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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九章


  定远侯听到禀报,立即吩咐道:“备马,更衣。”随即转向甘夫人和赫云策,“你们都给我回房呆着,没我的准许,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又对赫云连城道:“靖儿去换件衣裳,随我去军营。”

  赫云连城连忙应承,带着郁心兰回了静思园。郁心兰从衣柜里取出一套靛蓝色绣暗竹花纹的夹绒对襟长外衫,边为他更衣边道:“我总听外面的人说,父亲十分护短,是吗?”

  赫云连城点了点头,“是。”又轻轻一叹,“一会儿看能不能劝得查帐之人先回去休息,只要有一晚的时间,还能想办法将马料换掉。”

  连城以往总是冷着一张俊脸耍酷,坚守这时代对男子的气质标准……气度俨然、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却越来越多的在自己面前表露情绪了呢。

  郁心兰抿唇微笑,既然他愿说,她便想将自己的看法与他分享。

  郁心兰抬起头来,眼神明亮,“连城,你觉得如今这情形,他们会听话地回去休息一夜,让咱们换了马料吗?”

  赫云连城眸光深沉,握住她的手道:“总要试试,不能看着二弟功名前程毁于一旦。”

  郁心兰歪头看着他,“旁人会不会给咱们这个机会?即使给了时间,焉知他们不是在一旁虎视眈眈,只等咱们派人掉换的时候,抓个正着?我能明白父亲和你的心情,毕竟是二弟是自家人,骨肉相连的兄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你们也想为他争取一番。可是,事情已经是明摆着了的,永郡王等人要抓这个把柄,好拉拢父亲,难道咱们还往陷阱里跳吗?若是换军粮时被抓住,就连父亲都难逃罪责了。”

  “如今之计,唯有让父亲带着二弟,亲自入宫,向皇上请罪。虽说私换军粮是大罪,二弟的用心也是为了讨好永郡王,目的不纯,但不论怎样,最后还是惠及了百姓。只要二弟自愿认罚,皇上或许会看在赫云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退一步说,就算咱们将军粮都掉换过来了,那始作俑者永郡王呢,虽没抓到咱们的把柄,可咱们也算是轻易地放过了他,让皇上失去一次认清他真面目的机会。二弟得了一次的侥幸,只怕仍是长不了记性。这一次的事,就是因他好大喜功,才会弄出来。否则的话,就算要帮永郡王爷,也可以回家同父亲商量,从咱们府中的仓库中均借一些过去,不是吗?我一直认为,既然做错了事,就应当受到应有的处罚。永郡王如是,二弟亦如是。”

  原本,她打的也是换掉的主意,长公主怕种子不足,运了许多过来,育苗之后,还有节余,加上两处庄子上和侯府的存粮,三百石应当是足足有的。

  可是现在,永郡王和王丞相哪里会给他们这一夜的时间!只怕在她让佟孝去大良米行问消息的时候,就被他们知晓了,之后侯爷派人去军营暗查,更是给了他们方向。毕竟军营中王丞相和永郡王都插不进手,为了防止火灾,军粮又不是存在一处,这会子,连掉换的马料存在哪个仓库,他们都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已算好了的。对手已经占尽了先机,抱着一击即中的决心,左右退路都已经算好,还妄想能逃脱吗?

  一席话说完,郁心兰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连城。

  烛光下的兰儿,肌肤细腻平滑如镜,眉目婉约中透着恬静和坚定。

  这样的决定,看似将二弟赫云策推向了深渊,其实保全了赫云一家,自己和父亲都是关心则乱,还不如兰儿看得透彻,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莫不是想法子先行掩饰,她却有壮士断腕的果决。

  赫云连城有片刻的出神,一直知道妻子是聪慧的,却不曾想,她竟然连朝中的时局也能看透,关键时刻点醒了他。随即,他沉稳地颔首,“我去劝父亲。”又紧紧地握了握郁心兰的手,“去陪陪母亲,等我回来。”

  郁心兰点头应下,送他至二门,早有侯爷的亲卫守候着,抱拳禀道:“侯爷已经先行赶往军营了,着卑职陪同大爷。”赫云连城立即登马飞驰,郁心兰才转回宜静居。

  还不到入睡的时辰,长公主正在灯下与纪嬷嬷,聊着明日四爷赫云飞接妆礼的事宜,听到门外唱名,不由得奇道:“兰儿怎么这时候来了?”

