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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回


  棺材里头的雅妃双掌合握,素色锦服遮住了她一身的伤。她的手交叠在小腹之上。手背之上虽然被人缝缝补补,可那针角却甚是细密。不仔细瞧,根本就看不出来那是被人补过的。她看来那样的平静安详。嘴角微翘,看来竟像在微微的笑。

  凤七哀声而泣,低道,“娘,娘!您瞧见了么?您的另一个儿子,不是回来跟你讨债的。咱们,都看错了他。”

  棺木里头充斥着血腥气。鱼青鸾心里难受,这便转而将脸避向另一边。眼角见着凤九双眸赤红。她心里不由的微微一动。

  雅妃的事儿,他们都误会了他。那么,别的事儿呢?她面色微微发白,不!别的事儿他依然故我。不论他要杀大夫人的理由是什么,她都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凤七的哭声渐渐的止住了。冰块也送了过来。他二人将棺盖依旧合上。跪在一侧。一语未发。

  气氛正自沉重,殿外冷不妨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娘!娘啊!快来救救泡泡啊!有人要杀了泡泡啊!”鱼泡泡的声音由远而近。

  在场众人心中一跳,凤九怒道,“他怎么来了!”

  古凌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某泡正朝着凤雅宫抱头鼠窜。他的娘子温浅笑正提了一根火红的鞭子,笑眯眯的紧随在后。

  某泡一见鱼青鸾,这便一下冲进她的怀里,将小脑袋窝在她的肩窝处,撒娇道,“娘啊!你要保护我哦!”

  鱼青鸾凝向温浅笑,道,“浅笑,怎么回事儿?”

  温浅笑笑眯眯的道,“没事儿啊,婆婆,我正在训练相公的轻功。您瞧,这会子他是不是跑起来特别快?”

  某泡哇的一声怪叫道,“明明她说要抽我一顿!本王好歹也是昭雪王,哪儿能被你一介女流打?”

  鱼青鸾见温浅笑面色赤红,似是有什么难言之痛,这便对某泡道,“泡泡,别不懂事!来,给奶奶磕个头。”她说罢,这便把个某泡从怀里拉扯出来。

  某泡顿失所依,心里害怕。他忽而对凶神恶煞的温浅笑笑道,“我娘亲说了,男人大丈夫,要对自个儿的妻子三从四德。”他说到此,忽而闭上双眸,高声疾道,“所以,你打吧!我不怕你!”

  温浅笑漠漠的凝着泡泡的小样,许久才以红鞭抬起他的下颌,笑道,“哟!男子汉大豆腐。你这会子勇敢啦?刚刚跑成那样做什么?”

  凤七跪在一侧,眉毛微跳。满腔的悲愤被这两个活宝弄得一下散了去。他重重的叹息,少不得朝着鱼泡泡瞥了一眼。

  他也曾见过这位泡皇子,先前他以为这小子像极了凤九。心中甚为不喜。可是这么就近一瞧,他竟发现这孩子的眉眼跟他心里的那人生得一般无二。

  他看来好生精致,也,好生没种。

  鱼泡泡无耻的道,“娘子刚刚不是说了么,练轻功啊!怎么样?泡泡是不是很勤奋?”

  那个做妻子人,很不客气的一巴掌拍上他的小屁股,怒道,“你给老娘闭嘴!快给老娘一边跪着去。”

  温浅笑左手取了三炷清香点燃,跪在雅妃的跟前叩了三个响头。道,“雅妃娘娘,若是您在天有灵,请您保佑您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快快长大。把他身上那根淘气的筋给抽了去。”

  鱼泡泡并她二人跪在一处。时不时的吸着鼻子。他痛定思痛,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以后本王生了儿子,一定让他过三十才娶妻。”

  鱼青鸾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敢情弄了这么半天,这只鱼泡泡他是来怨她这个做人娘亲让他成亲成得太早了是罢!她淡淡的凝着鱼泡泡,道,“鱼泡泡,听说你还没有娶妻。”不过是订亲。他小子不必把这事儿一直摆在嘴上说。

  鱼泡泡小嘴儿一扁,可怜巴巴的道,“那她为什么天天呆在我的遂意殿!晚上还非要押着我练功。还说什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个世上功夫最好的莫过于森罗殿的俏阎罗。还说,如果本王跟那俏阎罗相遇,必然是要被他烤成肉串来吃的!”

  凤九眉毛微微跳动,恨不能把这臭小子的嘴给缝起来。他偷眼凝向鱼青鸾,不意外的发现她脸上竟露出了好奇之色。

  “俏阎罗?先前是有听人说起过那人。他似乎很是噬杀,泡泡,你做你的皇子。他做他的俏阎罗,你们基本是不会相遇的。”鱼青鸾务实的道。像她,就也不过遇见过一回。

  而且自打那天之后,俏阎罗似乎就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个传说而已。什么他有鬼兵数十万,什么他的森罗殿上尸骨堆积如山。那些,都似乎离她很是遥远。

  凤七蹙紧眉尖,若有所思。他深深的凝着凤雅宫内雪白的鲜花,久久未发一语。

  鱼青鸾侧头想了下,笑着告诉鱼泡泡。“那人似乎有好多年都没有消息了。许是他早就已经死于温柔乡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练功赶超。你只要乖乖的就好。”

  凤九的眉毛微微而跳。嘴角也跟着抽搐了下。他其实很想说,他的这个温柔乡,似乎比别人凶了些。

  凤七的眼角朝着鱼青鸾淡淡的一划,许久才淡淡的相问。“当年你不是曾同本王说过,你之所以功夫这么好,全是因为你练了什么秘籍么?难道你要把秘籍交给遂意?”

  凤七不提这事儿,鱼青鸾倒还真是忘了。她面色一下变得极是古怪。眼角也少不得朝着凤七促狭的划过去。

  凤七被她瞧得浑身不对劲,俊脸迅速染上一层薄红。

  凤九伸出手,将鱼青鸾的小手依旧握了。在她耳边低低相问。道,“什么秘籍?为什么朕连听都没听过?”

  鱼青鸾嘴角微扬。想说几句,却已是被凤七抢了先。

  “当年在凤山,青鸾妆成了一个太监过去假传圣旨。那时她告诉本王并十三弟,说是她身怀秘籍。只练得了上头一星半点的功夫,便已算是天下无敌了。当年本王还想斥巨资买下她的秘籍。结果却是无疾而终。”凤七说到此,眸中隐了一抹淡淡的怀念。

  “现在想起来,许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秘籍这回事儿。”他涩涩的道。一如她当日对他的感情。他以为她对他凤七终是有情的,可是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想错了。

  不论是她对他说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还是之后她只身赶去凤山,许是都不是对他有情。

  鱼青鸾蹙紧眉尖,觉着凤九的眼光正深深的落在她的侧面,似乎想要刺探什么。她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疾道,“是我乱诌的。压根儿就没这回事儿。”

  凤九眸中露出一丝不悦。握着她的手渐渐又开始冰凉。

  她微小的动作让他的心一下透凉。虽然她已经知道了雅妃不是他凤九杀的,可是她对他凤九的戒备,却已是深在骨髓。短时间之内甚难改变的。

  虽然她就在他的身边,可他却觉着她离他那么的远。似乎像是随时都要消失了去一般。让他好没安全感。

  鱼青鸾感觉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她一下别过头,将目光调至鱼泡泡的身上。彼时,鱼小泡正在研究温浅笑的裙角。温浅笑今儿个着了一袭白色修金龙的裙子。那裙角恰巧绣着一条巨大的龙尾。鱼小泡很“不小心”的跪在她的裙角上,笑眯眯的去摸龙尾。

  于是,温浅笑好好一尾玉龙尾,被他小子猥琐得不成龙形。

  然后又似乎对她袖口的龙珠甚感兴趣。那小样,根本就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温浅笑的眉毛微微跳动,她忽而朝着某泡狠狠一瞪,咬牙道,“下去!”

  某泡无辜的眨眼,道,“下哪儿去?”

