吧。”

  冷冰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蓝芸靠着树干,幽幽道:“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已经想清楚了。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倒不如死了干脆。”

  冷冰再不能没有表示,沉声道:“不,你一定可以治好的……一定可以。”

  “算了吧——”蓝芸摆手道,“我就要死了,你就不要再骗我了。”

  冷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道:“那你……你要怎么办呢……”

  蓝芸凑过身来,双手捧住冷冰的脸颊,用冰冷的手指轻轻画着他的面部,微笑道:“现在我就要死了,我不想你看着我死,所以你还是带着弟弟走吧。”

  冷冰道:“不。我不走。”

  蓝芸轻声道:“你就是不走也不能改变什么,我心脉已断,已是必死无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冷冰道:“我要带你走,决不放弃。”

  蓝芸放开冷冰,坐回原位道:“那又是何必呢?你带着我也不会延长我的性命,我更会成为你的累赘,那样的话,你是绝难逃脱马行空他们的追杀的。”

  冷冰闭目默然,回想起方才亡命奔逃时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

  蓝芸道:“你想想看,与其这样,不如赶快带着弟弟逃走。”

  冷冰看了看蓝枫安详的睡容,道:“可……可我怎能……”

  蓝芸道:“这不怪你,要怪的话,就等你来日武功大成后,再去找马行空他们报仇好了。”边说边艰难地撑着树干站了起来。

  冷冰无奈,只好跟着她站起来。

  蓝芸喘着气,把蓝枫的手交到冷冰手中,道:“快……快走……”另一手推着冷冰。

  冷冰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蓝芸推搡着走了两步。他再望向蓝芸时,蓝芸已换了一幅冰冷而绝情的面容。

  冷冰心中一震,同时知道蓝芸心意已决,一切已不能挽回,道:“那么……我们走了……你多保重……”背上蓝枫,缓缓转过身去,“再见……”

  “再见。”蓝芸招着手,又笑了起来,“保重。”

  冷冰低着头,迈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头发遮住了他的脸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走了三步,忽听蓝芸叫道:“冷冰。”

  冷冰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一时间万籁俱寂,只有潺潺的流水之声飘然传来。

  “什么事?”

  “谢谢你爱过我。”

  “其实是蓝芸配不上你,希望你日后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真爱,你……”蓝芸似乎有点紧张,呼吸急促,声音却是越说越小。

  冷冰没有再听下去,而是迈开脚步,昂然向前走去,最终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遥遥传来: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蓝芸望着冷冰越来越小的背影,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眼眶也有些湿润,连忙转过头去,望向滔滔不绝的流水。水中一轮明月,映着她的脸,射进她的心。她突然觉得上天很不公平,付出爱的人往往得不到爱,得到爱的人却不懂得珍惜。旋又想起自己短暂的生命,如同一朵在风雨中含苞待放的百合花,尚未来得及绽放便要匆匆凋谢。她不甘心。为什么我没有权利活下去,去享受灿烂的青春?为什么我的亲人一个个弃我而去?为什么我爱的是我不能爱的人?

  她站在河边,祈祷着:“老天啊,你要是还有点人性的话,就帮帮我弟弟吧。但愿这苦难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她忽然想起了那晚望月峰上的风,“让我在感受一下那样的风吧,有如此的月光,或许也会有一样的风吧。”

  她定了定了心神,向最近的一座山峰走去。

  冷冰依然在大步向前走着,但不知何时肩头已然湿透。“别装了,起来。”冷冰冷冷地道,离开蓝芸后,他似乎变得更加遥远和寒冷了。

  蓝枫揉着眼睛从冷冰背上下来,苦笑道:“原来又被你看穿了。”

  冷冰道:“哼。”

  蓝枫道:“你就真的这么不管我姐姐了?”

  冷冰道:“她赶我走,我又能怎样?”

  蓝枫道:“所以你只能走?”

