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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益病房 4


  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的场景不知道有多少,其次就是……

  那是一个星期一,我、妈妈和爸爸,三个人等来了照相馆的摄影师傅。

  前几天,我发现我们一家人从来没有好好地照过全家福,一张合影都没有。于是我便悄悄地跟妈妈商量,预约了医院门口的照相馆师傅,希望在父亲去世前拍下合影留个念想。

  摄影师傅带了自己的徒弟,徒弟给他打下手,在病床前支起了三面反光板。爸爸并没有拒绝我和妈妈的意思,很是配合的任由摄影师傅摆弄着。我知道他的身体很不舒服,因为时不时地,他就会露出疼痛的表情,可是他却竭力地装作若无其事。

  “好,往这边看,先生的肩往右边侧一侧。嗯,好的。”摄影师傅不停地指挥着爸爸摆出他想要的姿势。

  “我只能坐着,没有力气站起来。师傅,你看怎么样比较好看。”

  “您就坐在那里,女儿靠近一些。”摄影师傅继续指挥着我们。

  我和妈妈并没有怎么说话,这是因为,父亲竭尽所能在扮演着一个主导者的角色,我们不忍心打乱他的节奏,我们知道他在为全家最后的一次合影做努力,而我们只能接受他的好意。

  “你坐下来吧,让女儿站在你身边。”爸爸示意妈妈坐到自己的身边。

  “这个姿势不错,好,来,大家笑一笑。”我的脸很僵硬,我只能强颜欢笑。

  直到多年之后,再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才发现爸爸的笑容是多么的不自然,或许是因为掩饰不住的疼痛,又或许是即将死离死别的不忍,让爸爸露出的笑容蒙上了遗憾。

  “还是站起来吧,我把裤子换一下。”爸爸是个讲究的男人,一生都是喜爱干净整洁的,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好好的捯饬一下。

  “不好意思啊,师傅,久等了,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话音刚落,爸爸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可能是觉得这句真心话说出口太过残忍。

  几十张之后,爸爸终于忍不住询问“好了吧,还要多久啊?”

  “快了,快了,多来几张,到时候选选。”

  爸爸想必是不愿意扫了我和妈妈的兴,这才笑笑连忙配合。

  我和妈妈脸上都没有笑容,只是让爸爸一个人冷场的笑着。这样的微笑一直贯穿着整个拍摄过程,我知道,那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活跃气氛的方法,抑或是一种逞强的表现。

  他才五十二岁……

  回忆又跳跃到下一个场景。无法忘却的,那个场景……

  ……9月27日,星期四傍晚。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爸爸。

  爸爸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不要说自己吃饭、如厕,就连翻身都不行。房间里充斥着我说不出来的味道……不知是脓疮的恶臭,是病态的腥甜,还是让人难受的膻腻。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我坐在床边,直勾勾地望着爸爸那憔悴的面容,与上次来的时候相比,他的脸颊更加瘦削,眼球看上去都凸出来了,面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

  从一周前开始,他的病情明显恶化。手掌一带插着点滴管、小腹处插着导尿管、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每次来,他身上的管子都在增加。他似乎已经无法摄取固体食物,也不能自己上厕所,身上长出了褥疮,恐怕很快就不行了。

  他不时地微微眨动着眼睛,嘴唇颤动,我却怎么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即使我和爸爸说话,他也毫无反应。是听不到呢?还是听得到却没有回答,还是没法回答?他这样的种状态甚至让我怀疑,他其实已经睡着了。

  忽然,爸爸睁大眼睛,无神地看着我,慢慢将右手放在氧气管边。

  “怎么了,难受吗?”

  我站起身问道,他皱着眉头,憋着嘴,低声呻吟着……

  泪水从我的脸上滑落下来,我连忙按了护士铃。

  医生和护士终于赶来了……急救。

  大姨夫扶着近乎快要哭晕过去的妈妈“尽力抢救吧……”

  我只知道,医生和护士在忙活着,时间像凝固了一般。

  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为什么?

  我原本就有的想法如同决堤一样,在心头扩散开来,我紧紧握住的拳头被我自己掐得生疼,麻麻的凉意在周身传递着,胸口被压迫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非活成这样不可?为什么周围的人都非要他活成这样不可?

  现在只要把这个氧气管拔掉,只要把点滴管取走。只要把病房里的治疗仪器的电源全部断掉,这一切都将立刻结束,立刻轻而易举的结束了,只要这样做……一切便结束了!

