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漆黑的夜
第五十七章漆黑的夜
“你竟然勾结议会！”
文若涵的声音清冷依旧，只是在清冷之外，似乎可以听出一股愤怒的情绪蕴含其中。
她的话音刚落地，黑色的夜空中，酒店空旷的楼顶上出现了无数道身影，他们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楼顶的另一端，使得原本空旷的楼顶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了，与之相对的九个人也显得势单力孤起来。
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影一部分全身黑色的燕尾服，眼睛红红的，虎牙突出，另一部分则全身笼罩在灰色的长袍中，只有一道道金色、棕色的发丝从兜帽中露出来。
两帮人谁都没有出手，他们在对峙，就连白小玲也退了回来，场间只有柳絮熊熊燃烧着。空中白色的柳絮乱飞。空荡荡的夜空中偶尔响起柳絮主人的凄惨嚎叫声。
“白痴，那是三昧真火”
陈洪低低的咒骂出声，看着渐渐稀薄的柳絮帷幕眼中嘲讽意味更浓。
他是该嘲讽的，他更该骄傲的，白小玲连出两招都没破解的柳絮帷幕，只在他手下走了一个回合，虽然现在还没有被破解，但是那只是时间的问题。三昧真火的符纸是他爷爷给他防身用的，在这里却起到了不同的作用。他的年纪虽然不是最小的，但是自从进入了国家特别行动组之后大家都把他看做一个关系户，他们都对他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就连师兄，也不再护着他了。他感觉到的是来自这个世界森森的恶意。
茅山的当代天下行走是师兄，茅山的顶梁柱是爷爷，他似乎就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哭鼻子的小屁孩儿。于是这个时候他出手了，他要告诉那些以为他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哭鼻子的小屁孩的人，他也是很厉害的，他也是茅山的骄傲。
……………………
赵冲本以为自己会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后背会传来坚硬的触感以及疼痛，甚至地面破碎溅飞起一块块碎屑。他费力的挪了挪身子，打算把脊背让开。
然而等了许久，那种疼痛感，那种坚硬的触感都没有传来，这让他有些疑惑，微微睁开双眼，赵冲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正站在雪地里，天空是灰色的，一片片雪花打着旋儿飞舞在空中，他低下头看了看，地上已经积了寸许厚的雪。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应该……
我应该在哪儿？
赵冲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一个个异常鲜艳的颜色摆成的花环凌乱的堆放在一起，前方的小房子里传来一阵阵哭声。
他们在哭什么？谁在哭？
赵冲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小房子里挤满了人，他们此时正围着一个大大的高炉不断的抽噎着，这群人有的头上扎着白色的布条，有的在腰间，有的在手臂上。
“文武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看看你留下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办啊。”
一个赵冲十分眼熟的女人见赵冲走了进来上前搂了搂他，哭号着
“你们两口子甩甩袖子就走了，你让孩子自己一个人怎么办啊。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啊。呜呜呜呜”
“该，还作吧，这么好的孩子说扔下就扔下了，马上就要享福了，作啊，作孽啊”
“干啥不好，非得喝酒，你二哥说过你多少回了不让你喝酒，不听，你扔下冲儿自己，你倒是痛快了，喝二两酒就啥都不想了，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屋子里的人哭哭啼啼悲悲切切的念叨着，气氛很悲伤，不知道为什么，赵冲觉得这一幕十分眼熟，赵冲在这种悲戚的氛围中也觉得眼窝热热的，有什么要流出来似的。
他转了转头，不适的偷偷擦了擦眼眶，看向高炉，高炉中正燃着熊熊的大火，一股肉烧焦了的味道传出来。
原来是在火化尸体啊。
赵冲后知后觉的想到。
这是谁的尸体呢？应该是夫妻俩吧，真可怜，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孩子，听这些人说他们俩是有孩子的，不知道大人走了孩子怎么过啊。
赵冲默默的叹了口气，甚至为那个没有谋面的孩子隐隐的担忧了一会儿。
可是我为什么在这儿呢？
赵冲盯着高炉中的火光默默的想着，他总觉得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既然想不起来，就暂时不再想了。
赵冲将思绪敛起，默默地看着高炉，看着高炉中橘红色的火焰，毕竟在别人的葬礼上想这些事情有些无礼。
赵冲如是的想着，便收敛心思，专心致志的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看着火焰一点点跳动，发呆。