  “滚下老娘的裙子!没见这儿正悲伤着么?”温浅笑一字一字的道。也不会瞧个脸色,他老爹这么噬血。要是被他干掉了,别说她没提醒他小子。

  某泡委屈的答道,“哪儿悲伤了?谁悲伤了?”他话音方落,小腿就被温浅笑掐得死紧。他哇的一声大哭道,“娘子!为夫知道了。是为夫悲伤了!”疼死他了!

  凤七心情正沉重着,被他们一闹,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掀了袍摆起身,哑声道,“母妃常在本王跟前提起外家的亲戚。她说,自打进宫起,她就没再见过他们。我想,怎么着也该让外家来送母妃最后一程。”

  凤九冲他点点头。示意他离开。凤七眼角朝着鱼青鸾淡淡一划,这便告辞而去。

  有些事儿,他得亲自去办。有些误会,他也得去为他凤九解开。

  他一走,凤九就让温浅笑把鱼泡泡抱走。鱼泡泡死赖活赖,就是不愿离去。“平常你们不让我见母妃,现在好容易见着母妃,你们又要拉我走!这个世上还有比我更苦的孩子么?”

  “娘!你说句话!从前爹爹不是最怕你么?你脚一跺,整个皇宫都要震三震。为何现在不来保护你的儿子哟!”他死活赖在地上,一双小手试图扒住地面。可是他人小力微,竟是一下被温浅笑拖出去老远。

  “鱼泡泡,你给我闭嘴。”温浅笑又好气又好笑,又不是推他小子去死,犯得着弄得这么三贞九烈的么?

  说什么脚跺一跺,整个皇宫都要震三震。他小子是在暗示她该减肥了么?可见他被拖得老远,心中又微微刺痛。她张开嘴想为他求情,可不知怎么,话到了嘴边,竟还是咽了回去。

  还是怕。

  这么些日子以来,凤九在她心里已经是这么个根深蒂固的形象了。她心里知道不该怕他,可事实上,要她一下转变对他的恐惧,她做不到。

  这段日子以来,她每天都会做恶梦。梦见他杀死了所有人。梦见他拿着刀,一刀一刀的将大夫人给剐了。

  整整五百刀。

  如今的他,正是她恶梦的源泉。可是这个恶梦却突然变了。她不知道她能不能过自己这一关,更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忘了,凤九曾经对大夫人下过杀令。

  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凤九的身子微微颤抖。他低低的追问。道,“青鸾,你告诉朕。你是不是还在怕朕?”

  问这话时,他的声音暗沉沙哑。鼻音浓重。

  鱼青鸾侧着头想了许久,终于深吸口气,深深的凝着他。“九爷,你给我一点儿时间。很多事儿,我必须学会遗忘。”

  “若然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怕你了,我还像以前那么深爱着你。我觉着那样对你很不公平。”因为她,不想对他说谎。哪怕一句都不想。

  凤九的身子狠狠的一震。他朝着她抬起右手。似乎想碰触她的面颊。可是手才碰到一半,他的手便已然垂落下来。彼时,夕阳透窗而过,点点碎金在他的眼中绽开。

  她从他的眼里瞧见了痛楚的绝望,跟决绝的血腥。他蛮狠的捉住她的下颌,一字一字的,绝望的相问。“告诉我,青鸾。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重新爱上朕?”

  鱼青鸾嘴角颤然,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低哑的说了一句。“对不起。”她不知道。因为她感觉自个儿的心经过这么多的风浪,已经很是无力了。

  他的拇指在她的下颌缓缓的移动,眼角却隐着一抹绝然的笑。“对不起?鱼青鸾你跟我说对不起?朕可以为你放弃对凤舞的恨,也能让凤舞的天空,重新染满鲜血。”

  他说这话时,漂亮的嘴角渐渐扬起一道血腥的弧度。“这个世上,朕就只要你心甘情愿的爱朕就好。其他的事儿,什么都不重要。可是现在,我的青鸾已经不爱我啦。”他说罢,这便赦然收手,对侧立在旁的古凌扬声道,“古凌,召集人马。”

  古凌低低的应了声,这便远远的退了去。

  鱼青鸾身子重重的颤抖着,她深深的凝着他,疾道,“凤九,这时候你召人马做什么?”

  凤九血眸赤红,他侧过头,漠漠的凝着她。一字一字的道,“有人剐了朕的亲娘,朕去为她报仇!”他说罢,这便一甩袍摆,疾走而去。

  他的背影,煞气腾腾。

  只消一眼,她就知道他此去必然见血。她嘴唇颤抖,一颗心脏忍不住扑通乱跳。他离去的脚步坚定异常,方向也很明确。

  他说,有人剐了他的娘亲,他要为她去报仇。

  她心里忽而重重的一沉。他,知道凶手是谁!刚刚在凤七那么痛苦时,刚刚在他最痛苦时,他都没有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

  可是她对他说对不起后,他就决意要替雅妃复仇了。

  所以,他之所以没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全是因为她鱼青鸾!因为那个活剐了雅妃的人,是她鱼青鸾最在意的人!

  她心中忐忑难安,那人的名字呼之欲出。虽然知道这事儿没有真凭实据,可是,心里的忐忑却怎么也骗不了人。

  她惨白着脸,提着裙摆追着他的背影而去。

  九爷,别去。她喃喃的道。去了,就覆水难收了!

  身前的男子似乎知道她在追他,不知何时,他的脚步也跟着放缓了许多。似乎,在给她最后的机会。

  鱼青鸾急促的喘气,道,“凤九!你给我站住!”

  凤九薄唇紧抿,顿住脚步。他侧过头来瞧她。鱼青鸾飞快的拦到他的跟前,一字一字的道,“凤九。你知道那人是谁?”

  凤九挑高眉毛,紧紧的凝着她。一字一字的下令,“回去。”

  鱼青鸾心头急怒,她恨声道,“不回!除非你告诉我,你这是要去哪儿!”是不是跟她心里想的是同一个地方?

  凤九嘴角微扬,这便越过她,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鱼青鸾捉住他的袖子,低道,“不!我想知道!”

  凤九转而深深的凝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字的道,“朕曾经想,朕可以让这事儿成为永远的秘密。可是青鸾,那个能让朕忍下杀母大仇的人,怕我了。”

  鱼青鸾面色一下刷得惨白,她疾道,“是谁。到底是谁!”他已经说得那么明显,可是她心里仍在抗拒。仍在想,他说的人,必然另有其人!所以,她执意要他亲口把话说出来。

  凤九忽而怒笑一声,道,“这么想知道,那朕就把你带去瞧瞧。”

  太上皇行宫

  古凌引着数千禁军,将行宫围得滴水不通。

  凤九并鱼青鸾二人一道翻身下马,未经通传,人便已经进了行宫。

  彼时,远处万佛寺正传来悠扬的钟声。暮色已然悄然降临人间。整座行宫笼在重重的暮色之下,显得诡异神秘。

  太上皇并大夫人二人正在院中一处坐着,就着院中如昼的灯火闲聊吃茶。见着凤九前来,太上皇似乎并不惊讶。

  反倒是大夫人,一见着鱼青鸾便下意识的将头别向另一边。鱼青鸾面色微微发白,这是那天之后,她头一次见到大夫人。

  她以为,她的心脏已经强壮到可以承受大夫人对她所有的冷嘲热讽。甚至想好了,要把命还给她。可是到头来,她不过只是轻轻一个撇头,她鱼青鸾的心便就像是被钝刀凌迟了!

  这个世上,许是再没一个人能像她一样了解凤九对雅妃的感情了。

  太上皇挑眉一笑,漠道,“九儿,都这么晚了,你不在凤雅宫里守夜,怎么领着人到朕这儿来了?”

  凤九嘴角薄抿,紧紧的凝着太上皇。笑道,“朕能来这儿来,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太上皇低头理着自个儿的袖子,嘴角勾出一道嘲弄来。道,“知道了,什么?”

  凤九身子微微颤抖,他紧紧的凝着太上皇,怒道,“知道自个儿的杀母仇人到底是谁!”

