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徐硕盯着她的脸，不断的和印象中十多年前伶俐可爱的邻家小妹对比，即便眉眼中依稀有着当年的秀气，也被如今那张宽阔的脸面给中和掉了。
凭心而说，文晓晓皮肤非常好，又白又嫩，油光水滑的，而且她浓眉大眼，鼻梁秀挺，嘴唇不大不小，唇色偏淡，五官拆开来看，每一部分都算得上不错，可挤在这么一张发面大馒头似的胖脸上，就格外让人遗憾了。
不知为啥，对着这么张脸，徐硕脑海中总是蹦出“白雪公主”四个大字。
白白胖胖，跟只圆鼓鼓的雪球一样……
徐硕还记得小时候，文晓晓真是人如其名，长得瘦瘦小小，大大的眼睛乌黑透彻，唇红齿白的小丫头，格外能激起人心中的保护欲，也正是因为如此，徐硕才会格外照顾她。
那个年纪，徐硕半大小子一个，正是调皮捣蛋疏离女生的时候，为了这个让人心生怜惜的小妹妹，硬是顶住了小伙伴们的嘲笑，带着这个小尾巴，形影不离地保护她。
多可惜啊……
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杀猪刀！
文晓晓在这样直勾勾的目光中，再有胃口也吃不下去了。
“怎么？”
徐硕回神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问：“第一天上班还适应吗？”
文晓晓放下款子，淡淡地答：“还行。”
“那就好！”徐硕闲闲地道，“文文啊，你可千万别给自己压力，这工作也不是多么重要，你不要因为在我妈手底下就格外紧张，其实没什么的，我妈那人向来公私分明，你不用担心些有的没的……”
文晓晓不解：“什么是我会担心的有的没的？”
徐硕微微一愣，摇摇头笑道：“是我多想了，没事，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徐硕看了眼时间：“哟，过得可真快，咱们回去吧，还能赶在上班前休息会儿！”
卓悦吃饱了就犯困，撑着脑袋恹恹地说：“行了，走吧！”
文晓晓遗憾地扫了眼桌上剩下的菜，喊来服务员道：“麻烦打包一份玉米烙带走！”
徐硕掏钱的动作微顿，不着痕迹地问：“没吃饱？”
文晓晓摇了摇头：“我喜欢吃这个！”
徐硕没有再多说，结了帐就坐在位子上等。
文晓晓一不留神在外面吃多了，心下忐忑异常，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可越是紧张担心，胃里翻涌得就越是厉害。
文晓晓脸色泛白地掐着虎口，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那滋味……就像晕车的人，被过山车颠簸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大转环，胃酸一波波往嗓子涌，一打嗝，全是混合着饭菜的酸味。
餐馆里空调打得很低，可文晓晓脸上已经冒了汗，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匆匆说了句“去下洗手间”，便慌忙跑开了。
卓悦早就见怪不怪，本来想跟上去看看，却被徐硕在桌子下轻轻一扯拦住了。
“干吗啊？”
徐硕直到看不见文晓晓的身影，才沉下脸来，严肃地望着卓悦：“你上次问我……会不会有人因为心理问题，经常呕吐，你说的那个人，是晓晓吗？”
卓悦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卓悦的反应证实了徐硕的猜测，心里不由一沉，皱眉问道：“她这样有多久了？”
卓悦警惕地瞪着他：“什么有多久了？我又没说那个人是她……老文今天不过是吃太多撑到了，去厕所释放一下而已！你也看到了，她一个人吃的比我们俩都多……”
“我遇到过很多人，他们有些共同特征，比如食量惊人、控制不住食欲、暴饮暴食后呕吐……还有因为频繁呕吐造成的唾液腺肥大！”徐硕沉声道，“你上次想向我咨询的，就是这种人共有的疾病吧？”
徐硕每说一点，卓悦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忍不住担忧问道：“这真是一种病？那要怎么治？”
徐硕深深地看进她的双眼，诚恳地说：“我一直把晓晓当自家妹子疼，我对她的关心，绝不比你少半分！卓悦，你必须告诉我实话，不然我没办法帮你！”
卓悦稍稍犹豫片刻，终于被心中的担心占了上风，叹气道：“我也不知道她这样多久了……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经常这么没节制地暴饮暴食，吃完了吐，吐过了整个人会亢奋一段时间，然后没多久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进食……”
徐硕想了想，问：“她是不是对自己的相貌身材特别不满？或者十分关注自己的外表？”