  见郁心兰微微敛着小脸,长公主心中更是惊疑,待听她说完事情原委,不由得恼道,“策儿行事也太没分寸了。”顿了顿又问,“侯爷是什么意思?”

  郁心兰道:“父亲只说去军营,到底什么意思,暂时还不得而知,但相公说,会劝父亲带二弟入宫请罪。”

  长公主倒吸了一口凉气,怔怔半晌,才道:“如此……也好,一会子靖儿应当会差人带口讯回来,若是侯爷入了宫,我也去向皇兄求个情。”

  才聊了没几句,纪嬷嬷拿了一张帖子急急地走进来,轻声禀道:“仁王殿下求见。”

  长公主一愣,“见我?”

  “是,周总管已经将仁王爷请到正堂了。”

  郁心兰心思急转,仁王这个时辰来见长公主,却不知是否与赫云策的事情有关。她急忙表示愿意随行。

  长公主微微颔首,披了件外裳,便乘轿来到正堂。

  仁王见到长公主,十分有礼地先起身行礼,“姑母安好。”

  待郁心兰与他见过礼,再度坐下,丫头们换上了新茶,仁王才说明来意,“小侄原以为大雪还会多下几日,因而早便从邻城调运了一批谷粮过来,刚刚管家才报与小侄说,已经到了。现在已不用施粥,小侄的府中人口简单,这些谷米还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小侄记得姑母出了许多种子,想来庄子上也会吃紧,不如送与姑母一些。这时辰来打扰,实是不该。不过小侄想,这么多米粮搬来搬去的太麻烦,不如就直接先在侯府卸下。”

  这话说得滴溜溜的圆,仿佛送些粮食只是无心之举,可这个时候敏感的时候,怕就安的不是好心了。

  之前侯爷想掉换马料,尚无足够的粮食,现在人家就把粮食给送上门来了。若真的用这些粮食去掉换,不过就是将永郡王手中的把柄,转送给他而已。

  主意打得倒是挺妙。

  若是之前没听郁心兰说过赫云策的事情,长公主说不定就会将粮食给留下了。毕竟豪富之家相互馈赠,是常有的事,何况仁王还一口一个“小侄”“姑母”的。可现下已经知道了,自然是不能留的,免得侯爷带儿子入宫请罪,皇上一问换下的米粮在哪里,结果到侯府搜出了这许多来。

  长公主微微一笑,“姑母虽出了些种子,但皇上已经嘉奖过了,你刚刚封爵,封地上未有产出,想来并不宽裕,这些粮食你还是自己带回府去吧。”

  仁王急忙表示无妨,但长公主坚决不受,仁王也就不好意思再强送,只得转移了话题道:“不知侯爷可在府中,小侄理应拜见一下。”

  长公主淡笑,“侯爷已经歇下了。”

  仁王笑道,“歇得这般早。”

  这样再三试探,让郁心兰的心中生出了些许火气,不咸不淡地道:“禀王爷,父亲要何时歇息,母亲也不能过问呢。”

  仁王一抬眸,对上了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眼神顿时缩了一下,也知自己方才那句话说得唐突,只得笑了笑,“是我僭越了。那,姑母,小侄就先行告退了。”

  长公主根本没有留客的意思,随即起身,吩咐道:“周总管,代本宫送客。”

  周总管忙躬身进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未来得及送走仁王,甘夫人和赫云策就急忙忙地直冲了进来,边施礼边喘道:“不知仁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仁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亦含笑道:“哪里哪里,小王只是来送些谷米,毕竟官道还未通畅,怕侯府不足用。只不过,皇姑母推辞了。”

  一转眼,就变成送给侯府的了。

  闻言,甘夫人和赫云策激动得手都开始抖了,甘夫人当时便想先一口应承下来。

  郁心兰的眸光一寒,勾起唇角轻笑道:“大娘和二弟怎么到这来了,父亲不是说了一会子要去看你们,要你们在房里等着的?”