  太上皇嘴角薄抿,漠道,“这么快就能猜到,你这个皇帝当得比天奇要称职得多。”顿了顿,他接着又问。“那么,你说的人是谁?”

  凤九垂落在身侧的手,指骨节节发白。他厉声笑道,“朕能领着人围了您的行宫,您说那个人是谁!”

  太上皇身子重重的往后一靠,他挑眉笑道,“不妨直说,犯下此等罪行的人,绝不能姑息。”他说这话时,眼角几不可见的朝着鱼青鸾淡淡一划,似是一种嘲弄。

  鱼青鸾发现大夫人的手,一下握得紧了。她心中不由的微微发颤。

  凤九怒笑道,“能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进冷宫行凶的人。势力是何等的惊人!要查这么一个人,不难罢。太上皇。”最后三个字,他的音量微微提高。

  太上皇袖手而笑,应道,“朕以为凤七才是那个需要来跟朕报仇的人,没想到,凤七没来,倒是你来了!可是九儿,若是论权利,你还不够这个资格可以处置我这个太上皇。”

  鱼青鸾面色微重,太上皇这么说,意思是认下了自个儿就是杀死雅妃的凶手?

  凤九的眸,漠漠的朝着大夫人一划。道,“真若是太上皇杀的,倒也罢了。可是朕查出来的事实却是,这个想要我母妃死的人,正是大夫人。你!”他的指,直直的指住大夫人的鼻尖。

  鱼青鸾不住的抽着冷气,心里痛不可止。

  说出来了!他说出来了!

  不!不会是娘亲!她那么善良,又那么柔弱。又岂会是杀死雅妃的凶手!她凝向大夫人,疾道,“不是您,对不对?娘。不是您!”

  大夫人浅浅而笑,她抿嘴道,“青鸾,你们在说什么呢?”

  鱼青鸾苍白着脸道,“您快告诉九爷,您没有要杀了雅太妃!快说啊!”只要她说,她就相信!

  夜风拂起大夫人如雪的白发,她的唇,勾起一抹艳色的浅笑。她讽道,“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否认又有何用!”顿了顿,她又道,“青鸾,雅妃当年那么对待九爷,这种女人,又岂能让她养在深宫?”

  “她一世荣华,这会子却要留在冷宫之中。娘亲想,一定要将她活活的剐杀在她儿子的跟前。这样才痛快!”她的眼角,隐了一抹鲜艳的红。衬着一头雪发,看来妖娆极了。

  鱼青鸾的泪,一下掉落下来,她的头轰轰作响,急切的道,“不会的!我的娘亲,才不是这么残忍的女子。”

  大夫人狠狠一掌砸落在案,厉声笑道,“我残忍?我会有他凤九残忍么?他把青青活剐在我跟前的时候,他有想过对我残忍么?青鸾,你还想叫我娘亲么?想的话,你就去为青霄报仇!”她说到此,食指直直的指住凤九的鼻尖。

  道,“当年,正是这个人,杀死了青霄!”

  鱼青鸾身子狠狠一震。她不可置信的瞧向凤九,但见后者面色渐渐沁出些许惨白来。她颤然的道,“是你?杀死青霄的那个人,居然是你?”

  凤九几个箭步行至她的跟前,急道,“青鸾,你别听她胡说!当年朕并凤七是一个追一个打的出了花府的。凤七没有时间去杀青霄,朕又岂会有时间去杀他?”

  “不!青鸾!是凤九杀的!他当日着了一身的女装,为娘一直没能认出他来!可那一剑,确确实实是他刺的青霄。”大夫人说到此,这便取了块帕子出来轻轻的抹着眼泪。

  心里有什么坚定的东西,轰然倒塌了。鱼青鸾见他二人各执一词,头脑之中不断的轰轰作响。

  不会的!凤九不会杀死青霄的!她曾以为杀死青霄的人是凤七,为着报仇,差点儿断送了自个儿一生的幸福。可事实却是,这事儿跟凤七并无干系。

  她深吸口气,忽而一字一字的道,“不!杀死青霄的人,不是九爷。”

  大夫人厉声道,“为娘亲眼所见,又岂会有假!”

  鱼青鸾转而凝向凤九,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九爷为着治青霄,只身前往火凤取神仙草。那段日子他的努力,我瞧在眼里。一个医者,绝对不可能把快要治好的病人,再度杀死。”

  大夫人漠声冷道,“那如果青霄当日其实根本就没法儿救呢?”

  鱼青鸾面色重重的一沉。

  她从未想过那个可能性。因为就在青霄死前不久,她曾亲眼见着青霄的手指可以动了。明明病情已然大有起色,又怎么可能会说,他其实根本就没法儿救呢?

  “那也不会是他杀的!这么久都拖了,他又岂会在那时候出手。”说这话的时候,鱼青鸾的声音渐渐的气弱起来。

  刚刚还坚定不已的念头,这时又在她心里摇摆不定起来。她心里乱成一团麻,分辩不清到底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

  不不!凤九会撒谎,娘亲不会哪!她一定要相信娘亲才对!

  一定。

  她抱住头,尖声大叫。然后拔出剑,直直的指住凤九。怒道,“你杀了青霄,我要为青霄报仇。”

  凤九大声的疾道,“青鸾!你糊涂了么?朕没有杀青霄!你不信朕说的话么?”

  鱼青鸾飞快的摇头,道,“我怎么信?我怎么信你?”她说到此,手里的剑这便朝着凤九疾刺过去。

  酸枣儿忽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脚边,紧紧的抱住她的双腿,尖叫道,“小姐!小少爷不是九爷杀的!是大夫人!”

  一刹时,四周的空气凝结成冰。鱼青鸾手里握着剑,眼角一滴泪滴落下地,晕出咸涩的水渍。

  小姐,小少爷不是九爷杀的!是大夫人!

  她侧过头,浑身颤抖着凝向大夫人。一字一字的相问。“是不是这样?娘。酸枣儿说的话都是假的,对不对?青霄是您的亲子,您没有杀死他,对不对?”

  鱼青鸾固执的追问,努力想要大夫人一个答案。

  酸枣儿低声求道,“小姐,奴婢在旁瞧得清清楚楚。您跟九姑娘在西厢的时候,夫人又请来了很多大夫神医,问他们小少爷的情况。”

  “可是他们每一个都告诉夫人,为什么孩子都摔成这样了,还不让他大去。他伤得这般,就是将来醒了,也不过是个废人而已。与其这般痛苦,不如让他就此解脱了去。”

  “那一天,夫人就拿了剑,将少爷给杀了去。是夫人自个儿杀的!小姐!”

  鱼青鸾手里的剑,叮的一声掉落在地。她涩涩的凝着大夫人,“青霄是你杀的?青霄,是你杀的?”最后一句,她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微微提高。

  一滴泪,自大夫人的眸中滚落下来。她涩涩的道,“不,青霄,是你杀的!”

  “若然不是你冒了青鸾的身份,对二房处处施压。他们又岂会想到去害青霄!是你!鱼青鸾!是你害的青霄啊!”大夫人一字一字的怒道。

  酸枣儿转而朝着大夫人咚咚的磕着响头,她急切的道,“大夫人,您别说了!这事儿跟大小姐没有关系!您别再在大少爷并太上皇跟前造谣生事了!他们不会信的!”

  太上皇耸高眉头,他伸出手,将大夫人的腰身紧紧的揽住。漠漠的道,“谁说朕不会信?朕相信她。”顿了顿,他又道,“若雪,你愿意嫁朕为妻,朕比什么都高兴。”

  “你要朕除掉雅妃,朕就动手剐了她。你告诉朕,眼前的鱼青鸾是个妖孽。是个艳鬼,朕也相信!”他一边说,一边理着大夫人额边的碎发。

  鱼青鸾的面色一下变得煞白了去。

  娘亲她,对她竟已是无半点情份。她居然在太上皇的跟前说她鱼青鸾是个妖孽。是个艳鬼。

  人,就是这样,不论摆在哪朝哪代,他们骨子里头根蒂固的东西,其实都没有变过。

  他们排外,他们对自个儿未知的异类充满了恐惧。以致于想尽法子,都要将那些个异类尽数除去。而现在,她就成了那个异类。

  凤九远远的站着,并没有过来的意思。鱼青鸾瞧瞧凤九,又瞧瞧大夫人,心里一时酸苦难当。

  大夫人把她的事儿说出来,就是想要赶绝了她!

