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生活

　　学校中国留学生协会会长邀请我在他们办的送别会上弹一曲古筝。本来并不想去，可是刚来这里时这位会长对我照顾良多，所以实在不好意思推迟。

　　他叫江逸，长得很像一个人，笑起来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江逸奇怪地用手在站在自己面前女孩的眼睛前挥了挥，说道：“学妹，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我这才突然回过神来，连忙回答说：“放心放心，我今晚肯定会去的。”

　　他又开心地笑了笑：“那我去你的宿舍帮你搬古筝。”

　　我们就那样约定好了。期间他问我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回国还是留在这里。江逸在这里读博，主修机械学。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看着我，欲言又止，似乎犹豫他的话到底该不该说。我看着他纠结的脸，觉得他要说的话对我来说肯定不会有什么意义的，没等他纠结好要不要说，我就说自己有事先走了，让他晚上六点半准时到我宿舍会合。也没等他回答，就挥了挥手走了。

　　没看到江逸在我身后笑得一脸苦涩。

　　为了以示隆重，我换上了很久以前买的汉服，还让辛洁给我化了妆。她那里有很多漂亮的簪子，心灵手巧的她还给我梳了一个发髻。弄好后，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说：“真美啊！”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时也有些被惊艳到了。

　　镜子里的美人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时竟似有光华流转。

　　正在这时，江逸进来了，看到我，一时怔在了那里。直到辛洁不怀好意地一笑，他才惊醒过来。他不好意思地羞涩一笑，扛着我的筝和架子就先走了。

　　辛洁在一旁捂着肚子笑：“你看看他傻愣愣的样子，哎呦喂，笑死我了。”平时的江逸都是精明自信的，不然也不会当上会长，刚刚那个样子确实少见。

　　我没好气地拍了拍她，说：“走啦，笑这么厉害，小心岔气。”

　　在路上，辛洁问我，要不要考虑一下江逸，他也挺好的。

　　我很干脆地说：“不了。”她很奇怪地问我，为什么。

　　我说：“他长得太像一个人了。”我不敢爱。

　　那天晚上我弹了一曲《东风破》，气氛很热烈，演出很成功。晚会后他们去聚餐，我推辞了，说要回宿舍休息。江逸极力挽留，我冲他笑笑，说：“我真的不大舒服，想回去休息。”灯光下，我的脸色看起来确实有些苍白。

　　“我送你。”

　　“不用了，改天帮我把筝搬回去就行了。”说完挣开他的手，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一个人走在路上，感觉风吹得我有点凉。

　　寂静的夜里，寂寞在一回头就看到了。我心里确实不大舒服，想起了一些往事。

　　有一次放假我去了阿根廷，专门去了伊瓜苏大瀑布。站在那里，突然想起在《春光乍泄》的尾声，黎耀辉一个人去了这里。他说：“我一直以为，站在这里的会是两个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是一个人走了那么多的地方。我也以为会是两个人一起走的。

　　沈从文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而我却说，我万水千山都走遍，却再也没有见过正当我最好年龄时爱过的那个人。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谁曾经说要陪我永远，却止于岁月。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雨一半冰冷，一半透明，我的英雄就那样沉睡，怎么样都叫不醒。半夜醒来时，感觉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手上有湿润的水渍。

　　爱离别，求不得。原来我真的应了那个签。人生三苦，占了两样。

　　我用冷水洗了洗脸，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一些。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月亮，思念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袭击了我。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那个人。

　　国内的月亮和国外的月亮是一样的吗？没有人回答我。

　　以前我就很喜欢《东风破》，经常会弹给他听，然后得意洋洋地冲他挤眉弄眼，并作出威胁的样子：“怎么样好听吗？”而他也总是会微笑着，笃定地回答：“好听，很好听。”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个夜里，我突然很想他，很想穿越人山人海，去见他一面。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窗外面开始下起雨来了。嘿，我真的好想你，你知道吗？

　　每当我迷失在陌生的街头时，我总是很想你；每当触目所及，皆是不同肤色不同发色的异乡人时，我总是很想你；每当在中国餐馆吃到饺子时，我总是很想你。天冷了，很想你；天热了，也很想你。天晴，也思念，下雨，回忆更是蜂拥而至。你一直都存在，可是却不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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