突然，赵冲觉得火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他情不自禁的摆脱了搂着他的两只手臂朝着高炉走了过去，看的不是很真切，可是火焰里确确实实是有什么东西的，那个东西很熟悉。
赵冲缓缓的靠近着高炉，渐渐地周围人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天地间就只剩下赵冲与高炉，还有高炉中的火焰。
赵冲站在高炉前，默默地看着，原来高炉中真的是一对夫妻啊。看他们的脸，好熟悉。是不是邻居？
不对，他们俩看起来有一种亲切感。原来是亲戚啊，难怪我会出现在他们的葬礼上，他们对我一定很好。看，他们还冲着我笑呢。
赵冲有些羞惭的想着，也冲着那两张微笑的面庞笑了笑。
你们走好吧，既然是我的亲戚，曾经对我也很好，那么我也会对你们的孩子好的，现在我是在……
赵冲皱了皱眉，现在我在做什么？在哪儿上班工作？为何想不起来了？
就在赵冲皱着眉头再次思考的时候，他发现眼前的两个人越来越真实，他隐隐的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大点儿声，我听不真切。
赵冲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想要听清楚这对夫妻在说什么。
“冲儿……好……好……好……活……好……”
断断续续的，夫妻俩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混着高炉中噼啪的火焰声，实在听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叫那个名字叫冲儿的好好活着吧。
赵冲如是的想着，冲着夫妻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转述给那个叫冲儿的人的。
夫妻俩似乎看到了赵冲的回应，他们笑了起来，笑的很温暖，很亲切，影子却越来越淡了。他看到这对夫妻抬起手冲着自己挥了挥，似乎是在告别。
不知道为何，赵冲不希望就这么让他们消失，他有些不舍，于是他急着迈了两步，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们的手，他总感觉胸口闷闷地，好像还有好多话要说，可是究竟说什么，他不知道。总之就是不舍，舍不得就这么让他们消失，再也看不见他们。
“……好……活……好……坚……强……”
他似乎看到了那位妻子暖暖的笑容里红红的眼眶，眼眶中噙着淡淡的眼泪，那位丈夫抱了抱妻子，偏了偏头，冲着自己笑了笑。
赵冲挥了挥手，脸上也挂起了暖暖的笑容，直至这对夫妻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
赵冲收拾了一下心情，他转了转头，准备找个地方好好想想问题，可是他突然发现先前不停地念叨着的人群不见了，小房子不见了，高炉，火焰，夫妻俩，都不见了，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不刺眼，甚至很柔和，却让人感觉很孤单。
“孤孤单单的活了这么久，累吗？”
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赵冲仔细的想了想，一堆的记忆涌了上来。穿着大红色棉袄的女人阴阳怪气的语调，女人奇怪的眼神；成绩单上歪歪曲曲的签字，一个胖胖的男人警告不许自己签字的眼神；有学生有家长坐在一起的教室里，边上空荡荡的椅子；父亲节母亲节总是“嘟嘟”的响着的电话；请冷冷的屋子里桌子上摆放着的三双碗筷与孤独的身影，外面噼啪的爆竹声……
“累呵”
赵冲情不自禁的低声说道。
“没有父母遮风挡雨，一个人受了委屈难受吗？”
还是先前的声音，又是一些清晰而断断续续的画面。
烈日炎炎下不停滴着汗水却还得提着什么急急忙忙的步伐；谄媚卑微的陪着笑说尽了好话才办下来的贷款；拿着银行卡，黝黑暗红的脸庞上略带欣喜的笑意；十多个人围堵着满街追赶着叫嚷着，慌不择路的逃跑；缩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沉默不语的望着窗外；用手与牙齿照着镜子的包扎；鼻青脸肿的难看的怪异的笑容；剩菜剩饭的招待；风言风语的挤兑……
“难受呵”
怎么会不难受？
“你还有亲人吗？你还快乐吗？”
声音中充满了慈悲的意味，仿佛怜悯世人的耶稣，悲悯的叩问。
野草茂盛的坟包前寒酸的祭奠中低沉的抽泣；窗外烟火灿烂窗内却一室寂静的孤寂；浑身疼痛却只能缩在一角在黑暗中睁大的双眼；昏黄的路灯下孤独的背影……
还有亲人吗？只剩下我自己了。快乐吗？一次次的谄笑，一次次的默默流泪，如何快乐？
“来吧，孩子，到这里来吧，你的父母，爷爷奶奶，都在这里”
赵冲微微抬头看向前方，顺着那个慈悲的声音，一张张熟悉的笑脸浮现，晴朗的天空，微醺的春风，青色的草地，远处山坡上一片片各色的野花，山坡下如带的小溪，有人在山坡上快乐的奔跑着，留下一串串风铃似的笑声。
赵冲感觉整个人都是温暖的，不是一个人，不用受欺负，不用谄媚，这里的人似乎很和善。
有人跑到赵冲身边，拉起他的手一起跑着，乘着微风，他感觉自己好像飞起来了一样，前所未有的自由，前所未有的舒畅，前所未有的，快乐。
“来吧，孩子，到这里来吧，离开那片悲伤的土地，到这个欢乐的国度”
赵冲微微眯起了眼，他有些陶醉，有些留恋，有些喜欢上了这种自由奔跑的快乐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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