  她涩涩的微笑,低道,“娘,难道你就这么恨我,恨得非要我去死么?”

  大夫人眸中淬毒,一字一字的道,“因为你,我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我不该恨你么?”

  “我要不起你这样的女儿,你滚!”大夫人一字一字的说着。

  天儿很冷,可大夫人的话,却像是一盆带了冰棱的冰水,朝着鱼青鸾狠狠的淋下。

  因为你,我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我不该恨你么?

  我要不起你这样的女儿,你滚!

  “若然不是你冒了青鸾的身份,对二房处处施压。他们又岂会想到去害青霄!是你!鱼青鸾!是你害的青霄啊!”

  大夫人凝向凤九,厉声笑道,“九爷,您瞧见了。她居然会对你举剑!她是个妖孽!她不是人!是她害死了雅太妃。拿起你的剑来,朝着她的心窝里头刺一剑!再不然,就把她鱼青鸾活剐在雅太妃跟前!这样,你才对得起死去的雅太妃。”

  鱼青鸾双眸赤红,她深深的凝着大夫人。然后,涩涩的微笑。

  凤九朝着鱼青鸾缓步走近,他坚定的在她跟前驻足,一字一字的涩道,“朕不在乎。不论她变成什么样,朕都不在乎。纵是有一天,她亲手把剑刺进了朕的心窝。朕也不在乎。”

  “不论她是人是鬼,是妖是仙。朕要的人,就只是一个鱼青鸾而已。”

  冰冷的心,被什么慢慢的化开了。男子身上蕴出的那一点火热,终于将鱼青鸾已然置于十八层寒冰狱的心,一把拉了回来。

  灯笼火烛的薄光,笼住所有人。鱼青鸾嘴角微微而扬,戾色染红了她的双眸。她推开酸枣儿,漠道,“九爷,咱们到这儿来,是做什么的?”

  凤九敛眉,淡淡的说,“替娘亲报仇。”

  “现在,咱们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她说到此,眼角朝着凤九淡淡一划。

  凤九漂亮的嘴角微微一勾,忽而拔出腰间的长剑。直直的指向大夫人。

  “外婆!外婆!”泡泡稚嫩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鱼青鸾并凤九二人身子齐齐一震。

  鱼青鸾面色发青,她咬牙道,“鱼泡泡,你在哪儿。”

  “我跟舅舅在墙头上呢。娘亲,外婆,你们在什么。”鱼泡泡天真的道。

  鱼青鸾随声抬眸,这才发现鱼青姣竟然真的抱着鱼泡泡侧坐墙头。他在笑,可是他的手,却似有若无的搭落在鱼泡泡的颈间。

  见她发现了他,鱼青姣的娃娃脸一下笑开了。他道,“姐姐,你并九爷在做什么呢?怎么外头来了这么多人?”

  凤九冲着正好整以瑕的吃茶的太上皇道,“怪道你成竹在胸,原来你早有准备。”

  凤天绝淡淡的凝向他,道,“皇帝,这儿怎么着也是朕的行宫。你是皇帝,可是朕却是太上皇。现在你领人把朕的行宫围了,怎么着也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他说到此,这便对自个儿的寝房扬声,道,“出来罢,你们也听得够了。”

  鱼青鸾心中微震,房门大开。屋子里头依次被人拉出来的人是凤七,凤十。凤十三,火三,花红,柳绿,温浅笑,凤八并萧一远。

  他们的嘴里个个被人塞了黑布,双手被人缚在身后。

  凤九冷笑道,“你们居然把他们全都抓来了!”

  大夫人嘴角含笑,浅浅的道,“抓来,是为着让他们见证你对太上皇的恶行。还有,为着让他们瞧清我的这个宝贝女儿的真而目!”她说到此,这便示意将凤七他们嘴里的黑布卸下。

  凤十的嘴一得自由,这便急急的问道,“太上皇,皇上。你们在说什么呀!为什么雅太妃会是大夫人杀的。为什么大夫人要说九嫂是妖孽!她不是大夫人的女儿么?”

  大夫人抿嘴而笑,漠漠的道,“女儿?我韩若雪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女儿!”

  太上皇没有作答,他深深的凝着凤九,似乎想要瞧瞧他到底要如何解释这事儿。

  彼时,凤七吐掉口中的黑布,面色惨白的凝着鱼青鸾并大夫人。“妖孽?她说你是妖孽?”

  凤八面色惨白,他急道,“不!青鸾又怎么会是妖孽!咱们认识她这么久,谁敢说她是妖孽?”

  凤十三哇啦啦的道,“本王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妖孽呢!原来九嫂就是传说中的妖孽啊!九嫂,你告诉本王,你是什么妖?是花妖,还是鱼妖?”

  鱼青鸾瞪他一眼,道,“我是人!”

  大夫人厉声笑道,“不!你不是人!你不过就是一个艳鬼。万佛寺主持同我说时,我还真不信自个儿的女儿的魂儿已经被人换了去。可事实却是,我太天真了!”

  凤七忽而道,“大夫人是何时知道青鸾被人换了去的?”他说到这儿,忽而住了嘴。

  他不该问的。因为他知道。

  是那一次。

  他的面色一下苍白起来。

  鱼相生辰,鱼青鸾被太子并鱼相逼得当场自尽。

  那天之后,他在湖里瞧见她眼角的那滴清泪,头一次觉出了她的美来。他突然很想笑,原来他在那之所以爱上她,居然是因为她身子里头呆的,是另一个女子。

  “很久了。”大夫人浅浅的道,“自打她寻死之后,性情大变。我原来还道她是被太子无霜并青青二人给气的。可是原来,并不是的。那时候,我的女儿就已经死了。现在在你们面前的女子,是一抹不知打哪儿来的游魂。她没有资格得到你们的尊重,没有资格享受你们的友情。”

  “因为她从头到脚,全都是假的。”

  温浅笑挑挑眉毛,对仍坐在墙头的鱼泡泡道,“泡泡,等会子我去接你。”她说到此,这便狠狠一眼瞪向鱼青姣,狠道,“鱼青姣,若然泡泡少一根儿汗毛,老娘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鱼青姣做出一个害怕的表情。道,“我等着你。”

  温浅笑冷笑一声,这便转而对大夫人道,“大夫人口口声声说我婆婆是妖孽,那么,我来请问您一句。她现在的身子,可还是您生的?”

  大夫人面色一下刷白,她避开温浅笑的眸光,轻哑的道,“是我生的又如何?她骨子里已经全然变了!”

  温浅笑转而瞧向众位皇子,道,“那么我想请问大家,你们认识的鱼青鸾,到底是不是妖孽?”

  凤七知道了现在的鱼青鸾到底是何时代替的正主儿,在场所有的皇子也全都想明白了。

  凤八将绳子抛落到地上,他缓步走向鱼青鸾,笑道,“本王并青鸾相识,原就已经在青鸾寻死之后。所以,本王从头至尾认识的人,都是眼前的鱼青鸾。本王的朋友,也是眼前的鱼青鸾。绝不会错。”

  萧一远也朝着鱼青鸾走过去。她浅笑道,“我萧一远半生戎马,唯一一个会舍了性命为我的女性朋友,就是鱼青鸾。我也没有认错。”

  凤十三豁达一笑,道,“我凤十三更不用说了,我可不管你女儿以前如何。也没兴趣给你女儿申冤。我只知道,这个才是我的九嫂!”