  冷冰道:“我能不走吗?”

  蓝枫道:“那么是说你已经放开了我姐姐,再不爱她了吗?”

  冷冰没有回答蓝枫,望着天上的明月,道:“我们走!”

  蓝枫道:“不,我不能这样任由我姐姐去死。”

  冷冰道:“那我走。”说着再不理蓝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哎……”蓝枫赶忙跟上去,拉着冷冰,“等等我,你要去哪呀?”

  “我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你要是一个想不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怎么向姐姐交待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这漫长的黑夜里。

  薄云遮住了月光,夜色变得朦胧起来,轻风拂过山林,发出沙沙的响声,蝉唱与虫鸣交响,让这座无名的山峰显得既遥远又真切。遥远是因为这种生活似乎已经早已不再,真切是因为和这真实的自然接触,让人又亲切温馨的感觉。

  好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的体验自然了。

  蓝芸磕磕绊绊地往山上爬去,此时她武功不再,便与寻常女子无异。汗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身上也被荆棘划破了数处。但她却毫不在意,一边手脚并用艰难地行进,一边还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没有人明白这笑容的含义,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个即将死去的少女可以如此轻松的面对死亡。但蓝芸自己却很清楚,因为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她遗憾,却决不后悔。

  月光从云缝中洒了下来,清凉如水,照亮了拢着迷雾的森林,照亮了结着微霜的地面,也照亮了蓝芸的内心深处最最柔软的地方。

  我叫蓝芸,出身枫桥山庄。感谢上苍赐给了我一个出身豪门的机会,但与显赫的家世伴随而来的,除了别人羡慕的眼光,还有巨大的压力。

  枫桥山庄的主人是蓝若海,是我的父亲。父亲很厉害,名列江湖十大高手,威震四方,天下之人无不敬仰。我虽然是女儿身,但作为枫桥山庄的大小姐,决不能丢了父亲的脸。

  那一年是我第一次闯荡江湖,带着父亲传与我的流云剑,我一共做成了三件事。我对这三件事很满意,甚至认为这足以光大枫桥山庄的名号,因为毕竟,可以在十四岁出师的人并不多,能做成这三件事的,就更少。

  父亲让我出师并非因为我武功高强,而是因为我会动脑子。能用智慧解决的事岂非比用武力要高明得多?

  所以我这第一件事,就是在冷月山庄,用一封伪造的信笺,救回了冷若霜的性命。事后我偷着笑了三天,因为我实在觉得这件事做得很漂亮。第二件事是按父亲的要求,把一封红色的书信交到了天机院的主人,“天测神机”路天行手中。我并不知信的内容,却知道路天行在看过之后乐得合不拢嘴,还把我留在他那住了一个月才让我上路。路天行是个很有意思的小老头,至今我还忘不了他可笑的样子。至于第三件事,则是让我去相亲。替起这件事我就有气,因为我从来没听过有哪次相亲是要女孩子一个人去赴约的,怎也要有个介绍人呀,不然让我的颜面往哪里摆?我在华山脚下见到了那个男子,他确是一个气宇轩昂,英俊潇洒的美男子。虽然年纪不大,可能刚到二十,但他无疑已具备让世上任何女孩子倾心的条件。

  我自然不能例外,我也是女孩子。但不知为什么,每当我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心中的火焰就被冻得熄灭。这段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爱情,现在想来还真是荒唐。但我却很清楚的记得他的名字,张仲杰,应天军的少将张仲杰。

  我在一年之后返回了枫桥山庄。一切都没有变,唯一让我吃惊的是,弟弟虽然和以前一样玩世不恭,但有时候,他的眼神会突然变得鹰隼般锐利。也正是这一年,他从父亲手中接过另一把剑——流尘剑,和我一起闯荡江湖。我并不清楚父亲给他以沉稳见长的流尘剑的原因,只是猜想父亲是为了让他更稳重一些。不过就我看来,效果并不明显。