卓悦拧着眉想了想：“好像也不觉得……其实老文这个人，有什么事都喜欢放在心里，有时候我也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不过她好像是觉得自己不够漂亮，大学毕业后换了几份工作都不满意，后来就干脆宅在屋子里不出门，时间久了，她也越来越和外面脱轨，整个人都快孤僻了！这不，我实在担心她会一直这么颓废下去，才拉着她来L市工作！”
徐硕想到那些不堪的过往，含糊不清地问：“你知道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老文说她家就剩她自己了！”卓悦感慨道，“孤零零的一个人，也真难为她了，遇到个什么事都没人帮衬着……”
徐硕有些不敢确定，文晓晓是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还是因为那件事……才说这种气话。
卓悦忍不住打断他的沉思：“喂，老文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硕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怎么回事？神经性贪食症！”
卓悦大惊，愤怒地瞪着他：“你别随便给人下诊断！老文虽然性子怪了点，可她人好好的，心肠也好！绝对不可能有神经病！”
“首先，神经病和精神病是两个概念！”徐硕淡淡地说：“其次，精神病和心理疾病虽然相互交叉，可也有很大的不同……而且我并没有诊断她有精神病！”
卓悦此刻有些后悔把文晓晓的隐私透露给他了，出于对好友的支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文晓晓和神经……精神病有半分牵扯的！
徐硕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平静地开口道：“你帮她隐瞒，其实是在害她……很多精神病就是因为前期出现的心理征兆被忽视，才会酿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徐硕沉吟道：“嗯……你可以这样想，晓晓不过是遇到了一个难题，她又是一个人，没有亲朋在身边开解，一时钻了牛角尖出不来！所以会在情绪低落的时候吃很多东西发泄，又因为女孩子爱漂亮，所以吃完了后悔，害怕长胖……然后压力一大，神经紧张，胃肠条件反射，将吃进去的食物又吐了出来！”
徐硕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释，让卓悦的心里容易接受很多。
“那要怎么帮她开解？”卓悦面上带着懊悔，“我真不是个合格的朋友，连她心里有什么结都不知道，还怎么帮她？”
“你别急！”徐硕长长叹了口气，“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病例！治疗说难也不难，只是治疗过程中，个体化很重要……毕竟每个人的经历和思想都不同，要针对个人来制定方案！你先装作和以前一样，别让她起疑，让我慢慢想办法！”
卓悦怀疑地看着他：“你……能行吗？”
徐硕脸色一黑，咬牙切齿地道：“我是这方面的权威！”
“玉米烙还没好吗？”文晓晓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若无其事地擦着手上的水道，“该回去了！”
徐硕立马正襟危坐，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的面色，虽然看上去一切如常，可从她口中散发的酸味，依然能确定她刚刚去洗手间吐了。
卓悦张了张口，偷偷看了看徐硕，被他狠狠一瞪，立马咽下原本的话，干干笑了两声道：“好了好了，这不是吗，我给你拿着呢！走吧走吧，趁那些小朋友还没醒，我们还能眯瞪会儿！”
徐硕转过脸的时候已经挂满了笑：“是啊，下午我还约了病人，赶紧回去休息会儿，不然听他们絮絮叨叨的，我又该犯困了！”
文晓晓脚步一顿，慢慢地转过脸来，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
“能有什么事？”
卓悦和徐硕一个摇头一个摆手，一个呵呵笑着往前走，一个干笑着转移话题。
“老文你记得空出下周五晚上的时间啊，即便不露面，也得亲自到场看一眼！”卓悦劝道，“怎么说也是你的作品，你难得不想看看被演成什么样子？”
“再说吧！”文晓晓一副不敢兴趣的模样，拎着玉米烙慢悠悠地往幼儿园走。
卓悦一边和她随意聊着，一边偷偷摸摸地跟徐硕使眼色。
徐硕翻了翻眼，落后两步对卓悦比了比口型，才让她微微放下心来。
“什么再说，就这么定了！”卓悦松了口气，笑着决定，“周五下了班我们一起过去，我帮你拿张票！”
徐硕感兴趣地凑上前：“你们要干吗？看电影怎么不叫上我……”
卓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徐道长，医院到了，我们再见吧！”
然后挽着文晓晓的胳膊，昂首挺胸地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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