  火三浅笑淡淡,她将头搁在凤十三的肩头。浅笑道,“若是没有鱼青鸾,凤十三可没这么乖。所以,是不是妖孽在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凤十小心的扶着花红,浅浅的道,“凤十从来被人瞧不起。可是九嫂却让凤十知道,原来凤十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在凤十来说,一心为凤十的那个人,才是凤十的朋友。别人,干我何事。”

  花红笑道,“花红的主子从来都是小姐。从来没有旁人。”

  鱼青鸾身后的人越多,大夫人的面色就越发的难看。她狠狠的盯着凤无邪,急道,“七爷,他们全都疯了,您不会跟他们一样罢。”

  凤七转而凝向大夫人,温和的道,“若然大夫人所言属实,本王确实是跟两个青鸾都有交情。”

  大夫人闻言,飞快的笑道,“七爷!”

  “可是大夫人,本王想问你一句。这个青鸾,对你不好么?别人不知道她为着你做了多少事儿,你还不知道么?别人不知道她对你有多真心,你还感觉不到么?”

  “她为你背负一个蛇蝎恶名,为你把二房给灭了。助你逃出鱼家,若然没有她,您又焉能跟太上皇成其好事?就这样,您对她也没有丝毫感情么?”凤七说到此,又道,“本王很清楚自个儿在做什么。本王也很清楚,本王爱的那个人,从来都是眼前的青鸾。”

  大夫人听到此,一下别过头去。疾声道,“我只对自个儿的女儿有感情。对她,没有!”

  凤九嘴角微弯,他漠漠的道,“七哥,跟她废话什么。她是杀母仇人!”

  凤天绝低头理着自个儿的袖子,笑道,“可她也是朕的女人。凤舞的太皇太后。纵是将来朕死了,你们也不能动她一根儿汗毛。否则,就是犯了天下之大不违。”

  凤七双眸赤红,他上前一步,怒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现在死的人是个太妃!是当今皇上的亲娘。”

  凤九也上前一步,一字一字的道,“别说什么天子犯法,现在的她,还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跟您尚未成亲!朕要处死一个普通妇人,又有何大逆不道可言!”

  他这么一说,所有凤姓子孙个个怒号。“她剐了雅妃,意图挑拨当今圣上并娘娘的关系。还捉了昭雪王为质。此等罪行,诛九族亦不为过!”

  “杀了韩若雪!”

  “杀了大夫人!”

  院子里的人一喊,远在门外的古凌便对一众禁军道,“没听见皇子们的声音么?跟着一道喊。”

  众人得令,这便齐刷刷的吼道,“杀了韩若雪!杀了大夫人!”

  数千禁军一齐高声而喝,其声朗朗,震彻九霄。

  太上皇忽而一笑,道,“太妃又怎样?现在她雅太妃犯下滔天罪行,朕自然是要处死她的。”

  不是杀死,是处死。

  两种说法相近,可意思却差之千里。前者,雅妃是个不幸的受害者。后者,雅妃却是罪有应得。

  凤七怒道,“娘亲身在冷宫,已是与世无争。又岂会犯下足以要被人千刀万剐的罪行?”

  太上皇抿着嘴,厉声道,“你不能进冷宫,又怎么知道她没有犯?”他环了眼在场的皇子,冷道,“朕原是想秘密将她处决了,也就是了。可你们两个蠢货却非要来跟朕兴师问罪。”

  “既然你们不领朕这个情,朕就只好把事情全数说出来。”太上皇说到此,嘴角一冷。

  “数月之前,冷宫进了一个戏班为那些个宫里的太妃们唱戏解闷。”太上皇淡淡的说着,眼角朝着凤九一划。“这原是皇帝的一番好意,因着唱得不错,这个戏班就此留在了冷宫。”

  “结果,你们的娘亲,就跟他们的武生勾搭成奸,甚至还怀有身孕!若然朕让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们告诉朕,你们二人要怎么在这天地之间立足?”太上皇一字一字的道。

  “太妃失节,这是多大的事体!这会让皇室蒙上多大的羞辱。别人不知道,你们这些个皇子都不知道么?”太上皇说到此,一下将茶盏砸落在案。

  “前因后果都没查清,就领了兵到朕这儿来要朕的女人去死。若非朕早有准备,却不是要被你们得逞了去了?”他狠狠的瞪着鱼青鸾,漠道,“至于你,鱼青鸾。朕没法儿容忍一个妖孽来做凤舞的皇后。所以,朕允你并凤九义绝,立刻离开,永远不许踏进帝都一步!”凤天绝冷冷的说着。

  凤九冷笑怒道,“朕绝不会跟青鸾义绝。”

  “青姣,他说不愿意义绝。”太上皇的眸光凝向坐在墙头的男子。

  鱼青姣笑道,“对不起啊,泡泡。这事儿你别怨舅舅。”他说罢,这便扣紧泡泡的喉。

  温浅笑嘴角一笑,她忽而以同样的动作,扣紧了大夫人的咽喉。道,“大舅爷,您猜猜,到底咱们两人谁的手快些?”

  泡泡被掐住喉咙,小脸儿涨得通红。他疼得直流泪,小嘴儿却对温浅笑道,“娘子,别杀外婆。”

  温浅笑瞪向他,怒道,“臭小子,现在是他们要杀你!”

  泡泡笑了下,道,“可她还是外婆啊。”

  孩子的声音,软软甜甜。刺痛了大夫人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处。大夫人忽而放声大悲。对鱼青姣崩溃的怒吼,“放了泡泡。青姣,别伤着泡泡。”

  鱼青姣手一松,一下将泡泡搂在怀中。低道,“泡泡,疼不疼?”

  泡泡吸了吸鼻子,委屈的道,“舅舅,你刚刚好凶。”

  “以后,舅舅再也不会这么凶了。”他伸出小指,跟泡泡拉了拉。道,“记住舅舅的话。去娘亲那儿罢。”他说罢,这便抱了泡泡从墙头一跃而下。

  泡泡从他身上下来,立刻朝着鱼青鸾疾奔而至。“娘!娘啊!泡泡来啦!”

  鱼青鸾矮下身子,一下将泡泡拥在怀中。低低的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既然不肯义绝,那以后你们就再也别来我这太上皇行宫。也别提什么要替雅太妃报仇的话。滚!滚出去!”太上皇一字一字的道。

  这话说出来,颇有些前尘恩怨都两清的意思。

  太上皇允下的承诺,是他再不插手凤舞朝事。且,要跟凤舞皇室老死不相往来。

  凤九深深的凝了一眼太上皇。一行人这便浩浩荡荡的出了太上皇行宫。一行人数虽众,可是大家都对鱼青鸾是一抹无主孤魂的事儿绝口不提。大家还是一如继往的护着鱼青鸾。

  途中,凤九小心翼翼的问鱼青鸾,道,“青鸾,办完母妃的丧事,你还出宫么?”

  鱼青鸾闭了闭眸,浅浅的道,“不!我要留在宫里。留在泡泡的身边。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再对泡泡出手。再也不会了!”

  凤九嘴角微微而扬,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他笑道,“朕也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青鸾。”

  鱼青鸾心中微微而叹,今儿个,她看清了所有的人。他们陪她一起而对最真实的自己,并且,没有一个人嫌弃她。没有一个人把她鱼青鸾当成怪物来看!

  今儿个,她是伤心的。因为她失去了曾经舍了性命也要守护的家人。可是今儿个,她也是幸福的。因为她知道了,原来她到凤舞,并没有白走一遭。她的身边,还有那么多真心待她的朋友。这样,就够了。

  办过雅妃的丧事,新帝就似乎每天都想入住青鸾殿。

  可是鱼青鸾似乎铁了心,死活不愿意。问及她的贴身太监程喜时,他便只作如是回答。“娘娘近日依然恶梦连连。每次醒来都会大汗淋漓。她要奴才告诉皇上,她人不出宫,就在青鸾殿呆着。等她哪天想通了,自然会跟九爷在一起。皇上若是想她早些大好,就别做多余的事儿。否则,她就会再度离宫出走。”

  她在宫里,就代表终有一天,他会打动她。

  于是,某皇帝就开始了最艰辛的等待。

  程喜觉着自个儿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太监总管。他一辈子没有过过好日子。

  先前跟的主子们要么不拿奴才当人,要么就在宫中不受宠。毫无地位可言。这会子好容易被提拔来做了个青鸾殿的总管罢,结果又碰上了皇帝并这位娘娘的冷战。

  其实说冷战,也不怎么正确。因为事实上,基本都是青鸾殿那位主子单方面在给皇上脸色瞧。

  皇帝也是,放着三千女子,一双眼睛不知怎么就只落在青鸾殿的娘娘一个人身上。

  他每天工作完,都会被皇帝唤去凤舞殿,报告娘娘一天的生活起居。有时候他在娘娘那儿伺候得晚了些,皇上也会很耐心的等到他从青鸾殿出来。

  似乎他一天不听青鸾殿娘娘的事儿,这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皇帝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今儿个娘娘心情可好些了?今儿个朕送去的东西,娘娘喜欢么?今儿个娘娘可有发恶梦。今儿个泡皇子可有去吵着娘娘?