  这般似有若无的威胁,令甘夫人和赫云策只觉得胸犹如被捶了一记,闷闷的,无法出声,他们再胆大妄为,也是惧怕侯爷的。

  仁王还想说话,郁心兰又笑着向仁王欠了欠身,道:“夜已深,不敢耽误仁王殿下休息了。”

  长公主也回过神来,扬声道:“周总管,送客。”

  赫云策觉得这是个极佳的机会,若是有了这些粮食,不烦抹不平这件事,忙又开口阻拦道:“我们府中的谷粮的确有些吃紧……”

  “胡说八道!府中何曾短了你吃短了你喝!”

  定远侯的声音忽地从外面传进来,挺拔的身姿也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赫云连城紧随在父亲身后,进得厅中,立即将目光落在小妻子的脸上,朝她几无痕迹地微微一笑,告知她已经说服了父亲。

  郁心兰顿时放下心来。

  定远侯向仁王躬身行了一礼,淡淡地道:“时辰不早,臣便不留王爷了,改日再请王爷小酌一杯。”

  仁王已知此时无法再说动任何人,便潇洒地笑笑,翩然离去。

  待客人走后,甘夫人急忙上前道:“侯爷,可以先将那些谷粮留下,掉换马料,就没事了……”

  “闭嘴!”定远侯一声断喝,怒目圆睁,“你只想着替你那宝贝儿子掩盖,可曾将我定远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放在眼中?若是无人查帐,倒还好说,现在查帐的师爷已经到了军营,文书上都盖有玉玺,这时再掉换,岂非等同于欺君!”

  旋即转身看了看赫云策,漠然道:“既然你已经换好了衣服,就随为父一同入宫,向圣上请罪吧。”

  甘夫人听得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攥着侯爷的衣襟便开哭,“侯爷,您不能这么狠心呐,咱们再想想法子,必定有法子可想的,若是您带了策儿入宫请罪,一切就无法挽回了啊。”

  定远侯心中恼怒她不识大体,现在根本不想同她说话,抓住她的手往外一推,喝道:“齐龙、赵虎,送夫人回房,若是她再走出房门一步,我唯你二人是问!”

  急怒攻心,说到最后,定远侯竟胸腔一滞,咳了几声。长公主忙上前来为他抚背,“侯爷别急,有话慢慢说。”

  定远侯一时说不出话,只用手指了指甘夫人,示意侍卫上前拿人。

  甘夫人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行到近前,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请。”

  甘夫人很清楚,侯爷留在身边的这几个亲卫,从来只听侯爷的吩咐,若是不动,他们就会硬来了,到那时,就真的颜面扫地了。她哀哀戚戚地看了侯爷一眼,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眼中,看出几丝不忍来……可惜,很失望,当下也明白,侯爷是真的怒了。她不敢再犟,转身走了出去。

  没了母亲撑腰,赫云策更是不敢多言,可父亲去了又返,忽地改变了主意,肯定是与大哥有关,所以他没少将怨毒的目光投注在大哥身上。

  赫云连城上前一步,轻声道:“父亲,我也随你们入宫吧。”

  定远侯看了长子一眼,眸中泛起几许欣慰,拍了拍长子的肩膀道:“不必了,明日,我们还不一定能回来,你在府中,帮着你母亲,主持一下飞儿的接妆礼。”又转头看向郁心兰,神色间十分满意,却只是叮嘱道:“你也帮衬一下。”