  蓝枫带着他的流尘剑离开了家,父亲则也为了一年后与云梦会的总舵主“矛影”邵一南的决战,离开山庄,开始了艰苦卓绝的修行。我突然有一种优越感,因为从那一刻起,我成为了枫桥山庄的主人,真正主导一切的人。我在这一年内,在山庄内上下打理着一切。一开始还有人不服,看不起我这个才十五岁的小女孩,但事实胜于雄辩,在我把内务外务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之后,他们开始衷心地奉我为主。虽然仅仅是在山庄之内,但那种被人信服的感觉还是超越了一切,仿佛我是一名棋手,通过操纵棋盘上的棋子,就可以得到一切。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也知道这种感觉的意义,那就是权力和地位。不过值得发愁的是,在我不再专心武道之后,剑法便再没有长进。

  我对此本来很发愁,弟弟却不这么认为,他对于武功高低乃至名声地位都不放在眼里,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那时我曾问过他的理想,他说不知道,但我却从他望着星空的双眼中看到,他想要的是自由。

  什么是自由?自由是不是在你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没有人阻拦你?自由是不是在你不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没有人逼你去做?自由是不是在你想去那里的时候,就可以身处何方?自由是不是你爱上某个人的时候,就可以大胆去爱?没有人回答我。

  弟弟却说:“自由是一片天空,永远在你的头顶,你即使爬得再高,也够不到它。”

  我说:“那你在追求什么?”

  弟弟说:“我虽然够不到天空,却想闻到他的气息,听到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气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弟弟再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淘气的蓝枫,他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这样的生活中,我不知打败了多少好手,杀了多少恶人,粉碎了多少少年成名的梦想,成就了多少少女的眼泪。我感到我在这疯狂有混乱的江湖中迷失了,我的一切所作所为,似乎都是为了胜利再胜利。那个时候,我已不会劳神去想,胜利有什么意义。甚至当我的眼神变得因杀戮而冷漠,因鲜血而锐利,我早已忘却,我是个女孩,一个仅仅十六岁的女孩。弟弟虽然在我的身边,却似是幽灵一般,仅仅是跟着我,做我想做的事,却从不出一言告诉我应该去哪里,应该做什么。

  现在想来,或许他是有说过的,只不过我却不曾在意。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慵懒地躺在躺椅上,看着我擦拭着剑锋上的血迹,笑着说:“你一个女孩子整天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应该趁早找一户好人家嫁了才是真。”

  还记得我说:“嫁了?嫁给谁?谁能配得上本姑娘?”后来我知道这句话实在是大错特错,因为事实上,是我配不上别人。

  在天龙峰,我见到了天下第一美人,和我一般大小却早已风华绝代的风夜菱。那时我竟然破天荒地脸红起来,为我的骄傲而羞愧。只有她才有资格骄傲,只有她的骄傲才是最美丽的。

  我一向不知道天有多大海有多宽,直到我见到安萧寒。说实话,除了父亲,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有魅力的人。瘦高的身形,漆黑的长袍,飘扬的长发,纤长的手指,雪亮的长剑,这一切竟然使得他在血腥和暴力中夹杂着一丝高雅,仿佛在他看来比武杀人就如同艺术一样好看。

  父亲从不这么认为,父亲的剑法从不能用美丽来形容。你可以说它快捷、有效、决绝、锐利,却绝没有人认为它美丽。

  但安萧寒的剑却是美丽的。

  所以这注定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经典对决。

  当父亲倒地的瞬间,我的心仿佛被抽空了,好像属于我的幸福和快乐在瞬间决口,流得一滴不剩。于是从那一刻起,我一无所有。没有地位,没有感情。痛苦的逃亡生活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永远难以抹去的阴影,但好在我们一直在一起。

  安萧寒再次出现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完了。为了挽救家人的性命,我不惜一切,用流云剑攻向了我认为绝对无法击败的巨人。