  程喜其实没见过这么烦的男人。若然他不是皇帝,他早就已经甩头而去了。

  程如玉送他出殿时,总也会对他说,“小喜,别嫌他烦。他这一辈子,心里就只会有娘娘一个人。他总是把娘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皇宫里头,皇帝并不是最大,其实真正的王,是青鸾殿那位娘娘。所以小喜,你好歹耐心些。在旁劝着些娘娘。让她早些让皇上进青鸾殿。皇上高兴了,咱们这些个做奴才的日子自然也好过了。”

  程如玉从未跟他说过这么多话。程喜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自打娘娘并皇上自太上皇行宫回来之后,娘娘的心情就似乎已经开阔了许多。她虽然没有说,可他程喜却知道。她的病情一天好似一天。

  这许是还要归功于娘娘的朋友们呢。他从未见过哪个娘娘,身边能有这么多的朋友。因着知道她病得厉害,他们也从不会一道过来瞧她。总是隔三岔五的进宫。带些新鲜的小玩意儿过来与娘娘。陪娘娘说些话,逗娘娘一笑,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出得殿去,再细细的问娘娘的近况。

  程喜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跟他们重复,再重复。

  娘娘最近仍在发恶梦。

  娘娘最近吃得多了些。

  娘娘似乎不吃药便已经能睡着了。

  娘娘说,想吃云龙客栈的糕点。娘娘说,想出去瞧瞧。

  程喜从不知道,他一介奴才说的话,居然能让那些个身份尊贵无比的人个个那么高兴!他心里知道,那都是他们对娘娘的关心。

  王爷们问起他娘娘的情况倒也罢了。最怪的是,有天他出宫省亲,才走没多远,头脸就被人用黑布一蒙,直接被人掳了去。那个人要他把娘娘的病况一分不差的告诉他。

  他怕得要命,死也不肯答应。结果那人告诉他,他抓了他程喜一家老小,威胁道,如果他程喜不肯说,他就把他们全都杀死。

  程喜心里害怕,这便磕磕巴巴的挑些自个儿认为不重要的事儿说着,那人原本听得心不在焉。可在听到娘娘说想吃云龙客栈的点心时,那人似乎笑了声。

  那声笑,带了浓浓的惊喜。他听出来了,那人虽然对他程喜凶神恶煞,可是他对娘娘并无恶意。

  云龙客栈在两国起战事时,已然撤出了帝都。如今最近的一家客栈,远在火儿城。所以,娘娘的这个心愿,怕是不易实现了。

  那一晚他回宫时,提了那人给他递来的点心。千叮万嘱,非要他送到娘娘那儿,给娘娘品尝。还给他赏了一百两银子。

  他心想,递个吃食而已嘛,怎么就值得一百两银子了?还是说娘娘的一点消息在那人心里,其实甚是重要么?

  那一天,他终于还是没能把那人给他的吃食呈递给娘娘。因为皇帝知道娘娘想吃云龙客栈的糕点,这便连夜派人八百里加急,去火儿城带了云龙客栈的厨子回来皇宫,为娘娘做了久违的糕点。

  瞧着娘娘并小皇子夫妇二人一道抢糕点,他嘴角微涩。他那儿已然凉透了的糕点,又岂能跟这儿热腾腾的云龙糕点相提并论呢?

  娘娘,不会吃这些个糕点的罢。

  第二次出宫时,他依旧被人用黑布蒙了头脸,往那人那儿一送。

  “没吃啊。”那人声音里头透了些失望。“是她没吃,还是你压根儿就没送?”那人接着又问。

  程喜涩涩的应道,“奴才没好意思送。皇上已经请了最好的厨子来做糕点了,娘娘又岂会吃这些凉透了的!”

  那人沉默了许久,才落寞的道,“是啊,他待她极好,我不该担心才是。”

  程喜暗自松了口气,心中暗道。他可解脱了。可他还没有感叹完毕,那人却又道,“上次不成,那就这次再送。”

  程喜心里知道,若然他没法儿把糕点送去给娘娘吃下,怕是这人是绝不会罢休了。于是,他认命的再度给娘娘送了糕点过去。

  娘娘见着那些个糕点,面露古怪。她凝向程喜,波澜不兴的道,“这几天本宫吃了太多糕点甜食,不想再吃了。你拿出去赏下给青鸾殿里的丫头们分食了罢。”

  程喜苦命的吸了吸鼻子,这便只能奉命行事。

  那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娘娘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的愉悦起来。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竟然还派了个能常常出宫采买物件的优差给他。

  那人也不知道打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他能隔三岔五的出宫,这便每次都派人在他的必经之路埋伏他。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他也学乖了。不用那人发问,他便一五一十的将娘娘在宫里的事情全都告诉那人知道。

  那人听说娘娘把糕点全数分了给人,似乎大失所望。他一遍又一遍的问他,“她见着糕点,有没有问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程喜如实答道,“娘娘只说这几天吃了太多糕点甜食,不想再吃了。其他的,什么都没问。”

  那人似乎很失望,可过一会子又高兴起来。于是,程喜回宫时,手里又多了一食盒的点心。

  程喜其实很想问那人,这么关心娘娘,为何你自个儿不亲自送去宫里?可他一家老小在那人手上捏着,他哪儿敢妄动半分?

  结果那天回去,他又见着娘娘的桌案上摆了一桌子的糕点甜食。

  他哀哀而叹,心中暗道。这糕点,他怕是又送不出去了。结果他要将糕点拿出去送人时,娘娘却发了话。她要他把那盒糕点送至她的跟前。

  然后叫人将一桌的糕点全数撤下,等他将桌子收拾干净了,方才将那食盒里的糕点摆上桌案。

  很普通的四色糕点,做得远没有大厨的好。可是娘娘却小心翼翼的吃着,似在吃着山珍海味。

  那一天,他头一次见着一向愁眉不展的娘娘眉眼俱笑。

  他忍不住淡淡相问,到底这糕点有何特别之处,竟能教她笑得那样的开心。

  娘娘告诉他,这糕点做得很是普通,可却是别人的一番心意。

  他很想问,到底什么人的心意,能教娘娘这般开怀。可是娘娘似乎又不想说了。

  娘娘吃过糕点,教他把剩下的端下去。等下次她肚子饿了再给她热一热。再端上来。

  他见娘娘这般古怪,心里的疑惑越发的深了些。

  可是这一回他临出宫前,娘娘却吩咐他,若然那送点心的人问起她有没有吃下这些个糕点,要他就说,娘娘最近已经不爱吃糕点了。

  明明欢喜得要命,可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这些个主子们的心思,真是越发的难猜了。

  约莫半年后,娘娘连着数天一直在画同一幅画。那幅画里,有鱼,也有青鸾。还有一个戏水的美人儿。她画了一幅,揉掉。揉掉之后又再画。就这么反反复复。

  他想不明白到底娘娘这是怎么了,生怕娘娘的旧病又复发了去。这便只好如实告知皇帝。

  哪知皇帝听到这话,不由的面生古怪。这便欢天喜地的告诉他,让他入夜以后,便把青鸾殿所有值夜的奴才全都遣散了去。

  圣旨一下,程喜哪儿敢怠慢。

  第二日夜晚,他早早便把所有人撤下。

  是夜,青鸾殿

  鱼青鸾笑着将案上的画笔收起。眉毛微挑,笑吟吟的凝向正怯生生立在榻边的绝色女子,道,“九儿,好久不见。”

  九儿小嘴儿微微一扬,他大胆的行至鱼青鸾跟前,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头,低道,“娘子,想死为夫了。”

  鱼青鸾伸出一指,推开他的头,道,“别趁机揩油。离我远一点儿!”