  郁心兰忙屈了屈膝,低眉敛目地应了声“媳妇知道了”。

  定远侯和赫云策从侧门出府,直奔皇宫。

  待二人换了腰牌进入宫门,一道黑影从街对面的树枝上跃下,飞奔了几条街,至一辆马车前,低声禀报,“禀王爷,定远侯带着二公子入宫了。”

  车内的仁王微微一惊,入宫了?这么说,定远侯是打算向皇上请罪了?与常人极力掩盖的行径不同,也不怕从此断了儿子的仕途。还真是有魄力啊!

  可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前,却浮现出郁心兰那双漆黑、明亮,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来。

  若这主意真是她出的,真是果决,不输男子啊。

  赫云连城和郁心兰送了长公主回屋后,郁心兰提醒了长公主一句,“也不知是谁告诉大娘,仁王殿下来访的。”

  长公主眸光一冷,点了点头道:“我会查清楚。”

  小夫妻两这才双双乘轿返回静思居。

  宽衣躺在床上,赫云连城将小妻子抱入怀中,却不说话,情绪不高。郁心兰握他的手,轻声问,“连城,你是不是担心皇上会处罚父亲和二弟?”

  赫云连城轻轻“嗯”了一声。郁心兰倒是不大担心,“二弟呢,犯了错就应当受罚。至于父亲,皇上是个仁君,不会胡乱牵连旁人的。”

  赫云连城仍然只是“嗯”了一声,半晌才道:“二弟好象很恨我。”

  郁心兰撇了撇嘴,“这是为了他好,他不会真以为皇上这么好骗吧?”

  长公主曾说过,“我这位皇兄啊,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许多事情,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已成定局,他都会私下里再查个清清楚楚。”

  兵部派人查军营的帐,文书上要加盖玉玺,皇上必定是知道的。或许明日一早就会知道,帐房先生们是夜里入的军营,这其中有是否有猫腻,难道还想瞒过皇上不成?

  开解了几句,赫云连城便将这事儿丢到一边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嘟囔道:“怎么还是这么小?”

  郁心兰轻笑,“还不到三个月呀,要四个月才开始显怀呢。不过,你可以跟宝宝说说话,他能听见的。”

  赫云连城眸光一亮,连声追问,“真的么?你如何知道?”

  汗,这就是胎教哇!

  郁心兰自然没法子跟古人说什么胎教,只撅着嘴道:“当然能,我每天都告诉宝宝,要乖乖长大,出来后,先叫爹爹,再叫娘。”

  赫云连城忍不住喜上眉梢,随即谦虚道:“要么,让他同时叫我们俩吧,或者,我教他叫你也成。”

  美得你!郁心兰在心中暗翻个白眼,小孩子都是先叫妈妈的。

  赫云连城上了心,还真的一俯身,将嘴凑到她的腹前,小声嘀咕了几句,郁心兰支着耳朵听,都没听得清,心里跟猫爪子抓似的,问他,“你跟宝宝说些什么呀。”

  赫云连城面露得色,将小妻子搂紧,随口答曰,“男人之间的话。”

  郁心兰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撅嘴怒道:“我知道你想要儿子,我也是想生个儿子没错,可这不是我想就能生的呀,万一生了个女儿,难道你这个当父亲的,还要嫌弃不成?”

  赫云连城无端端被炮哄了一通,觉得自己真冤,“我何时说过是女儿就要嫌弃的话?我只是把他想成儿子而已,若是女儿,我一样也喜欢的。”

  郁心兰才不相信,哼了一声。赫云连城想了想,还是老实地回答,“不过,我想的,都是若是儿子,我要怎么怎么样。”

  “你要怎么样?”

  “教他习武、骑射、排兵布阵,待他长大一点,还可以一起饮酒对弈。”赫云连城说着说着,便面露微笑。

  “那若是女儿呢?”