  我并不是随口说说,所谓一切都完了,意思就是毁灭——全部。

  冷若霜的适时出现救了我的性命。至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这样好,还是当初就死了好。冷若霜没有还我武功,却让他的儿子给我了一段纠缠不清的感情。

  若让我自己来选择,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当时就死了好。但事实就是事实,事实没有给我选的权利,更没有如果。分岔口既然走过,就再不能回头。

  我发现冷冰爱我,这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又有些措手不及。说实话,这是第一次有男人爱上我,冷冰更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儿,他内敛而充满智慧,不屈而才华横溢,换作平日,我说不定还要倒履相迎呢。

  但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他在这个时候爱上我。这时我武功全失,甚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还要靠弟弟帮忙,比之正常女子尚且不如,这对我又是多么大的打击呀。我天生心高气傲,虽然明知道冷冰是因为爱我,但每次看到他像照顾病人那样无微不至地对我,我就会很生气。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我自己的气,我恨我为什么在得到爱的时候却只能无动于衷,让人像养宠物般照顾着。

  我绝没有看不起冷冰,事实上对于他的爱,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但爱情应该是平等的,彼此扶持,同甘共苦,荣辱与共,假如我还是一年前的蓝芸,我一定毫不犹豫,和他比翼双飞,但我不是,这些我做不到。所以我无法想象我们的结局,我只能紧紧关上我的心门。

  愿你一路走好,找到一个你真正爱的,也真正爱你的女孩,好好地和她走下去。

  我不能陪你了,我要走了。

  孤绝的山峰上,月光清冷,蓝芸面对悬崖,迎风而立。经过很长时间的攀爬,她终于来到这里。月已偏西,黑夜即将过去。

  艰苦的攀爬让她的脸染上一抹艳红,显得娇妍可爱。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胸口剧烈地起伏,四肢也开始不自禁的抽搐起来。

  她以将死之身,还勇攀高峰,确实令人既敬佩又费解,难道这一切就是为了重温望月峰上的那一夜?

  蓝芸脚步轻移,在悬崖边坐了下来,把双脚挂在下面。悬崖底下传来隆隆的水声,甚至还有不少水汽飘了上来。她理了理散乱的秀发,然后吃力地抬起左脚,轻轻地脱下脚上破烂不堪的鞋子,然后是右脚的。她长舒了一口气,把鞋认真地摆在身后。然后双手在身后撑着身体,上身后仰,在月光的沐浴下感受着山风的吹拂。头上青丝纷乱,她已无暇顾及。

  “蓝桥呵,蓝芸你现在就要死了,谁还会想起你呢?”旋又凄然笑道,说着清泪纷涌而出,尚未落地,就被吹散在风中。

  蓝芸坐直身体,脸色已由艳红变得惨白。她用颤抖的双手轻轻解开了衣服上的带子,然后慢慢把衣服褪下,露出光洁美丽的胴体。最后她随手挥出,任那伴她无数个日夜的白色轻衣被风吹到梦的彼端。

  一无所有的来,也要一无所有的去。

  “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呢。”她轻笑一声,留下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双手一撑,身体便向万丈深崖坠了下去。

  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刻的凄美,冰冷的月光下,美丽的少女自高崖上纵身而下,在空中飞舞,在风中回旋,猛烈的山风吹得她如同飘飘欲飞的仙子。

  当鲜花在风中开得争妍斗艳,当湖水在风中泛起点点涟漪,当秋叶在风中飞得身姿曼妙,当飞雪在风中洗净万里晴空,我想知道,风在哪一个方向吹。

  风凄凄,雨惨惨。凋零残芳,随水沉浮散。待得明年□□染,百花依旧,佳人不复返。

  夜茫茫,路漫漫。何时天明,朝华把心暖?犹记昔月离别晚,泪落风中,无言寸肠断。

  夜了。

  散了。

  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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