  “那可不成!娘子好容易不对为夫发恶梦了,为夫怎么着也得……”

  他话方到此,鱼青鸾这便侧着头。淡淡的道,“九儿,这个世上。本宫只相信你。”

  于是,九儿立刻得寸进尺,他搂着她的腰身,笑问,“那么娘子,以后晚上的时候,朕便都以九儿的身份留在你的身边,可好?”

  鱼青鸾笑了下,应道,“九儿喜欢,本宫也就勉为其难。”

  九儿似乎很不甘愿,他想了想,这便又道,“娘子,不如你嫁给朕做皇后,可好?朕这么孤家寡人的,很可怜!”他一边说,一边摇晃着鱼青鸾的身子,道,“好不好?娘子?你就给我一个名份罢。”

  现在的鱼青鸾在宫里,人人都喊她娘娘。可她却没有正式的名份。她,不过是皇帝的女人。按理来说,这种事儿该着急的人应该是鱼青鸾才是,可是凤九心心念念,思前想后。总觉着是自个儿没名没份。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一旦进了青鸾殿,他头一件事儿便是死赖活赖,也要跟鱼青鸾要一个名份。

  鱼青鸾抬起他的下颌,漠然轻笑。“做我的人,做饭要大师级。身段要火爆级。功夫要无人可及。最重要的是,哄孩子要最高级。”

  她话还没说完,他便已经解开衣衫。笑道,“青鸾娘子,这样的身段行不行?”

  某女在他身上停了数秒,果断喷鼻血。

  流鼻血了。她掩着鼻子,恨恨的想着。他不知道自个儿是妖孽么?他不知道她这儿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好年华么?

  露这么多,他是存心在整她是罢!

  九儿担忧的凝着鱼青鸾,手足无措的道,“娘子,为夫害你流鼻血了。不如为夫替你去去火?”他说罢,便要摆出饿狼之姿。

  鱼青鸾笑眯眯的推开他的脑袋,一字一字的道,“一边儿呆着去!我这儿正火大着,你别给我添乱!”

  第一晚,一直到天亮,九儿才灰溜溜的铩羽而归。他灰心沮丧,不断安慰自个儿。“至少她不会对朕发恶梦了。至少她愿意让朕进青鸾殿了。嗯,再努力一下,许是明儿个,朕就能得到名份了。”

  于是,他又高兴起来。

  到得第二日夜晚,他再度潜入青鸾殿。这一回,她告诉他,要得到名份,再简单不过。只要他符合了她的条件就成。

  皇帝是个极懂事的,他立刻举起双手,道,“是!为夫立刻去为娘子洗手做吃食。”

  于是,青鸾殿的厨房就成了某人的战场。

  第一天,皇帝把厨房里的面粉全都揉了。鱼青鸾瞪着那一大坨的面团。问他,“告诉我,九儿。为什么你会以为,我能吃下那么大一团东西!你原本到底想做什么给我吃的?”

  九儿委屈的道,“娘子,原本为夫是要烤烧饼给你吃的。可是那些个面粉一点儿都不听话,为夫不是把它揉得太软,就是把它揉得太硬。太软时,为夫就加面粉。太硬时,为夫就加水。结果,加着加着,这面团就越来越大。”

  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结果那一天,整个青鸾殿的人都吃上了面团。他们心里还在想,到底是哪个人发明的面团,怎么做得这么难吃!

  第二天,青鸾殿的厨房,果断的淹了大水。隔天,大家都在打扫厨房。他们其实很想问,程总管每天晚上这么七早八早的把他打发回去歇着,到底是为着什么。

  难道他知道每天都有人到厨房里头来练武功么?这种破坏程度,得多少人一起练哪!

  这之后整整两个月,他们每天来青鸾殿头一件事体,便是来检查厨房的状况。那两个月,青鸾殿的厨房共计淹水五次,火烧六次。还有些小问题,他们也记不清了。

  轰!

  鱼青鸾眉毛微跳,感觉自个儿对于这种声音已是无感了。怪不得先前他跟她许下天天给她做饭的承诺之后,就没了下文。敢情弄了这么半天,他根本就是个厨艺白痴。

  他泪汪汪的对鱼青鸾道,“对不起,青鸾娘子。我又烧了厨房。”这两个月,厨房烧了重修。修了再重烧。烧烧修修,已经让宫里所有匠人都为之侧目了。

  鱼青鸾终于决定对他投降。她妥协道,“这倒却是另一大师,破坏大师。”

  如果鱼青鸾以为他大爷能为着她的一句话而羞愤离去的话,那她就是太天真了。只见某男一跃而起,笑道,“太好了,朕做饭终于大师级了!”

  鱼青鸾很想问,他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会比城墙还厚。

  可是瞧着他这两个月为着博她一笑,弄得青葱十指处处是伤后。她终于决定放弃。她没法儿对一个为着爱她,而努力成这样的男人置气。

  见她似乎终于有些心软了去,九儿又跟她商量道,“其实罢,娘子。你要为夫带孩子最高级,那也要有孩子给为夫带啊。鱼泡泡长大了,有媳妇儿带他,咱们这些个做父母的近不得他的身。大的不成了,不如咱们就生个小的来带,好不好?”

  鱼青鸾瞪向他,一字一字的道,“生什么生!你的功夫练得比俏阎罗好了?”

  九儿这会子却是真为难了。他绞着双手,很想告诉鱼青鸾,其实他正是那个俏阎罗。

  他想了好半天,终于笑眯眯的道,“那为夫的闺房功夫比他高不就成了么?”

  鱼青鸾挑了挑眉,她忽而自椅子里头一跃而起。果断的撕裂九儿身上的衣物轻纱。

  “娘子!娘子!你慢点!别急!唉哟,你弄痛我了!”

  “怎么,你不愿意?”鱼青鸾丢下一片红纱,一字一字的道。

  九儿赶紧飞快的点头,道,“愿意愿意!”

  于是第二日晨早,青鸾殿众奴回宫时,就发现地上四处散落着红色的轻纱。从那些个轻纱被人撕裂的程度来看,不难看出那人有多急色,下手有多狠。

  有人进了青鸾殿,对娘娘行了凶。众奴心中一片空白,正想出去报告皇帝知道,哪料鲛纱帐内却传来皇帝漠冷的声音。

  “没规矩的东西,没见娘娘睡得正香么?差人去凤舞殿取件凤袍来,朕要去上早朝。”

  这会子,他们却才知道,敢情弄了这么半天,一直以来半夜来这青鸾殿,天天把厨房炸一遍的人,居然是皇上!

  “所以,皇上并娘娘已经合好了?娘娘现在也不会做恶梦,也会出宫走动了?”那人听到这个消息,声音里头透了一抹欣喜。

  程喜很想问那人,娘娘并皇上和好,你高兴什么!他原本还道他这么关心娘娘的病情,是因为爱着娘娘。

  可这么看来,似乎又不像。他很想拿下黑布,瞧瞧到底这人是谁,为什么行事竟然这般诡异。可这人的好奇心似乎终于得到了满足,这便对他道,“成了,今儿个你便把你的家人全数领回家去罢。”

  那一天,程喜也告诉那人,道,“若然您真想知道娘娘的情况,程喜还是会如实相禀。”

  那人似乎笑了一阵,道,“你先前不是不愿意说么?现在为什么又愿意了?”