  赫云连城被问住,迟疑了片刻道:“女儿,还是你来教吧,我疼她就好。”

  郁心兰非常不满,“怎么疼?”

  赫云连城无语了,他就知道一种疼法啊,“她要什么就给什么,这样行不?”

  “你是想惯出个刁蛮小姐出来是吧。”

  赫云连城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了,商量着道:“那下回我跟宝宝说话,就不分儿子女儿了好不好?”

  可惜现在领悟已经迟了,郁心兰打了个哈欠,声音娇软地嗔道:“那有什么用,限你在十天之内,想出如何疼女儿的方法来。”

  说罢闭了眼,困意上涌,不多时便呼吸轻浅均匀了,徒留赫云连城睁着一双星眸,死盯着雕花的床顶,琢磨着,女儿要怎么疼呢?要怎么疼呢?要怎么疼呢?

  次日,郁心兰睡起精神十足,反观赫云连城的眼中,却布满了血丝,生生把郁心兰吓了一跳,忙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居然不记得了。赫云连城心中无奈到了极点,颇有几分怨怼地瞥了她一眼,“没什么,我去书房看书。”

  “哦,”郁心兰应了一声,忽地想起件事来,“连城,你现在只有喜来一人服侍着,不大方便吧?我介绍个人来给你成不成?就是厨房里的管事陈嫂子的儿子,叫陈社,人挺机灵的,今年十八岁。”

  赫云连城问都没问一声,就说,“你看着办吧。”

  现在要紧的事,是到书房去补个眠。

  得了准许,郁心兰立即拿出名帖,使人去楼外楼传话,将陈社带入侯府。

  陈社规规矩矩地在屏风后跪好,给郁心兰磕了头,只等着大奶奶训话。

  郁心兰轻轻一笑,“别这么拘谨,叫你来是件好事儿。大爷身边少了个长随,不知你有信心办好这个差没?”

  陈社闻言,又惊又喜,侯府大爷身边的长随,那是何等荣耀的差事,当下又连磕了三个响头,一叠声地道:“多谢大奶奶栽培,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办差,决不丢侯府和大爷的脸面。”

  郁心兰“嗯”了一声,又问道,“上回让你去问的事,你有了消息没?”

  陈社忙道:“小的正要来回此事,只是听说府中在办喜宴,怕奶奶不得空,这才押后了两天。小的问过贺大人身边的长随,他说贺大人上回打的那两套头面,只给了一套给林姨娘,另一套,给了外面养的薛姨娘。薛姨娘原是彩月楼的红牌,长袖善舞,现在住在槐树胡同的五号院里,贺大人时常带同僚去玩耍。不过,这个月初七,却只接待了一名江湖客人,而且,也没坐多久就走了。”

  郁心兰心中一动,三月初七,不就是官驿入了盗贼的那一天?这个人,只怕是去拿地形图的。

  记得连城曾说过,使臣们时常自己换房间,想是怕有人行刺,所以要让盗贼寻到地方,就得当天给情报。可带字条或者通过旁人传话,都怕留下把柄,所以贺大人才会在外室的院子里接待这个人。

  她心中有了计较,便问道:“可知贺大人送给薛姨娘的,是哪套头面?”

  “赤金镶蓝宝石,仙童拜寿图样的。”

  郁心兰没再多问,让安妈妈将陈社带到周总管那去,在侯府的花名册中记上名字。

  待人走后,她便问锦儿,“我记得我也有一套仙童拜寿图样的头面吧?”