  “摘掉氧气管吧。”大姨夫在征得妈妈同意后对医生说。

  爸爸微微地拉起了嘴角,笑了……

  不知为何,其后的记忆断断续续……自己踉跄着穿过幽暗的走廊。坐在轮椅上等待电梯的老人。站在窗户边玩着布娃娃的小女孩。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医院大厅里熙攘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爸爸笑了,多年后一位老人告诉我,当死别之时,要去那边的人如果笑了,就是忘世的解脱,不在留恋世间的一切,对生前的一切感到厌倦无望,是不吉利的征兆。然而,我在一本关于死亡研究的医学书籍上看到的却是另外一个说法:人在死亡的时候脑子会分泌一种让人感到愉悦的东西,会麻痹人的神经,人在那个时候没有疼痛,会感到很舒服。我想这才是爸爸在临死的时候微笑的原因,没有肢体上的折磨了。

  “方舒,快看,是方舒。”一个年轻的护士叫了起来。

  “她来做什么?”另外一个小护士问到。

  “听说是公益活动,来看望孤寡病人。”站在询问台边上的一个实习医生回答道。

  “来这么多记者,太麻烦了。”护士长很不客气的说着。

  “让他们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到其它病人。”

  护士长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后,刚转身离开,最先说话的小护士嘟囔了一句“护士长,你能不能别这么严苛。”

  护士长很不耐烦地回答道“又多一个作秀的,你们看得还不够多。”

  年轻的护士们围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不远处的病房里突然喧闹起来,不断响着照相机的“咔嚓”声。

  “方舒,方舒我爱你!”围观的影迷们在病房外喧哗起来。

  “大家安静,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休息,好吗?”方舒立刻回应粉丝们。

  站得远一点的几个影迷悄声地夸奖起自己的偶像。

  “你看方舒多平易近人啊,对我们多好。”

  “这还用你说,她对老年人也很好,你看,亲自削水果、端茶递水。”

  “方舒的形象一直很正面,这就是为什么她的影迷都被称为‘好孩子’的原因啊,就连大妈大叔都喜欢方舒啊。”

  “我妈那群大妈都喜欢她啊。”

  邹旻挤到病房门口探身往里看“方舒,来了好多记者,里边也围了不少影迷。”

  “我也进去拍几张。”

  “可以做什么用?”

  “第一练手,第二可以赚钱嘛。”

  “你还会给娱乐杂志供图片?”

  “这个渠道也行,不过我都不这样办,直接周边化,赚钱比这快多了。”

  “周边化?”

  “大姐,你也太落伍了,周边化说白了就是销售一系列围绕偶像的产品。比如最常见的海报,现在还有玩偶、动画片、设计产品等等。”

  “赚钱吗,听上去小打小闹啊。”

  “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产业,已经成为了产业链条了。好多人靠这个吃饭。”

  “那你赚了多少?”

  “就一场明星的演唱会,要是我的照片出来的效果不错,赚个万八百的不算多。”

  “这也是一条生财之路啊。”

  说完邹旻便举着相机往病房里挤了进去。

  “怎么,你也来了?”一旁的娱乐记者可能是邹旻的熟人。

  “碰巧,碰巧,我们是在做医疗稿子碰上了。”

  “都是写一件事,我们就是娱乐,你们就是社会。”

  “哪儿一样了,你们写这个人,我们写这个事儿,而且我们落脚点可是医院。”

  邹旻一边和一旁的娱乐记者聊着,手上的活儿可却一刻没有停下来。

  “叔叔,您最近身体状况怎么样啊?”方舒转过身开始询问起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男人一脸憔悴的模样,看上去身体很是虚弱。

  “不好啊,姑娘,睡眠不好,梦多容易惊醒。”

  “都做些什么梦啊?”

  “总感觉有人在问我问题啊,问我一些以往的问题,很老的事情了。想起来伤心啊!”

  “大叔,人都是有回忆的,说明你潜意识里很在乎这些事情,你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不对?”方舒笑盈盈的说道。

  “姑娘啊,你说得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嘿嘿,姑娘你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中年男人问道。

  “当然会有了啊。大叔,我也是人。”

  “女神,女神。”门外的影迷又叫起来。

  方舒笑了起来。

  “那大叔问你,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可不愿意是真的啊,是不是经纪人为了逼你闹绯闻上位啊,是那个畜生逼你的吧?”

  “大叔你别闹了,事情都过去好久了。”

  “对啊对啊,方舒你说说嘛。”一旁的一个记者很不识趣的帮腔。

  方舒示意一旁的女人出面处理相关问题,此人正是方舒身边新进的经纪人。这个新进的经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在方舒的丑闻事件后,很快地替换掉了原先的金牌经纪人。

  “大家不必纠结于这件已经过去的事情,方舒对于这件事情的态度很明确,需要时间来平复过往,对于赵航导演也是不公的,犯了错需要机会改正,我们不能把人往死胡同里推,给彼此一点空间,会让真相更明显嘛。今天可是来看望病人的喔。大家不妨把重心放在这个上啊!”女人轻而易举的就将话题引开了。

  “我脑子里热得很,难受,帮忙叫护士啊,快点!”坐在病床的中年男子突然大声叫起来“叫护士,叫护士,求你们了。”

  中年男人突然抓住方舒的手,方舒被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得叫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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