  程喜笑道,“因为程喜知道,您对娘娘并无恶意!您想知道娘娘的事儿,不过是关心娘娘。”

  那人轻轻的叹息,笑道,“倒也是个机灵的。去罢,下次我想知道了,自然会来问你。”

  太上皇行宫

  女子手里捧着个暖手炉,急切的问鱼青姣,道,“真的么?真的好了?这一次,不会再复发了去罢。”

  鱼青姣浅笑淡淡,应道,“若然不好,她又岂会留皇上在青鸾殿过夜?他们说,她已经不再发恶梦了。娘,您可以放心了。”

  大夫人重重的舒了口气,她低低的道,“咱们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鱼青姣笑道,“把自个儿变成个坏人,就是为着让她跟咱们一刀两断。让她心里原谅九爷曾经下令要杀您。娘,这么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真的好么?您不会想她么?”

  大夫人涩涩的道,“想啊!可是做人娘亲的,最想还是让她快活的过日子。青姣,咱们不能做她并九爷之间的障碍。能这么远远的知道她过得很好,就行。”

  鱼青姣嘴角微扬。与其在一起痛苦,倒不如各自幸福。鱼青鸾为着他们已经背了太多的黑锅,这一回,换他们来为她背。

  “可她那个没良心的,似乎真是恨上咱们了。”鱼青姣忍不住哀声叹气。

  “不!她没有恨咱们。”大夫人笑得甚是幸福。“她还肯吃我做的糕点。她甚至没有让人试毒,就吃我做的糕点呢。”

  “做什么糕点!你现在怀了身孕,不许再为她费心了!”太上皇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大夫人转而凝向他,幸福的微笑。她远远的凝向天际,低声遥祝。“青鸾,要幸福哦。娘亲现在很幸福呢。”

  彼时,太上皇正坐到她的身边,拥着她已然略粗的腰身。笑道,“夫人,今儿个有人送来一套小衣服呢。”

  大夫人转而凝向太上皇,疑惑的道,“嗯?谁送的?”

  “那人说是如歌送的。可是朕派去的人回来却告诉朕,那个送衣服的人没有回王府,反而进了皇宫。”他笑着轻刮大夫人的鼻尖。道,“看来,她并不是朕想像中的无知。你送去的东西,她也只作不知呢。”

  大夫人抿嘴一笑,这便急急的追问,“衣服呢?那小衣服呢?”

  太上皇的面色黑了黑。可瞧着大夫人希冀的脸,这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自怀中掏出一件鲜红的,呃,肚兜。那古怪的针线,丑陋的绣工。考验着在场所有人的审美观。

  大夫人沉默了下,指尖轻触那小小的肚兜,笑道,“是她绣的,对不对?”

  太上皇瞪她一眼,道,“这还用得着说么?我凤舞女子,个个秀外慧中,谁能绣出这种极品的玩意儿?”而那个人,居然还好意思说要把这件“衣服”送给他跟若雪的孩子穿!

  如果这不是若雪一直盼望的,他早就撕了它了。哪儿还能让那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存活到现在?

  结果他那绣工极佳的若雪却道,“真好!她居然也能绣肚兜了。咱们的孩子出世,一定要让他穿姐姐给他做的肚兜。”

  孩子,为父对不起你。早知道你娘会这样,为父应该把这肚兜给撕了去!

  青鸾殿

  程喜现在很想哭,他以为,只要鱼青鸾并皇上同了房,他就能消停了。可是,他凝着青鸾殿外跪了一地的朝臣,很想仰天长叹。

  一个月前,皇帝被发现在了青鸾殿凤榻上。那一天,他特意叫人给他准备了凤袍。当时青鸾殿众人还夸皇帝呢,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晚上都这么辛苦,好容易才进了温柔乡,他居然还有心情去上朝。

  哪料他老人家穿了凤袍之后,往凤鸾殿凤椅上一坐。直接跟一众朝臣宣布道,“各位爱卿,昨儿个朕被青鸾殿的那位玷污了去。可是这会子她却不愿意做朕的皇后。朕若是没法儿将她正式升做皇后,朕这皇帝做着也太窝囊了。”

  “所以,从今儿个起,朕决意不再上朝。直到她应下朕的要求。成为皇后。”

  抛下这么一句,新帝便风风火火的又回了青鸾殿。

  开头的时候,朝臣们还以为新帝这是跟他们说笑呢。

  皇帝嘛,总也有几天想赖着不上早朝的时候。先帝那么勤勉之人,也会偶尔不上早朝。

  凤九是凤帝,偶尔几天不上早朝,那也无可厚非。可也绝不会严重到真不做皇帝罢。

  结果皇帝竟然真的就此再不早朝。

  皇帝不理朝事,新的城池又在建设之中。很多加急奏折都没法儿及时批阅。御书房里奏折堆积如山,可是那个皇帝却不务正业,死活赖在青鸾殿不肯出来。

  众大臣们先是去青鸾殿外跪请皇帝上朝。可是皇帝就是铁了心,他给他们抛出一句,道,“先成家,后立业。朕的女人至今不肯给朕正式的名份,你们叫朕有何面目面对天下的臣工。”

  之后,他大爷就继续罢朝。

  朝臣们暗中对天怒骂昏君当道,终日沉迷声色。这样的人,又岂能统治凤舞。

  可这厢骂完了,后面又立刻有人为他开脱。

  说他沉迷声色,他后宫尚虚。别的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侍寝的宫女更是数也数不清。这个皇帝后宫之中只得一个女子,且还未正名。这样的人,该说是清心寡欲才对。怎么着也跟沉迷声色搭不上半分干系。

  若说他是昏君,不能统治凤舞。那就更是无稽怪谈了。这人是将凤舞从龙腾手下救出的那个人。他并鱼青鸾二人此时已然是凤舞百姓心目中的神。若有人胆敢在凤舞百姓跟前说一句他的不是,那就等着被百姓用唾沫淹死!

  他们讨论了好半天,终于找出了症结所在。

  皇帝之所以会弃朝不顾,原因就只有一个。

  众人想起了皇帝弃朝那天说的话:各位爱卿,昨儿个朕被青鸾殿的那位玷污了去。可是这会子她却不愿意做朕的皇后。朕若是没法儿将她正式升做皇后,朕这皇帝做着也太窝囊了。

  总之,朝臣们商议良久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齐刷刷的跪倒在青鸾殿门前。

  “各位大人,你们回去罢。皇上说了,今儿个不会见大人们的。”程喜无奈的道。

  领头的八王对程喜道,“咱们不是来求见皇上的!咱们要见的人是青鸾!”

  程喜继想哭之后,又很想笑。他忍耐的深吸口气。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呢?你们不求见皇上,却要求见娘娘。”其实他想问的是,若然你们想要娘娘替你们劝皇上复朝,那是绝不可能的。

  凤八瞪了程喜一眼,这便转而对着殿门疾道,“臣凤八,求见鱼娘娘。”

  “臣凤十,求见鱼娘娘。”

  “臣米三通,求见鱼娘娘。”

  外头的求见之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响亮。鱼青鸾眉毛微跳,她恨恨的瞠开双眸,一字一字的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事儿这么吵!”她说罢,这便去推身边的男子。道,“喂,他们要见你呢。还不快去!”

  凤九委屈的道,“青鸾,你听错了。他们是要见鱼娘娘。”

  鱼青鸾不情愿的起身披衣,披散着头发,揉着惺忪大眼推门出去,怒道,“都吼什么吼!这么大早的找我干嘛!”

  朝臣们被她一喝,脖子微微缩了下。可却越发的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们忽而齐齐的对着鱼青鸾叩了三个响头。一齐高声求道,“娘娘!请您给皇上一个正式的名份,做凤舞的皇后罢!”

  朝臣们一喊,数万禁军并宫女们也全都跪倒在地。齐声求道,“娘娘,求您做凤舞的皇后罢!求您救救皇上罢!”

  他们的声势过于浩大,以致于鱼青鸾被他们吓得一下清醒了。

  好他个凤九,这么多天,她推他上朝不上朝。朝臣求见他也死活不见。敢情他就是在逼朝臣们给他合演一出逼婚记哪!

  她原本就已经解了心结,也重新爱上了他。这会子他把事情闹成这样,应下他,又有何妨。她瞧瞧诚意叩跪的众臣,又瞧瞧好整以瑕环胸立于她身后的凤九。一字一字的道,“众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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