  又抽了个空,去书房见了连城,将打听到的事儿说与他听,连城立即便差了贺尘和黄奇两个一起去槐树胡同五号院探一探。只要能查出盗贼之事是有人刻意为之,就能卸下连城背上的黑锅,顺带,还能将那些躲在背后,别有用心的人给揪出来。

  快晌午时分,仍是不见侯爷与赫云策回府,长公主开始着急了。郁心兰与赫云连城忙去安慰,“也没听到什么传闻出来,应当是没事的。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接妆礼了,母亲这时候可不能离开侯府呀。”

  长公主也知道是这样,却又止不住担心。最郁悒的就是赫云飞了,原本娶妻是件多么高兴的事情,搁他这儿就诸事不顺,今日这接妆礼,连父亲都到不了场。

  赫云连城也没法子安慰四弟,好在这时,来观礼的亲友渐渐登门,赫云连城忙拉着四弟去待客。

  到了吉时,全福夫人赫云彤领着忠信侯府的一众仆人和六十台嫁妆,浩浩荡荡地来了。

  御书房内,建安帝坐在龙案后,端了粉彩蓬莱仙境图的茶盅,慢慢喝茶。茶盖子刮在杯口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定远侯与赫云策已经在书房外跪了一夜了,黄公公偷眼打量皇上的脸色,暗暗揣摩皇上的心意,待觉得确认无误了,方低顺地开口求情,“陛下,定远侯爷也已近半百了,奴才听闻,今日还是赫云四爷的接妆礼,侯爷缺席不得。您看,是不是宣他进来回个话呢?”

  建安帝这才放下手中茶盅,顺着梯子下来,“宣吧。”

  赫云彤到新房中铺好床,留下两位陪嫁丫头守着新房,便到正厅,向长公主和甘夫人福了福,笑禀道:“喜床已铺好,礼成了。”

  论理,这个时候,应当是侯爷与两位夫人,一同举杯,向观礼的亲友敬上一杯。可现在只有甘夫人和长公主在场,甘夫人还是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让到府观礼的众人都有些许尴尬,仿佛窥视了旁人的隐私,却被撞个正着一般。

  赫云飞的脸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了,还得勉强挤着笑容。赫云连城揽下了小妻子的活,忙着指挥家仆给来宾上酒菜,没空搭理宴席这边;赫云征年纪虽小,却也察觉出今日的气氛不对,紧靠在母亲身边;赫云杰难得收敛了翩翩佳公子的风流样儿,端容陪在一边,心里却也一个劲在嘀咕,前几日才撞见了一个道士,跟他说什么“一树繁花,盛极而衰”,莫非定远侯府要开始衰败了?

  场面正诡异地寂静着,忽地大门前一阵马蹄声响,几匹骏马飞驰而入,定远侯飞身下马,衣着光鲜,气度昂扬地大踏步走入正厅,笑着向宾客们拱了拱手,“本侯入宫觐见皇上,来迟一步,还望诸位宽恕。”

  宾客们立即笑逐颜开地道:“哪里哪里,正事要紧。”

  定远侯走到上首,端起面前的一杯酒,笑让道:“多谢诸位来参加小儿的接妆礼,明日的喜宴,还请诸位莅临。”

  郁心兰站在珠帘边,隔着珠帘,看了看定远侯的气色,以及跟在他身后的赫云策,似乎没有什么大不同,这才安了安心。说到底,这时代的家庭观念太重,别人也总是将一家人看成一体的,一人出了事,家中其他人也会跟着倒霉,希望赫云策能以此为鉴,少做些傻事。

  她转回身,想在女宾席找个坐位,可她原本坐的唐宁和王姝之间的位置,已经被三奶奶给占了,她便只有另寻一处,在一位三十开外的夫人身边坐下。

  那位夫人笑着打量了她几眼,出言赞道:“赫云大少夫人这套头面真精致,听说您有了身子,戴这个正合适,能一举得男呢。”

  郁心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您吉言了。其实,这套头面,我还是仿的贺大人给爱妾打的头面的图样。”

  那位夫人眼神微变,脸上却还是笑着问,“哪位贺大人这么有心?”

  “鸿胪寺卿贺大人呐。”郁心兰一脸的纯真,仿佛不知道这位夫人正是贺夫人的亲姐姐一般,“贺大人极爱这位如夫人吧,我也是看了样品,觉得好看,才特意令工匠仿制的,不过她的是赤金镶蓝宝的,我的是红珊瑚。”

  那位夫人的笑容更僵了,勉强道:“并不是姨娘就能叫如夫人的。”

  “啊……说得也是。”

  正说着话,酒菜流水一般地呈了上来,长公主和甘夫人也回到女席,开了箸后,众人便开始把酒言欢,直至席散。

  事后,郁心兰才从赫云连城的口中得知,侯爷跪了一夜,虽是习武之人,但到底年纪大了,腿脚受了些伤,二爷被罢了职,皇上令他在家修心养性,什么时候改了这种急躁妄为的性子,什么时候再上任。

  这样的处置,已经是很轻了。

  但郁心兰并没打算放过赫云策,仍是借了个机缘,不小心说出,小茜似乎知道了他掉换军粮一事……之后便听说侯爷令人打了赫云策四十板子。小茜也的确是没脑子、自己找死,因而也只能这样,一条人命,换四十板子,半个月下不了床。

  岑柔嫁入侯府的第二日,郁心兰早早起来梳洗妆扮,去喝新弟妹敬的茶。见她打扮得清丽动人,神采飞扬,赫云连城忍不住勾了勾唇道:“你还想抢新娘子的风头?”

  郁心兰撅起小嘴,“我这是怕丢了大爷您的面子。”

  带上准备好的见面礼,郁心兰乘着轿子,连城走在轿旁陪着,两人一同往正厅而去。

  赫云飞和岑柔相携而来,远远地看到这二人的情形,不由得对望一眼,二人脸上顿时一红,又忙忙地别过眼去。

  进到正厅,居然连大老爷和程夫人一家都在场,还有两位没见过的男子。连城带着郁心兰给长辈们请了安,又上前两步,向两名男子道:“不知两位兄长何时回京的。”又向两位堂兄介绍了自己的妻子,“这是内人。这位是荣堂兄、这位是琏堂兄。”

  郁心兰忙福了福。荣爷二十五岁,生得很俊,与侯爷还有几分相像,一双桃花眼不笑都带着三分笑,说起话来也是温和风趣,“靖弟是个有福的,弟妹一看就是个贤惠的。”

  琏爷比连城大了一岁,却严肃得多,相貌亦是上乘,只不过绷着脸,看着就有距离感,只冲郁心兰点了点头,送上了见面礼。

  这两位都外放了四年,原本还要再捱两年才能回京的,这次剿梁王有功,才得以提前返京述职,接下来,应当就会留任京城,还应当会有所擢升。

  大老爷和程夫人有两儿子撑腰,说话都气粗了许多,茫然四顾问,“怎么老四和媳妇两个还不来?让长辈久等,这象什么话?”

  程夫人亦道:“正是,想当年蓉儿和惜儿两个,可是早早就到这来给二弟和弟妹敬茶。”

  甘夫人如今不敢随便开口,可心里却高兴,反正岑柔不是她的媳妇,让大老爷和程夫人两个说道,正合她心意。

  长公主娶儿媳妇,本是极高兴的,闻言当即便沉下了脸,不咸不淡地道:“大哥大嫂若是不想喝这杯茶,可以回西府休息,好走不送。”

  程夫人嘴角抽了抽,却也不敢再吱声。

  荣爷忙打圆场道:“小夫妻起得迟些,也是常事……”

  正说着,门外便唱名了,赫云飞和岑柔走了进来。郁心兰细细打量了岑柔几眼,比半年前白了许多,也漂亮了不少,面色娇羞,瞧着就喜气。见岑柔的目光飘过来,她便促狭地挤了挤眼,岑柔的小脸立即红了。

  丫头们端上装有茶水的托盘,新媳妇规规矩矩地跪下,给公爹和婆婆敬了茶,轮到程夫人时,程夫人特意强调,“虽说我只是你的伯母,但咱们赫云家是没分家的,所以这茶我也喝得。”

  郁心兰在心里直撇嘴,张口闭口没分家,打的什么主意,当谁不知道呢!

  好容易敬完茶,郁心兰知道头几天岑柔都忙不过来,便没去打扰。回屋没多久,贺尘便站在门外求见大爷。

  赫云连城将他召了进来,没挡屏风,贺尘便低着头回话,“贺夫人和一个姨娘,一大早到槐树胡同吵闹,没再见到别的人进屋。”

  郁心兰一听,兴奋得两眼放光,果然被贺夫人找上门去了。她忙拉着连城的衣袖道:“快,我们去看看,应当能听到什么内幕。”

  赫云连城很怀疑,“女人吃醋而已,能听到什么。”

  郁心兰直嗔他,“这你就不懂了,既然贺大人是在那儿见的盗贼,薛姨娘就肯定知道一些内情,她是青楼出身,又是红牌,以前被人捧着的,现在得了宠,自然得意张狂,指不定就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贺尘虽没抬头看大奶奶,可从她的声音里,也能听出她的兴奋来,再回想到来之前,那院子里鸡飞狗跳的情景,就忍不住眼角抽搐,强压着心头涌上的怪异感,禀道:“黄奇还在守着,有消息自然会来禀报大爷。”

  郁心兰恼火地瞪他一眼,“若是听到什么,当场就抓人了,还等你们回来禀报什么。”

  态度这般强硬,赫云连城也只好答应带着她去看热闹。

  到了槐树胡同五号院,赫云连城抱着她跃上一颗大槐树,在枝叶间藏好身,就看到院子里一群女人相互扯着头发,挠着小脸,破口大骂。

  其中一名妖娆女子被逼急了,尖声叫道:“你们两个算什么正经的妻妾,老爷的事愿告诉你们吗?哼!老爷可是什么事都愿意告诉我的。”

  就说嘛,这种时候,不亮出这个底牌来,怎么能显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呢。

  贺夫人与另一名漂亮女人哪里服气,自然是要对骂的,妖娆女子便渐渐地收不住嘴,什么话都往外倒,只为了显示自己的确比她二人得宠。

  赫云连城星眸一眯,挥了挥手道:“抓。”

  只吩咐了这一个字,便带着郁心兰跃下了大树,对她道:“我送你回府。”

  郁心兰乖顺地点了点头,一会子连城该要进宫了吧?

  回到府中,连城便转身走了,郁心兰想了想,先去宜静居给长公主请了安,禀报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长公主闻言,心中大喜,忙亲自到宫中求见皇后。

  不日,赫云连城便官复原职,鸿胪寺卿贺大人,因身体欠佳,自动请辞,皇上准了他的请折,当晚,贺大人便带着家人离了京。一出城门,便被禁军抓住,投了大牢,一众家眷,则带着部分细软,回祖籍等候他刑满释放。

  赫云连城向郁心兰解释道:“因大庆国使团还在,总不能让邻邦看玥国的笑话。”

  郁心兰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贺大人没供出谁指使他的吗?”

  赫云连城摇了摇头,“没有,皇上也没逼问。”

  也就是说,皇上还是应当知道是谁,不过是给那人留点面子。

  时间平平淡淡又过了半个月,梁王的余众抓住了不少,这时,才将梁王被擒的消息放了出来。逆贼铲除,举国欢腾。皇上自然又是要论功行赏。

  这一回,除了赫云连城、郁心兰有赏赐,就连郁老爷和郁心和,也因报案有功,得了封赏。尤其是郁心和,直接赐了贡生的功名,在吏部安排了一个八品的主薄之职。

  郁心兰接到郁府的喜报,正笑着与紫菱商量带什么礼回门,千荷兴奋得两眼冒金星地窜进来,“大奶奶,刚才婢子在大街上,看到大庆国的皇子了……天呐,真是英俊呐,一点也不比大爷逊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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